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节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作者:喻狸 文案: 雪郁人乖脸纯,长得漂亮,虽然迟钝有点小笨但是钓男人一把手。 某天他被系统卷进世界里,要求当个恶毒小炮灰,欺负主角攻受,攒够积分就能回去。雪郁对当大恶人信心满满,可每进一个世界,他都会哭着回来。 - 世界一:雪郁是和主角攻受一起合租公寓楼的室友。 他每天都在想尽办法欺负主角,故意抱主角受让攻吃醋。 后来他发现两人有点不太正常,马上坐车跑路,只是没多久就会被抓回来。 主角受步步逼近,道:“就这么不听话吗。” 雪郁惊慌往后退了几步,后背又撞上另一个男人的胸膛… 世界二:雪郁是昏庸皇帝的鲛人玩宠,被豢养在后院的池子里。 主角受每天上完早朝,都会拢他入怀,玩弄着他的尾巴,轻笑道:“这是你欠我的。” 当朝宰辅是世人皆称赞的忠臣,冰清玉洁,可每当皇帝走后,他都会把水里满面潮红、使不上力气的雪郁偷偷带回府里。 世界三:雪郁是患了间歇性失忆症的男高中生,每隔几天都会忘记一些事情。 总有男人找上门,说雪郁是他们的小男朋友。 他们都在骗雪郁,但雪郁笨,谁说他都信,被几个男人轮番欺负,到最后都不知道谁是他男朋友。 在又一个世界完成后,雪郁忍无可忍,红着眼圈,颤声问系统道:“恶毒炮灰不是我吗,为什么我老是被欺负?” 1.脾气差看不起人最后还是变成舔狗直男攻x训狗高手漂亮诱受 2.攻无情切片,和受有亲密接触的都是攻 3.受是个废柴小笨蛋,万人迷不自知,大招就是脸,一天一个修罗场,上钩的男人只会多不会少 4.受在攻融合前只是个勤勤恳恳走剧情的工作人,攻融合后才会有感情线 内容标签: 无限流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雪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累了,对付完一个又来一个 立意:眼前坠入一片黑暗,也不忘有反抗命运的顽韧。 第1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 深冬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霜雪攒聚在石阶上,绵延万里。 傍晚六点。 体育馆传出些许骚动。 结束一天的训练,众人捞起地板上搭着的外套准备去吃晚饭,厚重的大门在此时被推开,细雪悠悠吹进来,落在门口乌发雪肤的青年身上。 那是个极漂亮的青年。 青年穿着一身素净的羽绒服,围巾拥簇着白皙的下巴,那张小脸白腻如雪,嘴唇是浓郁纯正的殷红,偏生眉眼间绕着一股殊丽的病弱,仿佛漂亮却残缺的瓷器。 他看起来和馆内几个精壮高大的男人格格不入,于是一进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道细弱年轻的男声响起:“那是谁啊?” 另一人放下怀中篮球,也压低嗓子说:“那是裴家小少爷,来找谢青昀的。” 问话的男生顿时闭了嘴,显然也听过这个人。 裴家权势滔天,任是谁提起都要敬三分,连带裴家唯一的小少爷,也没人敢得罪。可惜这小少爷长得漂亮,性子却被养得骄纵跋扈,还有些难以启齿的特殊爱好。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谢青昀被裴小少爷强行包养了。 男生偷偷觑了眼远处的谢青昀,以前他都是帮着别人一起痛骂小少爷的,可今天瞧见这小少爷,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谢青昀好像也不亏的想法。 只是小少爷现在脸色不太好,这番架势,像是来找谢青昀麻烦的。 谢青昀也看到了裴雪郁,微微皱眉,垂在身侧的五指蜷起,眼里情绪翻滚,有隐忍、有厌烦。 他很厌烦裴雪郁在大庭广众之下找他。 或许是受了寒,雪郁从大门走到谢青昀面前,咳了三四次,霜白的小脸晕出薄粉,以至于脸上也没什么好表情,语气冷淡道:“谢青昀,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青昀眉头皱得更紧:“……什么?” 雪郁仰着一张脸,面无表情:“我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青昀不耐地抿了抿唇,刚要再问,倏然停住。 只见眼前低他快半头的男生微瞪着漂亮的眼睛,睫毛软软黏在一起,眸中水光潋滟,像是想哭又强忍着。 ……他在委屈? 委屈什么? 脑中飞快过了遍有关裴雪郁的记忆,谢青昀才模模糊糊想起,今早裴雪郁似乎找过他,让他放学在校门口等着,但他当时有很重要的训练,匆忙应了声就抛之脑后。 所以小少爷是没等到他,生气了? 谢青昀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可想了想,裴雪郁邀他出去无非是想对他颐指气使,使一使金主的威风,他烦躁地微垂眼皮:“我忘记了。” 说完,他静静等着裴雪郁大闹天宫。 以前不是没有惹裴雪郁生气过,那时的裴雪郁不负众望,一通脾气闹得天翻地覆,他们之间见不得光的关系就是裴雪郁捅出去的。 但以往张口便要大骂的青年,现在只是被他气得眼尾红了些,舔了下唇,道:“现在去也不迟,但我不想再有下一次,我是养了个情人,不是养了个祖宗。” 谢青昀闻言掀起眼皮,淡淡看了雪郁一眼,黑如墨潭的眸中一片寂静,看不出情绪。 雪郁翘了翘眼,琉璃珠似的眼睛还浮着被气出的水光,“看我干什么,你听到没有?” 谢青昀静默片刻:“听到了。” 雪郁冷着脸转身就走,谢青昀默不作声跟上去,外面小雪绒绒,一辆黑色轿车早已等候多时。 脑中略显机械的系统音激动响起:【郁宝,你刚刚装生气的样子太逼真了,真有点金主那味了,厌恶值加了十个点呢,再努把力,很快就达标了!】 雪郁软乎的声音有些委屈:“不是装的,我是真的生气,我等了他快十分钟,在这种风雪交加的天气。” 虽然是在暖气足够的轿车里等的,但哪怕让金主等一秒钟,都是他这个情人的失职! 系统:【……看不出来,你脾气挺大的呢。】 雪郁伸出手,想拉开车门,但有一只宽大劲瘦的手抢先一步放在了车门上,两人的手无可避免搭在一起,一大一小,体育生有力瘦长的手掌明显比他大好几个号。 雪郁还没什么反应,谢青昀倒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宝,这种开车门的事一般都是别人干的啊!你还有没有点金主的自觉?!】系统狂叫。 雪郁在脑里疯狂小人磕头,面上,秀致冶丽的小脸表情平淡,冷静收回了手。 软腻的触感从手背一滑而过,谢青昀手指曲了曲,不着痕迹停顿了下,替他拉开了车门,雪郁毫不客气坐了上去,谢青昀停了停,关上门坐到了副驾驶位,像是不想和雪郁坐在一起。 雪郁没空理小情人不想被玷污的自尊心。 他把下半张脸全部埋进围巾里,困顿地阖上了眼。 算起来,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莫名其妙被卷进这里,绝食没用,罢工没用,挣扎没用,不完成任务他一辈子出不去。 雪郁当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他昨天晚上临时抱佛脚,把系统发给他的世界剧情读了一遍。 原世界是一本势均力敌的强强文。 主角攻傅炀,五年前商界闯进来的一匹黑马,他比一众精明市侩的商人行事更加狠厉毒辣,一点点放饵、见雀张罗,短短几个月时间便打下深厚根基,独占商场鳌头。 主角受谢青昀,家境贫寒,家中有位久病不愈的母亲,病情比较严重,随之而来的治疗费用更是高到离谱。 他勤工俭学,原以为考上昙市最好的大学一切便能好转,谁知道他在这里碰上了一生的噩梦——原主裴雪郁。 原主是裴夫人早产生下来的,身体不好,日常要靠药调理,碰重点就喊疼,磕不得碰不得,和个瓷娃娃似的。 可偏生这样一个人,被养得雍容骄纵,平时不爱笑,脾气坏到经常给人甩脸子。 他见主角受长相符合他胃口,用主角受的母亲作为威胁,也用帮他母亲付医疗费作为诱饵,硬逼主角受跟了他,当唯命是从的一只金丝雀。 后来原主和父母吵架,骨子里的劣根性作祟,让他带着主角受和几张卡一走了之,雪郁穿过来时,原主已经和主角攻受在公寓楼里合住了几个月。 期间主角受结识了主角攻傅炀,两人日久生情、情意相投。 主角攻看不惯原主仗势欺人,动用关系帮主角受搞垮了裴家,而原主身体太差,在家道中落后没有了名药调理,没撑过一个月便重病而亡。 可以说是炮灰的命。 作为主角攻受爱情路上的绊脚石,雪郁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扮演恶毒作精的人设,欺辱主角受、恶心主角攻,最后把主角攻受对他的厌恶值刷满就能脱离世界。 雪郁把剧情又看了一遍,半小时后,到了泡温泉的地方。 雪郁把谢青昀一起叫来,也是为了方便刷厌恶值。 石池的热泉冒着蒸腾热气。 雪郁潦草泡了一会,不想泡了,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冲不远处正襟危坐低头看手机的谢青昀招了招手。 谢青昀犹豫一瞬,朝他走过来,高大灼热的身躯挡住大半光线,雪郁扬了扬眼尾,示意谢青昀蹲下,“给我捏捏腿。” 见谢青昀呆愣着不动,雪郁皱紧眉,水红嘴唇张合:“那样看我做什么?你今天让我等了十分钟,就罚你给我捏十分钟。” 谢青昀冷冷注视着朝他提出过分要求的傲慢小少爷,宽阔肩背无声绷起,仿佛受了什么屈辱,雪郁也看他,白腻纤细的腿就那么搭在那里。 空气静得犹如死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雪郁等得脖子都酸了,心想这狗崽子怎么这么倔,让他揉一下腿,又不是要他命。 但他面上依旧是平淡的,倔强地等着小情人给他揉腿。 谢青昀率先有了动作,蹲下去的时候,眼中所有锋锐尽数收敛,默默握住雪郁的腿。 系统在他脑里转起了圈:【恭喜宿主,主角受对您的厌恶值加了二十五个点!】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节 雪郁眨眼:“好法子,以后常用。” 雪郁的腿很软,没什么色素沉淀,因为身子娇,一身温养出的肤肉都似乎泛着薄粉,谢青昀刚捏一下,那上面就陷进几个小窝。 小少爷也很顺从地让他捏,刚刚泡过温泉,他几许黑发柔软湿润,嘴唇、眼皮都是嫣红的,没骨头似的往后躺着,两只细白的腿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场景说不上的和谐。 谢青昀不自觉晃了下神。 ……今天裴雪郁身上好像没有以前那种花枝招展的香水味。 是一种很淡、勾人的软香。 是换香水了? “谢青昀,你弄疼我了。”一道清凌凌的声音适时打断他进一步的思考。 雪郁微皱着眉,白皙的脸有些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被捏疼气的,殷红嘴唇轻张,“我在让你好好捏,你在想什么?” 捏这么用力,是有多恨他啊。 谢青昀很轻地皱了下眉,他低头去看雪郁两条腿,那腿仍然白腻柔软,但微鼓的腿腹,印了几道男人笨手笨脚留下的红印子。 谢青昀打小在体育馆训练,见惯了糙汉子流血擦伤、第二天还留着臭汗打球,还从来没见过雪郁这样,揉两下就喊疼的。 谢青昀沉默地放轻力道,“没想什么。” “你心思都飘到天上了,嘶……”雪郁缩了缩腿,眼睛奶猫似的瞪圆,“让你轻点,你还那么用力?你是在报复我?” 雪郁气闷地抿着丰润嘴唇,雪里透红的脸蛋一阵烦躁,其实谢青昀已经很小心了,但对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来说,还是有些粗鲁。 面容清俊苍白的青年喉咙滚了滚,握着腿的掌心微微松开,低声道:“没有,那我再轻点……” “不用了,”雪郁已经被他揉烦了,啪地拍开腿上的大手,绕过面前半蹲着的谢青昀,穿上鞋:“你今天自己回公寓楼,走回来,不许打车。” 说完,连去看谢青昀是什么反应的心情都没有,雪郁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自顾自进了电梯,按了地下车库的层数。 他知道谢青昀在看他,应该恨得想把他吞了。 把小情人一个人丢在雪天里,还让他自己走回金主的窝,换谁谁不恨? 主角受该恨死他了。 地下车库幽深黑寂,一眼望去车位全是满的。 雪郁正要再给司机打一个电话,一辆漆黑迈巴赫无声无息驶到身侧,打光灯照亮前方黑黄相间的缓冲带。 雪郁往过掠了一眼,毫不关心地收回视线。 但是下一秒,迈巴赫在他身边停下,车门大开。 一只宽大苍白、明显是男人的手伸出来。 雪郁只感觉自己的腰被野兽箍住,下一秒,孱弱、无法反抗的漂亮青年,被一个陌生男人抱上了车。 第2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2) 雪郁整个人都要傻住了。 他穿的是法治社会吧,怎么还有人光天化日下强抓他上车的? 难道是原主之前得罪过的人,找上门来报复了? 原主那无法无法横行霸道的性子,说得罪谁他都不稀奇,只是怎么就这么巧,这也能找到他。 他不会任务还没完成就要领盒饭吧…… 雪郁一上车,那拥有悍匪般可怖力气的男人就松开了他,绕过他关上了门,他马上往车门那边缩了缩,心跳如擂鼓,并着的细腿都在打抖。 系统适时出来,安慰道:【别怕,是陈延,他不会伤害你。】 听到这个名字,雪郁猛颤的睫毛迟疑地顿了下。 他是知道这个人的。 原主的父亲叫裴以桓,龟毛,事儿多,吹毛求疵还老爱挑人毛病,原主受不了他的驴脾气,一次大吵之后,带着自己的小情人跑了。 因为裴以桓冻了他的卡,原主只能用手头不多的现金,随便找了个小公寓楼住。 两人都是拉不下脸的,面子比天大,谁也不肯服软,但到底是为人父母,裴以桓自己不找原主,但会支使自己的手下陈延,每隔一段时间就来探探原主的近况。 看他死了没有。 肯不肯道歉。 宽敞的车厢内,男人倚着靠背,抽出一张湿巾反反复复擦拭着每一根手指,仔细又缓慢。 就好像碰过雪郁的手,会沾染上什么细菌,他必须要抑制防患。 为了方便,男人剪了寸头,皮肤是风吹日晒的古铜色,眼下有一道刚结痂不久的伤口,体格宽阔高大。 雪郁坐在他身侧,显得又小又可怜。 只不过现在他知道陈延的身份,已经不再害怕了,谁会怕自己手下的人?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腰。 陈延的手宽大而有力,掌心有很厚的一层茧,刚刚抱他的时候一点没收着力,刮得他很疼。 擦完手指,陈延总算分了眼神给自己抱上来的人,他低眼看着雪郁,开口道:“老爷问你想通了没有,要不要回去?” 雪郁扬起微润的眼尾,轻淡地看了眼陈延,那眼神难以形容,如同看不听话的家犬一般,陈延被他看得眉心微皱。 “陈延,你请人说话都这样没分寸?” 小少爷脸上毫无温度,连带声音都如凝了万载的寒冰,话里的指责意味再明显不过。 陈延面色沉了瞬:“我是怕你会跑。” “我要跑那也是我的事,我知道老头重用你,但再怎么样,我也是你主子。下次想和我说话,先摆正好你的态度。” 雪郁眼睁睁看着陈延脸色变青,还嫌不够,往火堆里添了把柴:“能不能听懂?” 高高在上的问话,让车厢一下变得死一般岑寂。 前排僵化成木乃伊的司机心脏扑通乱跳,感觉到些许不安,而陈延的反应更是佐证了他的不安,脸颊紧绷,隆起的咬肌动了动。 表情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把这小少爷丢到车外。 雪郁毫无畏惧地对上他如狼的目光,陈延敢对他这样,说到底是原主绳子没拴紧,让他分不清自己身份。 既然如此,他就得管管陈延。 司机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偷偷摸摸翻出手机准备叫救兵,就听到:“……下次不会了。” 打电话的动作一顿,司机表情魔幻。 透过后车镜,看到陈延低眉顺眼地侧下颌,如口中所说,他果真摆正了态度,顿了顿道:“那您想回去吗?” “不回。” 雪郁不动声色地发信息让司机别等他了,然后对陈延说了个地址,“送我回这里。” 陈延对他不客气,他也不想让陈延那么轻易回去。 当个车夫不过分吧。 陈延沉默几秒,在雪郁淡淡的目光中侧过头,对上前座司机战战兢兢的视线。 司机马上启动车子,朝雪郁发的地址驶去。 天晚了,路上车辆不算多,很快就回到了公寓楼,雪郁临下车前,忽然想到什么。 原主现在和个穷光蛋差不多,现金就剩一点,都快没钱养谢青昀了,要是让谢青昀知道,他的小情人肯定要插翅膀飞走。 想到这,雪郁抬起水润润的眼睛看向陈延,恰好陈延也在看他,两人猝不及防对视。 陈延两侧的手臂微微绷紧,“怎么了?” 雪郁张了张嘴唇,熟稔地耍娇性子,因为有点心虚,声音小小的:“你刚刚抓得我很疼,不想我和老爷子告状,就给我点钱。” 陈延:“……” 很拙劣的借口,根本不能威胁到他。 甚至如果他想,他还能反过来和老爷子说雪郁不仅不认错、脾气还见涨,会威胁人了,以裴以桓的脾性,雪郁没什么好果子吃。 但陈延扫了眼雪郁的腰,想起那张嫣红嘴唇吐出的“很疼”两字,眸光微动,鬼使神差掏出张没设密码的卡,递给了雪郁。 “真听话。”得到了小少爷不吝啬的夸赞。 雪郁拿着那张卡,半点不留恋地下车了。 车内重归寂静。 隔着漆黑的车膜,陈延目光沉沉地盯着雪郁的背影,手掌还残留着细腰软过头的触感,车内浓郁甜稠的香气萦绕不散。 小少爷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因为怕他,上车时紧抿唇怕得小脸都发白。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胆子大了,敢对他提要求,那张漂亮惹眼的脸表情矜傲淡漠,明显把他当成了奴仆般对待,可好像…… 并没有想象中令人厌恶。 - 陈延的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雪郁把下巴埋进围巾,往公寓楼走去。 一进门他就扶着门喘气,他被冻狠了,丰饱鲜红的嘴唇白了一些,袖口露出的手腕颜色也不太正常,十根雪透透的手指都冻得有些红。 雪郁在门口缓了几秒,转过身想换鞋子,眼皮一抬才发现沙发上坐着个人。 头发剪得很短,面目带着股痞气,两截腿瘦长有力,体型比陈延还要高大一点,衣服下的肌肉绷得紧实,似乎蕴着极强的爆发力。 男人看见他,舌尖抵着上颚低嗤了声,如避瘟疫似的,站起来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雪郁:“……” 原主真是谁都不待见。 这是比原主还早搬进来的主角攻,傅炀。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节 傅炀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兵,一回来就接手了他爸的公司,行事和一般商人不同,没人能揣测他的想法。 他立足得很快很迅猛,年轻一辈没有人能到达他这个高度。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系统这部分剧情缺失,只知道傅炀一夜之间在商场销声匿迹,所有名下家产被查封,屈尊住在了这破破烂烂的小公寓楼里。 傅炀天生对娇娇滴滴的人没好感,而裴雪郁住进来的当天,就因为睡不习惯廉价床铺,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钱买了个舒服柔软的大床,还让傅炀给他搬上搬下。 踩雷踩得精准无误,傅炀从那天开始就烦透了原主。 平时如果他在客厅,傅炀绝对不会踏出房门半步,吃饭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第二天还会早早起床出门,争取不和他碰面。 但原主一点不在意,雪郁也没放心上。 他扫了傅炀一眼,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低头换拖鞋,一句话都不说。 换好拖鞋,雪郁拎起热水壶走进厨房,拔开盖子往里面灌水。 脑袋里滋滋窜过几秒电流响声,系统跑了出来:【宿主,今晚十二点前要走完一段剧情。】 说完,雪郁面前浮出一块面板。 【剧情点一:在主角攻面前打骂主角受,让主角攻心疼,促进两人感情。】 雪郁神情蔫蔫的,闷闷应了声道:“现在几点?” 系统看了眼时间回他:【九点了。】 “那还早,而且主角受现在还没回来,我先吃个饭。” 他前两天和系统闹绝食,刚刚还和谢青昀去泡了温泉,现在早就饿得不行了。 好烦人。 好不想做任务。 …… …… 傅炀一进来就看到走神的雪郁。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到另一边拿过自己的杯子,正要走出厨房,旁边的雪郁突然动了一下。 傅炀眉骨微挑,下意识朝雪郁看过去,然后瞥见雪郁两条并在一起的腿。 雪郁出门前穿了长裤,沾了雪裤脚湿了一片,他又是忍不了难受的,所以一回来就脱掉裤子扔进了浴室,现在身上只穿了条齐膝的短裤。 短裤很宽松,裤下的两条腿白腻细长,白得如同在雪乳里泡过,根本不像个男人的腿,有些过分白了,如果放在人堆里,甚至会把他说成是女孩子的腿,还是非常欠男人疼爱的腿。 傅炀烦躁地皱了下眉,他来不及反省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雪郁已经装好水朝他看了过来。 “你要接水?” 傅炀愣了下,惜字如金道:“不。” 多说两个字会要你命是吧? 雪郁肚子饿得不行,胆子也大了,耍小脾气似的,偷偷瞪了傅炀一眼。 这副小表情被傅炀逮了个正着,傅炀眉尖微微蹙起来。 他是有点凶的长相,而且长手长脚肌肉满当当的,此时蹙着眉凶劲更甚,好像一只手都能把雪郁打死。 雪郁心头讷讷,心说主角攻也长得太恐怖了吧。 他舔了一下嘴唇,老实地收住小眼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像只浑身警惕的小猫似的从傅炀身边走过。 傅炀眉头一刻也没松过,在雪郁走过去时,表情有些许奇怪。 雪郁自然没看到,他回到客厅,把热水壶搁到桌子上,又去房间换了条厚一点的裤子。 刚走出来,大门咔哒一声,谢青昀回来了。 他表情冷郁,唇色淡得发白,此时肩膀落了些雪屑,不过很快融在了体育生过高的体温中。 “是走回来的吗?” 男人闻声低下眼睛,和沙发上白得晃眼的小少爷四目相对,雪郁小脸面无表情,语气平静没有半点起伏,但此时这幅场景,加上雪郁问的话,简直像是小女朋友在质问犯错的对象。 谢青昀抿了抿平直的嘴唇,压着声道:“是。” 雪郁端着恶毒小少爷的架子,怎么惹人厌怎么来:“下次再敢忘记我说的话,这个门你就不要再进了,睡大街还是睡地下车库都随便,只要不让我看见你,听明白了?” 骄纵又蛮横,一点也不讲道理。 谢青昀唇线紧绷,黑眸情绪翻涌,一眨不眨盯着雪郁。 雪郁对他这副如临大敌深恶痛绝的表情习以为常,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听明白没有?” 谢青昀微拧眉,“……听明白了。” “还敢吗?” “不敢。” 雪郁明显被他听话的样子取悦到了,不再刁难他,抿了口热水起身朝不远处的柜子走去。 柜子里有原主之前囤的速食品,雪郁想泡个面条吃,他胃小对食物要求不高,管饱就行,在他眼里一份面条和鲜嫩多汁的牛排差不了太远。 他满心都是面条,丝毫没发觉,谢青昀在他往橱柜走去的一瞬间,短暂地怔了一下。 傅炀也叼着烟若有所思地望了过来。 雪郁扶住桌柜,踮起两条纤长的腿,伸手去够柜子上面放着的袋装面条,在胳膊线条拉扯下,那后腰自然地翘起,两侧往里凹的细腰在上滑的衣角中露出了一点。 面条放得太靠里了,雪郁拿袋子时不小心磕到桌子边,腰身敏感地颤了一下,惹得房里两个男人看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拿到,雪郁把手撤回来,却蹭到什么,猛然感觉到一股锥心的刺痛。 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叫,让谢青昀条件反射蹙起眉。 又怎么了? 只见雪郁面色发白,脚后跟跌了下来,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 谢青昀眼皮一跳,怕雪郁摔倒找事,身体快于意识的,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宽厚大掌揽住了雪郁的腰。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想碰到裴雪郁。 可让裴雪郁摔倒,他接下来几天都会鸡飞狗跳,没有安生日子过。 两相权衡下,他几乎是忍着嫌恶抱住了裴雪郁。 雪郁人小,腰细得他单手握都似乎有余,谢青昀抱得急,手臂搓进雪郁的衣服里,直接碰到又白又滑的肤肉。 谢青昀身子微僵,手臂一动不敢动,怕雪郁看见和他闹脾气,只不过现在雪郁没空注意这些,他低着脸,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手。 谢青昀注意到他的表情,也跟着看向他的手。 雪郁似乎被尖锐物刮到了,盈白剔净、透着粉的手指尖赫然有道口子,此时挤出了一两滴血珠。 ……所以就因为这么一道小伤口,叫得那么可怜? 高大健壮的男人明显不理解,心说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一点疼都受不了。 那阵疼过得很快,雪郁忍过之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不舒服。 谢青昀是个体育生,肌肉练得扎实有力,胸膛也像山一样硬挺宽厚,雪郁被他搂着窝在怀里,小了不止一个号,他一身肤肉嫩生生的没受过什么苦,后背被这莽撞小子硬邦邦的肌肉硌得难受死了。 他气得皱起眉,伸出绵白的手想推开谢青昀,但那力气对上谢青昀简直和蚍蜉撼树差不多,不仅没推动,还换来谢青昀轻飘飘的一眼。 雪郁硬是被看得有些羞恼,微冷道:“看什么看?” 谢青昀微覆眼皮,低声说:“上面有刀,应该是被刮到了,我给你包扎一下……还有下次想吃什么,直接和我说就行。” 谢青昀不明白这个平时干一下活都仿佛会要命的小少爷,今天怎么不使唤他,反倒自己动手了。 难道是最近过得太安逸,又想新法子羞辱他了吗? 故意受伤,想借此骂他? 雪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趁机伸出拳头,朝谢青昀宽阔胸膛重重来了一下,“不想和你说话不行吗,谁让你抱我了?你一身汗味,还不快点松手!” 那力道软绵绵的,对谢青昀不痛也不痒,最多让他抿了下唇。 系统在这时蹦了出来:【恭喜宿主完成剧情点一。】 略停顿了下,系统微妙地继续道:【主角受厌恶值加十,主角攻厌恶值减五。】 雪郁:“?” 他耳朵出问题了?为什么减五? 雪郁表情呆愣,就着被迫窝在高大男人怀里的姿势,被气红的脸微微偏转,朝客厅的傅炀看过去。 傅炀没有像剧情那样,盯着他该看的主角受,那张略凶的脸正对着雪郁。 顺着他的视线,雪郁愣愣低下头,看到自己衣角被无意搓磨起来,一截腰都被圈在男人劲瘦的手臂中。 雪郁:“……” 主角攻怎么好像……有点毛病啊?? 第3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3) 雪郁微不可查地咬了下唇,感觉有点烦。 烦那莫名其妙掉的五点厌恶值,烦眼前男人一直傻着不松手。 他握紧谢青昀的胳膊,正要把后腰上的大手打掉,却在抬眼间冷不丁对上谢青昀有些探究的目光。 雪郁悚然一惊,忙在脑海呼叫系统:“统,他怎么这样看我,我露馅了?” 【别急,我看看。】 系统迅速翻找了一下原主的行为逻辑,然后说道:【宝,你不该来这里。】 一语点醒梦中人。 原主是货真价实的小少爷,天生被精细养着,以前做什么都大把人提心吊胆伺候着,连水都恨不得亲自喂到他嘴里,哪怕现在和父母闹僵,也会使唤谢青昀,绝对不会自己干活。 厨柜这种地方,他怎么会踏足呢?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节 雪郁额头沁出一层汗,大意了。 原书中谢青昀性格敏感又多疑,一件平平无奇的事都能被他揪住微末的漏洞,后期也是靠这点,野鸡变成了凤凰,跃上枝头把原主踩在脚底下。 心脏砰砰跳了几下,雪郁眉目间重新覆满轻慢矜傲,他避过谢青昀犹如实质的锐利目光,强行埋怨:“我饿了,你一点眼色都没有,还让我自己来,我受伤都是你的错。” 谢青昀:“……” 似乎是为了表达不满,他拍开谢青昀的力气也大了不少,雪郁恢复自由后,马上对谢青昀发号施令:“去做饭给我吃。” 谢青昀目光不错地看了他几眼,转头看向橱柜,体育生的优势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雪郁需要踮起脚才能碰到的面条,被他随手抬起手臂就拿了下来。 雪郁在他转过身后,开口道:“等等,你知道我要吃什么?” 谢青昀往厨房走的脚步停住,他朝雪郁递了下手中的面条,意思是你不是要吃这个? 雪郁秾艳的眼尾微微一挑,刚刚还对面条很热衷,现在眼里只剩下寡淡,“我不想吃面条了,我想吃虾。” 谢青昀眉毛又蹙了下,他天生是表情单一的人,只有在裴雪郁面前才一而再、再而三这么失态,他手臂紧了紧,低声道:“家里没有虾,做不了。” “要吃。” “现在出去买也不一定有,菜市场都关门了。今晚先吃面条,明天上完课,我再……” “要吃。” 谢青昀手背跃起青色脉络,强忍了几秒,语气平淡道:“我出去买。” 谢青昀重新披上外套,把碎成块的面条放回橱柜。 他唇角平直,隐没在黯淡光线下的侧脸颌线紧绷,雪郁知道那是动怒的表现,谢青昀现在非常生气,即使他面上完全不显。 雪郁抿开嫣红唇肉,侧眼看了下谢青昀,“有粘糕的话买上一点,我还想吃烤肉,肉要新鲜不隔夜的,好像没有调料了吧?去买调料的时候,记得再买几个面包……” 谢青昀幽黑冷厉的眼睛偏过来,目光从内敛的眼皮漏下,钉在雪郁身上,冷声道:“你能吃得了这么多?” 