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一場風暴

    她走到放映機前,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親手打開機箱,取出了那盤沉甸甸的膠片盒。
    她把它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一個初生的嬰兒。
    然後,她抬起頭,看向何平。
    “何叔,你說得對。我很自私。”她說,“我就是要用我的自私,去賭一個可能。一個風停的可能。”
    她抱著膠片盒,轉身走向老九。
    “老九。”
    “哎,甦小姐。”老九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下一場,什麼時候能安排?”甦晚問。
    老九愣了一下,即咧開嘴笑了,露出一口被煙黃的牙。
    “只要你想,時都可以。”
    影院里,再次陷入寂靜。
    何平看著抱著膠片盒的甦晚,像是看著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他手腕上的力道消失了,顧沉已經開了手,退回到原來的陰影里。
    一場風暴,似乎平息了。
    但甦晚知道,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
    影院里沒有開燈。
    何平走了,帶走了那股幾乎要ぐ荻г品 吶 ?掌鎦皇O祿頁競屠暇山浩 旌系奈兜饋@暇拍彌話啞粕ㄖ悖 幌亂幌攏 奚厙逕ㄖ厴系睦牆濉D遣皇譴蟶  袷且恢忠鞘劍 醞 詹諾牧押壑匭律ㄆ健br />     甦晚還抱著那盒膠片,站在原地。它很重,冰冷的金屬外殼硌著她的手臂,但她感覺不到。
    顧沉退回了陰影里,像一尊不會被光照到的雕塑。
    一個乾瘦的人影從後門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像一縷沒有重量的煙。他身上有股常年不見陽光的霉味,與影院的氣息混在一起,K不突兀。
    “鬼叔。”顧沉先開了口。
    來人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的視線在甦晚和她懷里的膠片盒上停留了一瞬,然後移開。
    “周漾成了。”鬼叔說,聲音沙啞,像是生蛌瑣汗在轉動。
    老九的掃帚停住了。
    “青鳥電影節,最佳導演處女作。”鬼叔從懷里掏出一張摺疊的皺巴巴的報紙,扔在售票口的木面上,“《邊緣線》。”
    報紙是外文的,頭版印著一張模糊的劇照。一個男人站在鐵軌的盡頭,望著遠方。
    “響計劃”的第一聲槍響,在海外,打中了靶心。
    老九扔下掃帚,過去拿起報紙,翻來覆去地看,雖然一個字也看不懂。他咧開嘴,乾裂的嘴唇笑出了血絲。“成了!他娘的,真成了!”
    沒有人應和他的興奮。
    勝利的喜悅,在此刻的廢墟之上,顯得格外稀薄。
    “代價呢?”顧沉問。
    鬼叔看向他,渾濁的眼球動了動。“他安全了。但那條線,也斷了。他回不來,至少幾年然夭煥礎!br />     一個用流亡換來的獎。
    甦晚終於動了。她抱著膠片盒,走到台前,看著那張報紙。“這是我們的路。”
    “是,”鬼叔接話,“一條了也回不了頭的路。”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接下來的話。這一次,他看向了甦晚。
    “還有一件事,關於你父親。”
    甦晚的身體繃緊了。
    “他留下的『二次響』,我們找到了破解的鑰匙。”鬼叔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投入深不見底的井里。“那不是一段信,是一個……容器。”
    “容器?”甦晚重復道。
    “對。我們剝開了外層無意義的雜波,發現里面包裹著東西。不是圖像,也不是文字。”鬼叔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在積滿灰塵的面上劃動,“是數。一長串,極其復雜的數。”
    老九湊過來,看著鬼叔畫出的鬼畫符,一臉茫然。“數?啥意思?帳本?”
    “不是帳本。”鬼叔搖搖頭,“是一種結構。一種極其精密的數學結構。有人了三個月,試圖把它還原成二維圖形。”
    他停下來,看著甦晚,一字一句地說︰“畫出來的東西,像一張圖。”
    “什麼圖?”甦晚問。
    “星圖。”
    這兩個字一出口,影院里的空氣仿佛被抽乾了。老九張著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星圖。
    一個拍電影的瘋子,一個用生命做燃料的理想主義者,在他的遺言里,藏了一張星圖?
    甦晚懷里的膠片盒,陡然間變得無比滾燙,又無比陌生。她以為自己抱著的是父親的遺言,是一部電影的生命。可現在,這東西是什麼?
    “坐恕!憊順戀納舸右跤襖鉲 矗 凰拷鶚艫睦湟猓 八趕蛞桓齙胤健!br />     鬼叔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認。“我們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這東西……超出了『響計劃』的所有預案。它太危險了。”
    “所以?”甦晚抬起頭。
    “所以上面讓我來問你一句話。”鬼叔盯著她,“你父親,除了拍電影,還做過什麼?”
    甦晚沒有回答。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父親的形象在腦海中飛速閃過——那個在剪輯台前不眠不休的男人,那個喝醉了會拉著她講光影理論的男人,那個臨走前告訴她“點亮蠟燭,不要怕風”的男人。
    他的一生,都像一部攤開的電影,她以為自己看懂了每一個鏡頭。
    可現在,這部電影的底下,似乎還藏著另一部電影。
    “我不知道。”甦晚說。這不是謊言。
    鬼叔似乎預料到了這個答案。他點了點頭,不再追問。“東西在你這里,怎麼處理,你自己決定。但記住,曹昆他們要找的,可能不只是一部電影。你手里的這根『蠟燭』,或許會引來比風更可怕的東西。”
    說完,他轉身,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融進了後門的黑暗里。
    影院里,只剩下三個人。
    老九看看甦晚,又看看顧沉,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選擇拿起掃帚,繼續他那徒勞的清掃。沙沙聲,是此刻唯一的聲音。
    “用現實,為理想開路。”顧沉重復了甦晚之前的話,語氣里听不出情緒,“你的理想,現在是什麼?”
    甦晚低頭看著懷里的膠片盒。
    是完成這部電影,讓木匠的遺言被世人听見?還是……去破解那張星圖,去尋找父親留下的、那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兩條路。
    一條通往頒獎台,或者斷頭台。
    另一條,通往未知。
    “我很自私。”甦晚輕聲說,像是在回答顧沉,又像是在告訴自己,“我一直都是。”
    她抱著膠片盒,轉身,走向放映室。
    “甦小姐,你這是……”老九不解地問。
    顧沉沒有動,但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甦晚沒有回答。她走到放映機前,熟練地打開機箱, 橋壇林氐哪復 匭倫傲私ャbr />     然後,她回過頭,看向顧沉。
    “下一場,我想放給星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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