见势不妙,宋明宣往后倾身,然而梁启丞仍然没有罢休的意思。
宋明宣向后躲一分,梁启丞就往前追一寸。
直到宋明宣退无可退,单薄的脊背贴到柔软的沙发布料上。
呼吸交错间,只听上位者徐徐诱之道:“宋记者昨晚,无法抵挡我的魅力,把我推到了巷尾…”
宋明宣努力将脑袋贴紧沙发,脖颈间骨头凸起。
然而梁启丞却变本加厉,缓缓将热气喷洒到身下人的耳廓。
“对我上下其手。”
嗯,的确是这样没错。
他无法辩解什么。
宋明宣这样想着。
可下一秒,他却听到——
“并且,强吻了我。”
这完全是扭曲事实!
宋明宣猛地伸手推开了压在身上沉重的人。
“胡说!明明是你强吻…”话到末尾,“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宋明宣便意识到了什么。
糟糕…原来是被套路了。
看来随着年纪阅历,增长的不只有稳重和应变能力,还有无耻。
梁启丞理了理推搡间被抓凌乱的黑衬衫衣襟,讥讽道:“果然你嘴里就没几句实话。”
冰冷的话语再次化作根根毒刺,刺中宋明宣的心脏,毒液渗入骨髓,然后在以后的午夜梦回,蚀骨焚心。
可是好像也用不着等到午夜梦回了。
宋明宣艰难地坐起身,此刻感到四肢百骸都酸痛难耐。
他平稳好呼吸和摇摇欲坠的身子,冷静说道:“梁选手,您还是赶快审稿子吧,别耽误了您的时间。”
又一声的“梁选手”。
好似在提醒着梁启丞,别再越界了。
可是以梁启丞的性子,越是这样,他就越要是越界的。
越是表现得多么厌恶他,他就越是要出现在对方面前。
不依不饶。
梁启丞眼尾泛红,咬着后槽牙道:“你就这么厌恶我?跟我在一起多待一秒都无法忍受是吗?”
宋明宣启了启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想说不是的,他没有厌恶过梁启丞。
但然后呢?
说了这话,然后呢?
重归于好?
不可能了,梁启丞不可能会原谅他。
他恨他还来不及。
“可是怎么办呢?”梁启丞收敛起哽咽,转为刁难。
他拿起茶几上的采访稿,重重摔到宋明宣的身上,“你这些问题,全部都不行,重新写。”
力道之重,竟令纸张脱离书钉,四处散落。
宋明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俯身,一一捡起散落的稿子。
起身时他感到天旋地转,耳边一阵轰鸣,双腿有些发软,但还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随后,宋明宣便捏着稿子去够帆布包,可当刚把稿子放进包里,旁边的人又凶巴巴地命令道:“去哪?就在这改。”
宋明宣认命似地叹了声气,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到茶几上。
接着,他缓缓踩上柔软地毯,盘腿坐了下来,打开电脑,开始按梁启丞的意思,全部重新写采访稿。
偌大的客厅内除了敲击键盘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宋明宣专心致志地写稿,余光却总能瞟到一旁灼热到难以忽视的视线。
这让他很难专心。
“那个,您可以稍微走开一下吗?“宋明宣转过头,试图跟扰乱他思绪的人商量,“你这样在旁边盯着我,很影响我工作。”
梁启丞才不管,他就要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
他单手撑着头,眼神幽幽地盯着那张清瘦白皙的侧脸,冷冷道:“我当然要在这里监工啊,谁知道宋记者会不会偷懒。”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宋明宣感觉自己身上都快要被盯出个洞了,但也拿那人无可奈何,只好转回头继续写稿了。
日暮时分,光晕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偌大空荡的黑白调客厅染成了暖橘色,笼罩住沉默无言的二人。
宋明宣停下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身子稍微一动都感觉骨头要散架了。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对方仍然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自己,甚至动作都未曾改变。
心头顿时一阵温热。
但不过几秒,又恢复冷静,“稿子重新写好了,只不过这里没有打印机,您就电脑将就看一下吧。”
说罢,他站起身,给梁启丞腾了地方,将电脑转向对方那头。
梁启丞回过神,凑到电脑屏幕前,上下草草扫了一遍。
然后,只听他冷冷命令道:“不行,重新写。”
这下宋明宣实在忍无可忍,撂担子不干了。
他凑上来“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回身装进了包里。