雪郁抬眼:“声音不许比我大。” 谢青昀克制地吐出口气,再开口,语气已重归一滩平静的潭水:“我怕店关门,你有什么要补充的,短信发给我。” 雪郁敷衍地“嗯嗯”两下。 他看到谢青昀出门时森然的表情,心情甚好。 恨吧恨吧,他们炮灰作成这样也是为了你们的爱情着想,恶毒一点有什么错呢? 天色黑透,风雪把光秃秃的枝丫吹得乱颤,好在有一家店没关门,谢青昀没扑空,把雪郁要的东西都买上后回了公寓楼,径直往厨房走。 他指望不上雪郁帮忙,独自做完饭端出来,等着坐享其成的小少爷就闻着味凑了上来。 谢青昀的厨艺还算不错,一条生鱼做得鲜滑可口,米饭粒粒鲜满,雪郁本来胃口不大,小脸埋在碗口,竟也细嚼慢咽吃了半碗。 勉强符合他心意吧。 看在让他吃饱的份上,今天就不找茬了。 吃完饭雪郁和谢青昀就再没了交流,在房间歇了会儿,和系统聊了些有的没的,感觉困了就去浴室洗了个澡。 …… 厨房和浴室是连着的,谢青昀看到浴室有人,退而求其次地在水池洗了个手。 冰冷的水流从指缝穿过,谢青昀脑袋里不自觉划过不久前的事。 晚上雪郁抛下他后,他也从温泉那里下到了地下车库,本来只是想避开人流,却撞见雪郁被强行抱上车的一幕。 那个车牌,他知道是裴家的。 但那也就更奇怪,裴家的人为什么对雪郁是那副态度?雪郁在那辆车上,都做了什么,最后又怎么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没想多久,谢青昀蓦地止住。 算了,他想这些做什么。 裴雪郁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低下眼,把脑海腾空,专心致志洗手,就在这时,旁边的浴室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 “……谢青昀?” 嗓音轻软,小声小气的,连呼吸都在收着。 谢青昀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里面的人着急地又颤声喊了他一下,他才确定,是裴雪郁在说话。 沾水的长手从水面抽出来,谢青昀抿了下唇,即使万般不想,他也走到浴室门口,曲手笃笃敲了敲门,“什么事。” 隔着缭绕的水雾,雪郁的声音有点模糊,还有些出乎意料的羞耻在里头,“我忘记拿衣服了,你帮我拿一下。” 衣服拿没拿自己都不知道…… 谢青昀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问:“在哪,你的衣服。” “在我房间,我好像放在床上了,没有的话你就从衣柜里随便找一套拿过来。” 谢青昀转身就走,半分钟后去而复返。 “开门。” 大门小幅度地动了动,紧接着开了窄窄一条缝。 雪郁磨蹭两下,探出半张小而漂亮的脸,他强板着冷漠的脸色,可那小女生一样羞窘的表情、声音里细微的颤抖,把他出卖得干干净净。 他小声说:“衣,衣服。” 谢青昀微覆眼皮。 在门打开之前,谢青昀没想过要去偷看还是怎么样,对上雪郁脸蛋红红的样子还有些怔愣,过高的身高更是发挥了不必要的作用,让他透过门缝,把雪郁从头到尾一览无余。 粉润的肩膀,过细的腰之类的…… 雪郁应该是不想让他看到的,谢青昀能看到他有意躲藏的小小举动。 但说不清什么心思,他没有挪开目光。 视线从微湿的红润唇珠,移到下面清瘦的踝骨上,两条白生生的腿光滑地站在原地,膝盖有点红,此刻颤颤巍巍好像站不稳似的,给人一种很轻易就能弄坏的感觉。 不知怎么,谢青昀忽然想起同为体育生的朋友插科打诨时说起的话。 美名其曰说是为了排解考试前的紧张,那些人却是凑在一起,看着影片中貌美体软的小老师推搡怪笑。 他没看过,不知道貌美体软的小老师是什么样,但如果是现在的裴雪郁,能让人很好代入。 即便他是个目中无人、极为讨人嫌的家伙,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漂亮。 谢青昀面上很冷静,宽大掌心却濡出了汗,不知道是不是被浴室里蒸腾出的热气闷的,黏糊糊贴着雪郁香得不像个普通男生的衣服。 雪郁已经有点懵了。 他尴尬地咬着嘴唇,睫毛扑闪,湿润眼瞳看着谢青昀手里的衣服。 除了睡衣,还有别的…… 很难形容私人衣物被人拿在手里的感觉,雪郁表情空白,连睫毛都停止了颤动,看上去好可怜。 谢青昀在那一瞬心里涌起隐秘的异样,是快感又不完全是,形容不出的心情让他莫名焦躁,他把手里的东西往门缝里送了送,沉沉道:“你还要不要了?” 略显催促的一句话让雪郁难捱极了,脸蛋充饱了血,脑袋晕头转向的,他不动声色把门缝又合上一点,试图挡住谢青昀的目光。 滑溜溜、白如嫩豆腐的一只细手,从那窄得不知道够不够谢青昀一只手臂的空间里伸了出来。 从谢青昀手里拿走衣物后,又快速收了回去。 “磨蹭死了。”门关上前,雪郁找补般凉凉刺了句。 谢青昀喉头囫囵动了几下,门后面衣料摩挲的细响抽走了他喉间润滑的水液,他嘴唇抿得泛白,随着五指用力,手臂都紧得鼓起骇人青筋。 他只停了两秒,便离开了厨房。 听着外面远去的脚步声,雪郁一颗紧悬的心落回了原位。 他瘪瘪嘴,不自然地把腿穿进裤子。 系统一出来,就语气怪怪道:【宿主,你刚刚反应不对。】 雪郁脸蛋还有点点红,“怎么不对?” 【你太扭捏,原主巴不得让谢青昀看自己光溜溜的样子。】 “……” 怎么派了个这么狂野的系统跟着他。 雪郁默默无语,决定不理系统,他穿好衣服,带着满身水汽从浴室走出来。 谢青昀和傅炀都回了自己房间,客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三个的房间都是并排的,很容易走错,但开灯要绕到另一边,雪郁懒得费这个事。 正常人应该都锁了门,就算他开错门,也进不去。 这么想着,雪郁往房间门走去,手胡乱摸到冰冷的门把手,想也不想就按了下去。 几乎在开门的一瞬间,雪郁就意识到自己走错了。 房间里只开了盏小台灯,傅炀懒散陷入柔软床榻,两条长腿垂在床边,锋利英气的眼微微阖拢,藏在黑衬下的肌肉纹理分明,搭在额头的手指节修劲,冷如玉磐。 下一秒,他猛地睁开眼睛,如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极为狠厉地扫过来。 他警告过任何人都不允许进入他的私人空间—— 凶戾的目光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微顿了一下。 裴雪郁只穿了件柔滑的睡袍。 腰间的松紧带主人明显没当回事,只敷衍地打了个松松的结,旁人一拉就能知道里面是粉还是白,睫毛浓密沾水,簇起的眼睛灵动干净,肤肉像剥开的桂圆,雪腻通透。 一颗水珠缓缓从头发滑下,坠在殷红丰饱的唇肉上,衬得更鲜满、更柔软…… 可傅炀知道,那张嘴再软,吐出的都是刻薄尖酸的软刀子,他一个字都不爱听。 他双手撑着床坐起来,紧盯着裴雪郁,不紧不慢地问:“有事儿?” 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和裴雪郁与陌生人无异,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按照他对裴雪郁的浅显了解,他来找自己绝对没什么好事。 半夜三更,故意在洗完澡后打开他的门…… 只会让他觉得裴雪郁是腻歪了谢青昀,想上演个“红杏出墙”的戏码,却又发愁一时找不到好的人选,左思右想,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傅炀幽幽地凝视着门口的人。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节 却见那被他定性为不怀好意的小少爷懊恼地抿了下嘴唇,被水汽蒸出艳色的唇瓣张开,一口大锅砸到了傅炀脑袋上:“你怎么不锁门啊,害我走错了。” 第4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4) 雪郁没在找借口,他表现出了该有的后悔和排斥。 不仅如此,傅炀还看出他脸上有些晦气。 晦气? 傅炀表情冷了冷,他嘴角一压人就凶得很,揪住三个字眼重复:“走错了?” 雪郁灵动干净的眼睛眨了眨,淡淡“嗯”了声。 傅炀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本就有压迫性,站在雪郁面前更加大了那种差距,浓黑英气的眼睛把雪郁那张白皙秀净的小脸收拢了进去。 他问了句看似毫不相干的话:“你来这里多久了?” 其实按照人设,雪郁不可能在这里像小学生上课似的,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但他懒得给自己找麻烦,随口答:“两个月。” “嗯,两个月,两个月还能走错。” 雪郁听出他在内涵,仰脸看他锋利的下颌尖,道:“你怀疑我是故意的?” 傅炀薄淡的嘴角扬了扬,顶了下上颚,用一种散漫的口吻:“不然?” 傅炀是个商场精英,身上标签很多,雷厉风行、神通广大、手腕极硬,在商界就把自己磨成了没人敢挑衅的狠角色,即便后来出了事,也没有虎落平阳的窘迫。 当他试着用游刃有余的气场和对方说话时,大多数人都会露怯。 雪郁却摇头,小脸淡漠,“自信是好事,但你想多了,你掐着我脖子威胁我,我也不想进。” 傅炀:“……” 他和雪郁漂亮的眼睛对视良久,眉骨忽然一挑,仿佛在忖度过后得出了什么答案,“也是,你喜欢的是那种每天板着棺材脸的类型,他的房间在隔壁,要我给你开灯照着吗?” 雪郁嘴唇很红,红得像是覆了层明艳的丹砂,那软小的唇珠被他用力抿了抿,很明显地不高兴了。 不想多说什么,他转头就走。 傅炀黝沉的眸光动了动,似乎笑了声:“操,脾气还挺大……” 屋内台灯微弱的光延出去一点,能照到雪郁走动的两条腿,看上去细细软软,却不失男生的纤长紧韧,白得晃眼,好像走两步路就会化。 傅炀又想起橱柜前的那一幕,雪郁衣角被搓得往上卷了卷,露出绸缎般白滑的腰,在里陷的沟壑旁边,赫然有一颗痣。 很好看。 但是。 在前不久,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小少爷入住第一天,就因为嫌热,不关门不避讳地在房间换衣服,当时他恰好从厨房走出来,无意看到过。 是记忆出了错,还是? - 雪郁生物钟很健康,和当下年轻人不同,他十点就会感觉到困,必须上床睡觉。 把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被子掀开,雪郁往上一躺,闷住半张脸闭上了眼睛。 兴许是被褥太柔软,又或者是枕头里放了助眠的香料,他比往常睡得还快。 冬天是个好季节,雪郁一觉能睡到第二天中午,但这次不仅没睡到中午,甚至早晨天还没亮他就被吵醒了。 因为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像装修时发出的噪音一样恼人,一个劲往雪郁耳朵里钻,雪郁一把将被子拉到头顶,装听不到。 外面敲门的人耐心很好,一直不间断地敲,那声音不至于多大,但也怪烦的。 片刻后,雪郁从床上起来,寒着小脸穿鞋,走到门口打开门。 他还处于没睡醒的状态中,目光飘忽,眯着眼睛人也没看清,就说:“烦不烦人,没看到我在睡觉?别吵我。” 吵人睡觉犹如杀人放火,如果不是没睡够,他肯定要把这人报警抓起来。 雪郁表情不虞,浑身冒着寒气地重新回到被窝,被子一盖。 门口矗立的人犹豫几秒,走了进来。 他穿着干净低调的羽绒服,眉眼清俊,身上单一的色彩把他拥衬得更清冷。 进来前他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确认不会给地板留下污渍才继续往床边走。 谢青昀看了眼床上把自己蒙成一坨,恨不得把自己塞进被子和被子融为一体的雪团。 他皱眉,克制着声音道:“今天有早课,你该起了。” 谢青昀当时被裴雪郁威逼利诱签下的那份合同,清清楚楚写着他的义务,裴雪郁说什么他都要做,除此之外,他还要保证裴雪郁的正常生活,帮他记住所有繁杂琐事。 其中包括,记住裴雪郁的课表。 有什么课都要提前告诉他,提前提醒他,不能让他迟到,否则小少爷就会将无法排解的怨气发泄在他身上。 似乎想到什么不好回忆,谢青昀脸色极冷,又重复了一遍:“你该起了。” 鼓起的那团雷打不动。 谢青昀压抑着呼吸,胸膛扩张收缩反复几次,才稳住躁郁的情绪。 他上前几步,宽大手掌提住被子的一角,强势又体面地往下拉了拉,没了被子遮挡,那张过分漂亮的脸露了出来,浓密睫毛紧闭,似乎感觉到难受,那眉尖蹙起了点,脸蛋酡红。 谢青昀看着那因生理性晕出来的红,难得失语。 到底在想什么? 就因为不想起,把自己闷成这样。 雪郁又想把被子拉起来,却被谢青昀紧紧拽着,没得逞,反复几次放弃挣扎,闭着眼不动也不说话,很安静,但就是不起床。 谢青昀往后退了几步,这次声音大了点:“裴雪郁,七点了。” 这句话被他不厌其烦重复了三遍,床上犹如进入冬眠的人总算有了反应,又薄又泛着粉的眼皮睁到勉强能看见人的程度,含水的眼睛转向了谢青昀。 空气静得没有任何杂音。 谢青昀在雪郁睁眼后,淡色嘴唇抿了抿,身上溢出消沉难言的情绪。 裴雪郁有很重的起床气,这点他清楚领教过。 他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肋骨往下几寸的位置,厚重衣料后面,有拳头大小的淤青,那是前几天试图叫醒裴雪郁,被裴雪郁用烟灰缸砸的。 裴雪郁犯起混来,可不管对方是谁,砸得又狠又利索。 他觉得很好笑。 没有人像他这样,吃力不讨好,却不得不这么做的。 不叫裴雪郁会生气,叫了裴雪郁会打他。 哪边都是炼狱。 谢青昀肩膀紧绷,两只手握了握,指尖僵到发白。 雪郁动了,他的手从被子下面探出来,很快摸向桌面。 谢青昀嘴唇抿得发痛,雪郁每动一下,他袖子里的手臂都会绷紧一些,眸仁微暗。 ……这次是手机? 他讽刺地扯了扯唇角,这手机不便宜,砸坏了别哭就是了。 和他想的一样,雪郁真的攥起了手机,眼睛眯了眯。 谢青昀喉咙发干,心脏微缩了一下,有那么瞬间血液似乎往回倒流了一段,他僵在原地,感觉着时间凌迟般流动。 雪郁手臂往上抬了抬,具体的表情他没去看。 谢青昀意识恍然,全身心都放在身体感官上,他很耐疼,但不代表他对东西砸过来的前一刻感到无所谓。 他浑身不适地盯着雪郁的手臂,脑中闪过无数手机扔过来的场景,却见雪郁打开了手机屏幕,半眯着眼看了下时间,含糊道:“……十分钟。” 谢青昀僵住,怔怔脱口:“什么?” “十分钟,我再睡十分钟。” 说完,雪郁把被子往脑袋上一盖,最后的字音闷在布料里,绵软得不像是从那张恶毒的嘴唇里说出来的。 谢青昀表情怔然,像电影中有艺术色彩的慢动作,缓慢地动了下发麻的手指。 说是十分钟,一分钟也不多一分钟也不少,雪郁在最后一秒不情不愿地离开被窝,殷红嘴唇艰难张了张,对旁边僵站着的谢青昀说:“给我拿衣服。” 谢青昀神色复杂。 默然片刻,他转头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防寒的衣服,递给了雪郁。 雪郁套上外套,视线都不偏一下,去浴室洗了漱。 洗完出来,谢青昀还站在玄关口,低头默默看着手机,很敬业地在等他。 “走吧。”雪郁没什么精神地说了句,他现在应该找个借口刁难一下谢青昀的,可他没睡醒,实在没力气。 谢青昀不发一言跟在后面,和往常一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上车前,忍不住睨了眼雪郁。 雪郁没注意到他,恹恹搭着眼睫,那表情怎么看怎么蔫。 他顿时理解了裴雪郁刚刚的反常。 是因为不舒服,所以才没对他发难? 雪郁一路都没跟谢青昀说话,逮着空隙就睡觉,下车后把东西往谢青昀身上一推,自己往前走。 谢青昀比他迟一步下车,关上车门,淡着神色往过一瞥,忽然看到什么,骤然出声:“裴雪郁——” 可惜提醒得有些迟,伴随着身体碰撞的巨响,雪郁闷闷哼了声。 刺啦一声,前面滑着滑板的男生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自己撞到的人。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节 目光触到雪郁时,那惹到事般烦躁不耐的表情猛地呆了呆。 纵使学校里不缺美人,他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五官骄矜,微抿着嘴唇,像一株蓄了太多露珠的花。 抵着唇肉发出的声音,随便喘一下,都能让人多想的地步。 明明是男生,那手却软得能出水。 他刚刚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手背到现在还残存着电流窜过的微麻感,男生盯着那张让人忍不住掏心掏肺哄的脸,声音不自觉打起磕巴:“抱,抱歉,我没看到人,没撞疼你吧?” “是我不对,快迟到就急了些,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我赔你医药费。” 还没等到雪郁开口,男生就见不远处有人大步而来。 个子很高,有着蓬勃的力量感,因为前段时间在学校论坛刷了太多夸张离谱的高楼,男生很快认出他就是谢青昀。 极高的身高带来的威迫感,让男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好在谢青昀没理会他。 他覆下眼皮,只是看了下雪郁,就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第5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5) 其实被撞一下哪有什么,但他和那男生此时此刻想法一样,都觉得像雪郁这样纤细柔弱的,肯定得有什么。 谢青昀自己都没发觉有些紧张,试探地指了指他的手背:“撞疼了?” 雪郁懒得说话。 他盯着自己被撞红的手背,微蹙眉尖,眼睛被一层水光浸软,原主身子也太娇了,撞一下都疼。 那男生看起来很紧张,连忙掏出手机:“真的很抱歉,要不你加我联系方式,我转你钱,多少都可以。” 雪郁这才抬起眼睛,把目光分给了这平平无奇、放人海里马上会被埋没的普通男生身上。 男生被他一眼看得涨红了耳根,心脏快速收缩扩张,后脑窜上一阵生理性带来的酸麻。 这手慌脚乱的模样,显得刚刚那句话并不仅仅出于补偿,还藏了些隐秘的心思。 谢青昀冷眼看着,脸色冷如三尺寒冰,薄窄的眼皮掀起,显得薄情又冷淡,他冷冷道:“不用。” 这话一出,男生还没来得及反应,雪郁先快速看了他一眼。 眼睛放大、睫毛微仰,瞪人也瞪得很漂亮。 谢青昀抿唇,递过一个“?”的表情。 雪郁只想找个什么东西塞住他的嘴。 不用?怎么不用? 太用了,非常用。 养个小情人把他家底都掏空了,陈延给他的都不够塞牙缝,再没有新来源,他都准备找个合适的碗上街了。 好不容易这小男孩说出这么讨喜的话,谢青昀居然说不用。 敢情你不是出钱的那个。 雪郁勉强克制着僵硬的嘴角,也掏出手机:“你加我。” 谢青昀因为他这句话皱了下眉心。 表情悻悻的男生却连忙点头,一扫眉间阴云,凑过来加了雪郁。 他走之前连头发丝都冒着喜气。 雪郁关了手机屏幕,看了表情冻人的谢青昀一眼,淡淡说:“我去上课了,你走吧。” 不给谢青昀说话的机会,他转身就往教学楼走。 谢青昀上午没课,但要去体育馆训练,在原地面无表情站了几秒,也往体育馆走。 馆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换好了运动衣在空旷场地做热身,谢青昀扫了眼,准备去更衣室换衣服。 走到半路,被一个留着平头、个头挺高的男生挡住,他右胳膊夹着篮球,嘴里不停吐泡泡糖,流里流气看着谢青昀:“哟,刚刚去哪儿了啊?” 谢青昀比他高半头,此刻连俯视都懒得做,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有些厌烦。 ……今天来找事的过于多了。 馆里做拉伸的几个人目露紧张,似乎一致认为下一秒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毕竟前两天省级比赛,何嘉林被谢青昀压得灰头土脸丢尽了颜面,失去的场子,总要在其他地方找回来。 除了零星的篮球拍地的声音,周围静得什么都听不到。 何嘉林最烦谢青昀一副轻视冷傲的态度,明明什么东西都不是,还敢给他脸子看。 “装什么逼,老子在跟你说话!”何嘉林冷笑,神情睥睨,“你这几天都踩点来训练,是勤勤恳恳给人当护花使者去了吗。” “别人都说你是被强迫的,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怎么,狗当久了,不知道该怎么做人了?” 谢青昀落下一眼,神情分明在说。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嘉林啐了声,狠狠咬了下口香糖,手里的篮球也被他示威般扔到谢青昀脚下,“不过你也算聪明,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懂得怎么来钱快。裴家给的钱多,当会儿狗也不委屈你。更何况……” 更何况那小少爷看起来还不错。 想起在门口匆忙一瞥的背影,何嘉林表情微变。 他没看到脸,只看到那个跟在谢青昀身侧的小少爷身子小小的,即使穿着很厚的羽绒服,也能看得出他又娇又白,让人联想到猫咪、兔子一类的动物。 仿佛被勾了魂,何嘉林自己也不知道怎么问出这么一个,和现在完全不相关的问题:“那小少爷滋味怎么样?他那样的,紧不紧。” 谢青昀终于有了相较于之前比较大的反应,眼神幽邃冰冷,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紧接着转身,往另一边走。 何嘉林哪被这么无视过,手一伸就想去抓人,结果被鞋尖的篮球一绊,猝不及防脸着地杵到光滑的、擦过无数遍的地板上,人摔了个狗啃泥,脸都摔红了,面若青白狰狞的厉鬼。 重物砸地的闷响在空旷体育馆不断回荡。 何嘉林狼狈得像条落水狗,而谢青昀全程没说过一句话,没动过他一下。 四面八方传来自以为隐晦的注视,何嘉林牙根都要咬碎,恨声道:“都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挖了!” 众人讪讪收回视线。 一上午的课过去,雪郁又饿又困。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他脸枕着胳膊睡着了,睡了没一会,被脑海中的系统叫醒。 系统:【宿主,起来做剧情任务了。】 雪郁困倦地揉揉眼,刚睡醒表情还有些茫然,含糊问:“什么剧情?” 系统把剧情整理了下,传给他。 【原文:裴雪郁知道谢青昀高傲,但没想到高傲到这种地步,合同签了两个月,他们连手都没拉过,朋友笑他连个人都拿捏不住。裴雪郁说不出羞恼更多还是怨怼更多,他冲冲找到谢青昀,把谢青昀压到无人的角落。 谢青昀一时诧异,但很快皱起眉,裴雪郁在用那张肮脏的嘴唇碰他,从下巴到脸颊,像一条摇尾乞怜缺爱的狗。 他恶心裴雪郁,恶心到想吐……】 雪郁:“???” 这种狗血又下头的剧情能滚出地球吗? 雪郁面无表情:“能不能不做,我刚来的时候没听说要出卖节操。” 系统活像狼外婆,哄骗道:【不能,剧情失败会扣厌恶值,宿主忍忍就过去了,是节操重要还是脱离世界重要?】 雪郁大为无语。 喝了口水压惊,他拿出手机,给谢青昀发去消息,让谢青昀训练完别走,在体育馆等着他过来。 - 体育馆二楼是器材室,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两边各有一道楼梯通往上面,不过由于路程和各种缘故,右边的楼梯通常没人愿意走,久而久之,这里就跟荒废了差不多。 而此时,这道楼梯的拐角口站着两个人。 谢青昀站在第一格台阶上,打完球的肌肉处于充血紧张的状态,身上仿佛冒着烫手的热气,他擦了擦脖颈流下的汗,眯起眼看面前比起他小得不行的裴雪郁。 裴雪郁抿住唇瓣,伸出手,指尖抵上他腹部隆起肌肉间的沟壑。 那只手很容易就让人知道他的主人没怎么运动过,软得跟没骨头支撑一样,甚至连太阳晒出的色素都找不到。 “裴雪郁,”谢青昀眸光稠黑,嗓音清淡冽锐:“带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雪郁眼睫颤了颤,想起系统发给他的剧情还是想一头撞墙,他艰难吞咽了下,不去看谢青昀的眼睛,强迫自己说:“我们的关系也有两个月了,钱我一直没少过你,你是不是也该履行一下义务?” 谢青昀又去擦了下脸上的汗,“什么义务?” 雪郁脸腾地一下又热了,心想你都看过干嘛非让他说。 他镇定道:“拥抱、亲吻。” 那几个字眼仿佛是什么开关,谢青昀脸上蓦地倾泻出厌烦和冰冷:“不行。” 和裴雪郁这种人……他只会想吐。 对方过于排斥的态度让雪郁蹙起眉,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但谢青昀表现出比他还过激的反应,还是让他很膈应。 不过这点不舒服在下一句羞耻台词前烟消云散,雪郁感觉脊背发麻,硬着头皮道。 “谢青昀,搞清楚。” “合同是你看过的,签名也是你自己签的,当初我可没有拿着刀逼你。” 雪郁微微踮起脚,凑在谢青昀下巴上吹了口气,鲜润饱满的嘴唇微露出一条缝,隐约可见柔嫩的舌尖,他张口,低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嘲弄:“你在我面前拿什么乔?” 谢青昀冷冽的眉眼微微眯起。 ……本来应该生气的。 他应该推开裴雪郁,告诉他和他这种人接触,死都不可能。 但把裴雪郁的样子印入眼底,他突然丧失了肢体和语言能力。 鬓边的头发雨淋过一样的湿,黏连地贴在雪颊两边,黑浓浓的眼睫一个劲颤,揪着他衣角的手指泛出了可疑的粉,似乎因为紧张,打着幅度很小的哆嗦。 谢青昀被他脸蛋红红、咬着嘴唇的小模样弄得,心下一阵怪异,呼吸也无端窒了窒。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节 搞什么,这幅样子。 到底谁是被强迫的? 雪郁察觉到谢青昀直勾勾的一道视线,呼吸暂停了下,又胡乱地舔了舔唇,想不通谢青昀为什么还不推开他,被这么轻挑对待,谢青昀现在应该很恼火才对。 谢青昀的不配合,让雪郁摆出不太高兴的表情,谢青昀太高了,他又踮起了一点脚,探过头,作势要去亲那张紧抿的嘴唇。 谢青昀很明显地僵了下。 但他没躲。 或许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这诡异行为,甚至于在那只软得让人发麻的手,够不到似的往上攀了攀时,他的脑袋还无意识低下来了一点,像是要方便谁一般。 这鬼上身般的行为和他口中嫌恶的样子大相径庭,偏偏他本人还没有察觉,雪郁更不用说,他现在尴尬得手指都蜷了起来,哪有心思去注意到这些。 雪郁手捉着他沾汗的外衣,糜红的唇肉微张,嘴里冒出的香气,他不刻意去嗅都能闻到。 谢青昀眼睑轻垂,往那细微唇缝里看了一眼,突然开口道:“你用的什么牙膏?” 雪郁:“……???” 这和现在要干的事有什么关系吗? 他觉得谢青昀奇怪,现在的发展同样奇怪,嘴角垂下,敷衍回答:“浴室就那一支牙膏,你用的什么,我当然就用的什么。” 谢青昀低嗯一声,语气正经、却又突兀地说道:“你嘴巴是香的。” 雪郁:“…………” 他脑袋空白地反应了数十秒,分不清主角受是认真的还是变着法儿在羞辱他,长长的睫毛迟钝眨了几下,有点不可思议的:“……你在找骂?” 谢青昀眉心轻蹙。 他看着雪郁颤得厉害的眼睫,以及在他说完那句话后尴尬闭紧的嘴巴,张了张口,想说他只是在说事实,没别的意思。 只他没说一个字,楼梯响起了沓沓的脚步声。 以往无人问津的荒废楼道,今天倒是大受欢迎,一个接一个地来人。 何嘉林刚训练完,他今天丢了那么大的脸,专门等人走光才准备去更衣室,还绕远路走了这个楼梯。 他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和烦闷,他从小眼高于顶靠老爹吃遍无数红利,所有人见他都得好声好气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 下次如果再见到谢青昀…… 何嘉林内心正翻腾着各种报仇的法子,在看到某处后,全部转化为一句:“操!” 他站在最后的第三格台阶上,从相隔着的栏杆看过去,首先看到的是极紧硬的臂膀,高大的身躯、利落瘦长的双腿,都能证明这是一个力量强大的雄性。 而过于熟悉的眉眼,一下就让他认出是他刚才还在念叨的谢青昀。 谢青昀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奇怪、不自然的表情。 何嘉林猜测这种奇怪是他身前那个人造成的。 和寝室里乱扔衣服、臭烘烘的高大室友不同,那人身上干净又香,小脸白得如同凝固的乳浆,肤肉被养得娇嫩细腻,长相兼具冷艳和欲两种特点,偏身上那股子劲又纯得不行,像青涩的花苞,他此刻略有些气喘,在看到不速之客时还做出抿唇翘眼的微小表情。 这他妈的…… 学校还有这号人? 小脸白中带粉的样子很可爱,靠在男人身前站不稳的样子也很可爱,就连那副侧着眼嫌他碍事的样子都他妈让他心脏乱跳。 何嘉林胸腔起伏得剧烈,大概是比女人还漂亮的男的实在少见,他压根没错开过目光,紧盯着雪郁的脸问:“你们在干什么?” 第6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6) 雪郁不语,用水漉漉的眼睛看了何嘉林一眼,确认是不认识的人。 奶糕一样白的手从谢青昀腹上拿下来时,男人眉尾很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但他没有注意到,揪了揪往上滑的衣服,问道:“他是谁?” 不知道是羞耻的还是紧张的,他声音听上去有些软。 谢青昀喉结动了下,走下台阶和他平站,略微低下头,声音低沉道:“不太熟,你没必要认识。” 何嘉林一听就来火了,两三步跨上台阶,龇起犬牙,表情跟被抢了钱似的,“谢青昀你那是什么态度,我是没有名字?” 眼睛冒火地说完这句,他又低头去看那个完全不符合这里的漂亮小少爷,语气正经道:“何嘉林,我的名字。” 雪郁:“……” 雪郁:“哦。” 他想说其实没必要告诉他,他也记不住。 但看何嘉林凶神恶煞的,还略略有期待的表情,那句话也没什么说出口的必要。 昙大体育生个个一米八大高个,何嘉林也不例外,得半苟腰才能与雪郁平视,他目光凝在雪郁微红的唇肉上,似乎在审视什么:“二层是器材室,外人不允许进来。你来是干什么的?” 嘴唇好像没肿,唇珠也是正常的…… 不像被人亲过。 雪郁察觉他过于浓烈的视线,心里有些不自在。瘪瘪嘴,还未开口,就听见谢青昀的声音:“我带他来的,你想和教练说的话,随便你。” “我闲的?”何嘉林没好气道,他本来也没想告诉教练,但也烦谢青昀没事老插嘴,他又没和谢青昀说话。 日光从专门采光的梯间窗投进来,雪郁看了眼外面越下越大的雪,懒得在这里耗了,扭头看谢青昀:“我要回去吃饭,你去换衣服。” 原主肠胃很脆弱,自打吃了次街边买的小玩意吐得快脱水后,裴以桓就不敢再让他吃外面的东西,每日三餐都是外面请回来的厨师做的。 现在不在家待了,原主也不会出去吃,会让谢青昀给他做。 谢青昀低声说:“好。” 雪郁跟着谢青昀上楼梯。 从何嘉林身边经过时,何嘉林明显闻到雪郁身上那股香得发腻的味,心下莫名乱跳几下,也闷不吭声跟在两人后面,平时嘴巴没个把门、满口污糟话的,现在倒是挺安静。 三人都进了更衣室。 谢青昀打开衣柜,拿出衣服时,看到雪郁坐在休息凳上,手撑着下巴发呆,下巴尖尖被他压得粉白。 谢青昀沉默几秒,捏着衣服道:“你就在这里吗?” 雪郁舔舔嘴唇,不解地反问:“不然呢?你换个衣服需要收费才能看吗。” 谢青昀被看得捏紧衣服,手背挣出一条青筋,声音低下来:“不是,能看。” 也不是没被同性看过,一群五大三粗个高人壮的体育生凑在一起时,根本不讲究什么,有时候在楼下就把衣服换了。 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裴雪郁和他们不一样。 谢青昀没脱训练裤,在外面套了自己的裤子,又去脱上衣,宽阔肩背和紧窄腰腹都展露无遗,是即使同为男性也会羡慕的好身材。 他下意识去看了下雪郁,雪郁还是那副撑着下巴脸蛋红红、指尖也发粉的小表情,不过没再看他,是在盯着地面不知道东西看。 说不出那股莫名冒出的滋味到底是什么,谢青昀快速套了羽绒服,走到雪郁面前,提醒道:“我换好了,走吧。” 雪郁没动静。 谢青昀皱眉又叫了声:“裴雪郁。” 雪郁这才翘起长睫毛,不言不语地与他对视,但什么都没说,了解他脾性的谢青昀很快摸出他此刻心情不是很愉快,一幅想和他闹脾气的样子。 谢青昀微怔,他什么都没做,又哪里得罪裴雪郁了。 他抿唇出声:“我……” 没说完就被打断:“我什么,换个衣服也要这么久。” 雪郁本来可以和颜悦色的,但前提是系统没告诉他剧情任务失败,而且还扣了他十点厌恶值。 一分钟前他还在和系统据理力争:“我虽然没亲上,但好歹在谢青昀认识的人面前那样对他了,难道一点厌恶值也没涨吗?” 系统冷酷告诉他:【没有,数据显示主角受内心波动很平静。】 ?这不对劲。 雪郁还在怀疑系统出错,就见谢青昀低覆眼皮道:“我下次换快点。” 最近的裴雪郁很好对付,只要软下态度,把是不是自己的错都揽下来,就能堵住他的嘴。 现在也是,雪郁鲜饱嫣红的嘴唇张了又合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咬咬嘴巴:“快点走吧,因为你都浪费多少时间了。” 他很饿,想吃东西,也很困,想睡午觉。 吃饱了才能忘记任务失败的痛。 走到门口时,何嘉林也换好了衣服,背着包大摇大摆走到雪郁面前。 雪郁被他拦下,被暖气蒸得发红的小脸抬起来,困惑地看向了他,何嘉林语塞了一下,颠了下沉甸甸的背包才想起要说什么:“我刚刚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也该告诉我你的,这是等价交换。” 雪郁:“…………” 他眼睫略有不满地抖了一下,忍着饥饿和何嘉林纠缠:“名字是你主动告诉我的。” 个子高高表情很拽的男生挑了下眉,摆出“我知道”的表情,很霸道地开口道:“所以你也要告诉我你的,这才公平。” 很强悍的逻辑,简直让人拍手叫绝。 雪郁纳闷地看向谢青昀,那小脸像是在问他:你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谢青昀:“……” “何嘉林,”谢青昀声音透着霜冻的质感,“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上他,何嘉林声音猛地降了个调,被谢青昀多次打扰目光由此浸出森然的冷意,“我不是说了,我就想知道个名字而已。” 谢青昀毫不发憷地和他对视,正要开口说什么,就听到声音:“裴雪郁。” 雪郁不想在任务角色以外的人身上耗费精力,虽然不知道何嘉林知道这个有什么用,但还是抿抿嘴把名字告诉他。 何嘉林喉结滑了滑,“哦,你就是裴雪郁。” 身边人谈到谢青昀的金主时,大多都用“裴家小少爷”、“包养谢青昀的那个”之类的称呼指代裴雪郁,所以何嘉林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名字里有个雪字。 确实像个雪团一样,白生生的。 得到回答,何嘉林没再像堵墙似的堵在那里,不过还缠着雪郁没走,和雪郁互换了联系方式,才真正走了。 雪郁暗暗吐槽了半天,和谢青昀一起回了趟公寓楼,时间还有富裕,吃完饭能睡上一觉,谢青昀下午是满课,睡醒就去了学校。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节 雪郁下午只有一节课,还是第二节 ,一直睡到三点才慢吞吞去上课。 谢青昀长了记性,来之前就提前和雪郁说了他上完课还要去训练,所以雪郁也没等他,铃声一响自己就上车回了公寓楼。 雪郁在回去的路上时,傅炀刚从浴室出来。 他用厚毛巾擦着头发的湿水,手里拿着的手机传出声音:“哥,你那边事办得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进展。” 浴室一股股涌出热雾,头发滴落的水被衣领吸收干净,傅炀懒洋洋道:“还要一段时间。” “也不用着急,板上钉钉的事了……”说完,他话锋一转,“那个哥,你给我打点钱呗,最近处对象了。” 傅炀指间夹着烟,缭绕的烟雾还没成形便晕散开,“你自己有钱,问我要干什么。” “我怕不够,最近有个狗东西一直缠着我对象,买各种潮牌讨好她。我再不做点什么,人跑了我找谁哭去,哥,求你了,这妞漂亮,我还想多处段时间呢。” 像是为了证明有多漂亮,那边嗖地传来张照片。 照片上女孩笑得妖艳生姿,拍摄时间是在夏天,她身上穿了足以显现身材的衣服,腰肢婀娜如柳枝,皮肤娇嫩雪白,眼波流转间妩媚多情,是相当夺目的大美人。 “好看吧,皮肤又白腰又细的。” 傅炀没搭腔,话筒那边也沉寂下来,仿佛要听他如何评价。他蹙起锋锐眉骨,粗略打量一眼,不耐烦道:“白吗?” “……” “我不觉得。” “……” 得到完全相反的答案,那边沉默了,大概觉得他哥眼睛喂了狗,睁眼说瞎话。 傅炀听那边一直没动静,正想把电话关了,大门蓦地打开,雪郁的脸出现在那里,他刚从外面回来,唇色淡了一点,小脸冻得微白。 没看沙发上的傅炀一眼,雪郁把微潮的羽绒服挂在玄关上,也没换鞋,几步走过来,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纸,表情郁郁地弯腰去擦鞋。 小区里有一段路经常晒太阳,积雪融成了水,混了泥土就变成了黑水,他刚刚没注意在那滩黑水上踩了一脚,鞋子全遭殃了。 可能心情过于郁闷,他没注意到身后表情奇怪的傅炀。 雪郁柔韧性很强,能弯到最下面去擦鞋尖,衣服却因为重力往下滑,半寸平滑的腰露出来,衣袖往上抻了抻,而前面的衣料都坠了下来,里面空荡荡的。 傅炀盯着看了会儿,挪开眼,低声骂了句脏话。 雪郁皮肤很白,是那种细腻光滑的奶白色,腰很细,两截秀气的手腕干净洁白,腿是恰到好处的细直,因为弯腰的姿势把仅有的一点肉都绷直,腿型更漂亮。 傅炀起身准备回房间,手机却在此时,传出一道不服气的问话。 “那你说,你觉得谁腰比较细、谁皮肤比较白啊?” 第7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7) 气氛凝固,雪郁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用力擦鞋的手停了下来。 傅炀略微咬牙,偏偏此时他那便宜老弟还不知状况地嚷嚷着:“怎么不说话,喂?喂?” 最后一个喂字被无情卡掉,傅炀把关掉的手机攥在右手心,自然、淡定地看了雪郁一眼,随后阔步回了房间,直白的问题像是对他毫无影响,如果忽略掉他一声“啧”的话。 关上门后,傅炀匀出口热气,拿出手机看了眼便宜老弟发过来的无数条消息,全部已读不回。 把手机扔到枕头边,傅炀脑袋里又回想起五分钟前看到的光景。 男生肤肉平坦雪白,他没碰过但能联想到应该很软,薄软的外皮包着香香甜甜的水,稍微用力挤一下,都仿佛能晃出汁来。 傅炀想到这,忍不住怔了下,心里发毛。 以前他从来不会关注裴雪郁,现在怎么老是想到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傅炀冷静地回想。 首先想起的是两截腰,都是白白细细的,线条凹陷弧度能完美重合,如果忽略掉后腰某处的痣,完全一模一样。 痣…… 傅炀眸光幽黯,眼睛里不知名情绪涌了涌。 …… 此刻雪郁还在沙发上坐着缓冲刚刚听到的问题,思来索去,还是觉得傅炀的性格有点偏离他想象中的样子。 更让他苦恼的是,这两天他完全没发现主角攻受之间的暗潮,他们两人毫无互动,毫无交流,不像是原著中甜甜蜜蜜非彼此不可的描述。 哪里出了问题啊。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系统跳出来道:【宝,主角受厌恶值停好久了,快让他动一动!】 雪郁嘴角艰难扯出个弧度,丧气地说:“我也想,但哪那么容易,我再想想。” 他本质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违法的事不能干,太出格的事他也下不去手,还有什么能让主角受身心和自尊受到伤害的办法? 雪郁恍恍惚惚想了很久,等谢青昀回来做完饭,微颦的眉尖才稍稍松开。 他张开软润的嘴唇,叫道:“谢青昀。” 饭桌旁的谢青昀闻声扭过头,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雪郁神色倦怠,透出粉晕的指尖曲了曲,朝他勾了一下,“我还不想吃饭,过来,先给我揉揉手,今天写了会字,很酸。” 语调轻而慢。 和所有美貌高贵的主人一样,理所当然使唤着供他差遣的家犬,矜贵傲慢,又让人觉得就该如此。 雪郁注意到谢青昀没有像以前那么排斥,不作停顿走过来,抚上他的手臂。 这予取予求的态度对原主来说是求之不得,对雪郁可不是好兆头。 雪郁蹙起眉注视了半晌,打掉谢青昀揉捏他的大手,仿佛蜜饯般甜软的嘴唇,又吐出难听的话:“不舒服,揉了那么多次,还学不会让我满意?” “我不喜欢笨狗。” 谢青昀倏地沉冷的眸光没让雪郁停下来,继续道:“学不会伺候人的活,那我就换个聪明点的,我看那天给我转钱那个就不错,你觉得呢?” 谢青昀下颌绷起,紧得发硬的手臂,泄露出他复杂的情绪。 听到系统通知厌恶值增加的提示音,雪郁面无表情说:“明天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谢青昀抬头,声音比以往冷漠,含羞辱性的称呼让他眉目阴郁,现在能忍住嫌恶没掉头走,还能心平气和雪郁说话,都是他一忍再忍下的成果了。 “去玩,在学校待着太闷了,我不喜欢。”雪郁语气毫无波澜,补充道:“和我几个朋友,你应该都见过。” 谢青昀僵了僵。 裴雪郁那几个朋友,他当然都见过,当初为了炫耀自己终于把难啃的骨头拿下,裴雪郁还派头很大地包了个饭店包厢,请了一堆狐朋狗友吃饭。 席间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都敞亮钉在他身上,裴雪郁还大大方方和他们介绍自己:“这是我养的小情人。” 他当时只觉得脸火辣辣疼,被自尊、高傲狠狠甩了一巴掌。 一时他又仿佛身临其境,谢青昀神色淡到发冷,冷飕飕道:“我不去。” 雪郁微眯起眼,“你再说一遍,确定不去?” 高大冷俊的小情人没具体说去还是不去,只看着他,勉强恢复平静的语调:“明天你和我都有课,我还有训练。” 雪郁:“可以翘。” 谢青昀一板一眼、一字一顿说:“我不会做这种事,也不想见你的朋友。” 两人对视着僵持了很久。 最后雪郁轻轻点头,看起来没有发火,他不再看谢青昀,低头拿出手机,找出不久前留下的号码拨出去。 单调的忙音响了第十下,电话才接通,闹闹哄哄的嬉笑和叫卖声轰的溢出来,从“烤鱼”、“羊肉串”、“韭菜”一类含糊的词句中可以听出,对方是在烧烤店或者哪家晚上生意爆火的夜宵店里。 雪郁觉得吵,忍不住把手机拿远了些,过了会儿,轻轻淡淡道:“喂?” …… 拥挤热闹的烧烤店,空了的啤酒瓶随地都是,老板在摊前翻着串,忙得顾不上收钱,放眼望去空无虚席的座位证明这家店人非常多。 何嘉林就坐在离老板最近的那一桌,方便上菜,也方便拿酒。 旁边的人“林哥、林哥”叫着,讨好地给他递酒递东西,他满不在乎地都接过,象征性喝了几口又放下。 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何嘉林原本还没当回事,把手机随意放在桌子一边,身体前倾,胳膊肘大刀阔斧支在曲起的膝盖上吃着烤串。 直到那声轻轻软软无意识撒娇的嗓音,从话筒浸出来,往他耳朵里灌没。 几乎一瞬间他就想起白天又香又软的小少爷,上翘勾人的眼睛,含了一汪汁水般微鼓的唇肉,娇娇娆娆勾着他。 何嘉林胸口麻了一下,把还有大半肉的串签丢到盘子里,拿起手机接电话:“裴雪郁?” “嗯,你……”雪郁混沌想了会儿,没想起他的名字,挫败地把耳边手机放下来看了眼,“你是何嘉林吗?” 这一声下去,何嘉林连同在雪郁旁边静默站着的谢青昀,心脏同步颤了一下。 谢青昀脸色变得难看,幽深黑眸掀了掀,沉沉的目光朝雪郁扫过来,有些难以言喻的冷。 忙着打电话的雪郁理都没理他,手指头抠了抠沙发上的凸起,漫不经心问:“明天你有没有课?” “明天……”何嘉林平时不记课表,但刚刚室友才在他耳边说了一嘴明天是满课,他表情酷拽,面不改色道:“没有。” 雪郁脑袋点了下,停住一直在沙发作乱的手,毫无诚意地出声:“既然有空的话,要不要和我出去。” 何嘉林无视周围人挤眉弄眼询问他是谁,喉咙艰涩滑了滑,“出去?你和我吗,去哪儿。” 雪郁无意瞥了瞥谢青昀,和他对视了眼又若无其事挪开,回答道:“对,就你和我,去哪里你不用管……你能换个安静的地方和我说话吗?” 何嘉林闻言怔了怔,刚刚还没觉得,雪郁一说,周围的声音顿时感觉放大了数倍。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直走到宽旷安静的空地,才猛然想到什么。 他干嘛这么听裴雪郁的话? 何嘉林傲惯了,从来都是他指着鼻子要别人去做事情,像雪郁这样要求他的除了他老子没别人了。 裴雪郁他凭什么啊,还是谢青昀的金主! 对,明明包养了谢青昀,还来招惹他干什么!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节 他又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人,虽然电话是他主动要的…… 不停用限量版球鞋踢着石子的高大男生越想越不满,胸腔的小火苗越窜越大,快爆发的时候,对面的人说话了:“现在可以了,刚刚我说的你听到了吗,来不来?” 何嘉林小火苗偃旗息鼓地灭了下去,矜持清咳了声,道:“左右我也没什么事,可以陪陪你,反正你也有我手机号了,你出去的时候给我发消息就行。” 雪郁邀他出去,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到底要干什么,但他确实是想去的。 “好,”雪郁很好说话地应了声,语调平淡道:“那我明天……你干什么?” 眼前忽地扫过一片稠黑,高大的阴影自上而下掠过来,须臾之间,雪郁的手机转移了阵地,牢牢握在面前垂着眼皮、情绪难以分辨的谢青昀手里。 雪郁眼睫茫然颤了一下,然后抿唇伸手想去抢,“你拿我手机干嘛,我在和别人说话。” 他人小手小的对谢青昀来说根本不是威胁,谢青昀轻而易举就拢住了他的手腕。 谢青昀是站着的姿势,人又高,雪郁被握着手腕,整个上半身都被提起来了一点,他娇滴滴的一受疼眼泪就跑出来,眼睛水光潋滟,抿着唇肉发出一声哼喘。 真被弄疼了。 谢青昀被他那黏糊的哼声叫得眼皮跳了跳,手下一松,雪郁重新陷回沙发里。 再一抬眼,就对上了雪郁忍怒的目光,雪郁平时不爱做表情,只有生气时脸上才会鲜活生动起来,他微蹙着眉,恼火地揉着微红的手腕。 谢青昀垂下晦暗黑眸,“你不能去。” 雪郁快气笑了,柔黑头发下冶丽微翘的眼尾挑了挑,是真困惑也是真生气地问:“凭什么,你不想去我还不能找别人?谢青昀,我看你是越来越不把我放眼里了。” “刚刚抢手机的时候我就想骂你,现在我更……” 谢青昀唇线不见一点起伏,黑眸紧盯着雪郁,“我去。” 雪郁还在词库中挑拣着能拿来骂人的话,猛地被打断,愣了愣,“什么?” 谢青昀表情淡漠如常,低声道:“我说我去。” 雪郁哑声。 本来他已经确定谢青昀不会去了,他清楚谢青昀的个性,学业为重,绝对不会干出抛却学习去娱乐的荒唐事,而且他相当厌恶原主身边的朋友,要他见那帮人,谢青昀肯定不可能同意的。 他打何嘉林电话,也只不过想气气谢青昀,因为他能感觉到两人不对付。 只是想气个人……怎么最后发展成同意去了。 都把他整不会了。 半晌,雪郁声音小了点,硬着头皮道:“你早干嘛去了,刚刚死都不同意,现在说想去有什么用,我已经答应别人总不能食言吧?” 谢青昀敛着眼说了句:“能。” 雪郁:“?” 谢青昀把深晦的眸光挪到手机屏幕上,“能食言。” 十分钟后,通宵达旦的烧烤店,坐在凳子上神魂不在、还摸不着头脑的何嘉林收到一条短信:不去了。 何嘉林:“……” 何嘉林:“…………” 何嘉林嘴角抽动了一下。 虽然教过他的老师都说他头脑简单,天生不是学习的料,但他也不会傻到认为这条短信是雪郁发的。 这冷漠简洁的风格,还有每条短信后面必然中规中矩加个句号的古板毛病…… 旁桌吃得满嘴糊上油和孜然调料的男生,突然瞟见何嘉林阴郁的表情,虎躯瑟缩了下,犹犹豫豫放下烤串,试探地问:“林哥,怎、怎么不吃了,你可是主力,等会还要上菜呢。” 何嘉林不回话,他一沉默整桌人都警惕瞧着他,怕他一发火把桌子掀了,过了好大半天,旁边肢体都要发麻的男生才听到他语气幽幽的声音:“……操,他俩居然住在一起。” “……” …… 谢青昀能同意是意外之喜。不过他后来的识趣,没让雪郁忘记被抓疼的感觉,不耐烦地颦眉骂了他几句,让他滚。 谢青昀回自己房间之前,看到雪郁还坐在原处,圆亮澄澈的眼睛还有点湿,仿佛泅了一汪水,他微愠地瞥着自己手腕,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主意,须臾后似有所感望过来。 谢青昀关上门,抿了抿唇。 ……不过是弄疼了下,到现在还生气。 雪郁视线在关拢的门停了片刻就挪开,今晚的目的达到,厌恶值也有进展,让他短暂松了口气,站起来想去厨房弄点水喝。 一进去就看到傅炀宽大的背影,他无声无息的,让人猜不到他在这里呆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 雪郁睫毛眨了下,没当回事。 桌面上有很多冲剂饮品,雪郁不太爱喝白开水,味道太淡太寡,他习惯加点什么调味。 在众多冲剂处扫了眼,雪郁拿了个橙汁味的,拆开包装,往自己杯子里倒。 粉末顺着杯口往下簌簌滑的时候,傅炀表情微妙地变了变,直勾勾看着他用筷子搅拌。 雪郁被他看得寒毛都快竖起来了,觉得莫名其妙,正要加快速度搅匀,傅炀突然开口:“你以前从来不喝这个。” 搅拌的动作一顿,雪郁茫然着,反应了半天才“啊?”了声。 傅炀舌尖顶着上颚顿了顿,听不出主观情绪的,慢慢悠悠道:“这些调剂都是谢青昀买的,买回来你一点不感兴趣,偶尔喝了次还吐了出来,从那次起你就没再喝过。” 他为什么知道,因为当时裴雪郁吐的时候他也在场,还看到裴雪郁把喝坏肚子的事迁怒给谢青昀,高高大大的男人被他打了好几下还无法还手。 空气仿佛静止流通。 雪郁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听到这句话,先是呆了下,而后愣愣对上傅炀唇角微挑的表情,像是在洞悉什么一样的表情,如狼犬的舌尖冰冰凉凉舔舐着他。 雪郁心脏咚咚乱跳,在暖气烘得足够的厨房中,一瞬间感觉到毛骨悚然的凉意。 ……什么意思。 傅炀仿佛没看到他慌乱的神情,格外浓的黑眸依旧平静,只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声线平稳地问:“以前不喝,为什么现在开始喝了?” 第8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8) 这场问话没有结果。 因为在傅炀问完那句话后,雪郁像被踩了尾巴的小动物一样睁大了眼睛,傻傻看着他,看起来呆愣愣的又有些可怜。 而傅炀的神情轻松、笃定,表面上是在等他回答,实际上他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 傅炀在怀疑他? 不是吧…… 不会吧…… 这不太离谱了吗? 雪郁很肯定,他如果再待下去绝对会绷不住表情。 傅炀不愧是在名利场上翻搅过云雨的,不用多做什么鲜明的情绪,光是那双闪着冷锐光芒的眼睛,都像一头雄狮,逼得雪郁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微僵着抿住唇瓣,一句话都不说回到房间。 背抵着门,雪郁脸颊涔出汗,马上叫出系统兴师问罪:“统,你不打算解释一下?” 系统平直的机械音此刻显出些心虚:【解释什么呀?】 雪郁心脏七七八八乱跳,现在还没缓过劲,深呼吸一口才继续道:“为什么把我传送到这里之前,原主的忌口,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你不整理一份发给我?” 系统顿了几秒,弱弱道:【不是不发,这个世界本来就检测出有漏洞,所以才要找人来修复的。】 雪郁问:“什么漏洞?” 系统:【原书主角攻受感情线进展很快,到这个时间应该互相生出情愫了,但你也看到了,他们连话都说不了几句。快穿局找人查过,发现这本书除了结局,很多剧情都丢失了。于是就找来了你,目的是完善这本书的剧情。】 雪郁感觉头疼,“他已经在怀疑我了,接下来还怎么完善?” 系统:【宿主继续走剧情就好了,书里的人物绝对不可能知道你壳子里不是同一个人的,你打死不认就行。】 虽然这么说,雪郁还是觉得不放心。 傅炀刚刚问他的时候语气审慎探究,像是窥探到了什么,不可能单纯是因为冲剂的事,那太儿戏,他肯定还有什么地方露陷了。 雪郁反复呼吸了几下,先拿出手机给司机发了条短信,又告诉谢青昀明天九点一起出门。 还没等到谢青昀的回复,联系人那里出现了个小红点,有人加他,显示是在租客群里加的。 租客群早在两个月前就建立了,里面有三个人,一个是雪郁,一个是户主,另一个就是傅炀。 户主他早就加过,只能是傅炀,但是傅炀加他干什么? 雪郁本来想忽视这条消息,但下一秒,添加验证被新的一条覆盖:你不是裴雪郁吧? 雪郁眼皮突的跳了跳,浑身血液猛然集中在大脑,幸好靠着门,不然他都要腿软到地上去。 他下意识加了傅炀,劈头盖脸发了一句:什么意思? 傅炀没直面回答,把在厨房的问题又问了遍,然后说:为什么逃跑,心虚了? 雪郁隔着屏幕都能想到他发这条消息的神情,漫不经心的、镇定随性的,雪郁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打字:人的口味都会变,你管我以前不喝现在喝?而且我不是逃跑,我只是单纯不想和你说话。 傅炀像是守着手机,没一会儿,又发来消息。 傅炀:嗯,以前不吃烤肉,现在吃,以前不喝冲剂,现在喝,以前不会走错房间,现在会。人的习惯一夜之间原来能变这么多。 雪郁:“……” 雪郁: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炀:没想说什么,我只是想证实一下我的猜测,希望明天你能抽出五分钟时间给我。 傅炀:我对这件事很好奇,如果从你这得不到答案,我还有另一种思路,比如上门求助一下裴家家主之类的。 傅炀:听说裴以桓心胸宽广,对小辈和蔼可亲,我的问题,他应该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心胸宽广、和蔼可亲…… 雪郁都要看笑了。 傅炀:不愿意? 三个字让雪郁本就白皙的小脸又白了点,看上去脆弱柔软,轻轻捏一捏都仿佛会碎。牙齿咬住唇肉,他愤恨敲下两个字:愿意。 发完,雪郁把手机扔到桌上,身子陷进被窝里,被子一蒙就开始睡觉。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节 他是个很嗜睡的人,而且睡眠质量很好,睡着了基本就不会起来,也不会做梦。 可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冲击受太大了,他一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全是傅炀那张恐怖的脸,用空灵的声音阴森森问他是不是假冒的,赶也赶不走,像八爪鱼一样全面罩着他。 第二天雪郁醒来的时候浑身都被黑气笼罩。 ……他想吃了傅炀。 雪郁慢吞吞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谢青昀正在门口站着等他,而以往早早出门的傅炀坐在沙发上,闻声朝他看过来。 修长苍白的手点了点手机,示意昨晚他们说好的事。 雪郁咬咬嘴,水润润的眼睛翘起来,对门口的谢青昀低声道:“你先下去等我。” 谢青昀轻轻皱起眉,他站的地方很微妙,没错过裴雪郁和傅炀之间细小的互动。 心头涌上疑虑,他微抿唇,“我在这等。” 雪郁目光微凝,他一晚上没睡好,脑子疼得像是有一台滚筒洗衣机在搅动,谢青昀的不听话简直是火上浇油,他神情生出些厌烦,语气硬了点:“下去,要我说第二遍?” 谢青昀点漆般的眸子深黑而冷冽,手指拢紧又松开。 他倒是不知道,两个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需要说一些,必须要他不在场才能说的话。 谢青昀走后,傅炀用散漫的声音轻嗤了声:“他挺听你的话。” 沙发上的男人五官英俊端正,眉目犀锐,修长利拓的双腿微微敞开,每一个姿势、每一个微表情都透着股懒洋洋的劲,他指尖夹着根烟,缭绕而起的烟草味有些呛人。 雪郁懒得和他废话,揉了揉微酸的眉心,开门见山道:“你想验证什么?快点,只有五分钟。” 手机在傅炀宽大的掌心中转了个圈,又被放在桌面上,他微敛眸光,视线瞥到雪郁的腰上,“离我太远了,走近点。” 雪郁微翘的睫毛缓慢眨了眨,他觉得傅炀干不出好事,步子挪得犹犹豫豫,大有一种和乌龟赛跑的感觉。 傅炀轻啧一声,长而瘦白的手往前伸,握住雪郁的手腕拉到跟前,另一只手把雪郁的衣服扯到下巴处。 …… 隆冬天气冷得很,到处都是霜白。 漆黑低调的迈巴赫停在路边,窗门四阖,车厢内被排风口吹的气蒸得暖意融融。 雪郁开了后车门,呼着白雾坐上车,甫一抬眼,便看见左手车窗坐着黑发黑眸的年轻男性。 雪郁略有惊讶地皱眉,红润嘴唇张开,“你怎么坐这?” 谢青昀没作声,他目光从雪郁通红的脸蛋、不自然的表情以及不知道什么原因紧咬的嘴巴扫过,喉头下压,过了好一会,才用低沉暗哑的声线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坐这?” 雪郁当场就想翻白眼。 平时死都不肯坐他旁边,非要和司机并排坐的是谁? 不过他没心思去和谢青昀掰扯这些,坐哪都无所谓,雪郁艰涩地吞咽了下,并拢的膝盖微打着颤,吩咐前排司机:“刘叔,把隔板升上去。” 半分钟不到,司机升起了隔板。 雪郁放松下来,微垂脑袋,撕拉一声解开羽绒服的拉链,把衣服脱下来放到了一边。 然后他侧过眼,对目露探究的谢青昀冷声道:“把头转过去。” 谢青昀目光尚且留在雪郁脱掉的羽绒服上,鼻尖嗅到什么,喉结缓慢滚了滚。 雪郁身上很香,厚衣服裹在身上闷了那么久,脱下来全车厢都是他的味,不想闻都做不到。 雪郁见谢青昀脑袋一动不动,有些恼了,偏偏他又很急,一着急一生气下,他眼睛浮出潋滟的水光,声音听上去格外软也格外没有威慑力:“听不懂人话?” 谢青昀今天仿佛吃错药,特别不好对付,他幽深眸光上移,淡淡问:“为什么要转过去,有什么不能看的。” 雪郁绷着唇角,白皙的脸上最后一丝情绪褪尽,“谢青昀,不要试图试探我的底线。” 谢青昀沉默半晌,最后看了眼雪郁的脸色,总算把话听进去,把头偏转到车窗那边。 视线被蒙蔽,耳朵便加倍敏锐起来,他听到塑料摩挲的声音……裴雪郁似乎抽出了张纸。 雪郁小脸红得如同煮熟的蟹壳,颤颤咬着嫣红的嘴唇,把衣服掀起来,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了擦。 傅炀那个混账东西…… 本来把他衣服扯那么高他就无法理解,但直到那一步,他思想都是绝对端正的,真正让他震悚的是,傅炀几分钟后跟着迷了似的咬了他一口。 他当时痛得哼了声,差点哭出来,皱眉半睁着眼睨向傅炀,抖着手指去揪傅炀的头发,努力装出像被狗咬了一口的无所谓,冷淡讥讽道:“傅炀,这就是你说的验证……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喜欢男的?” 一个在看终于抵抗不住诱惑、从而失去理智的疯狗的表情。 高大的男人这才醒过神,表情不明地看了他一会,似乎也对他口中的话感到震惊。 雪郁可没功夫等他消化自己做的荒唐事,趁傅炀愣神的间隙,雪郁已经穿上羽绒服戴上围巾,头也不回下了楼,他这辈子都不想回去了。 雪郁咬牙,还感觉到疼,纤长的睫毛不停颤,带着屈辱和羞赧地用软软气音低声骂:“……属狗的。” 他骂得入神,殊不知谢青昀已经偏过了头,晦暗的眼神从雪郁揪着衣摆的手,滑到垃圾桶里那张沾着小块湿濡的纸巾上面。 第9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9) - 绵雪密密匝匝落在车顶。 