“如果您觉得我的能力不行,那就换别人来采访吧。”
宋明宣淡淡说着,单肩挎上帆布包,转身就要往外走。
可刚走出没几步,手腕却被鲁莽的力道重重向后一扯,宋明宣整个人被翻了个面。
一开始宋明宣还能维持冷静,好声好气。
“请您自重。”
“我只要你来采访。”
见对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宋明宣挣扎了几下,奈何力量悬殊。
宋明宣眼底这才终于腾升出愠怒:“你到底想怎么样!?对我的稿子不满意,又不愿意让别人来采访…”
宋明宣眼白充血,嗔笑道:“梁启丞,你报复人的手段未免有些太幼稚了。”
闻言,被鄙夷的人心中五味杂陈,酸苦交织。
他竟然因为对方终于肯叫自己的名字了,而感到欣喜。
却又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凄悲。
简直可悲又可笑。
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样抵死纠缠很幼稚,但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能再见一见宋明宣?
凭什么只有他独自忍受痛苦,当然也要拉着这个罪魁祸首一起深陷泥沼。
第25章 自缚
偌大的室内回荡起阵阵苦笑。
宋明宣怔怔盯着面前的人,分不清对方是在笑还是在哭。
片刻,笑声骤停。
“宋明宣。”梁启丞哑声喊对方,“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然而宋明宣感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面孔重重叠叠。
他没力气再与梁启丞多做纠缠。
于是,宋明宣叹气道:“我再说一遍,放手。”
“放手?”梁启丞沙哑的嗓音中夹杂着哽咽,眼眶一片氤氲,“放手…好让你再一次丢下我一走了之吗?”
果然,七年的时间,两千多个昼夜,梁启丞还是对他满是憎怨。
爱和恨如今就像失衡天平的两端,两者之间的界限早已变得模糊,难以分明,此消彼长。
宋明宣努力挺直发软的身子,耐心劝道:“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对不起你,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但不要拿我的工作开玩笑。”
这话梁启丞听着只觉得令人作呕,可笑至极。
怎么能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呢?
就算是把宋明宣绑住手脚,囚在目之所及之处,也不足以平息他的恨。
宋明宣做了个深呼吸,说道:“要不然你揍我吧,想怎么揍都行,我绝不反抗。”他眼眸泛着泪光。
“如果这样做能让你不再陷在憎恨里的话…”
说着,宋明宣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半晌。
他却并没有等到拳头降临,而是一记深吻取而代之。
帆布包被甩落在地,发出闷响。
一双宽大粗粝的手掌死死禁锢住单薄的肩,唇舌相抵,呼吸凌乱。
软绵纤细的手臂挡在胸前胡乱地推搡对方的攻势,而进攻的人左右反复偏头,试图撬开对方紧闭的唇关。
半晌无果,梁启丞气恼之下,加重了力道,好似发泄一般疯狂吸吮软唇,仿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
僵持之下。
突然,梁启丞“嘶”地一声,终于松开了桎梏。
随后,大拇指指腹缓缓擦拭掉下唇渗出的血丝,梁启丞轻笑道:“七年不见,长本事了?学会咬人了?”
只见面前的人大口喘着粗气,脸色苍白。
“梁启丞!”宋明宣几乎用尽全身解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然而后半句话便没了力气,他强撑着从喉咙中挤出弱声:“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我当然是要把你一起拖进地狱啊。”
梁启丞嗔笑:“你该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吧?觉得我不该和你计较?”
他双手插进裤兜,站得笔直,挡住身后的橘红。
宋明宣就那么站在那里,静静听着对方说话。
“你知道这些年,我一个人在国外过的是什么日子吗?”梁启丞说着,眼神向上,不知是在回忆,还是在抑制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良久,他垂下眼眸,抬起手略过鼻尖,吸了吸鼻腔,没有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