还不是晌午,云层仅穿出几线天光。 车厢里谁也没说话,雪郁脸颊正对窗户,眼皮要合不合的,想睡,但又不想在小情人旁边睡。 倔倔强强撑了有一会,在驶向隧道,车内全然暗下来时,他撑着下巴阖住眼。 衣角被人扯了下,有人说话:“等下再睡。” 雪郁皱了皱眉,困倦的神经达到爆发边缘,傅炀烦他,谢青昀也要来烦他。 他闭着眼装没听到,心想谢青昀再说话就扣他钱。 可谢青昀好像缺一根察言观色的筋,又扯了扯他的衣服,似乎雪郁不理他,他就会不厌其烦扯下去。 雪郁用力抿了下唇,烦得不行,转过头:“你要干嘛?有什么话不能待会再说。” 谢青昀眸光垂下来,静静地扫了他一眼。 映入眼帘的小脸已经没有上车时那么红,可能太困,眼角聚起生理性的水雾,浸湿的睫羽上下掀动,这是他很少在裴雪郁身上看到的模样,或者换个说法,是他平时从来不会主动看裴雪郁是怎么样的。 “把衣服穿上。”谢青昀淡淡道。 雪郁瞥了眼车垫上的羽绒服,默然片刻:“你要说的就是这个?” 谢青昀轻“嗯”了声。 雪郁的表情从懵圈,转到更懵圈。 ……无语了。 这人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被欺负的那个?管他穿不穿衣服做什么,正常人觉得他冻死才是皆大欢喜。 谢青昀倒好,还反过来提醒他穿衣服。 是他小瞧了谢青昀的胸襟。 “不穿,”雪郁调整了个坐姿,让自己睡得更舒服,“少管我闲事。到目的地还有半小时,这段时间我要是听到你说一个字,我就把你从车上丢出去。” 谢青昀:“。” 耳根清净后,雪郁闭眼睡起觉来。 半个小时过得很快,他迷迷瞪瞪睡了半天,被司机叫起来,说已经到了。 雪郁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微斜,手搭在羽绒服上想拿起来。 抬眼时,看到谢青昀平静地垂着目光,就那么看着他,腰板挺得很直,下颌线被这个姿势绷得凌厉又明晰。 好像在等着他穿衣服。 雪郁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穿吧,前不久他的“不穿”还言犹在耳,这会穿总感觉有那么点丢金主的脸。 手上的衣服突然变得烫手,雪郁默默顿了几秒,看了眼外面裹得和球没两样的行人,不再犹豫,面无表情、粗鲁地穿上了羽绒服。 命要紧。 - 要说原主去的最多的地方,非昙市闹市区的娱乐中心莫属。 那里有各种娱乐设施和健身场地,是富家子弟最爱去的场所之一,不仅原主经常光顾,他的狐朋狗友也不少去。好玩是其中一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娱乐中心老板的儿子崔景屿是他们的朋友,每次来都会给他们优惠。 雪郁来之前费劲巴拉地找了半天,把崔景屿从黑名单拉出来,和他打了声招呼。 原主和他关系不错,他到的时候是崔景屿亲自来接的。 “好久不见。”崔景屿目光怔愣,愣了好久才道。 不知道是忙坏了产生了错觉还是怎样,他感觉裴雪郁比起上次见面更漂亮了,漂亮其实不该用来形容一个男生,但他找不出更合适的词来形容。 雪郁应了声,语气疏淡得不像是久未相见的朋友做出的反应,不过崔景屿已经习惯了他这副样子,也不恼,看了看他身侧紧跟的谢青昀,“这是……?” 来了。 刷厌恶值的好机会。 雪郁冶丽微红的眼尾扬起,把想说很久的话倾吐出来:“小情人,带他出来玩玩。” 崔景屿:“……” 崔景屿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尴尬,对谢青昀的打量也含了些遮遮掩掩的不明意味,和雪郁最初想的反应一样,可他没想到他都这样说了谢青昀表情还能这么淡定,像没听到似的。 系统也没跑出来提示厌恶值增加了。 雪郁困惑地皱了下眉,仰起白而秀气的小脸,扫了谢青昀一眼。 谢青昀恰好低头,目光和雪郁对接,凸起的喉结滚了下,低声问:“怎么了?” 雪郁面无表情看了他几秒,话都懒得回。 ……没怎么,想打人而已。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节 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谢青昀了。 崔景屿把他们带到了三楼更衣室,电梯旁边站着服务生,他把人吩咐去拿水果,又转头对雪郁说:“你们先把衣服换了吧,然后在这里随便转转,其他几个人还得等一会再到。” “我先去招呼一下我爸生意伙伴的儿子,他刚打完桌球,在下面休息着呢,脾气不太好,我得去看着点儿。” 雪郁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下头。 得到回应,崔景屿忙道:“那我先去了啊,你有事给我发消息,我就在这栋楼里随时能过来。” 崔景屿又看了眼谢青昀,这才走进电梯。 崔景屿一走,又剩下他们两人。 眼前的更衣室是高级vip客户的专属空间,很少来人,雪郁进去的时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 他坐在长凳上,困倦地眨了下眼,慢吞吞看向右侧挂得满满的衣架。 “帮我拿件衣服过来。”雪郁鼻子有点塞,闷着声音说话时娇里娇气的。 谢青昀离衣架近很方便拿,听到这句话转头就拿下一件成套运动服,他们进来时崔景屿说过,更衣室的衣服都是统一尺码的,一般都合身,可他看了眼宽宽大大的衣服,有些怀疑雪郁能不能穿得上。 衣服过大了,裤子也过长了。 谢青昀微蹙起眉,转过头想说什么又突然顿住。 雪郁手脚很快,已经把两只鞋脱下来了,现在弯着腰又去脱袜子,他把勒着一点小腿肚的白棉袜扯下来,细滑白腻的腿彻底毫无遮挡。 裴雪郁个子其实不算特别高,尤其在谢青昀面前,看起来更软小,但两条腿却很长,而且白白腻腻的娇得很,扯袜子扯重了,腿上就多了淡淡的一点艳色。 谢青昀身子微僵,走到凳子边把衣服放下的全程,眼睛都没抬起来。 雪郁没注意到他,把衣服拿起来随意看了看,忽然皱眉道:“这件衣服……” 谢青昀视线落在别处,僵着问了句:“怎么了?” 雪郁鼻尖嗅了嗅,“感觉有味道。” 外面忽然传来嘈嘈杂杂的声音,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两个长相帅气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留着平头的那个烦躁地抓着后脖子,面色不虞,眼皮压得很低,极不耐地跟旁边人道:“你也不提醒我手机落这儿了,害我还得重新跑回来,本来就烦。” 崔景屿无辜耸肩,四平八稳屏蔽掉他想打人的怒气,“这不怪我,谁能把手机落下啊?不是我说,一早你就心不在焉的,到底想什么呢……” 两人走进来前还热络地搭着话,直到看到长凳上坐姿随意的人后,都齐齐闭了嘴,直勾勾盯着那手脚都白嫩嫩的小少爷。 雪郁是有点肉在身上的,而且都长在该长的地方,他一手撑着长凳,腰塌陷下去,后面就微翘起来,捻起白色衣服嗅闻的时候,那条长腿还踮了踮。 听到两人谈话,雪郁漂亮的小脸侧过来,又习惯性舔了下嫣软的唇肉,目光从崔景屿脸上挪到另一个人身上,尾调微扬道:“何嘉林?” 那张天生适合被人舔吻的嘴唇,叫别人的名字都带着股不一样的味道。 何嘉林视线根本移不开,讷讷地“嗯”了声,算作回复。 他现在可以做很多种反应。 比如向认识的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或者按照他以往风格,大声质问裴雪郁昨天耍猴一样逗他是几个意思。 但实际上,他只会盯着雪郁的脸,看着那双小得不知道够不够他一个大的小手,嗓音紧得发干,“你,你在闻什么……” 雪郁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自己手上的衣服,表情纯稚自然,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拿着衣服闻的样子有多奇怪,他见何嘉林面色异样,就解释道:“想换衣服,但是这件衣服有点味道,就闻了下。” 何嘉林紧盯着他,道:“那是我的。” 雪郁:“?” “这里的衣服我穿不下,每次来这里我都带着自己的衣服,我刚脱下来挂在那的,等人过来洗。” 他见雪郁表情呆了瞬,继续道:“上面有我的名字。” 雪郁愣了愣,为了验证何嘉林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把衣服翻过来,往过一扫,果然在靠近胸口的地方看见三个用针线绣上去的黑字,他刚刚都没注意看。 浓密的睫毛小小翘了一下,他脸上不见羞意,不就是闻了闻,那有什么。 相较于他,何嘉林反应就比较怪,动作僵硬地侧了侧眼,满脑子都是刚刚裴雪郁拿着他衣服、翘着腰闻他衣服的样子,心里止不住想,他的衣服会不会沾上裴雪郁的味。 雪郁已经把衣服放下,看何嘉林还梗在那里,以为他很介意这件事,微抿唇道:“你要闻回来吗?” 何嘉林稀里糊涂的,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迟缓地反应了几秒,才说:“什么?” 雪郁精致白净的脸上平淡如常,举起一根纤细的手指,点了点某处,“我的衣服在那,你闻回来,是不是就舒坦了?” 脑子混沌的何嘉林像是理解不了什么意思,往他指的地方一看,看到一件素净的羽绒服……两只叠在一起的袜子,还有裴雪郁为了方便脱袜子卷起裤脚、露出的粉白膝弯。 额角又是重重一跳。 怎么白成那样,他的脚。 雪郁朝他看了眼,看他一直不吭声,耐心有点耗尽了,“不闻算了。” 何嘉林表情傻着,不像是能沟通的样子,他唇齿含糊了瞬,反应过来时已经说出了个字:“……闻。” 雪郁:“……”他随口一说的。 走廊上有人经过,崔景屿嫌何嘉林这幅样子蠢得发麻,不动声色把门关上。把门一关,视线就没有了阻碍,他和眉目冰冷像淬了冰的谢青昀对上了视线。 崔景屿心脏都缩了下,还好谢青昀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挪开目光,重新拿了件衣服给雪郁,“还换吗?” 雪郁嗯了声,接过衣服,他把膝盖上的裤脚捋了下去,一身娇嫩的肤肉重新裹在布料里面,没了视觉刺激,何嘉林这才回了点神志,表情发臭地瞪着谢青昀:“你怎么在这?” “我一直在,”谢青昀目光下垂,语气冷郁:“从你蠢得说要闻别人衣服的时候就在了。” 第10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0) 雪郁对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毫无所觉。 他拿着衣服站起来,细嫩的脚踩在鞋子上,微微泛着红。 雪郁不习惯和人打赤膊,有些娇地吩咐:“出去。” 他这话是对谢青昀说的,但何嘉林下意识就应了,晕头转向看了眼他的脚,耳根发热地说:“我这就出去。” 三个大男人莫名其妙的就走出了更衣室。 他们似乎一致觉得,男生之间那套不拘小节,换衣服都坦诚相待的习惯并不适用于雪郁。 何嘉林鼻尖还有点痒,肌肉绷得紧紧的,不是运动后充血的那种紧,单纯是被刚刚的画面刺激的。 雪郁换好衣服就走了出来,娱乐中心暖气开到最高,所以运动服都是短袖的,没了遮盖物,身上那股子甜稠的香气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何嘉林忍了忍,狼狈地揉了揉鼻子,边躲避着视线,边低声道:“你能不能……” 雪郁半个字都没听清,看何嘉林躲他十米开外,更困惑了:“能不能什么?” “能不能少喷点香水?”何嘉林磨着犬齿把后面的话补全。 空气大概安静了那么四五秒,雪郁冷冷道:“我没喷。” 何嘉林察觉自己说错了话,挂肠搜肚想补救,但雪郁已经不想和他多说话了,跟着崔景屿到了四楼的休息室。 推开门,几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里面,雪郁都不认识,不过知道他们是原主的朋友,平时经常会组织聚会一起饮酒作乐。 看到裴雪郁,他们立马坐起来打招呼,招呼打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这几个人里头有的见过谢青昀,有的没见过,表情异样的都是见过谢青昀的。 有人尴尬笑着:“怎么还带小情人来呢,多不方便,你上次还说他不够听话,这会带来等下给我们添堵怎么办?” 他们可还没忘记上次的窘迫,裴雪郁让谢青昀喂他吃东西,谢青昀甩手就走人,留他们面面相觑。 雪郁恹恹坐到一边,精致冶艳的脸透着怠惰,连说话的音都含在唇齿里似的:“他这几天挺听话的。” 小少爷说完,又仰头去看谢青昀,语气平淡道:“我饿了。” 谢青昀愣了一下,他和裴雪郁是一站一坐的姿势,所以能清晰看到小少爷水透透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个信息:告诉他们你有多听话。 这种隐秘的信息传递只有他能看到,鼓舞的、信任的,仿佛知道他能做好。 谢青昀脊背僵直,在四周看好戏似的目光中,哑声道:“想吃什么?” 雪郁轻轻淡淡地转头,问他们:“我家小情人问你们,有什么想吃的。” 几人彼此递过一个讶然的眼神,讪讪干笑:“随便,随便,买点酒吧等会喝。” …… 雪郁抽了个空来洗手间透气。 外面人叽里呱啦太烦了,尤其是那个他名字都记不清的男的,逮着机会就要跟他搭话,还为了在他面前竖未来才子的形象,净说些股票、楼盘之类的话题。 ……烦死了。 手放在感应装置上,水涌了出来,雪郁没精打采洗了遍手,心里盘算着待会找个什么借口开溜。 还没想出个好主意,脑海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不绝于耳的警报:【检测到主角受情绪有很大波动,有大概率偏离真善美的范畴,发出一级警告,请宿主立刻找到主角受。】 雪郁没听懂,但能听出事态紧急,心紧了紧:“你是说谢青昀?他在哪?” 【就在楼下。】 雪郁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溜了出去,边按电梯,边问:“你刚刚说的真善美是什么?” 系统似乎在调资料,抽出空回:【快穿局监测组有要求,每个世界的主角攻受不能杀人,必须符合真善美的硬性规定。一旦主角杀人了、违法了,你的任务不管进行到哪步,都会判定失败。】 雪郁纳闷:“我就让他出去买个东西,他就想杀人了?” 【不是你的原因,是谢成志,主角受的父亲。】 【谢成志烂赌成性,沾过毒,两年前和主角受母亲离婚,拿光所有钱去赌博,后来被坑欠了一屁股债,现在在某个黑心老板手下干活抵债。】 系统补充道:【他赌瘾经常犯,干完活就去赌一把,企图借此翻身。后来把身上钱都输光了,被怂恿借了高利贷,利滚利还不上,就会去问主角受要,不给就撒泼打滚耍赖皮。】 雪郁:“……谢青昀没黑化也很了不起了。” 一眨眼到了楼下,雪郁对系统口中“撒泼打滚耍赖皮”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台球厅位于闹市,人流量很大。 谢青昀手里提着塑料袋,背对着雪郁,雪郁看不清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能猜到他心情不怎么样。 任谁在这种地方被一个不顾形象坐在地上、嘴里大吼大叫的人抱住腿不让走,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谢成志应该四五十的年纪,但看上去像是六七十了,面色憔悴发青,身上没几两肉,皮囊紧紧贴在骸骨上,和瘾君子一样形销骨立,风稍微大一点,都怕他被吹走。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节 可他的声音却如洪钟般铿锵有力:“你个狗娘养的,老子在外面当牛做马,你给个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儿当小白脸!老子脸都给你丢尽了,问你要点钱,你还敢拒绝老子。” “你和你娘一个样,良心都被狗吃了,没有老子哪来的你,你有了钱,不给你老子花还想给谁花?” “哦,你还想着要给那女的治病?要我说,她救不活了,让她安安乐乐死不好过吊着命受折磨?她是拖累、是拖油瓶,把咱俩血都快吸干净了,让她去死不好吗?” 谢青昀听不情绪地开口:“闭嘴。” 谢成志双目瞠如铜铃,定定看了谢青昀一会,忽然放缓神色。 前一秒语调尖锐,这一秒柔得渗人骨髓:“儿子,你听我的,你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最近王总和我说他手头有生意,如果投资成功,你和我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到时候你想摆脱那个裴什么什么的,动动手指头的事。” “咱们是一家人,血浓于水的关系,爸爸还会害你不成?” 【警告!主角受波动指数92,还在稳定上升……】 【93、94……97——】 雪郁想也不想:“谢青昀!” 听到轻软的叫声,谢青昀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系统报数的机械音戛然而止。 他转过来的一瞬间,雪郁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高大挺拔的男人瞳仁深暗,漆黑眼底爬满暴虐,隐忍、可怖的情绪在发酵胀大,手臂随着闷重的呼吸鼓起青筋。 似乎下一秒,他就会眼也不眨把面前的人掐死。 雪郁喘了几口气,头皮发麻地舔了舔嘴唇说:“……谢青昀,过来。” 第11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1) 谢青昀状态还是不太对,系统提示他的波动指数在97和98中徘徊。 差一步就黑化崩坏那种。 救命。 谢成志小命要不保。 雪郁止不住地紧张吞咽,指甲用力嵌进肉里,逼迫自己说道:“过来,我让保安把他赶走。” 谢青昀眸光微动,只他没作出什么回应,身后的谢成志就扯着嗓子嚷:“赶走?我是他老子!我看要赶的是你!” 破锣嗓子样的嗓音很吵,吵得男人眼底掠过抹狠戾。 捻了捻手指,正要做什么,目光忽然扫过不远处小小可怜的一团。 应该是很怕的,所以嘴巴抿得很紧,白如玉的脸上绷着平日的骄纵表情,但小小乱颤的睫毛还是泄露出他的紧张,像暴雨中躲在自己窝里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谢青昀被那强撑着的小表情弄得,脑子清醒了瞬。 裴雪郁在等着他过去。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其妙朝那边走了一步。 【监测到主角受波动数据持续降低中——】 【60、57、24……目前已经脱离危险范畴。】 雪郁:?发生了什么。 不等他问系统,他眼睛猛然放大,震惊到快失语:“谢青昀,后,后面!” 谢青昀蹙眉,微偏过头,深浓的眼中就映出干瘦男人持着刀冲过来的狰狞样子。 噗呲——刀锋入肉,血花飞溅。 雪郁脸色都要比身上的羽绒服都白了,暗骂了声,边掏手机边和系统说:“统,以后能不能少点这些狗血剧情!” 系统委屈道:【这个不归我管。】 雪郁给崔景屿发短信大致说了情况,让他叫几个保安下来处理。 崔景屿速度很快,雪郁发了没多久,几个彪悍魁梧的保镖就冲过来,三下五除二制住了谢成志。 谢成志在他们手中疯狂挣扎,穷途末路下只会无意义吼着几句话:“贱东西,白眼狼,你老子欠钱了都不管,没心没肺的东西还活在世上干什么!” 这边有崔景屿看着,雪郁打了120,扶着谢青昀上了救护车。 训练有素的医生抬着担架下车,干练迅速地指挥着:“让一让!让一让!让患者上车!” 腹部血流如注的男人被送进手术室,由于身体素质强,加上没伤到要害,缝合手术没多久就送进了病房修养。 系统发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呜呜还好主角受没死,不然我第一次带人就失败了。】 雪郁一颗心刚松下来,手机忽然响了下,他想也没想接起来“喂”了声。 话筒里传出沉哑随性的男声:“裴雪郁?” 听到这声音,雪郁就隐隐作痛,没好气道:“你哪来的我手机号。” “房东要的。早上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傅炀耳肩夹着手机,悠悠喝了口水,忽然在裴雪郁那边捕捉到手术的字眼,声音冷下来:“你在什么地方?” 雪郁擦了擦衣袖上的灰,本来不想说的,傅炀又语气发沉地问了遍,他才不情不愿含糊道:“中心医院。” “为什么在医院?” 雪郁:“被人打了。” 电话咔嚓一下挂了。 嘟嘟的忙音响了三秒,雪郁才茫然地眨了眨眼,困惑又无语。 傅炀有病啊…… - 下午六点,住院部的人多了很多,这个点大多是陪同家属来送饭的。 傅炀赶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杵在缴费口的裴雪郁,脸色能看出他很不开心,但即使如此,他手里缴费、拿药的动作也没停。 消毒水的气味绝不好闻,空气中还有几丝从患者口中传来的缥缈微弱的哀吟。 傅炀神色发寒,看到裴雪郁还能活蹦乱跳,从赶来路上就紧悬的心脏勉强恢复到原处,与之而来的另一种情绪升起,他微眯起眼。 缴完一大笔费,雪郁都要心疼到吐血,心里呜呜流眼泪。 脑里大骂谢成志王八蛋无数遍,他拿着缴费单扭头,正打算上楼看看谢青昀,脑袋突然撞到一个紧韧宽热的胸膛。 雪郁马上摸了摸额头,咬唇暗道了声倒霉,缓了缓,才仰起脸蛋看那个没长眼的人是谁。 “……傅炀?” 傅炀出现在这里连系统都吓了跳,更别提雪郁。 他表情呆愣,睫毛都忘了眨动,直愣愣看着傅炀……黑如锅底的脸色。 ……干嘛啊。 雪郁马上回过神,不高兴地抿紧唇缝,心想明明是傅炀撞的他,怎么还敢在这摆脸色。 傅炀辨不出情绪地盯着裴雪郁,修长劲瘦的手指伸出,从他手里拿过缴费单,眯着眼把上面项目浏览过一遍,语调沉沉:“被打的人是他?” 雪郁想起刚才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皱眉道:“我也没说是我啊。” 傅炀扯了扯唇角,缴费单被他攥得起了褶皱,他猛地握住雪郁的手臂,有些咬牙切齿的:“那你怎么不说清楚……你要早说不是你,我他妈至于……” 最后几个字被他含糊过去。 雪郁没听他在说什么,往回抽了抽手没抽动,脸上又耻又羞。 他是个要脸的,脸色极黑的高大男人像讨债一样扯着他手臂,周围路人隐蔽投来的视线,都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晕过去。 睫毛轻颤,雪郁小声、快速地说了句:“傅炀,松手。” 傅炀顿了下,下意识朝雪郁色泽粉白的脸颊看了眼,气势在对方一个劲抖的睫毛中猛然消失。 本来也没握多紧,他一松手雪郁转头就走。 他在电梯关闭的前一刻,也跟着进了电梯。 雪郁瞅他一眼,用眼神问他跟进来干嘛。 傅炀面不改色道:“来都来了,我去看看他被打成什么样了不能自己交费。” 雪郁:“……” 谢青昀确实交不了费,他躺在床上,连胸膛起伏弧度都很小。 雪郁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几秒,就往旁边供家属休息的凳子上坐,他累坏了,什么都不想干,就想休息一下。 傅炀进来都懒得看谢青昀,看雪郁坐凳子上,他也坐到一边。 雪郁没理他,阖着眼休息。 空气陷入沉寂,过了有十来分钟,傅炀散漫地倚着靠背,手指叩了叩膝盖,后知后觉地想。 ……真是傻逼。 没事干了跑来和裴雪郁在这耗。 正要起身,一阵带着潮意的呼吸扑过来,肩膀上多了点重量。 傅炀后背无意识挺紧,侧过头,声音有点哑:“裴雪郁?” 没人说话。 裴雪郁以一种别扭的姿势靠着他肩膀,下巴沾了点灰,睫毛乌黑,坠着粉嫩软肉的嘴唇微微张开条缝。 他不受控地往里看了看,看到一片粉。 未经人事的粉,勾得人想舔进去搅弄。 一只手打断了他继续往下看,那只手没做过什么活,纤长乳白,不安分地乱动,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傅炀眼疾手快拢住那只往他腹上搭的手,指骨覆在软嫩手背上时,掌心都濡出点湿意。 不让裴雪郁乱动费了他大半心神,所以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裴雪郁躺到了他的腿上。 …… 傅炀觉得自己有些坐立难安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节 这人一张脸软得吓人,看起来瘦巴巴的,其实哪都有肉,傅炀都不敢乱动,生怕这人又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刚刚他就是腿麻动了一下,裴雪郁就抿着饱满唇肉哼了哼,哼得又闷又低,还很可怜地揪了揪他的尾指让他别动,仿佛他对人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一样。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 傅炀心乱如麻地僵坐着,视线胡乱瞟了会,又落回腿上那张小脸上。 他的手就在旁边放着,不用他刻意去笔划都能知道,他的手能盖住裴雪郁大半张脸,就丁点儿大。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 傅炀魂不守舍,眉尖微蹙着想七想八,老僧入定一样坐了半个多小时,被一声悉索的布料摩擦声打回神。 目光倏地冷凝起来,他警惕地朝病床上看过去。 谢青昀躺了数不清多久了,这段时间一直没喝到水,薄细的嘴唇干涸发白,嗓子里仿佛没有水润滑,涩得他眉毛紧蹙。 他望着苍白的床被看了片刻,想起发生了什么,涣散的意识汇聚。 ……裴雪郁怎么样了? 谢成志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谢青昀手掌撑在床边,勉强直起身子,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口,他忍不住细微地倒吸了口气。 这口气没吸个完全就停住,谢青昀视线微僵,紧盯着面前神色兴味的傅炀,以及他腿上再熟悉不过的脸。 泛着薄红的、只有睡觉才会乖下来的脸,安安静静躺在男人大腿上,没有任何排斥。 有一瞬间他怀疑自己没清醒过来。 不然怎么会看到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这里,两个形如陌生人的人这般亲密。 这太怪了。 怪到他做不出反应,只会漠然地盯着傅炀。 “醒了?”最终是傅炀先开口说话,长久不出声让他嗓子哑得有些不清晰。 雪郁睡着的这会功夫,他查过谢青昀的底细,不算知根知底,但基本的都了解了。 他轻嗤了声,抵了下泛痒的牙,真情实感地讽刺:“裴雪郁怎么会喜欢你这种没用的东西,连自己身上的破事都处理不干净,还让人阴了一刀。” “你是怎么活这么大的?” 谢青昀听到这话表情也毫无波动,失血过多的脸惨白兮兮的,却没磨钝他身上的压迫感,黑沉沉的眼中透不进光芒,恍若凝着疾风骤雨般的波涛。 两人对视了良久,也不见谢青昀说话,傅炀正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毒哑了,就见谢青昀嘴皮微掀。 他哑声道:“……起来。” 傅炀微凝起眉,没听清:“什么?” “我说……” 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男人手指紧攥,强悍的气息让他缠满绷带的身体毫不显虚弱,黑眸涌着危险翻滚的寒光:“从他身上起来。” 第12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2) 目光撕咬、碰撞。 傅炀嘴角弧度渐垂,不知道该不该夸这个涉世未深的牛犊勇气过大。 “你在用什么身份说这话?”雍容、散漫在男人每个毛孔散出,嗓音如水,咬字标准,在人少的病房里越显清晰:“裴雪郁的小情人?” 伤口还有撕裂般的痛楚,谢青昀感到难言的烦躁。 陷进掌心的之间快把皮肤抠破,他冷着神色道:“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傅炀冷嗤,正欲冷嘲热讽一番,裴雪郁的脑袋轻微地动了下,引得两人顿时住嘴朝他看过来。 颀长的大腿上,黑发雪肤的青年似乎被吵闹声惊醒,柔软细腻的脖颈动了动,细小的舌尖探出来,舔了舔被压出嫣饱血色的嘴唇。 他还当自己在家里床上睡着,脸颊眷恋地蹭了蹭枕的东西,感觉到触感太硬,他才慢慢睁开双眼。 和喉结仓促滚动的傅炀对视半晌,他坐起来,也没认清那是谁,就吩咐:“水。” 方才雍雅强势的作态褪得一干二净,傅炀讷讷应了声好,马上在旁边桌子上拿过一个装水的杯子递给裴雪郁。 那是他给自己倒的,但还没喝过。 “凉了,”雪郁就着他的手小猫舔食般在杯口抿了下,又不喝了,含着浓重困倦地偏过脸颊:“放回去。” 傅炀再度按他说的把水杯放回桌子。 雪郁唇瓣聚了水迹,如同鲜红熟透的果子,他定定看了眼,低头,挪了挪酸软的大腿。 冰凉的一口水让雪郁发昏的头脑清醒过来,他拢了拢凌乱的衣领,在看到傅炀后有些吃惊地:“你怎么还在?” 傅炀嘴角轻微扯了扯,默默说:“我一直没走。”还让你枕到腿部失去知觉。 雪郁不甚感兴趣地“哦”了声。 心想,可能主角攻潜意识对主角受有了感情,想在这陪着担心出什么意外。 觉补够了,雪郁站起来,把当了他两小时睡枕的苦力工抛之脑后。 他走到病床边,睨视了眼谢青昀的伤势,把口袋里的缴费单拍到桌上,小少爷轻蔑矜贵的态度又跃在眉目间。 “这是我给你花的钱,不用你还,但包养合同要再延长两个月。” 这就是乘人之危了,谁也没让他花这个钱。 雪郁都想好谢青昀要用怎样冷淡的语气拒绝他、暗暗讽刺他,却没想到谢青昀只轻微动了动嘴:“好。” 雪郁惊得眨眨眼,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这么好说话?难道谢成志捅的不是腹,是脑子? 谢青昀拒绝他他还比较好做出反应,这么爽快答应反而让他一时语塞。 在谢青昀抬着眼皮看过来时,雪郁愣了两三秒,才道:“你有这个思想觉悟就很好。医生说你还要再住几天院,我就先回去了。还有,这次的事我不想再看到第二遍。” “我不喜欢麻烦,如果你给我带的麻烦不止这一次,我会采取措施,懂了?” 谢青昀脸色虚弱疲惫,理解他说什么也用了半天时间。 半晌,长而直的睫毛垂下,拢着的眸光发寒,和他的嗓音一样:“……不会,谢成志的事我会解决。” 雪郁点点头,满意他的懂事,“最好是这样。” 病房里药的味太浓,雪郁把该交代的交代完,一秒都不想多待,跟后面有人追杀似的夺门而出,还带了个跟屁虫在后面。 雪郁进电梯一脸菜色看着傅炀的场景和下午如出一辙。 不好好体恤主角受,跟着他干什么? 这么不懂事,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开花结果? 直男,傅炀真的直男。 在走出住院部时,系统火急火燎跳了出来:【乱套了乱套了!】 雪郁被他嚷得脑袋一痛:“怎么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快呕血一般:【原文里主角受遇害后是路人把他送进医院的,但阴差阳错,最后是你把他送进了医院,他现在对你的厌恶值掉了十几点!】 雪郁也头大:“那怎么办?” 【走剧情!主角受住进医院后有一段炮灰的剧情,你走完这十几点估计就能回来了。】 雪郁打了辆车,看着跟着挤进来的傅炀,无语地抿抿唇,才对系统说道:“发来我看看。” 【剧情输送中。】 【原文:谢青昀住院后,裴雪郁一次都没有去过。他喜欢谢青昀永远完美、永远无懈可击,身上有伤的谢青昀美感会下降一百倍,他很不喜欢。 但不妨碍他想谢青昀。 而且最近他还发现一件事,公寓楼的另一个租客对谢青昀很关切,经常来问他谢青昀的伤势如何。 这种猎物被其他人觊觎的感觉,跟吃了垃圾一样令人作呕。他无比迫切地想要让那租客知道,谢青昀是他的。 把自己全身洗干净,他只穿了件上衣,故意在沙发上给谢青昀打视频。 公寓楼不隔音,他的媚态和浪荡言语都隔着一扇门,传到那租客耳朵里。他一辈子都会记得那租客走出来后冷到发青的脸。他对着租客得逞似的笑了笑。】 雪郁:“…………” 他真是头都大了。 艰难地消化了半天,他震悚地问:“原主下面什么都没穿?” 系统给予肯定回答:【是的,但是你不用真的什么都不穿,穿条短裤,视频只拍腿,让谢青昀误以为你没穿就行了。】 头皮又是一麻,雪郁试图和他分析这剧情不合理:“文里说傅炀很关心谢青昀伤势,你觉得像吗?” 【像啊,今天下午主角攻这么快就赶来,肯定就是想探望一下主角受。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个世界出现了很多偏差,但我依然相信主角攻受已经互相暗生了情愫,只是很隐晦别人看不出来。】 雪郁:“……行吧。” 想了想,他又问:“不过谢青昀对原主那么排斥,原主和他视频说骚话的时候,他能忍住不挂?” 【主角受在医院的时候也没落下学业,原主在和他打视频的时候,他带着耳塞在写作业。】 【原主打视频的目的性更多在于向主角攻宣誓主权,所以不会在乎主角受是什么反应。】 ……牛还是谢青昀牛。 - 雪郁决定当个人,让谢青昀好好休养几天他再行动。 而且他也真的不想走那段剧情。 过了有三四天,系统催得他躲不下去了,他才磨磨蹭蹭去洗澡。 他穿了件白色衬衫,下面穿着很短、只能遮住大腿根的短裤。 傅炀的房门是紧闭的,雪郁扫了眼就拿着手机,慢吞吞坐到沙发边。 纤薄雪白的背靠在沙发里面,细长的两条腿伸直,松松搭在了边沿上。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节 翻出谢青昀的窗口,他给自己洗脑了无数遍,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拨去一个视频。 …… 升腾着消毒水味的病房。 斜倚在床背的黑发男人刚被护士换了身上的绷带,下颌紧绷,呼吸缓慢。 桌子上还摆着没动过的饭盒,盒面泛出点点水珠,饭菜已经凉了。 他没有吃饭的胃口,拿出手机想问问母亲的身体情况,刚翻出窗口,上面就弹出一道视频请求。 ……是这么多天连条短信都没发的裴雪郁。 雪郁捧着手机如坐针毡等了半天,看视频没有接通的意思,暗暗松口气,偷偷窃喜地和系统商量:“他没接,估计已经睡了,病人需要休息,我们改天再……” “咚”地一声,视频接通了。 雪郁:“……” 画面晃动,白噪点闪烁几秒,映入医院苍白的病房,谢青昀眼睑轻垂,清冷俊秀的脸出现在屏幕正中央。 那张脸面色还是有些白,但比起前几天已经好了不少。 他右手臂不太能使力,把手机支在桌前,才垂着眸光看过来。 原以为会看到裴雪郁的脸,但率先看到的却是一片晃眼的白,谢青昀呼吸猛顿。 入目就是两双细腿。 可能刚洗过澡,白净的腿上有些地方是粉的,膝盖泛着潮红的春色。 视频截取到大腿根,粗略看去,好像什么都没穿。 画面离得太近了,能给人最直观的代入感。 仿佛他伸手就能碰到那双腿。 他甚至都能想到碰一下会得到什么反应,腿的主人很娇,被捏一下都不行,会软软倒在他身上,湿着眼骂他。 谢青昀手指紧了紧,身体升腾起难言的热意,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联想到这些污秽的东西。 视频这边,雪郁看谢青昀一动不动,有些受不住了,扯着衣角,害臊地曲了曲腿。 想收回来,又接到系统不让腿离开屏幕的指令,只能不尴不尬伸直腿,白棉袜蹭着沙发,搓磨起小小的皱褶。 谢青昀因为他曲腿的那一下,呼吸都窒停了瞬。 雪郁难熬死了,扶着手机的手都在羞耻地晃,想死的心都有,“统,你不是说他会写作业吗?” 怎么一点要写的迹象都没有啊! 系统也恍惚了,想找借口替主角受狡辩,但谢青昀直勾勾挪都不带挪的目光让他根本没有下嘴空间。 【可、可能你打晚了,主角受的作业早就写完了。】 雪郁:“?” 【没关系,剧情都会有些偏差的,他可能是怕你日后找麻烦,所以才忍着想吐的感觉看你。我们把台词念完,厌恶值肯定涨不少!】 雪郁信了。 他努力稳住手腕,朝对面英俊清冷的男人瞥一眼,问道:“我,我的腿好看吗?” 他说这话时,那双细细白白的脚绷着,漂亮眼睛聚起羞红的水,薄薄布料勾勒的腰肢颤了颤。 “想摸吗?”他又把下一句台词念完。 按照原文里,在裴雪郁说完这些引诱的话时,谢青昀会厌烦地拧起眉,让裴雪郁自重,然后说自己还有作业没写完,如果打他视频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那他就挂视频了。 他们的视频会到此结束。 但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谢青昀既没有回答,也没有挂断视频,就那么微垂着淡淡视线,盯着屏幕。 视频对面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声音,如若不是微沉的呼吸一直响着,雪郁都要以为视频卡顿了。 雪郁连腿都不是很敢动,单纯臊的,膝弯都被汗意浸得发粉,“不说话我挂了。” 撂下这句他就想按屏幕上的鲜红按钮,只是碰都没碰到,就听见谢青昀说:“……好看。” 雪郁悚然:“??” 他又回答另一个问题:“我在医院。” 意思是他们隔这么远,即便想摸也是不现实的。 雪郁:“???” 雪郁惊得脚趾都蜷起来,嘴唇颜色都被自己咬深了,谢青昀这话带来的杀伤力太大,他还没缓和过来,就如落水的猫似的抖了一下。 那扇从他开始打视频就紧闭的门突然打开,傅炀如疾雨般大步走来。 雪郁即便知道他迟早会走出来,也被他吓一跳,傅炀黑黢黢的眼睛紧盯他,让他不由自主缩了缩腿,漂亮鼻尖都生出汗。 傅炀目光从他手机上的屏幕滑到他紧紧并拢的腿中。 他和谢青昀一样一开始都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郁被看得忍无可忍,再也受不了这奇怪的走向,也不想面对这莫名其妙的局面。 正准备坐起来回房,傅炀很不客气地扔过来什么,紧接着那东西就盖住了他的腿。 雪郁低眼,盯着自己腿上的毛毯:“?” 傅炀看他腿被遮住,脸色总算好了点。 或许是还在想着刚刚听到的放浪对话,也或许那双青涩秀气的腿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傅炀说话也心不在焉的:“你和每一个人视频,都是这样?” 雪郁脸蛋升着温,恶毒作精的人设让他重新掀开被子露出腿,翘起眼睛,故意恶劣道:“对啊,看不惯?” 傅炀压抑地滚了滚喉结。 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反驳,而是想,如果他和裴雪郁打视频,裴雪郁也会这样吗? 露着腿问他想不想摸之类的。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后背就泛起奇异的麻感。 傅炀肩膀僵硬,像在克制着什么,他看着雪郁:“你把被子盖上。” 雪郁不能理解他纠结被子干什么,擦了擦湿润黑发掉下的水,说:“不盖。” 傅炀咬牙低声道:“那你把裤子穿上。” 雪郁:“……” 雪郁瞥了眼视频屏幕,坐到沙发边穿上鞋子准备站起来。 傅炀像是被他想起身的动作惊了下,连忙抓住雪郁的手臂,神情极不自然,“你就不能穿上裤子再动?你就一点都不怕被我看到吗?” 雪郁服了。 他扯了扯手,闷声道:“别抓着我,我和你很熟吗?” 傅炀力气大,他手脚并用也挣脱不了,男人很固执:“不熟,所以你更该注意一点,你先盖着毛毯,我给你拿裤子。” 雪郁真想打人,脸颊覆出不正常的颜色,羞得想撞墙,声音很低,微颤,“我穿了。” “……穿了裤子。” 傅炀怔了怔。 雪郁嘴唇鲜润红艳,如同浸了蜜汁般湿润,他娇娇媚媚躺在那里,软成一滩水,看他的眼睛像会食人阳气的精怪。 他刚刚没敢看,雪郁一说,他才注意到雪郁衣服下摆露出的短裤边料。 “……” 安静了半晌,雪郁又挣了下手腕,可傅炀还抓着他不放。 只能无奈抬眼,用气麻了的声线问:“你还想干嘛?” 裴雪郁的手软绵绵的抓起来都不敢多用力,怕捉重点他都会黏黏糊糊哭出来,傅炀只能捉不是捉地握住他的手腕。 他没想干嘛,就是想让裴雪郁以后别再和谢青昀这样视频,但还没说他就发觉自己和裴雪郁的关系不适合说这些话。 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商量不像商量的话:“……你以后和他视频能不能都穿长裤?” 第13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3) 雪郁一辈子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话,忍了忍,没忍住:“如果不想这块手机砸在你脸上,你最好别说话了。” 傅炀还不死心,“这样影响不好”、“虽然有暖气但穿这么短还是会感冒”一类的话都在嘴边了,看到雪郁眼角润润又要生气的样子,乖乖闭嘴。 他真是见不得雪郁可怜兮兮的模样。 雪郁见他不说话气人了,又抽了抽手,吸着气指控道:“怎么还抓着不放?” 这已经是第二次他在沙发上被人抓着手不放了。 “红了,”傅炀垂着眼,圈着的手滑到雪郁手腕处,“我的错,我给你揉揉。” 雪郁呆呆地看着他大惊小怪给自己揉手。 男人捏珍宝似的捏着手里笋芽尖般白的手腕,边揉边控制自己的力道,他听过不少人说自己力气大,怕弄疼雪郁,简直用了平生最轻柔的力气。 只是柔过了头,雪郁觉得他不是在帮自己揉手,是在给自己挠痒痒。 无语了瞬,雪郁用空余的手挂断视频,抬起红潮未褪的巴掌小脸,说道:“我不疼,我身体就这样,谁碰都会起红印,别揉了。” 傅炀低眼不语,锋薄的唇角弧度微垂,冷不丁问道:“你身子弱,是天生的?” 雪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愣,连给他揉捏的手越揉越不规矩也没注意到,舔舔唇道:“天生的,打娘胎里出来就弱……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 傅炀喉结克制地滚了下,一时没顾上回答。 他的手已经揉到了雪郁肘关节以上,这里的肉要多一些,但也没多到哪去,而且没什么肌肉,软得像过水豆腐。 一个人怎么能软成这样? 捏一下陷进去一个窝,乳白发软的胳膊衬得他常年锻炼肌肉蓬勃的手臂更加硬邦邦的,手指也白,还细。 现在有人拿刀架着他脖子,让他当个大冤种苦力工,给裴雪郁揉一辈子他都愿意。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节 怕雪郁察觉,傅炀作乱的手不敢再往上,只敢停在手肘的地方轻揉,他扫了下发痒的后齿,问道:“那吃点东西补补?明天吃过水肉片?” 这话一出,雪郁微拧的眉头都舒展了。 这些天谢青昀住院,他原以为自己要天天点外卖艰难苟活,谁想傅炀会亲自下厨,美名其曰说做多了给他吃一份,其实他就是故意多做一份雪郁的。 雪郁含泪吃下,心想不愧是书里的主角攻,妥妥真善美。 他都这么可恶了,还给他做饭。 而且该说不说,做得还挺有模有样,味道很正,是雪郁爱吃的口味。 雪郁水亮的眼睛眨了好几下,哼哼唧唧地提要求:“还想吃鱼,可以吗?” 傅炀被他软绵绵带小恳求的语气弄得心脏都颤了颤。 好像没办法拒绝,他后背发麻地想。 其实他这是第一次给人做饭。傅炀这个人要说好很好,要说不好也很不好,他从小算是含金钥匙长大,本身能力也出色,长大后一门心思就扑到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上。 做饭是空闲时候学的,当时他就想过,他做饭只给自己吃,不会做给除自己以外的人。 但是雪郁不一样,他弱不禁风的,不做给他吃,会饿晕的吧。 喉结又滑一下,傅炀哑声道:“可以,想吃什么都行。” 雪郁现在已经开始馋了,心情好了不少,对傅炀一直抱着不明心思揉他手都没多说什么。 最后是系统提醒他不能和主角攻太过亲密,他才又重新板起冷漠表情,甩开傅炀的手说自己差不多要睡觉了。 傅炀掌心还是一手白滑,无意攥了攥指节,道:“盖好被子,你被子够厚吗?要不要把这个毛毯也带进去?” 雪郁烦得咬咬唇,道:“不用,不要再让我盖那个毛毯了!” …… 这天罕见地下了雨。 天色昏沉,雨帘笼起雾霭,很有点那种画中雨景的感觉,就是太冷,穿再厚都有股浸骨的寒意。 体育馆内热火朝天,紧凑的训练让他们感受不到一点寒冷。 “哔——停!何嘉林你怎么回事,我说过多少次别犯低级错误,你数数你今天是第几次了?简直丢人现眼,你赶紧去休息,等什么时候脑子回来了你再上场。” 汗流浃背的平头男人狠狠擦了擦下颌的汗,嚼着口香糖不予理会,看教练气得涨红老脸,才轻啧了声抱着篮球到长凳上坐着休息。 拧开矿泉水的瓶盖,何嘉林仰头灌了头,任由水流浸湿领口。 他现在确实该休息一下,何嘉林顶着两个不怎么雅观的黑眼圈想道。 这是第四天,自从上次在更衣室撞见裴雪郁后,他回去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人一辈子谁还没做过几个梦,问题是,那他妈根本不是直男该做的梦。 梦里的裴雪郁浑身白得晃眼,眼睛里的水光湿湿漉漉的,从脸颊到脖子都是红晕,他手里攥着一件穿过的衣服,用清脆绵哑的声音问他:要不要闻? 这种梦是他妈正常的吗?! 他不会弯了吧? 何嘉林手里的瓶子瘪了瘪,指骨用力的地方凹进去好几个口,他盯着地面汇聚的水泊,目露恐惧。 不可能,前二十年都笔直得一批,就见个裴雪郁把他性向都掰弯了? 太离谱了,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转念想了想,又想到什么。 虽然他在学校名声很臭,脾气很烂,除了男生和他称兄道弟,没几个女生敢跟他说话,但是他个子高人长得也帅,要说有没有被表白过,也是有的。 有拉拉队的队长校花,有隔壁学校的理科状元,哪个不是肤白貌美腰细腿还长的? 说出去都遭人眼红,但他就是一个都没看上,二十年来一次恋爱都没谈过。 以前他觉得是没碰上对的人,但现在他忽然产生一个荒诞的念头……他不会骨子里是弯的,所以才没接受过女生的表白吧? 艹,不可能。 何嘉林抹了把修长脖颈上的汗,眼中的恐惧更甚,他真的没办法接受。 说不准是新鲜感惹的祸,裴雪郁那样的太少了,所以他才会暂时性对裴雪郁头脑发热。要是这样,只要这段时间不去见裴雪郁,不和他说话,等时间一长他是不是就能恢复正常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梦了? 何嘉林黑发下的耳朵发热,又灌了几口冷水才镇定下来,一定是这样,只要不和裴雪郁说话就行了。 何嘉林用了十分钟时间开导自己,等想通后上午的训练已经结束。 有男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碰过篮球满是脏泥的手掌啪地在他身上留个黑手印,男生嬉皮笑脸的,边穿外套边道:“林哥想什么呢?脸一会白一会红的。” 何嘉林踹了他一脚,拍掉肩膀的脏灰,眉宇紧紧拧成一团,烦躁道:“没想什么,外面还在下雨?” 男生透过窗口看了眼外面淅沥缥缈的雨,把拉链拉至最顶,应道:“还下着呢,多好,这天气最容易脱单了。” 何嘉林也穿外套,嘴里骂道:“下个雨跟脱单有屁的关系,想恋爱想疯了你?” 男生:“不是,你不知道周璐女朋友怎么来的?上次下雨那女孩没带伞,又急着回家喂小狗,周璐就冒雨冲进便利店给她买了把伞,一路送她回家,后来两人就成了。” 何嘉林对这种事不感兴趣,拧着眉“哦”了声,随手捞起凳子上没喝完的水,往体育馆外面走去。 正是午饭时间,雨声朦胧,宽旷的学校容纳着上百个去去匆匆的人。 不同颜色的伞相簇着,把细雨隔绝在外。 何嘉林也打起伞,一脚踏进人流中,余光随意瞥了瞥,心脏蓦地咯噔一下。 教学楼屋檐下,一个漂亮又雪白兮兮的人站在那里,柔软的脖颈微微弯垂,嫣红饱满的嘴唇不慎沾了坠下来的雨,被他用手背擦掉,弯如月牙的睫毛垂下,神情恹烦。 何嘉林愣愣看了会儿,嘴角一绷,转头就走。 过了半分钟,走到校门口的何嘉林又折回来,站在裴雪郁面前给他打伞,想捅死自己的心都有。 艹,说好不再和裴雪郁说话的…… 这会说了晚上又做梦,他还要不要睡觉了? 可是裴雪郁没带伞,又娇成那副样子,感冒了怎么办? 何嘉林脑袋乱成一团麻,嘴巴动了几下,不受控地道:“你想去哪,我送你。” 雪郁看他一眼,也不客气:“去食堂。” 今天司机刘叔和他说妻子生病了,他就批了假没让司机来,这会只能去食堂吃完饭,再打车回去。 何嘉林吞咽了下,把伞往他那边递了点,僵硬道:“那走吧。” 就这一次,说完这次就再也不说了,以后他离裴雪郁远远的。 这么想着,何嘉林一路上神魂在外、四肢僵直地把雪郁送到了食堂,又看着雪郁打了饭,坐在位置上小脸凑在碗口细嚼慢咽吃着菜。 饭菜升起的热气打湿了他的睫毛。 何嘉林躲着视线,把长腿委委屈屈伸在桌子下面,过了会,没忍住问道:“谢青昀去哪了,他怎么没送你?” 雪郁吃着饭,含糊其辞道:“他有事。” 何嘉林看着他吃饭时更鲜红的嘴唇,眼皮跳了下,本来想着死也不要再说话,这会又没忍住开口道:“那他不在,你是不是很不方便,没人给你拎包什么的。” 出乎意料的,雪郁摇了下头,“他不在也好,他有时候很不听话,不过确实不方便。” 何嘉林脑袋逐渐发热,看他红润一张一合,和梦里面色潮红问他要不要闻自己的裴雪郁渐渐重合,他目光炽热晦暗,遵循本能地说道:“我可以做他做的事,拎包买东西不论是什么都行。” “只要你开口,我就能做到。” 也不忘了讨要别的:“不过你给他的奖励,我也想要。” 这话来的莫名其妙又很突然。 雪郁停下筷子,那双漂亮的眼睛直视起他,语气像是含着钩子,半真半假道:“奖励?如果他平时做了讨我欢心的事,我会亲他。” “你想要这个奖励吗?” 第14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4) 何嘉林表面不动如山呆若木鸡,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却处在崩断边缘。 绵软声音顺着浓甜的香气飘过来,在闷挤的食堂打着旋在他耳廓环绕。 ……亲,是那个意思吗? 何嘉林注意力都很难集中,好不容易理解了那句话的含义,脑子里随之而来涌起一个念头,是他一直不敢面对却又不得不承认的—— 他好像真的不太直。 裴雪郁脸颊红红,软着声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心脏都要蹦出来。 说会亲人的时候他也很心动,而且身上香香的,跟他在一起只能闻到他的味,他敢保证裴雪郁随便说点什么,他都会被牵着鼻子走。 这肯定不是直男该有的表现。 完蛋了。 他老爹知道他是弯的,会不会把他腿打断? “开玩笑的。”气氛凝固僵持了许久,被这三个字打破。 眉眼平静得不带分毫波澜的漂亮青年收回视线,重新拿起筷子,吃过饭后脸颊晕起气血,格外赏心悦目:“那些是他该做的事,不会有奖励。” 而且雪郁不想和主角攻受以外的人产生过多交集,要和他们说话,要和他们相处,那太麻烦了,不是懒惰咸鱼喜欢做的事。 何嘉林躁动不已的身体被从头到脚泼了盆冷水。 什么是开玩笑的,亲亲是开玩笑的? 何嘉林嘴角瞬间拉成一条直线。 雪郁刚巧低头吃饭错过,把仅有的饭吃完,他用纸擦擦嘴,秾艳的眉眼微眯,有点懒洋洋的:“我吃饱了,走吧。” 他站起来,何嘉林却依旧坐在凳子上,身板挺得笔直,语气闷闷道:“不送了……” “嗯?”雪郁没太听到他说什么,丰饱嫣红的唇肉微抿,发出尾调拉长的一个字音。 何嘉林冷厉下颌绷着,嘴角耷拉,很不高兴的样子:“我说我不送了,你自己走。” 莫名有种狗狗讨不到食破罐子破摔的悲愤。 雪郁这才听懂这是不想给自己打伞了的意思。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节 纤细的手指提了提领口,乌木般纯黑的软发垂在鬓边,雪郁情绪平平地嗯了声,说了声再见,提步就走。 他没有表现出不高兴,毕竟打伞不是何嘉林的义务,没人打伞,他可以冒雨去便利店买一把,雪郁顶多觉得有点棘手,不会有其他感觉。 纤细的身板从何嘉林身边经过。 骨节有力的大手忽地握住他手腕,把他拉得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一步,膝弯顶住何嘉林发育极好的大腿才停住。 雪郁蹙眉,对这发展感到始料未及,低下小脸对上何嘉林的视线,不解道:“做什么?” 何嘉林舔了下唇腔,不敢看雪郁,盯着他指尖的一点藕粉,气道:“你就不能别答应这么爽快吗?你没有伞,打算淋雨走?” 不是你说不想送我的吗。 雪郁发现何嘉林这个人真的很怪。 他还不知道找什么词汇来回何嘉林,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就站起来,唰地拎起还在掉水的伞,说道:“我就是贱的。” 雪郁:“?” 何嘉林能送他也好,原主身子太差,淋点雨不知道又要生什么病。 于是雪郁也没追究何嘉林的大变脸,跟在他身后,走出食堂。 何嘉林人高腿长,走路都比平常人大几步,但雪郁步子小,他扫了眼雪郁,不知怎么,生猛的走路速度又缓下来。 雪郁拂去衣袖的水汽,道:“送我到学校门口就好,我打车走。” 何嘉林没回,他望着周围人黏在裴雪郁身上的目光,啧了声,把伞沿往下压了压,挡住了形形色色的视线。 正吐槽这群人是不是一辈子没见过男的,一直看看看烦不烦,一只手就搭到他手臂上,细白的指尖用了点力,“看不到路了。” 何嘉林怔了怔,忙不迭抬起伞。 雪郁能看清路舒服不少,他不是喜欢亏欠的人,何嘉林不在他欺辱的范围里,他不想欠何嘉林什么,抿抿唇道:“我把钱转你了,你回去记得收一下。” “什么钱?” “送我到门口的钱。” 何嘉林的脸几乎在他话音一落下的时候就垮了下来。 嘴角扯了扯,气得不行,“哦,你和我就算得这么清,和谢青昀就不,我和他差哪了?” 雪郁:?没事扯谢青昀干什么。 雪郁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没说,转眼就到了学校门口。 这会人多,下课的学生都挤在门口,出租车供不应求,好不容易来一辆就被别人打走,雪郁只能在公交车站下边躲雨边等,期间他让何嘉林先走,何嘉林不肯,非要杵在旁边。 何嘉林身上温度高,耐寒抗冻,站在那都不带动的,就是脸很黑,凶神恶煞的像是要把周边路人都吞进肚子里。 他脸色太吓人,雪郁嫌他影响市容,隔了会又说:“要不你先走吧,我自己等就可以。” 何嘉林心头又是一阵火起,就这么爱赶他? 眉峰拢起来,何嘉林含了炮仗一样,目不斜视地咬牙道:“我就爱在这待着。” 雪郁有些无语,随他去了。 雨丝倾斜,冷风吹得人手脚僵麻。公交车站下的漂亮青年脑袋轻垂,鲜润的嘴唇冻得轻轻发颤,指尖的一点绯红也渐渐褪去。 他把下巴垫在高高的衣领处,呼着遇风即散的热气,等了会没见有车来,便从羽绒服口袋拿出自己的手机。 这几天虽然见不到谢青昀,但雪郁为了维持人设,偶尔会给谢青昀发短信,短信内容都很霸道。 类似于现在发过去的一条:[这周囤了很多作业,回来记得给我做。] 谢青昀估计被他霸凌惯了,没表示不满,隔了会就回道:[好。] [如果很急,可以拿医院给我,我做完你再带走。] 雪郁确实有几项明天要交的作业,不过顾及到谢青昀身体,他本来没打算交,谢青昀这样上赶着他还有些吃惊。 在心里忖度片刻,雪郁叫出系统:“统,谢青昀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系统查了下数据指标,回道:【好了很多,虽然还不到能出院的程度,但已经可以帮你写作业了。】 雪郁:“……你就很像个压榨民工的无良系统。” …… 等了十多分钟,雪郁总算打到车,和何嘉林道别后回到公寓楼。 傅炀还没回来,不过发了消息说晚上会回来做饭。雪郁去屋里收拾了一趟,琢磨着吃完晚饭去医院把作业拿给谢青昀,涨涨厌恶值。 又刷了半天手机,雪郁感觉到困,眼皮不停打架。 傅炀回来时他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姿势很不规矩,纤薄衣料勾勒出极细的腰线。 他脾气坏,睡觉的样子倒是招人,唇肉轻张着,像娇怯的瓣蕊,碰一下都仿佛会发出呜咽。 傅炀仓促挪开视线,知道雪郁是等自己等睡了,把外套放回房间,走去厨房做饭。 做饭也没用太久,热了米,把准备好的菜下锅一炒,就差不多能吃了。 特意等身上油烟散了散,傅炀才出来,轻手轻脚走到沙发边,蹲下,推了推雪郁粉润的肩膀。 “起来吃饭了。”声音原本是正常的,在扫到一截隐隐露出的锁骨后,僵了僵,变得不自然。 雪郁轻皱眉,露出抗拒的表情,抓住推他的那只手,脸压了上去。 他不仅手软,脸颊也绵软得像是搅出来的奶油,蹭了蹭,就挤出一团软肉。 傅炀手背都酥了,哪里经得住他这样。 喉结紧了紧,傅炀另一只手探过去,把雪郁紧捉他的那两只手擒住,又重复道:“吃完饭再睡,等会凉了。” 雪郁也不是那种睡起来雷打不动的类型,被他一抓,艰难睁开眼。 手肘撑着沙发趴起来。 明白发生什么,雪郁浓密沾水的睫毛颤了下,迷迷糊糊地,咬了咬嫩红的嘴唇,含着困腔道:“几点了?” “下午六点多。”傅炀声音也变成了低低的气音。 雪郁嗯了声,还有点困:“饭做好了吗?” 傅炀:“做好了。” 听到有吃的雪郁才积极了点,打了会盹,慢慢悠悠起来去餐桌吃饭。 傅炀一般在外面就吃过了,所以给他做完就会回自己房间做自己的事,他好像总是很忙,进了这间屋子是一个样,出去就是另一副不为人知的模样。 雪郁吃完把碗筷放到厨房,然后把房间桌子上整理好的一摞作业拿上,穿好衣服准备出门。 路过傅炀房门时,他犹豫了下要不要告诉傅炀,想了半天还是没这么做。 公寓楼离中心医院是半个钟的路程,现在不是高峰期,雪郁很快就打到车去了医院。 进电梯时,雪郁脸蛋羞红了些。 人家来住院部拿的都是饭菜、水果之类满满都是心意的东西,只有他……拿了一堆作业。 不过不让谢青昀落下学业,多方面发展,也算是心意吧? 雪郁打开病房门,谢青昀冷郁的目光就扫过来,在看到是他,微微怔了下。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多久没说话了,男人声音哑如砂纸。 雪郁不去看他的视线,把作业放到病床紧挨的桌子上,淡淡道:“送作业,你不是说急的话给你送过来?” 谢青昀淡如湖泊的眸光动了动,苍白手指撑在床边坐起来,拿起那摞作业翻了翻,低声道:“嗯,我现在做,要两个小时,你能等吗?” 男人唇色过于白了,雪郁皱眉看了会,没回答,指了指桌子上一筷未动的饭菜,“你怎么不吃?” 谢青昀不太在意这个:“没胃口。” “没胃口?”雪郁眉尖又拧了下。 不吃饭主角受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 舔了下唇,雪郁眼睛翘起来:“再没胃口也吃,我都花了钱的。” 谢青昀微微垂眼,顺从道:“好。” 雪郁坐到长凳边,几许柔软黑发乖顺贴在耳廓,眉目秾艳漂亮,他随意指了指饭菜,浑然一副矜贵高傲的模样:“先吃,吃完再给我做作业。” 和以前一样颐指气使的,谢青昀见裴雪郁第一面起,他就在发号施令,让周围一堆人围着他团团转。 那时候他厌烦、恶心、避之不及,现在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他会撒谎,说那种半小时可以搞定的作业需要两小时才能完成。 清俊隽雅的男人倚在床边,长直的睫毛轻垂,藏匿起涌动的情绪,掰开筷子不动声色吃了口还有些热气的饭。 雪郁看他开始吃饭了,就拿起手机消磨时光。 他平时不爱看消息,通常等有空了才看,右下角的软件已经堆积了几十个小红点。 雪郁点开,首先蹦出来的是何嘉林退款的消息,下面紧跟着一条语音。 ——你回到家没,有没有感冒? 谢青昀手一顿。 雪郁回了个“没”字就退出窗口,没把退款的事放心上,他给了是他的事,何嘉林不收是何嘉林的事,亏的也不是他。 指尖懒懒地往下滑了滑,扫到一个眼熟的名字,显示十分钟前发来两条语音,雪郁愣了下,点开。 病房空荡寂静,任何声音都听得真切,估计隔壁都能听到傅炀那语调奇怪,捉奸一样的语气。 ——吃完饭就没影。 ——你又去见那个姓谢的了? 谢青昀眼帘微微掀起,眸光深邃漆黑,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第15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5) 雪郁眼皮都跳了下,搞不懂傅炀是怎么回事。 他来见谢青昀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节 于是如法炮制,就回了个“嗯”,退出窗口,又回了几条无关紧要的消息,雪郁抬起脑袋,猝不及防对上谢青昀晦深的目光。 视线一移,看到他的饭和菜都没动多少。 雪郁蹙蹙眉尖,把手机放回去,问道:“看我干什么?我能吃吗?” 谢青昀脸色白如浆纸,黑眸静静盯着他,冷淡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仿佛深冬寒冰:“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完全不像对待金主的样子,雪郁咬了咬唇,不高兴道:“睡完觉就去学校了,还能做什么?” 谢青昀低垂薄窄眼睑,语调透着难辨的味道:“你最近和何嘉林很熟,还有那个租客。” “不熟,”雪郁觉得他这话奇奇怪怪的,微翘的眼尾扬了扬,心不在焉地道:“再说熟不熟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快吃,我不想再催了。” 往常这样摆出不耐烦的情绪时,谢青昀再怎么都会听话,可这次却一反常态。 他把掰开的一次性筷子放在还沾水的塑料袋上,投来视线,确实是没再说熟不熟的事了,低声道:“我想出院。” 雪郁瞌睡都被他惊醒半截。 谢青昀要住多少天是医院敲定的事,最少、最少要住半个月,住够这个时间再经过一次检查,医生说没问题了才能走,到时候不放心想继续住几天也可以,不想住马上出院也行。 但谢青昀还没住多少天,着什么急。 “你闹什么?”雪郁这会还端着小少爷的腔调,语气平平带着点不解:“你也没有其他事,安心住着不就行了?” 而且出院了还会被他欺负,还不如就住医院呢,不用见他也不用挨欺辱,谢青昀怎么想的啊。 谢青昀唇角平直,只简单道:“我身体已经好了。” 这话不算作假,谢青昀身体素质特别好,即使这段时间没吃多少东西、没怎么运动,身上肌肉依旧坚硬不掺水分,萧条单薄的病服穿在身上,也不显羸弱病气。 除了脸色白一点外,确实像可以出院的样子。 但雪郁不想冒险,还不松口,微眯起眼道:“不行,只是你自己觉得好而已,待满了时间该出会让你出。你要是嫌闷,就做做作业。” 谢青昀:“……” 他说:“作业没带。” 雪郁顿了会儿,舔舔嘴唇道:“我过两三天给你拿过来,没来之前你就看看手机,和隔壁那个大爷聊一聊天也可以。” 脸色微白的男人听到这话,瘦长的手指曲了曲,声音低哑:“……你还会再来?” 关注点怎么这么奇怪。 长凳太硬,雪郁坐得有点不舒服,眼也没抬挪了挪位子,嘴上道:“会。” 谢青昀没再说话,身上攒聚的阴郁却莫名消散不少,重新拿起筷子吃饭。 雪郁不知道他自己哄了自己什么,也懒得问,肯吃饭就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平时中午雪郁都要睡够一小时,今天没来得及,就睡了半小时不到,在肌肉记忆下手脚都软了,特别困。 眼皮一搭一搭的,离彻底合上大差不差的时候,脑海中蓦地迸出惶恐至极的机械音:【乱套了!!!】 雪郁:“……” 雪郁一听这三个字就觉得没好事,加上系统从绑定他开始情绪就没这么激烈过,心跳无端加快了点,赶忙问道:“又怎么乱套了?” 系统机械音刺啦啦响,尖锐又跳脱,仿佛背后着火了似的:【我刚刚查看了下主角受的厌恶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雪郁眼睛亮了亮,有点期待地小声问道:“增加了吗?” 【一点也没加!!!】 咆哮完,他又刺啦了一阵,继续道:【值数跌到了负值!主角受他一点都不讨厌你了!我带的是恶毒炮灰组,是要为主角攻受的爱情添一份力,推动他们相亲相爱密不可分,有多讨厌就有讨厌。为什么做成了洗白反派啊!!】 【我承认世界剧情是有点偏差,有很多该发生的没有发生,但是以前快穿组也处理过不少这种情况,每次都成功了,脱离世界前,主角攻受的厌恶值都维持在一百。从来没有一次剧情走到后期,厌恶值不增反降,甚至跌到负数的情况!】 【裴雪郁的戏份在原书占据不多,如果在剧情走完以前,主角攻受的厌恶值还不到一百,那我们这个世界就算失败了。之前我和你说过,你得完成十个世界才能回到现实,现在第一个就离失败不远,以后怎么办!】 系统一口气说得都要撅过去,试图让自己的宿主知道事态有多严峻,再这样下去他俩之前都要白干了!什么奖励都泡汤,下场就是等着喝西北风! 可他家宿主注意点完全偏离。 雪郁抿抿嘴巴,很不开心地:“你在内涵我没用吗?” 他长得漂亮,睫毛浓密纤弱,润润的眼尾下弯时看起来委屈得不行,让人恨不得放下手头所有事抱着他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 【……没有。】系统的声音弱了弱。 他大概知道剧情为什么崩成这地步了。 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被人讨厌,就像志怪古籍中娇媚冶艳、会吸人阳气的精怪,再怎么坏到骨子里,都很勾人。 雪郁抿唇回想了许久,没想明白:“我没有崩人设,也有好好走剧情,为什么会跌到负值?” 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系统平静下来:【不知道,可能是bug。】 【裴雪郁的戏份还剩得不多,主角受的厌恶值只能这样了。快穿局评价世界成功与否有两个标准,一个是主角攻受厌恶值都到一百完美通关,一个是主角攻受任意一个到达一百勉强通关。】 【完美通关次数多了,十个世界有缩减的机会,可以提前回到现实世界。相反,如果勉强通关次数多了,有可能十个世界完成了还不予通过,需要继续过新世界,直到完美通关比例多于勉强通关。】 【这个世界最多评个勉强通关。接下来你把重心放在主角攻身上,专注刷他的厌恶值,把他的刷满就行了。第一个世界,不用多完美。】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雪郁。 雪郁微微侧了下头,疑惑:“不用刷谢青昀的了吗?” 【对,来不及刷了,除非杀人放火,否则不可能大幅度提升厌恶值。】 看了眼床边清冷淡漠的男人,雪郁在他看过来前收回视线,“那我是不是不用见他了?” 【不可以,只是调整重心,你的人设和行为逻辑还是要维持,该怎么和谢青昀相处,还是怎么相处,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就像你刚刚说过几天来,你到时候还是要来。】 雪郁一口咸鱼的气还没出完,就咽了回去:“好吧。” 商讨了新策略,不用再刷主角受的厌恶值,雪郁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里,等谢青昀给他写作业了。 雪郁站起来,恹恹地舔了口有些干的嘴唇,整理好移位的衣服,他朝谢青昀道:“忽然想起作业不是明天交,我先回去了,过几天给你带作业的时候再来拿。” 说完,也没等谢青昀什么回复,雪郁扭头离开。 …… 出了医院门,冷嗖嗖的寒风迎面吹来。 雪郁眼底冒起雾意,袖沿外露出的手白得扎眼,纤细雪腻,隐隐可见脆弱的青脉,此刻因为太冷,轻轻打着颤。 正要低头叫个车,眼前忽地掠下一片阴影,雪郁愣愣抬起头,而后表情一木。 ……麻了。 高大挺拔的男人穿着利落,身高比旁边的人都要高大半截,他拧着眉峰,摸了摸雪郁冰凉的耳朵:“很冷?” 雪郁侧着脑袋躲过他的手,抿抿唇瓣,问道:“你是要去看谢青昀吗?” 傅炀脸黑了黑,一副被恶心到的口吻:“操,谁看他。” 雪郁用手机叫车,抽空回:“那你来干什么?” “想来就来了。”傅炀声音很小,拿过雪郁冷冰冰的手帮他焐热,嘴上模模糊糊道:“总要看着点,不然我怕你到时候又带回来别的野男人。” 雪郁:“……??” 什么意思? 傅炀转移话题道:“打上车了吗?” 雪郁也很容易被带跑:“打上了,还有两百米。” 傅炀“嗯”了声,继续裹着雪郁的手给他传递温度。 傅炀体温高,手心是烫的,暖得雪郁很舒服,而且他很高,能遮风。 雪郁犹犹豫豫半天,带着一股子香气往傅炀身前凑了凑,自以为很隐晦,其实男人后脑都麻了瞬,黑发下的耳廓滚烫一片。 怕冷往他怀里钻的样子,好像只小猫。 怎么这么可爱? 打的车就在附近,来得很迅速,雪郁上车后看着跟进来的傅炀,一个头两个大。 傅炀很闲吗,大老远跑过来也不看谢青昀,就和他站了会儿又回去。 吃饱了出来兜风了? 傅炀仿佛看不到雪郁变幻莫测的表情,挤进来就关上了车门。 ……真的很麻。 …… 回去的路上不是很顺利。 前方路况出了点小问题,后面的车辆都堵成长龙,无法前进一步。 司机是个暴脾气,骂骂咧咧从盘古开天辟地骂到现在,“还赶着回去交接班呢,这是干什么呀?真是不看黄历出门,倒霉事一堆。” 说着,他就想和后排乘客搭话。 瞅着后视镜,健谈的司机都找好话题了,又被傅炀那张锋锐凶戾的脸吓回嗓子眼里。 傅炀长得很帅,就是眉眼流露出的攻击性太重,看他一眼都感觉到胆寒的程度,司机都怕和他搭完话自己小命都不保。 傅炀没注意到司机的心理活动,他靠着椅背,目光若有若无投在雪郁身上。 雪郁坐在他旁边,手撑着下巴,很困,眼睫缓缓眨动,漂亮的脸上很直白地写着他想睡觉,只是这里没有能睡的条件。 傅炀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对雪郁的小情绪掌握得很清楚,想抱着雪郁让他睡自己腿上,但觉得雪郁肯定不同意,所以开口询问的时候也没抱多大希望:“要不要枕着我睡?” “……枕着你?” 雪郁连说话都有些含糊了。 脑袋一点一点的,特别乖,特别可爱,傅炀感觉自己心口都颤了颤。 “嗯,疏通路段可能还要很久,”傅炀按捺住想去抱他的冲动,喉结微滚道:“如果你实在很困就枕着我睡一会,到了我再叫你。” 雪郁闻言沉默了会,一时没说话,傅炀等了等,心逐渐沉入谷底,都以为他要拒绝了,就见香软的一小团慢慢吞吞趴过来,小脸贴在了他的大腿上。 小少爷习惯别人万事顺着他,所以也没觉得这样不妥,脸颊贴着昂贵裤料磨了磨,调整了个可以让座椅放下腿的姿势,阖住眼。 雪郁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入睡速度,哪怕周围时不时有汽车鸣笛的噪音,也没法抵挡他睡觉,不一会呼吸就变得匀长。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8节 傅炀怕突然开车他滑下去,手一直搭在雪郁的腰上虚虚护着,那截腰明明那么瘦,摸起来手感却很好,肤肉软滑细腻,抱住就舍不得松开。 傅炀心脏咚咚咚的,觉得自己手脚也麻软了。 凭借着强大意志力,他僵如木雕地坐在那里,除了那只手护着雪郁,其它的他根本不敢碰。 傅炀是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闻久了雪郁肤肉下漂浮的馥郁怪异的香,就被鬼上身了似的,低头在雪郁红润的唇肉上嗅了嗅。 也是香的。 雪郁连嘴唇都长得比他们要好看一点。 呼吸越来越急促、心跳越来越快,搞得他都不能思考,反应过来时已经含住那瓣嫣红饱满的嘴唇,特别小心地吃上了一口。 本来以为雪郁的手就是最软的地方了,没想到还有更软的,傅炀脑袋“嗡”地一声,原本打算适可而止,却发现停不停根本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怀里的人哪里受过这种事,被弄得很不舒服,面色苦楚,被动地张开可怜的唇缝,傅炀稍微吮得凶了点,他就浑身哆嗦一下,抵在男人胸膛前的指尖不停颤。 闷窄的车厢内,黏糊的水声细小闷弱,还有隐隐约约的呜咽。 雪郁瘫软在男人宽阔滚热的怀里,他连嘴唇都娇得很,一会功夫唇珠就变得肿胀软湿,巴掌大的小脸被攫住,不间断的亲吻让他大脑缺氧。 最后不知道是被男人体温烫醒的,还是呼吸不过来憋醒的,雪郁气喘吁吁睁开眼,纤白手指茫然地摸了摸嘴唇,碰到一手水。 眼皮掀起来,雪郁看向面前气息紊乱的傅炀,都要气笑了,哑着嗓子骂道,“你有病吗?” 第16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6) 雪郁嘴唇肿得可怜,看起来却意外的秀色可餐。 唇边是黏糊糊的一点水渍,肤肉被磨得泛红,傅炀看得眼一烫,仓促挪开,似乎也对自己占便宜的行为感到懊恼:“我以前不这样。” 谁管你以前怎样? 雪郁气得不行,同时心里又有点虚,他都不知道怎么和系统解释,他还没做开始做任务,就要失败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 傅炀怎么会亲他? 雪郁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蜷在膝头的手通红莹润,想了没一会就被还在发疼的嘴巴夺回注意力,他用手碰一下,又被疼得“嘶”一声。 混账……要不是顾忌傅炀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雪郁肯定忍不住给他来一下子。 停滞许久的车龙终于动了。 雪郁全程退避三舍,紧挨着车门,脸蛋又红又热,窗户还能映出他肿起的嘴唇。 他是真的生气了,直到下车回到公寓楼,都没再和傅炀说过一句话。 傅炀意识到自己的错,那张在名利场舌灿莲花的嘴,这会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但他每隔十来分钟,都会若无其事来问雪郁:“有没有要洗的衣服?” 公寓里只有一台洗衣机,平时他们三个都会固定好时间,轮流洗自己的脏衣服,谁都不会干扰到谁。 雪郁有要洗的,昨天换下来的衣服还在那放着,但这会并不想理傅炀。 傅炀也不气馁,隔一会端着装满水的杯子进来,盯着雪郁嘴巴看了会,哑声问道:“还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雪郁瞪了他一眼,漂亮眼睛看都没看他,淡漠道:“滚。” 在傅炀第三次进来,又找些鸡毛蒜皮的事来和他搭话后,雪郁终于烦了,几步走到门口,仰起脸道:“你烦不烦啊?” 高大男人耷拉着眼皮,语气不复以往闲散:“因为你还生我气。” “我不气了行吗?”雪郁倒没觉得被亲一下能有什么,他就当栽在同一条狗上被啃了两回,他现在就想傅炀别再烦他了:“我真不气了,别和我说话了行不行?” 傅炀折起皱褶的眼皮抬了抬,以他的高度,他能看清雪郁脸上任何一处地方,只用垂一下眼就能看到那张软嫩的、还很红的嘴,前不久他刚刚碰到过。 不能否认的是,他真的有些不正常。 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盯着雪郁的嘴巴,毫无预告且相当突然地问道。 “那我能亲你吗。” “我这次征求你的同意了。” 雪郁:“……” 雪郁:“………???” 你没完了? 天生勾人的眼睛都被吓圆了点,那张小脸看起来匪夷所思、不可思议。 “你和谢青昀是不是亲过很多次?”傅炀视线一直没挪过,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又酸又妒,都要冒酸泡:“我也想,我做的肯定比他好。” 雪郁神情羞耻,手指尖都气得发抖,脑袋抬起一点道:“我看你真的有病,别挡着门。” 他就没见过这种人,一边问他是不是和其他人亲过很多次,一边又说那种话,而且他明明亲得就很痛,怎么有脸说肯定比别人好的? 雪郁待不下去,转身欲走,却在下一秒,被男人箍着肩膀轻轻带回来。 他动也动不了,只能被迫窝在傅炀怀里,气得把嘴巴咬出白道子,“你是不是疯了?你那么想亲人,找别人去,别来烦我。” “只想和你。” 傅炀握着雪郁粉白的下巴尖,一闻到他嘴巴上的浓密香气,整个人都被香得头晕目眩,不太能思考地,说出一句流氓似的话:“张嘴好不好。” 是一句恳求的话。 但他眼皮微垂着,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会得到什么答案,不管雪郁说好还是不好,都不是很重要。 雪郁用眼睛瞪他,眼尾泛出细细密密的红晕。 只是那样也很可爱,睫毛像是装了什么开关,一碰到羞的事就颤个没停。 事业有成的男人明显坏心眼很多,当雪郁下定决心抿着嘴不理人,他就脑袋发热地低头在那饱满唇肉上咬了一口,在雪郁气得张嘴骂人的时候,逮住机会进去。 雪郁的嘴唇太软,他这次有了经验,轻轻含住舔了舔,起初还能温柔一点,直到听见雪郁发出一声低低的抗议软哼,他脑袋轰然炸开。 …… 雪郁被吻得站不住,穿白棉袜的细腿不稳地抖了抖,抵着门的手往下滑出一道深色印迹。 “够、够了……”雪郁连声音都很可怜了。 都说快三十岁的男人应该克制又稳重,雪郁却不这么觉得,傅炀会对自己很凶、很急,他抵着对方的下巴想躲开的时候,男人会追着他的唇肉吮过来。 他会因为男人揽着他的腰往上提的动作,脚趾绷紧,两只腿都踮起来,方便男人含住他吃。 雪郁不喜欢接吻,他不知道接吻是不是都像和傅炀这样,嘴巴被强行撬开,里面被弄得很痛。 太不舒服了。 “怎么会够,再亲一会。”男人还会在他乱挠的时候抓住他的手,无耻地诱哄。 白皙漂亮的脸蛋红如瓣蕊,唇肉肿胀不堪,雪郁软得腰都直不起来,也只有在这种关头,男人发挥了他的绅士,把哼得像刚出生的猫崽似的雪郁抱到了沙发上。 雪郁还没得到片刻喘息,嘴唇又被压得陷下去,闷软的哼哼声被傅炀迫不及待的吻逼了出来。 很小声、很细软的哼,根本盖不过别的声音,比如说现在响起的、锁簧弹开的脆响。 雪郁下巴湿哒哒,被外面涌进来的风冻得一哆嗦,茫然地翘起湿润的眼睛,一股可怜劲儿。 傅炀则满脸被打搅的烦躁。 门口沾了风雪的男人长身玉立,苍白的眉眼淡漠清冷,他穿了一身及膝的外套,里面衬高领的毛衣,气质冰冷十足。 他目光滞缓地滑过嘴巴和脸蛋都红扑扑、一副活色生香样的雪郁,顿了好一会,像是才明白发生什么。 眸光寒得骇人,一字一顿的,语调带着此前未有、想撕咬一切的可怖气息:“傅炀——” 第17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7) 雪郁从来没遇过这种场面,尴尬得耳朵通红,拽着男人衣领的手都抖了抖,他甚至忘了问本该住院的谢青昀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怎、怎么……”不仅嘴巴被吻得透透的,连声音都被弄哑了。 谢青昀眉心竖起,黑眸冷如冰窖寒泉,被那一声激得五指拢起,脑袋里唯二划过的两个想法是。 以前早出晚归生怕多见裴雪郁一面会折寿的傅炀,现在是吃错什么药了? 第二个,雪郁好像喘得很厉害。他那么娇,嘴巴都红了一圈,他们到底亲了多久? 他不回来,两人是不是会一直亲下去? 谢青昀硬生生压下眼中的暴虐,抬步,走到雪郁面前,拍他的背帮他顺气,看他喘成那样子,皱眉:“……你不会喘气?” 雪郁一张脸白兮兮的,很容易留下别的颜色,脸颊、眼下一圈都有点红,下巴全是水都不顾得擦,一个劲呼吸空气,像是憋了很久。 他确实没喘气,傅炀凶成那样,都快把他吃干了,他本来就不擅长这种事。 雪郁任由谢青昀拍着,喘了几口稍微缓过来些,朝他道:“你最好想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让我能接受你这个时候出院。” 谢青昀垂眼,面貌冷肃,拍着柔软肤肉的动作却很轻:“你走之后,护士来例行检查,她说我恢复不错,可以考虑提前出院。” “是吗?”雪郁狐疑道。 被亲到大脑发昏的后果有好也有不好,不好的谢青昀说不太清,好的是在问完这句话后,雪郁并没有去刨根问底地追究。 扫过那张被男人不知轻重磨出多处深红的脸,目光一移,轻轻对上旁边不容忽视的目光。 傅炀不冷不热看他一眼,抽出纸帮雪郁擦下巴,他像一只自知惹主人生气、晃着尾巴去讨好认错的大型犬,都不用雪郁表现多强势,随便说点什么,他都会立刻去做。 谢青昀眼皮覆着,突兀开口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和他亲了几次?” 雪郁:“…………” 这个问题他今天被问了两遍,不同场合,相同语境。 嘴唇还肿得有点合不上,雪郁拨开背上的手,打算当没听到。 谢青昀对这个问题好像出奇得感兴趣,他见雪郁不回答,便自己猜测:“九次?十次?还是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倍。” “就一次!”雪郁听不下去,嗫嚅着,快速打断道。 有病啊……亲那么多次他都要死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9节 有意地说少了一次,换来傅炀若有所思的一眼,英挺眉骨微挑,想出声纠正,被雪郁瞪不是瞪地警告了一下,舌尖卷起咽了回去。 他是个很要脸的人,这点表现在方方面面,不仅撒谎说少了次数,还想立刻把话题引向别的地方,不管是什么都好,只要别再说接吻的事。 雪郁舔了口软烂的嘴唇,眉毛皱起:“你去倒杯水给我。” 谢青昀微抿唇,僵了两秒才站起来去拿杯子,他不会看不出雪郁这是想把事情揭过的意思。 他没用多长时间,水一倒满就走了出来。 雪郁表情厌烦,脆弱薄软的眼皮红得怪异,他现在和两人都不想说话,想站起来,却蓦地瞥见什么,又瞪了傅炀一眼。 傅炀很喜欢看他这副表情,可爱得要死,可这会也有点不解:“?” “那个,捡回来。”雪郁饺子皮似的脸又晕出红,纤长的手一指,落点是地毯上一只凌乱的白棉袜。 傅炀瞳孔一缩,后背细细密密泛起麻痒,他都不用细想,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 刚刚雪郁又挠人又踢人的,不老实得很,袜子蹭掉的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心跳自发变快,傅炀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帮他捡了回来。 雪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社死的场面,颤着乌泱泱的睫毛接过,低头去穿袜子。 他坐在沙发很靠外的边沿,上半身凹成起伏的弧度,翘起那只光洁细直的脚,用面料重新覆裹住。 没开窗通过风,客厅有股黏糊糊的闷热感,这种热在雪郁身上的衣服往下坠了坠的时候达到巅峰。 不知怎么,两个在旁边等着的人忽地顿了顿。 雪郁这会很迟钝,或许是缺氧太久了,也或许是单纯臊的,他没注意到空气变得奇怪,自然也就没看到两个男人眼也不挪往他衣领里看的画面。 谢青昀算是道德感很强的人,平常在路上看到露腿的都不会主动去看一眼,甚至会有意避开,可现在他就很怪,比流氓更像流氓的直直往里看着,喉结不住滚动。 甚至在雪郁试图起来时,身体快于意识的,按住他的胳膊。 雪郁惊了下,略微挣扎片刻,不解道:“抓着我干嘛?” 那只抓着他的手修劲有力,很烫,主人的声音细听有些哑:“没穿好。” 雪郁:“……”穿个袜子要穿多好? 眼见雪郁脸色变得不耐烦,谢青昀慢慢松开手。 面前的人腾地站起来,冷着脸径直往卧室走,啪地把大门紧紧闭住。 ……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一人一统看着镜子里那张过分红肿的嘴唇,气氛有一丝难言的煎熬,雪郁被迫在脑海里和系统回看自己被按在沙发吻得不住后仰的尴尬录像,“是他自己亲上来的。” 系统如果有眼睛,那此刻一定是了无生气的:【我看到了。】 【我还看到主角攻的厌恶值也跌到了负值。】 雪郁沉默半晌,试探地问道:“那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救了?” 系统很心酸:【太上老君来了都无力回天。】 雪郁习惯性咬咬嘴巴,感到一阵痛,皱眉道:“下次能不能给我传个没出问题的世界,主角攻是正常人的那种,不会像狗一样啃我的。” 系统:【……】 系统机械地关掉录像,可能是先前就有预感,他很快接受了第一个世界就失败的事实。 无视雪郁的要求,他无比确定地说道:【你再待下去这个世界会更乱,所以你得尽快搬出去,不能再和主角攻受接触。】 雪郁对他口中的搬略微不解:“任务都失败了,还要继续待在这个世界?” 【只有通关才能脱离世界,其次就是到原书中自然死亡的时间。】 系统见雪郁小脸变白,继续道:【我会向主系统申请强制脱离,不过各种流程走下来,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批准。你先随便找个地方住。】 【一旦上面批准,我会立刻让你脱离。】 雪郁点点头,也没多难以接受,系统刚说完他就想好要去哪里苟剩下的半个月了。 昙市附近一百里开外的度假村,别墅式酒店,天使式服务,各种娱乐设施唤醒寒冷的冬日。 不用做任务,不用被啃,拎上行李箱就能走! …… 月黑风高,时针指向十点。 三人居室自带的小阳台狭窄紧仄,老旧的窗勉强抵御着寒风。 一条绳拉起来,上面不紧凑地挂着长短不一的衣服,有些还在滴水。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就在这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左顾右盼地走进来,四处看了看,轻轻吐出口气。 外面来源不明的光照进来,打亮他那张无边冶艳勾人的脸。 他的目标很明确,一进来就看向墙角边堆着的、有半人高的滑轮行李箱,上面盖着防尘罩。 原主喜欢整洁,房间里不爱摆太多东西,行李箱这类的杂物都放在了小阳台上。 行李箱,跑路当然要带上这个。 雪郁正想着要怎么无声无息把箱子抬进房间时,身后倏地传来脚步。 心脏重重咯噔一下,雪郁后背贴住墙,呼吸高速度加快。 他出来前确认过两人都待在房间,而且好久没动静,怎么会突然出来? 雪郁抿紧唇,紧紧盯着在模糊光线中逐渐明显的黑影,宽肩窄腰、身形高大。 “傅炀……?” 傅炀对上他润柔的眼睛。 他觉浅,而且没睡着,雪郁一经过他就醒了。 眉骨微微挺起,扫过像棵小白菜般蔫蔫贴在墙根的雪郁,声音悠慢:“大半夜来阳台做什么?” 雪郁脚都要软了,睫毛晃如蒲扇,紧咬舌尖镇定道:“来阳台你觉得能做什么?当然是收衣服。” 傅炀道:“晚上十点?” 雪郁坚持到底:“身上这件穿得不舒服,想换一件,这你都要管吗。” 傅炀不清楚有没有信他的解释,他又走近几步,个子奇高的男人在小阳台站得憋憋屈屈的,伸手,擦掉雪郁脸上的水:“想收衣服怎么不叫我?谢青昀也还没睡。” “我收个衣服干嘛要叫你们俩……”雪郁皱着眉说了没几个字,停住。 他好像没看到晾衣杆。 而且以他的高度,似乎够不着绳子上吊着的衣服。 雪郁:“……” 这也要搞区别对待? 傅炀看着纳闷闭嘴的雪郁,唇角上提了一下,他承认他坏,不然也不会在这时趁热打铁道:“我能帮你收,但有条件。” 雪郁不耐地嗯了声:“说。” 声音不知是因为刚睡醒有点哑,还是因为别的,他低眼道:“白天的事再来一次。” 雪郁:“…………” 他气得想笑:“让你收件衣服,就得让你啃一次?” 傅炀被“啃”的形容说得眼皮跳了跳,但只沉默一瞬,就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说法:“也可以收两件,来一次。” 微低下头,宽大指节扯过雪郁的手指,在有肉的地方揉了揉,“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们这一行,无论干什么事情都会给自己讨好处。” ……谁讨好处,是要啃别人的? 雪郁懒得和他纠缠:“那我不收了。” 雪郁转过身,从傅炀身边刚走一步,男人就猝不及防捉住他手臂,雪郁差点没站稳,蹙眉:“干嘛?” 傅炀没回,低头摸向他的手,左捏一下,右捏一下,也不说话,好像他不同意就会整晚都赖在这里抓着他不走了。 今天还要收拾东西,雪郁当然不可能陪他在这里干耗。 僵持了许久。 晕着润粉的眼尾翘起,雪郁咬了咬还肿胀的可怜唇肉,气结道:“……快点。” 傅炀抬起眼:“什么?” 雪郁简直想咬他一口,睫毛微颤,声音艰难挤出来:“快点亲。” 公寓楼房间之间不隔音,怕惹来谢青昀的注意和眼前人的怀疑,他只想快点打发掉傅炀。 单单被吻了两次,他就知道怎么能让自己不那么难受,会很乖地仰起脸,减少高度差带来的不适。 那张嘴唇形丰饱,粉粉润润的,滋味顶好。 他没有露出多抵抗的表情,好像无论别人把他亲成什么样子,无论怎么对待他,都是被允许的。 傅炀莫名其妙就被激得,手指都泛起白。 …… 手脚发软的雪郁带着件衣服回到房间,揪着枕头砸了几下。 他不止头皮,连后背都被气得发麻。 行李箱没拿到就算了,还被傅炀那混账逮住一顿啃。 系统安慰道:【忍一忍,明天就能跑了。】 雪郁抱着枕头磨了磨,哼哼唧唧:“可是我嘴巴好痛。” 系统:【……】刚刚怎么不说? 雪郁从来没经历过一天之内被拉着亲三次的糟心事,所以消沉了一会。 但他今晚是肯定要拿到行李箱的,雪郁特意等了快半个小时,估摸着傅炀差不多睡了不会再出来时,他又蹑手蹑脚跑去小阳台。 阳台光线很弱,雪郁把脚步放到最轻,手指还没摸到防尘罩,就瞥见旁边的老式拖把。 半个小时前,他被压在这里吻出的水,就是用这个擦干净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0节 雪郁又被气了一通,愤愤地去拽行李箱上的防尘罩。 刚扯到一半,他不想听,又确确实实听见一道淡漠冷感的声音:“裴雪郁?” 雪郁薄细的身板都僵了一下。 颀长高挺的男人不用几步就走到他身边,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桎梏住他的胳膊,声音很低:“我们谈谈傅炀的事。” 其实他更该问的是“你怎么还没睡?”,又或者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可他整晚脑子里都是雪郁下巴很湿、软软呜咽的画面,想问清楚,他和傅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雪郁没回头,他无言地沉默了几秒,有打开眼前窗户跳下去的冲动。 ……真是服了。 一个两个大晚上都不用睡觉的吗?! 第18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8) 谢青昀的手很热,宛如一个铁炉,热意浇在细白的手臂上,惹得雪郁一阵不适,他自暴自弃沉默了会,才慢吞吞扭过头。 翘起稠密的眼睫,不怎么客气地开口:“有什么好谈的。” 借着昏弱的光,那张红肿的、被咬得唇边都晕粉的小嘴露了出来,谢青昀拢眉,本来想好要问的话,此刻都变成:“……还没消肿。” 他的话指向性太强,雪郁要是不懂就是真蠢了,咬咬嘴巴不想让他看。 刚又被啃了遍,能消肿才怪。 谢青昀磨了磨握着的腕骨,心里涌动的烦躁让他组织不好语言,没有弯弯绕绕很直白地说:“比下午看到还要肿,唇边也粉了。” 雪郁:“…………” 他又耻又恼,语速飞快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回去睡觉了。” 可惜男人个高腿长,把他小小一团挤得没办法走,只能停在原地,看这人还想说什么废话。 谢青昀唇线很平,表情很正经,说出的话却与之完全违和:“你嘴巴受不住,这几天不要和他亲了。” 雪郁被他一副提建议的口吻噎得哽了哽,把手腕挣出来,烦道:“和你没关系。” 谢青昀抿唇:“你很喜欢和他亲?” 雪郁稠艳的小脸上一片粉,都要怀疑谢青昀是不是脑部受了什么刺激。 他不是多外放的人,自然也听不得这种问题,眼见谢青昀还要再问,情急之下只能回:“不是亲,是他发疯了乱啃。” 闭眼缓了缓,雪郁心想不能这么被动,抬眼对上谢青昀的视线,淡声道:“我和他这样,你很生气吗?” 谢青昀神色僵了下,长而瘦的指节往掌心里蜷了蜷。 雪郁却不用他做什么反应,替他答道:“你不会。那你还问那么多干什么?我把目标挪到了别人身上,你应该感到高兴。” 谢青昀喉咙压了压,他伸手握住雪郁软过头的手腕,艰涩地吐出一个字:“我……” 还没说完就被雪郁打断:“我们结束这段关系吧。” 外面又有一束光源投射过来,正好照亮谢青昀霎时变冷的脸色,手指拢紧,声音哑到令人发指:“你说什么?” 雪郁被他捏得有些痛,蹙起眉尖,微张的嘴唇呼出一股子香气,忍着疼道:“听不懂?就是合约作废的意思,以后你不用再听我的。” 他预想谢青昀可能会露出解脱后的欣喜表情来,毕竟谢青昀以前恶心原主恶心到众所周知的地步。 可男人脸上沉得仿佛要滴水,嗓音更是哑了十个度,他凭本能低声道:“……不行。” 合同作废,也就意味着以后再也没有立场和雪郁说话,或许会恢复到最早以前,他们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次面的时候。 手里的软滑不老实地动了动,雪郁脸上是很不解的表情:“怎么不行?” 谢青昀低低重复:“不能作废。” 雪郁皱着眉看了他几秒,抽出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作废就是作废了。明天我会把合同撕掉,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这个我不会干涉。” 雪郁看了眼行李箱,想着等会再来拿,他不再看谢青昀,绕过他想往房间里走。 谢青昀情绪太淡,其实生气起来不是很明显,他再一次捉住雪郁的手腕,脑子里的弦紧紧绷起:“你以前说的那些,都是骗我的吗?” 他说的话太多了,压根不知道谢青昀指的是什么,但无非就是那些骚话。 雪郁眼尾都不带挑一下,清淡地留下一个“嗯”字,甩开他离开小阳台。 他还急着去收拾行李呢。 男人还留在原来那个地方,半张脸掩没在黑暗中,他盯着空气中的某处,眼里掠过一抹扭曲的暗色。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雪郁绑起来。 把那张嫣红肿胀的嘴巴撬开,咬得他发疼,他那样娇养的人,肯定会可怜地哼喘,像今天下午看到的那样窝在他怀里哆嗦、呜咽,他最知道怎么让人心软。 可他不会怜惜,那张嘴被别人亲过了,他就往别的地方讨。 无论裴雪郁是哭,还是往前爬着想逃,他都会把人抓回来。 因为最开始,是裴雪郁先招惹他的。 …… 雪郁回到房间,整个人都瘫软了,拿个行李箱跟演谍战片似的。 最让他发毛的,是离开前谢青昀那副恨不得把他吃进肚子里的恐怖表情,要不是他跑得快,他都怀疑下一秒会被抓住一顿打。 零下几度,细滑的背上全是凝起的汗。 雪郁不敢再往小阳台跑了,他打算定个闹钟,先把要带的东西都整理好,明天趁两人都没起去把行李箱拿上,把东西往里面一塞立马跑。 明天九点钟直达度假村的大巴车票,系统已经给他提前买好,如果顺利的话中午他就能到。 到时候他就能享受半个月的假期了。 雪郁不算洁癖但很爱干净,每天都得换一套衣服,他收拾的东西里衣服占了大多半,其次就是各种值钱的东西,他怕到时候玩嗨了钱不够。 系统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雪郁趴在柔软的毛毯上,膝头并在一起,两条雪腻的腿肤肉扎眼的白,他伸手不知道在床底找着什么。 往常时刻活力满满的系统,沉默地顿了几秒,才道:【你明天最好把手机换了。】 雪郁对他的出现已经见怪不怪,困倦地眯了眯眼睛,慢半拍问:“为什么要换?” 系统停了几秒:【他们能通过你的手机定位到你的位置,到时候你会被他们找到,还有其他的电子设备也不要带,花钱用现金。】 雪郁随口接了句:“被找到会怎么样?” 【会搞你一晚上,第二天继续接力。】 【就用你现在这个姿势。】 雪郁:“…………???” 怎么会有这种系统? 不管系统是不是带了吓唬人的成分在里头,雪郁都不敢再带了,他耳朵红红脸蛋也红红,收拾东西的动作都不利索起来。 …… 清晨,天边泛起鱼肚白。 外面还飘着细雪,窗户氤氲起模模糊糊的水雾。 傅炀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抓了抓凌乱的头发坐起来,抻了一晚的眼皮折起深重的一道,显得面目有些凌厉。 脑子还不是很清醒,他往窗外扫了扫,还在想雪郁有没有去学校。 这个念头一起,他就听到从门外头传进来的,某些重物摔落的响声。 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候的声音,因为雪郁和谢青昀今天上午都有课。 傅炀眉峰高挑,几步走到门边拧下把手,还没看清客厅发生了什么,一道刺骨拳风擦着脸甩过,奔着让人出血的力道,让他脑袋一偏,鼻梁骨下面糊出红色。 一大片的红让那张俊脸的戾气大打折扣。 傅炀愣愣地用手背擦去那抹红,整个人都在此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他盯着眼前一大早发疯的谢青昀,嗓音从齿缝中蹦出来:“操,你找死?” “裴雪郁呢?” 谢青昀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衣服,三四点才囫囵眯了会的极短睡眠时间,让他脸色比以往都要差,黑眸涌动着难以控制的寒气,他看傅炀的眼神,宛如猎豹在摸索哪处是可以致命的脆弱口。 那三个字,让傅炀动作顿下:“你这话什么意思?为什么要问我这个?” 心脏突突直跳,一大早的反常让傅炀喉咙干了干,他从谢青昀身边经过,一把推开裴雪郁的房门。 入目就是极高调的装修风格,住在这的人要求太多也比谁都娇嫩,床单和被褥都用了最软的面料,此刻那张床铺得很整齐,整齐到像是昨晚没有人回来过。 窗帘是大开着的,光都涌进来,很容易就看清到底少了什么东西。 那些带有个人气息的物品通通不翼而飞,似乎连那股从皮肉下飘起的甜稠香味都淡了很多。 裹有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倒在地面,还小幅度地打着摆,撕成碎块的白纸零零洒洒落在地毯上,隐约可以拼凑出“包养合同”几个工整的大字。 傅炀手背鼓起青筋,一个念头隐约浮出,他重重地把垃圾桶踢开,大步走到小阳台。 如他想的一样,贴着墙壁、裹着防尘罩的行李箱不见了。 舔了下舌腔,傅炀还能回想起昨晚雪郁在这里,仰着漂亮脸蛋乖乖任他对待的样子,哪怕他很过分,亲得凶、咬得肿,雪郁都不会哼出多大的声音。 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听话…… 他真是傻逼了才会相信裴雪郁大晚上来收衣服的说辞。 男人脸上难掩冷厉,眼里闪着令人胆寒的眸光,他拿出手机,给裴雪郁拨去电话。 没几秒,清脆悦耳的铃声就响了起来,仅离他们几米之隔。 咔地按下红键,傅炀下颌绷得泛起白,翻找出另一个手机号拨过去,在接通的一瞬间冷冷道:“给我找个人。” 电话持续了几分钟才挂断,傅炀捏着手机,薄唇扯了扯,心想。 应该是他对裴雪郁太温柔了,裴雪郁才会有力气逃跑。 第19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19)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1节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雪郁拎着行李箱,看着面前与宣传广告上大相径庭的山寨版度假村,深切地体会到了悲凉。 方圆几里都是荒路,偶或有几声不知名生物的啼叫,连车辆都很少经过,大巴车把他放在这相当具有年代感的村庄前,喷出股尾气头也不回走了。 什么年度最受欢迎的旅游胜地,什么令人叹为观止的自然风光,什么热肠古道的风土人情…… 雪郁凝视着和他十步之遥,荒凉破败,连鸟都没几个、更别说游客的度假村,感到一阵心绞痛。 ……再也不信虚假广告了! 坐了长途大巴,雪郁浑身没几个地方是舒服的,纳闷地安慰了自己几分钟,拉着行李箱、拿着门票,进了前台的招待所。 长期没人来,前台的服务生头顶都要长了草,坐在椅子上打盹,眼皮两条缝合得死死的。 这地方居然还没倒闭。 雪郁嘴角僵硬地扯了下,曲指在柜前敲了敲,悠而慢的敲击声抬起了服务生的下巴,刚从梦魇中挣脱的服务生表情茫然,像是还没搞清什么状况。 视线涣散又重聚,他看见眼前的人身形清瘦纤细,嘴唇嫣红如砂,卷翘浓密的眼睫一绺一绺的,那张雪白淡漠的小脸莫名带着股勾人劲。 雪郁见人目光痴痴,蹙着眉把话重复一遍:“我在网上订了票,麻烦你给我张房卡。” 服务生张嘴结舌地看了他几秒,耳廓悄然涌起一阵热意,腾地站起来,胡乱擦了擦嘴角,磕巴道:“好、好的,请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查询一下。” 雪郁很配合:“裴雪郁。” 拿了房卡,雪郁往电梯口走去,度假村也不是全然无人光顾,至少他进到电梯后,就和几个出去玩完刚回来的游客打了个照面。 一男一女还有个小孩,应该是一家人。 妇女岁数应该在四五十左右,脸庞虽蔓开几道纹路,风韵却犹存,她牵着小孩白嫩的小手,朝雪郁笑了笑:“你也是来旅游的?” 雪郁怔了下,随后礼貌地“嗯”了声。 妇女显然是个话匣子,擅长热场,电梯匀速上升时,只有她在说话:“那你可算来对了,你别看这地方人少,其实什么都有,就是缺少宣传。” “你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先去后面的滑雪场转一圈,场地特别大,你们这些小年轻应该喜欢玩。玩完对面就是餐厅,很方便的。” 雪郁耐心听着,在适合的时机答道:“谢谢阿姨,我会去的。” 年长一辈的就喜欢礼貌小孩,看他长得好人也乖,顿时喜笑颜开,多问了几嘴:“不客气不客气,你还是单身吧?” 怎、怎么这也要问的! 雪郁人都懵了懵,有种过年面对亲戚的焦灼感,在阿姨犀利的眼神中,讷讷地点了下头。 妇女又是笑了笑:“那正好,这会人都在睡觉,晚上你出来看看,帅哥美女一堆,总有你看对眼的。” 仿佛在看自家人一样,她深思熟虑片刻,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男人:“老公,咱们对面住着那个姓周的小姑娘是不是还没对象呢?要不要把她介绍给……” 雪郁眼皮突突跳了几下,艰难地扬了扬嘴角,连忙打断阿姨在电梯上说媒:“不用了阿姨,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和打算。” “这样啊,”妇女似乎很惋惜,长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听说那傅家的二少爷也在这里,带着他女朋友到处玩呢,你看见两个穿全身名牌的人,可千万记得避开他们,听说这些富贵人家最不好惹。” 雪郁捕捉到几个词,稍愣了愣:“傅家?” 电梯门在此时打开,妇女简短地应了声,也没多展开说,拉着小孩和他挥了挥手,朝走廊那边走了。 雪郁回到房间还忧心忡忡的,想叫出系统问问傅家的事,还没开口就想起系统去主世界了,最近半个月都不会在,只能作罢。 正是晌午,不暖不热的日光洒在地面。 雪郁来之前软磨硬泡让系统开后门,给他买了间最贵的房间,自带小浴室和观景阳台,可以看到外面滑雪场的那种。 这度假村虽然外面看起来挺拉,里面倒是挺不错的。 可以美美休假了! 雪郁把行李箱放到一边,扑到被褥上滚了滚,奔波几个小时的疲惫在陷进柔软的一瞬全部溢散出来,小脸往上蹭着挪到枕头中央,眼皮阖了阖,很快有了困意。 …… 眨眼三天后。 昙市最近风波不止。 闹得最大的是傅氏集团的事,前些阵子傅家破产的传闻传得沸沸扬扬的,甚至有人站出来说,自己亲眼目睹了傅家所有家产被查封,可始终没有一个关键证据证实这是真的。 这个传闻止于一天前,傅家主事的重新掌权,用行业竞争的解释把这件事揭过。 商场水深,其中的深浅不可捉摸,没有人怀疑竞争这个说辞的真实性,因为傅炀回来后,昙市另一个赫赫有名的产业一夜覆没。 …… 低调奢华的宾利车内,傅炀眼睛微眯,面庞隐在升腾的烟雾之中。 车厢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他用修长指节叩了叩膝盖,乌发下的黑眸沉寂深邃,良久后他把烟杵灭,哑着声道:“汇报进度。” 前排已然是满头大汗的小助理立刻应了声,咽了咽口水,尽量冷静地开口:“我调了公寓楼附近还有沿路的监控,发现裴小少爷在星期四上午九点的时候,上了一辆大巴车。” 一动不动的男人这时才有了些许活气,眼珠微动:“去哪了。” 小助理艰涩道:“大巴车是长途的,范围太大,所以目前在哪下的车还不清楚……” 本就冷凝的气氛瞬间更加僵硬。 小助理感觉有把闸刀无声无息架到了脖子上,呼吸都无知无觉地屏了屏,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都快哭出来了:“我,我会尽快的。” 傅炀没再说话。 仅隔三天,他与以往大为不同,那张锋利的脸极为憔悴疲惫,下巴的青茬不知道多久没清理了,一潭眸光深不见底。 小助理还低着头,身体抖如筛糠,仅有的勇气像被扎破了的气球一点点漏出来,一阵天旋地转间,他听到男人问:“你那个是什么?” 小助理怔了怔,朝他说的地方看过去。 在她身侧有个微敞的牛皮小包,塞着满满的工作资料,刚刚为了拿文件,包里的化妆镜和几管膏体滚了出来。 “您说这个?”小助理拿起那管,“这是润唇膏,擦嘴用的。” “什么时候用?” “嘴巴干啊或者嘴巴痛的时候,都可以擦一擦。” 傅炀眉峰蹙了蹙,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出声:“你在哪买的?” 小助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攥着润唇膏,试探地回:“商场,一些便利店也有,您需要吗?” “嗯,买几管。” 小助理诚惶诚恐地应下来。 车穿梭在隧道中,暖灯融成光圈投在窗户上。 傅炀又点燃一根烟,目光很深,烟燃至半中央,他忽然问道:“如果你一天之内被人亲了三次,亲你的人还没什么经验,把你弄得很痛,你会不会生气?” “啊?”小助理表情呆傻,职业素养让她傻了会就马上清醒过来,挑着不会出错的词保守回道:“看、看情况,您可以说说他的反应。” 傅炀回想起怀里软绵绵的、无力发颤的一团,低声道:“他叫得很可怜,还会不停踹人挠人。” 小助理讷讷道:“那应该是生气的……” 车内又安静下来。 小助理咬了咬舌尖,懊恼自己说错了话,正想办法找补时,就见傅炀薄唇动了动,目光冷戾偏执,犹如撕掉猎物皮肉的猛兽:“那也不能跑。” 那么小一点,身上还没什么钱,跑那么远饿晕了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过分,雪郁可以打他,可以骂他,生气了扇他几巴掌他都不会多说什么。 就是别跑。 他受不了这个。 …… 谢青昀从体育馆出来,在学校小巷后面的静吧换了身工作服。 他一周七天会兼好几份职,静吧的工作是最久的,通常要熬到凌晨三四点才能结束,但相对钱也比较多。 吧里人头攒动,服务生一扎一扎开啤酒,空气中弥漫着躁动。 谢青昀个子高,身形挺拔颀长,一身白衣服穿得极为俊俏,加上肌肉紧实肩膀宽阔,吧里已经有不少目光落到他身上。 “服务员,这里开三瓶酒。” 谢青昀瞥了眼墙角里坐着的人,随手捞起三瓶啤酒,往那里走。 他把啤酒放在桌上,攥着启瓶器抵住瓶口,刚撬起一个角,那眉目清秀的男生就叫了他一声,谢青昀眼帘掀起,淡淡瞥向他。 男生气质柔弱秀丽,朝他勾起唇角一笑:“你是谢青昀吧?我们是校友,一个学校的,不过你可能没注意过我。” 谢青昀皱了下眉,对他没什么印象,但由此想起了另一件事。 学校后面的静吧也算一个放松娱乐的地,但很少有学生来,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个著名的“gay吧”。 垂下眼睑,谢青昀不冷不淡地回:“嗯。” 男生不显尴尬,像是做过很多回这种事,嘴角笑容更深,继续道:“但我知道你的事……你是不是很讨厌裴雪郁?” 谢青昀一言不发。 男生以为自己说中了,嘴角扯出胜利的弧度,他轻笑着:“现在有个机会,你要不要考虑离开裴雪郁?我保证我会给的更多,合同的违约金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帮你处理一切。” “跟我,要比跟裴雪郁好。” 平心而论,如果谢青昀讨厌裴雪郁的话,这确实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吸引,都是烂人,选相对不那么烂的那一个,是每一个聪明人都该做的选择。 只不过…… “滚。” 毫不客气的一个字,让男生面色微僵,明媚生花的笑容渐渐冷却。 谢青昀淡漠的眸光垂覆,看他的目光仿佛在凝视某种令人作呕的垃圾般,一字一顿的,嗓音冷得如同结了冰碴:“你算什么东西?” 他可以摇尾巴,但那个人不能是别人。 圈养他的狗链,只能裴雪郁牵。 第20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20)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2节 时间又往后拉了两天。 傅炀的耐心明显濒临告罄,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强忍的怒意。 一栋复合式别墅里,没有过多家具,穿简单家居服的男人攥着电话,神态阴鸷。 他沉默地听着电话里小助理惶然干涩的声音:“裴小少爷没回去过,也没联系过裴家的人。听在那里工作十年的老管家说,小少爷在外十天半个月不回家是常态,所以没有人起疑……” 傅炀似乎扯唇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轻而缓地道:“做着昙市最高薪的工作,拿着别人想都想不到的工资……我给了你快五天的时间,你给我这样的答案。” 小助理登时头发发麻,心脏砰砰作响,掌心濡出的洇湿汗意让她几乎抓不住手机。 咽喉恍若被人掐着,她说话都很艰难:“请再给我点时间……” 傅炀闭了闭眼,勉强让疲于运作的大脑清醒了些,喉咙滚了滚:“上大巴那天,能不能看清他是什么表情?” “大巴车监控的位置只能看到乘客背面,看不见正面表情。” 傅炀顿了几秒:“他是结伴,还是自己一个人。” 小助理回想了下,头皮又是一紧:“这个,不太确定,上车的人一窝蜂,看不出有没有结伴。” 傅炀呼吸沉了沉,胸腔翻涌着阵阵焦躁,甚至连手机那头的小助理都能隐约察觉到,惊惧之下,呼吸忍不住放轻。 原本只是定性为生气逃跑的,但现在傅炀不敢确定了。 一个漂亮的、只是脾气差却哪都软到不行的人,如果被谁盯上了,根本无法反抗,他只会宛如羊羔般可怜地发颤。 不会撒娇,也不会说好听话,连给自己争取逃跑余地的机会都没有。 别人对他做什么,都只能受着。 在商业场上自乱阵脚是大忌,可傅炀一旦想到雪郁在别人怀里软软哼喘的样子,他根本控制不了那股暴戾的情绪。 “今天晚上之前再找不到,通知裴以桓。” “报警,发寻人启事。” 落地窗前,几近两天没合过眼的男人,如此说道。 …… 好辣。 此时在度假村找了家餐厅的雪郁,被辣得嘴巴通红,本就饱胀的唇肉又覆上一层润红,睫毛被生理性眼泪浸成一缕一缕的,张着嫣红小口不停吸气。 倒真挺像傅炀脑子里想象的,他被人欺负得无法还手的样子。 只不过他是单纯被辣的。 怎么会这么辣。 他来了五天,五天去了十几个饭店,每一家的菜都是爆辣。 雪郁都懒得说“少放点辣椒”这几个字了,这里的厨师根本不懂什么叫少,他都怀疑他们做菜的时候,是以竹筐为单位放的辣椒。 让他烦的不仅是吃饭的问题。 雪郁撩起眼尾扫了眼对面座位的男人,个子很高,面容帅气英俊,无名指戴着银色宽戒,穿着高街复古夹克,是阳光健气的类型,一看平时就经常去蹦极、滑雪之类的。 他看着雪郁,眼睛一眨不眨,嘴角提着。 雪郁被他看得胃口都小了,舔了口嘴巴上的汤汁,忍不住出声道:“你能不能坐别的桌?那么多空位子。” 男人眉尾动了动,固执道:“不行,想和你坐一起。” 雪郁都要无语了,不再说什么,这人的脸皮之厚不是他能劝动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两天前的晚上雪郁绝对不会出门,这样就不会碰到这个男人,堵着他,说他很漂亮想追他。 雪郁一开始只当他是喝醉了耍酒疯,没想到从第二天起,他就开始给自己买东西,走到哪他都要像跟屁虫似的黏上来。 雪郁不想花时间记住和任务对象无关的人,对他爱答不理的,两天了连名字都不知道,于是就有了昨天那一出。 高大的男人捉着雪郁手臂,微弯下腰和他对视,薄荷叶的冷香扑到雪郁身上,他神态可怜:“记住我名字没有?”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人,古怪地看着他被男人揪着不停重复名字的怪异场面,雪郁脸都羞红了,压低声音,气道:“记住了,快放手。” “那你说一遍。” “……白寄。”声音都气软了。 最后白寄激动地抱了他一下,才肯让他走。 直到现在,雪郁还能回忆起那晚的窘迫,一点也不想和白寄说话。 可他不说,白寄却盯着他,喉咙滚了一下:“你嘴巴红红的,好可爱,好想亲。” 白寄发誓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要是雪郁能和自己撒撒娇,他绝对魂都要飞了。 雪郁:“…………” 他用纸巾捂住嘴巴:“……你有病啊,烦死了。” …… 有白寄在,雪郁连饭都吃不香,吃到半饱就离开了饭店。 平时白寄都要送他回房间门口才走,这天好像和朋友有约,把他送到酒店楼下就走了。 外面下了小雨,天气昏沉。 电梯里只有零星几个人,其中有对情侣,雪郁注意到他们,还是因为那两个人从他进电梯起,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对方目光带着审视、打量,似乎在确认什么,还时不时交头接耳窃窃说上几句,雪郁睫毛颤了颤,心里升起怪异的沉闷感。 电梯匀速上升,数字缓慢转换。 前些天服务生才告诉他,电梯用久了速度不是很快,开门关门都有一定的迟钝。 雪郁住的楼层高,那几排按钮只亮了四个,分别是“2”、“4”、“5”、“7”,七楼是雪郁按的。 电梯上方的红色数字已经转到了“6”,在第五楼时有个女人走了出去,而在此之前,二楼也出了人,电梯里只剩雪郁和那对情侣。 也就是说,那对情侣本该在四楼出去的,可他们没有。 一股黏重感兜头压了下来,雪郁心脏缓缓提起。 应该是按错了,他想。 数字转换到“7”,沉重的大门向两边掀开。 雪郁刻意停了两秒,发觉那对情侣没有要走的意思,眉毛蹙起。 怎么不动? 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在电梯门到时间合拢前,抬步朝外面走了一步,第二步还没迈,后方有只手猛然捉住了他。 雪郁心脏骤然噗通跳了下,喉咙里的叫声险些溢出来。 电梯门关上了,由于没人按,暂时停在了七楼。 雪郁口干舌燥,好一会才转过头,眼睛微圆地看向抓住他的年轻男性。 那人手里拿着一部手机,屏幕显示电话页面,还没有拨通,他拉着雪郁不松手,嘴上却相当客气:“抱歉,吓到你了?” 雪郁小脸唰白,那一瞬的缺氧感让他无力地眨了下眼,半晌才稳住表情:“……没,有什么事?” “能麻烦你接个电话吗,有个人在找你,挺急的。” “找我?” “嗯嗯,你快接吧。” 雪郁有些奇怪,在对方殷切的目光中接过手机,刚放到耳边,一道嘶哑得如同好几天没说过话的嗓音传来:“找到人了?” 那声音又哑又阴沉,可雪郁一瞬间就听出那是谁,他微愣:“傅……” 只是一个字,男人粗重的呼吸便骤然一紧,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紧接着那边响起重物落地的巨响,还有不少人的惊呼。 “裴雪郁,”男人声音极恨,雪郁毫不怀疑,如果他在这人面前,他会被连皮带肉一起吞了,“……你在哪儿?” 雪郁脑子有点发钝,讷讷地抿紧唇,旁边的人看了他一眼,出声交代出自己的位置:“哥,我们在容兴度假村。” 男人重重地吐出口气,他站在灰潆潆的雨水下,表情癫狂阴郁,分明刚刚还在吼人,此时语调却轻柔得不像话:“宝贝,乖乖等着我,不许乱跑啊……” 第21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21) 那通电话过后, 雪郁一直心神不宁,他觉得傅炀状态很不正常,如果他被找到了, 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雪郁现在只想快快乐乐过完剩下的几天,不想和任何人纠缠, 于是思索片刻,他把电话还给那人,当机立断回到房间收拾行李,还订了最早出省的机票。 万事都准备好了,可惜他没能跑。 …… 霜雪压着枯草的荒路上, 雪郁拉着箱杆的手心洇出湿汗。 在分针走了将近一圈时,远处天地交界线出现了一辆大巴车,又花了点时间停到站牌底下。 雪郁松出口气, 刚要站上去,一只手蓦地拉住他。 雪郁吃痛地咬了咬唇肉,尾调拖长哼了声, 眼睛模糊了一瞬, 睁眼猝不及防就对上男人阴得能下雨的脸。 男人比以前消瘦多了,脸色又差又疲惫,他的眼睛本来是英气乖张的,现在满是红血丝,裤脚沾满腥泞的泥土,可他却完全没有打理,像是马不停蹄开车来的, 生怕人跑了。 雪郁看到这样的傅炀, 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傅炀喉结猛滚, 他愣愣看了雪郁好久, 把那张快想到发疯的脸从头到尾描摹了一遍,确认这个人真的在自己眼前,呼吸倏地变得又重又急。 他一声不吭拽起雪郁的手腕,重新返回度假村,最快速度订了间房,啪地锁上门,往里面走。 那力道太大了,哪怕瘦了那么多,隆起肌肉爆发出的力气还是让人害怕,雪郁抿嘴用空下的手揪住他衣角喊他:“傅炀,疼……” 男人一顿,像是被这一声唤回了些神智,但他只放轻了点,却没放开雪郁。 屋内窗帘紧闭,周遭又静得落针可闻,显得昏暗可怖。 傅炀抱着香软一团,把他逼到墙上,不等他张口说话,便发狠地吮上了那张嘴,雪郁当即就被吮得浑身一哆嗦。 男人一路奔波而来,身上体温烫得惊人,呼吸滚热,雪郁被粗粝大手钳着,被迫趴在他宽阔胸膛上,很快软成一滩水,只能无力地张着微肿的可怜小嘴。 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傅炀劲瘦硬挺的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是有点疯了,一边呢喃地不断喊宝贝,一边含住他鲜嫩丰软的唇肉粗鲁地含上一口。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3节 雪郁后知后觉知道,他走了这件事对傅炀刺激有多大。 因为傅炀完全听不进去话,表情几经变化后,猝然把他压在床上,语调阴森而可怖:“……为什么跑这里?为什么要跑,是我做错什么了?” 雪郁本来想说话的,但没受住哭了出来,雪白盈盈的手死死揪着男人的胳膊,生怕自己掉出去。 “如果我做错事了你就告我,别让我猜,别不见我。” 傅炀拼命压着心头的暴戾,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表情有多吓人,他含着雪郁饱胀充血的嘴唇,在对方呜咽的抽泣声中,嘶哑着声音说:“我现在什么都有了,什么都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以后不要跑了好不好?一辈子都在我身边好吗啊宝贝?” “你再跑我真受不了,我真要疯了,你知道我有多想把你捉回来关上吗?” 雪郁疼得直哭,一张嫣红的嘴唇都被吃肿了,人也被凶得一塌糊涂,乳白柔软的身上湿漉漉的,仿佛刚从水里打捞出来,傅炀现在一听他声音就受不了,伸手给他擦了擦眼角:“很疼啊?” “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也这么疼,比你还疼……” 他简直要被雪郁折磨得不成人样了,整颗心都被来回碾在地上变得鲜肉淋漓,他知道自己疯了,因为他现在真想把裴雪郁吃进肚子里,让他再也不能跑。 …… …… 傅炀知道自己过火了,雪郁抖着身子坐起来就往他脸上打了一巴掌,那手软绵绵的,但用起力来也发疼。 可傅炀连脸都没偏一下,老老实实低下脑袋,抓过雪郁泛粉的手,给他反复揉了揉。 雪郁看见他这幅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甩开傅炀穿上鞋子,刚往门口走了两步,傅炀平复下来的表情马上就变得难看,跨步过来不由分说搂住雪郁。 “你又想走?”傅炀声音急切,雾黑的瞳仁暗得可怕,仿佛一得到肯定答案他就会当场失控,“不行……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生气就打我,别走好不好。” 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直起腰时把房间都衬得狭小,两只手更像是铜墙铁壁,把雪郁困在怀里动也动不了,除了瞪着漂亮眼睛看他,什么都不能做。 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又瞟见外面天色黑透,雪郁放弃想走的念头,泄气道:“我累了,我想睡觉。” 傅炀愣了一会儿,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控制不住地亲了亲他红肿的嘴唇,“好,你想干什么都行,只要别闹着走。” 半分钟后,雪郁看着身后紧跟着进被窝,结实坚硬的胸膛抵着他后背,整个人都抱着他的傅炀,气得哽了哽。 “……谁让你上来了?” 傅炀充耳不闻,闷不吭声地把手臂搭在雪郁细窄的腰身上,揽住雪郁两只凉冰冰的手。 被子不算厚,雪郁平时自己睡通常要很久才能暖热被窝,但傅炀身上烫,抱着他驱散了寒意,手也被他捂得暖烘烘的,雪郁被伺候得舒服,也就由他去了。 傅炀搂着小小一团,喉头仓促滚着,雪郁睡姿很乖巧,缩在他怀里能一晚上不动,不知道那身肤肉怎么养得又白又滑韧,被他捂了会就香得要命。 他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怀里人气息匀长,手里就开始不老实起来。 傅炀把人翻了过来正对着他,摸黑寻到那还肿胀的嘴唇,轻轻地含住吮了吮,见雪郁没有反应,他得寸进尺地撬开小小的唇缝,黏糊糊大口嘬了起来,像个记吃不记打的混账,尝到点甜头就抱着使劲吃。 那嘴里的水都要被他吃干净了,傅炀也不打算停,他实在憋得发狠,逮着机会就想和雪郁亲热,雪郁又烦他,刚刚一想亲就打他,现在好不容易睡着,他才敢亲亲那甜得发腻的嘴唇。 男人没完没了地逮住那块地方吃,直到雪郁颤着眼睫醒过来,气得又甩了他一巴掌才消停。 …… 清晨,细雪绒绒。 傅炀去外面买了饭,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走进来。 他已经把动静放到最轻,床上鼓起的包还是动了动,雪郁迷迷糊糊坐起来,被子从他白润的肩头滑落,露出嫣饱可怜的嘴唇,以及弧线极其诱人的腰身。 雪郁半眯着眼,看到傅炀也没说什么,他衣来伸手惯了,伸出手想让傅炀抱自己起来。 那巴掌大的小脸还晕着热出的红,两只手软塌塌的垂在半空,傅炀心都化了,马上把塑料袋扔在桌上,大步走到床边,宽厚大掌搂着他的腰抱了起来。 雪郁任由男人帮自己穿衣服,还有点没睡醒,低着声音问:“你买吃的了?” “嗯,”傅炀老实应了声,又骂了句脏话,愤愤道:“你来的这破地方有什么好,周围屁也没有,我快跑出国外了才看到一家卖早餐的店铺。里头还没什么花样,买了个馄饨就回来了。” 雪郁恹恹地看了眼桌上包装随便的馄饨,又看了眼蹲在他面前给他穿鞋的男人。 傅炀比起昨天见面的时候精神很多,下巴的胡茬刮了,狭长英挺的眼含着股匪气,日光从外面洒进来,把他的下巴和脸庞轮廓勾得深如刀削。 这个在昙市位高权重的男人,明明可以不把他当回事,可以不用帮他暖被窝还帮他买早饭,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被打也不还手。 雪郁抿着唇不说话。 傅炀看他这样,以为是自己昨天太过分了,老实巴交认错:“你得理解一下,我太久没见你了,实在忍不住。你是不是还疼,我去给你买药……” 雪郁表情一顿,脸色又被气得涨红起来,把山一样堵在他跟前的男人推开,走去浴室洗漱。 出来时,傅炀还像只做错事的狗狗一样,急得不知道怎么是好,雪郁瞥他一眼,坐在凳子上,淡淡道:“我饿了。” 傅炀马上走到桌子旁,掀开塑料盖子,舀起一颗饱满润滑的馄饨,晾了会送到雪郁嘴边。 雪郁把手搭在傅炀结实的胳膊上,那张漂亮的小脸往过探了探,就着这个姿势咬住那颗馄饨,嫣红嘴唇微张,隐约可见软烂的舌尖。 傅炀又没出息地滑了下喉头。 他就这么如法炮制地喂了几颗,雪郁就说饱了,掀开被子回床上睡回笼觉。 傅炀不敢问雪郁回不回去,他只要能见到这个人就行,走之前公司交给了信任的人打理,只有实在拿不准主意的,才会发消息征求他意见。 他接下来一直待在雪郁身边,雪郁去哪儿他都缀在后面,跟烦人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 傅炀心想,就算天王老子来赶他他也不会走的。 因为这几天雪郁都乖得不像话,只要不过分的亲热,都不会推开他,有时候还会仰着头回应一下。 捏捏腰就会乖乖张开嘴巴,懒得动的时候就会软乎乎窝在他怀里,高兴了哄着干什么都行,傅炀简直爱死了这样的雪郁。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一动不动都能让他心潮澎湃食髓知味,要是再主动点儿,他非得死在雪郁手里不可。 …… 雪郁这两天很少出门,他被傅炀缠着,觉也睡不够。 今天才勉强恢复一点精神,穿上衣服想出去走走,傅炀整个人如临大敌,穿着长款外套跟在他身后,表情像是要和谁去打仗。 雪郁懒得理他,把磨得还有点红的下巴埋进衣领里,恹恹地朝酒店门外走。 门一打开,薄荷叶的味覆面而来,雪郁还没抬起眼,就听见一道委屈巴巴的嗓音:“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傅炀和雪郁同时抬起头。 酒店门口的白寄一身潮牌,耳廓打着一排骨钉,鞋子也是限量版的球鞋,他一进来也没看别人,直勾勾盯着雪郁。 雪郁一个头两个大,敷衍回他:“没走。” 白寄薄唇微张还想说什么,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眼皮一掀,与傅炀对上视线。 白寄本身快一米九,平时上街很少看到有人比自己高,可眼前这人却显而易见比他还要高一截,皮肤是很健康的深色,把站在他前面一点的雪郁衬得肤肉更白。 连那张肿胀的、红到发深的嘴唇都衬得更明显。 唇珠肿到鼓起,一看就是被谁含住吮了无数次。 白寄一向朗润的笑都收了收,委屈劲更浓:“你告诉我你没对象的。” 雪郁头更大,舔了口发胀的唇肉,无语道:“……他又不是。” 白寄眼睛又焕发出热情的光:“那我还有机会?” 傅炀脸一下臭了,想骂人,又怕雪郁不高兴,只能小声地嘀咕:“什么歪瓜裂枣也敢打别人的主意。” 雪郁:“……” 他站在中间,被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围着,引得不少注目。 实在不想站在大门口丢人,雪郁只想离这俩人远一点,推开门刚想出去,傅炀不知道犯什么浑,把他拽回来,又急又凶地抵开他的唇缝。 他们两人身高差距过大,这两天傅炀都会把他抱在自己大腿上,除了让他张张嘴,其它都不会让他辛苦动一下。 雪郁一时没习惯,仰着下巴里面发麻了才反应过来,颤着手指推开傅炀。 稠丽的眼尾泛起红,水灵漂亮的眼睛又聚起水雾,好像下一刻就会掉出水来。 雪郁蹙着眉尖,心情又不好了,他很不喜欢一次又一次被亲,除了不舒服,还会把他弄得很湿,下巴流着不知道是谁的水痕。 连去骂傅炀的心思都没有,手指触了触下巴,他哑着嗓子催促:“擦掉。” 傅炀停顿了两秒,凑过来,从下巴尖一路吻上他的嘴角。 雪郁气得心梗,睫毛一个劲颤,不仅是因为傅炀犯浑,还因为旁边的白寄,怔然地、完全移不开目光地盯着他,他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直白地盯过。 咬了咬唇,他努力维持镇定:“我让你擦掉,你就是这么擦的?” 傅炀嘲弄的目光从白寄身上移开时,又变回正常,凝视着雪郁生气时会抿起的唇缝,声音很低地认错:“没带纸。” 雪郁:“…………” 雪郁最烦他混账完又很快地道歉,搞得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干脆闭上嘴,绕开他走出了酒店。 外面的风头正盛,夹雪带霜地吹过来。 雪郁鼻尖又敏感得红了,提了提衣领,盖住小半张脸,余光瞧见身后跟出两个尾巴。 白寄比雪郁来得早,而且不止一次来,雪郁出去的时候,他一般都充当东道主的角色,带着雪郁四处玩,雪郁一走,他几乎是自然而然地跟了上来。 哪怕他要追的人前几分钟才和别的男人接过吻。 傅炀牙根泛痒,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轻嗤了一下。 他对白寄有同类人相斥的敌意,这点非常确切,在谢青昀身上也一样。 遵从身体本能的意识,宽硬肩膀微侧,恰好挡住白寄的去路,他缓慢地、字音清晰地出声道:“我们出去,你就不用跟着了。” 白寄脚步顿住,瞳色偏淡的眼睛挪了挪,看向他的眸光温度降了不止一倍。 傅炀下颌紧而冷硬,保持在正常的水平高度,只垂了垂眼睑,眼缝变得狭长,看人的目光带上了居高临下的轻蔑。 两道目光交锋,像两头水火不容的肉食猛兽,直到一方被绞得血肉淋淋才能停下。 雪郁打一开始就没有等他们的意思,自顾自往前走了。 傅炀看了眼茫茫雪地里的纤细背影,没打算和白寄耗多久,嘴唇微张,语调冷厉警告道:“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 傅炀没走几步就追上了雪郁。 雪郁淡淡扫了眼后方的白寄,声音闷在衣领里,开口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虽是这么问,但他也没表现出多感兴趣,傅炀三两句把话题岔开,垂眼,表情怪怪的,拈酸吃醋地又嘀咕:“你才来几天,又惹上一个野男人,我要是再晚来一会,我都排不上队了。” 雪郁:“…………” 瞅了瞅旁边投来怪异目光的路人,他脸蛋发热,低低道:“小点声。”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4节 傅炀一低眼,就看到他扇来扇去的眼睫毛,心跳都被扇得快了点,有被可爱到,但一想到白寄,他就跟在碗里看到块不明物体一样,浑身不适:“你和那个染白毛的怎么认识的?” ……什么社死你问什么是吧? 雪郁目视前方,拿出八级敷衍话术:“就那么认识的。” 傅炀不甘心他岔话题,不过也没办法,抵了抵牙齿,斩钉截铁下定论:“我感觉他不是个好人,以后你最好少和他说话。” 雪郁默默无语,顺着他的话问:“你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傅炀高挺鼻尖出了口气,薄唇轻扯,有理有据道:“正常人谁会直勾勾盯着见面没几次的人接吻啊,反正我是看他不顺眼。” 雪郁随口回:“……别人也看你不顺眼。” 傅炀脸色霎时变了变,身后无形的尾巴嗖地炸起来,连忙警惕地问:“你怎么替他说话,你喜欢他?” 雪郁被他过度的反应惊了一下,在男人肃然的目光中,漠然道:“你能不能正常点?” 傅炀今天仿佛吃了急躁药,闻言也不安分,低下头,握住雪郁圆润白皙的肩头,高挺鼻梁抵着他颊边轻轻嗅了嗅,眉毛拧得更紧了:“你身上有他那股味了,好臭。” 雪郁:“……” 他快气笑了:“没闻到你自己的味?今天啃了我多少回?” 除了第一天晚上,傅炀基本都被赶去打地铺了,但这对无耻的人压根没用,他会极有耐心地等雪郁睡着,然后再偷偷摸摸上来,抱住他亲一会。 有时候雪郁被吮得重了,会醒来打他一巴掌,继续睡。 每天除了雪郁清醒状态下被吻的几次,这混账都不知道对他下了多少次手。 要说他身上有别的味道,那肯定是傅炀的最重。 雪郁生起气来的时候也很好看,带有纤弱感的小脸染上红,嘴巴抿着、眼睛瞪着。 傅炀感觉他见过的所有小女生都没雪郁吸引人。 他招架不住,把雪郁的衣领扯起来遮住饱胀唇肉,又嘀咕:“只在嘴巴上闻到了。” 雪郁烦他都要烦死了,懒得再和他废话,冷着小脸找饭店吃。 现在正是吃饭时间,酒店里的人都出来了,路上有些挤,傅炀巴巴在后面跟着,极高的身量凑在雪郁旁边,替他挡住了一些有可能发生的碰撞。 身边的杂音太吵,叽里呱啦的,说什么的都有,时不时还有些情侣因为鸡皮蒜毛的小事在大街上争执起来。 傅炀嫌吵,不想听这些,更想听雪郁说话,便找机会开口问道:“想吃点什么?我付钱。” 雪郁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一家店里走:“吃火锅。” ……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雪郁手里抱着杯冒白气的热饮,是傅炀给他挤进店里买的,买完说要再给他买点别的小吃,让他自己先回酒店。 路灯都亮了起来,雪郁发困地往酒店那边走,他走得慢,边走还要边喝上一口饮料。 走到离酒店旋转门还差几米的时候,雪郁眨了眨眼睛,突然看到什么。 一道无声僵立的高大身影,身形清俊落拓,气息冷然,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自脚下拉出一道畸形的怪影,形如鬼魅。 雪郁眼睛震惊地睁大一圈。 那道身影几乎在瞬间便若有所感地望过来,雪郁连忙低下头。 看到他的脸了吗? 应该没有吧,他刚刚低头低得很快,而且当时有人站在他前面,应该没看到的。 明明刚刚才喝过饮料,雪郁却莫名感觉有些渴,他把脸埋在衣领里,大脑有些发懵,也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在某些时刻极为准确的第六感告诉他,他得赶紧跑。 立刻,马上。 雪郁轻抿住嘴唇,心脏砰砰作响,周围也有人进门,他强行按捺下快跳出嗓子的心脏,埋着头装作平静地跟上那群人。 只是连门都没碰上,他陡然被拽进一个滚烫的怀抱,男人修劲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他的腰,带着点狠劲地箍住那柔软平坦的小腹。 男人低低喘了口气,从后方把下巴埋进他的颈线里。 沉沉的吐息一股股喷在雪郁的颈侧,男人呼吸急促,声音嘶哑粗重:“……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第22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22) 男人的呼吸像带了火, 雪郁被烫得直眯眼,艰难地偏了下脖颈,想把人推开, 又没什么力气,只能嘴巴上低声道:“你先松开再说。” 谢青昀手臂下意识拢紧了一下, 而后缓慢地松开。 他一向听话,即使他其实并不想听。 雪郁衣服被他弄乱了,蹙着眉往下拽着衣服,那厚面料下的娇软肤肉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弄红。 怕是有的,裴雪郁太娇了, 受不住别人稍微过分一点的对待,所以他才会在看到那张不少被男人吸吮舔舐的红肿嘴唇时,忍住没有咬上去。 他想到了傅炀, 傅炀来得比他早,会做什么他大致能猜到,雪郁是不是已经被他疼爱过了? 所以才会嘴唇那么肿, 整个人都散发着勾人的媚态。 谢青昀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嫉妒得在燃烧, 但他又心存侥幸地想。 既然雪郁可以对别人张开嘴,那是不是对他也可以? 喉结干涩地滚了滚,谢青昀眸色幽幽地盯着雪郁,低声问:“弄不舒服了?” 雪郁细长上翘的眼尾挑起,没好气道:“不然呢?你要勒死我吗?” 谢青昀从善如流回:“我不是故意的。” 雪郁也不至于把这点事放心上,他见谢青昀还会听他的话,忍不住和以前一样耍娇:“以后不准弄疼我。” 谢青昀垂眼:“……嗯。” 雪郁乱跳的心脏已经平缓下来, 哪怕包养合同已经撕毁, 谢青昀好像还是习惯于听他的, 应该不会对他做什么。 抿了抿唇肉, 他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闻言,谢青昀眼底滚过一抹冷戾淡漠的情绪,但很快覆没,平静地回:“我追踪了傅炀的手机,从几天前他就一直在这里,所以我猜你也在。” 雪郁:“?” 雪郁:“……” 傻、傻了。 这是大学生能干出来的事吗? 雪郁再次感慨小说男主的神通广大,无言半晌,把不想喝的奶茶顺手递给谢青昀:“找我有什么用?合同已经撕了,我们没关系了,是我还有钱没有转给你?” 谢青昀身子一僵,眸仁飞速暗下来,他本来就高,低下头也只能垂视雪郁,此时凝视雪郁的目光,像是在凝视一只坠入陷阱的粉白兔子,他下一秒就会把兔子抓起来…… 把那身软乎乎的肉吃掉。 雪郁太熟悉谢青昀这种状态了,头皮一悚,僵硬转移话题:“我回去了。” 似乎不提合同的事,谢青昀很快恢复正常,他轻扯住雪郁的衣角,语意不明道:“我刚刚问过,酒店没有空房间了。” 雪郁有不好预感:“所以?” 谢青昀垂眸不语。 雪郁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不可置信地问:“你不会要和我住一起吧?” …… 雪郁一脸菜色。 本来宽敞的房间,因为地板多了两套被褥,显得狭窄起来,雪郁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傅炀回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摔了,仿佛地盘被人侵犯的恶狗,冷冷瞪了谢青昀半天,他想揍人的,但是怕雪郁生气让他滚出去。 他什么时候滚都可以,这会绝对不行。 把手里热腾腾的小吃放在桌上,傅炀面色不虞地蹲在床边,捉住雪郁的软手,顾及到雪郁,语气很收敛地问:“他怎么找来的?” 雪郁心不在焉回:“问你自己。” 傅炀何等聪明,他这种人,很快就能猜到谢青昀找来的方式,毕竟他也不少用这种手段。 低低骂了声,他越想越不爽,想到接下来都要看到谢青昀他就难受,握着软手的力道变重,上半身往前凑了下,就想亲雪郁。 雪郁眼尖地看到他的意图,手里捧着水不方便,只能抬起一只脚,冷冷道:“你能不能少发.情?” 傅炀所有动作都顿了顿。 怔怔地看了眼胸膛上足弓漂亮、踝骨清瘦的脚,微滚喉结,任由那只白得如同羊奶似的脚踩在他身上,过了半天,才声音含混道:“他来了,你就不让我亲了?” 傅炀不要脸的时候,雪郁通常选择不说话,小脸漠然地喝着水。 胸膛快炸开,傅炀扫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谢青昀,嘀嘀咕咕了一句,想到谢青昀听不见,他又抬高了点音量:“你嘴巴都让我亲那么多次了,不能再让别人亲。” 谢青昀眸光微动了一下。 雪郁:“…………” 他怎么也没想到,傅炀会说这种话,还是在谢青昀在场的情况下,傅炀的脸皮真是一天比一天厚。 雪郁舔干净唇肉上的水渍,嫌傅炀胸膛太硬,收回脚,当做没听见:“我睡觉了。” 傅炀不甘心,可也没办法,只能放他去睡觉,眉毛拧起烦躁地想。 今天晚上一次都没亲到。 其实两人都不算困,但见雪郁要睡,很快就关了灯。 房内漆黑一片,雪郁酝酿出睡意,睫毛蝶羽一样晃了几下,脑海里突然出现熟悉的无机质机械音。 【我回来了!】 【强制脱离的申请已经批下来了,三天后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你这几天过得怎么……】 系统突兀卡壳了几秒,声音变得麻木:【地上那两人是?】 雪郁现在已经心如止水了,小脸木木的:“主角攻受,他俩这样算不算同地板共枕了?” 系统头一次庆幸自己是机器,不会心肌梗塞,他憋了憋,看着雪郁可怜兮兮、被吮吸出粉到现在还没消的嘴巴,最后道:【强制脱离申请成功,我没有管理这个世界的权利了,不能给你开降低痛感。】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5节 他指的是雪郁嘴巴。 雪郁怒,见系统爱惯着他,就娇里娇气地发脾气:“你走之前怎么不给我开,你是不是故意的?” 【…………】 【不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追着你不放,你那个还在吧?】 雪郁:“?”什么那个、这个的? 系统默默转移话题:【下个世界就正常了,剧情线都是完整的,不会再出现这种主角攻受失控的情况。】 雪郁脸蛋红了又白,眉尖蹙着一点点,好一阵没说话。 雪郁呼吸平稳,正当系统以为他睡着了想要下线的时候,忽然听见他问:“如果我离开,原身会怎么样?” 【死亡。】 【裴雪郁本来就活不了太久,裴以桓以及他身边的人,都把和他的相处当成最后的时光来对待,你的离开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不用担心。】 雪郁想了想,问:“那谢青昀和傅炀呢?这个世界失败了,主世界会不会采取什么措施?” 【这个我也不清楚,以前没有过这种案例,一时没办法处理。主世界应该在讨论了,我们不用管。】 【别多想了,过完剩下三天,你就能离开去下个世界,不如想想这几天去玩什么。】 雪郁抿唇,轻轻“嗯”了声。 …… 原本雪郁以为,第二天会过得鸡飞狗跳。 可实际上,这天很平淡,没有什么大事发生,睡地铺的两人看对方的脸色都不太不好,可每次雪郁觉得他们会发生什么争执的时候,他们都相安无事。 洗漱和吃饭都会刻意避开,雪郁不出去,他们就曲着长腿低头玩手机。 除了傅炀时不时因为吃不到肉踢踢凳子、故意走路声音很大以外,两人还挺和谐的。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晚上。 雪郁睡醒来后已经六七点了,房间拉了窗帘,只开了一盏不刺眼的床头灯,浴室灯亮着,谢青昀在里面。 雪郁揉了揉眼睛,声音黏糊着,习惯性朝傅炀道:“傅炀,有没有买吃的?” 每次他这样,都像是在软软地撒娇,没有人能拒绝。 坐在床边的傅炀扫过他闷热的脸颊,声音低低的:“还没有。” 雪郁眉毛皱起来,倒不是因为没买吃的不高兴,而是因为傅炀箍着他的肩膀,把他逼到了墙边。 “……你又想干嘛?” 傅炀人高马大,过高的身高和过宽的肩膀,把墙角里的雪郁衬得愈发软小,能近距离看到雪郁细小的鼻尖。 傅炀饿了一天,人就在旁边还不能碰,现在还不容易有了机会,他盯着紧张兮兮抿着嘴巴的雪郁,伸手把他的衣服推至下巴,声音很低地诱哄道:“我不碰嘴巴,不让他看出来。” 雪郁:“…………” 傻子都能看出他脑子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雪郁气得想骂他,但又要顾及着声音,飞快地颤着睫毛,语速急切道:“傅炀,你疯了?谢青昀还在。” 刻意压低的声音又软又腻乎,像唇肉相抵磨出水光时、他喘出来的抗议哼哼,只会把男人的魂都勾出来。 傅炀离他近,被他嘴里晕出的香气弄得喉咙一紧,心想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开他:“宝贝,我太想你了,就一会……” 雪郁抽出一只手抵住傅炀的下巴,粉白的五指闷住他的薄唇,眯着眼态度坚定道:“不行。” 他咸鱼而且心很大,接受能力和自我安慰能力都一流,平时傅炀啃他哪里他都能不当回事,但这次不一样。 他已经看到磨砂玻璃后,那道颀长身影有开门的趋势。 谢青昀要出来了。 第23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23) 在谢青昀出来之前, 雪郁已经眼疾手快拉下了衣服。 他的脸蛋有些红,眼睛攒起了润丽的水光,不知道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 还是因为傅炀恬不知耻干的事, 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很不自然, 让谢青昀意味不明盯着他看了一会。 都不用谢青昀说什么, 雪郁就心慌慌地舔了下嘴唇, 先声夺人:“你在干什么?好吵。” 谢青昀头发半湿, 一身不合适的衣服, 是酒店标配的,尺码对于体育生来说有点太小了。 他先是看了眼床边烦躁刷着手机的傅炀, 再看了看指尖轻攥着被单的雪郁,眉毛轻微蹙了下,直觉让他敏锐察觉到空气中紧悬的线。 两片削薄嘴唇磨着抿了抿, 谢青昀低眼:“在洗澡,吵到你了吗?” 雪郁顺着台阶:“嗯,吵到了。” 事实上他睡得比谁都好。 可能是有谢青昀不追问的原因在, 这事轻轻松松揭过,除了当事人外,谁也不知道他前几分钟前,被人扯着衣角说些混账话。 但这也敲醒了雪郁,他不能再住下去了,两个大男人睡地铺本来就够怪了。 于是雪郁睫毛稍敛, 刻意坐得远了些,淡声道:“我不想玩了, 明天回公寓楼。” 最先有反应的是傅炀, 他差点想把雪郁抱起来, 身后的隐形尾巴一个劲晃着,脸上的不满一扫而空:“真的?明天就回?” 雪郁搞不懂他在兴奋什么,敷衍发出个音:“嗯。” 谢青昀眉梢动了动,刚被淬洗过的眸光像是融化的碎雪。 傅炀自己开了车,所以雪郁不用提前买票,第二天还赖了会床才起,他的行李箱一直没怎么动过,所以也不用怎么收拾。 抽出房卡打开门时,对面的门也恰好打开,一个小年轻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见雪郁,扬起手就打了个招呼。 相当漂亮的五官,让本身记性不算好的他也牢牢记住了雪郁,只见一眼都耳面发热。 可雪郁却对他印象不深,半犹豫半茫然地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小年轻勾着嘴角,露出个青涩腼腆的笑,人都爱和美好的事物亲近,他也不例外,正要在今天的天气上做文章,想找话题和雪郁搭话时。 身形颀长的男人拖着行李箱走出来,一米九的身高带来极强压迫,令人不敢直视。 他眼里似乎只有那团雪白,也不看别处,把手里衣服递给雪郁,为了让雪郁听清,习惯性弯腰:“外面冷,再穿上一件,免得感冒。” 雪郁自然地接过衣服穿上。 小年轻嘴角笑容褪了点,可只是一点,真正让他面色僵硬的,是走在最后面关房门的另一个男人。 穿着高领毛衣,套着低调浅色的棉服,他清俊高大,有着臃肿面料也掩盖不住的好身材,也是让人非常有压力的身高。 小年轻整个人魔幻又震惊地想。 怎,怎么一个房间塞了这么多人? 他单单知道雪郁漂亮,却不知道雪郁这么能钓。 小年轻像在看作风不检、却极有魅力的狐狸似的,深深地看了雪郁一眼,让雪郁临走到酒店门口,都相当不自在。 他忍了忍,朝右侧挨得很近的傅炀瞥去一眼,傅炀立刻垂下头:“怎么了?” 雪郁脸色淡淡道:“你以后不要和我一起出门,如果实在不凑巧碰上了,而且有别人在,你就站远点。” 傅炀瞬间就炸,捏着行李箱的骨节都用力到泛起白,眉峰紧拧着:“我才不,我疯了吗,站远点看着你和那些莺莺燕燕聊天?” “我看刚刚那小子也不是好东西,他想亲你。” 雪郁:“他没……” 还没说完,就被傅炀打断:“他就是想亲你,我看得出来。” 雪郁:“…………” 疯犬不是好沟通的,雪郁决定转换目标,和谢青昀商量。 谢青昀屡次听话省心的表现,让他确信自己不会鸡同鸭讲,只是…… “可以不同意吗。” 雪郁:“?” 雪郁面无表情:“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谢青昀垂着眼睑,稍带哑意的声音饱含深意:“你把合同撕了,所以有些事我可以不同意。” 懂了,这是翅膀硬了。 …… 傅炀开车不颠簸,很稳,让平时坐车必头晕的雪郁难得没有感觉到不舒服。 天将近黑的时候,与公寓楼风格明显不搭的宾利停在了车位上。 两男人自行包揽了拉行李箱的活,雪郁无事一身轻地走回了公寓楼。 傅炀找了清洁工定时打扫,公寓楼甚至比出发前还要干净,不用换洗被褥也能睡。 雪郁拉上行李箱就回了房间。 锁住门后,雪郁低闷地咳了几声,脸上像刷了霜一样白。 自从强制脱离的申请批下来后,雪郁能直观感受到自己身体机能在变差,像半盛的花枝在急速往凋谢的方向发展。 应该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走了。 雪郁抿唇发了会呆,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两道敲门声。 蹙起眉,在第四道响起之前,雪郁开了门,门外站着傅炀。 雪郁看清是谁马上冷着脸想关门,只可惜傅炀稍微抵了下门,就能轻而易举压制住人小、力气也小的雪郁,雪郁只能眼睁睁看他走进来。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往下滑,摸向门把手的下面,微微一拧锁住了门。 傅炀微微侧过线条坚毅的脸,盯着雪郁,开门见山道。 “我想亲你。”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6节 “现在谢青昀不在了。” 雪郁:“……??” 很突然很怪异的走向,几乎没给雪郁反应和骂他的时间。 傅炀饿疯了,在度假村一次次的被阻挠,让他难以克制地低下头,在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急烈的吻,雪郁唇肉陷下去,不舒服地皱着点眉尖,往后跌退着坐到了床边。 脚磕到硬物,雪郁原本紧闭的嘴唇瞬间张开。 微溢出来的哼声,让傅炀顿了顿。 “你以后不会再走了对不对?”傅炀停下来,揉了揉雪郁被磕到的踝骨。 这是他忍了几天,不敢问又非常想问的问题,怕问了雪郁会跑,不问又心惊胆战。 好不容易回来了,他几乎立刻就想确认这个问题的答案。 雪郁大晚上被夜袭,正烦着,闻言冷淡道:“谁和你说的?该走还是会走,找到想去的地方,也会像这次一样第二天就走。傅炀,你没有资格干预。” 傅炀眸光不知道因为哪句话骤然暗了下来,他抬起下颌,滚了滚喉结:“还是会走?那会告诉我吗?” 雪郁皱着眉,感觉有些好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会以为你啃了我几下,我就和你有什么关系了吧?” 低头看着给自己揉腿的傅炀,他给出警告:“以后不要再做惹人烦的事,我去哪都和你没关系,别擅自来找我。” 猛烈的吻不由分说落在那张软唇上,傅炀含着恨箍住纤细的肩膀,这时他是真的想把雪郁吞进肚子里。 他是没有立场的,他很清楚,但他不想这样。 雪郁被迫仰着头,被重重吮吸了几下舌尖,他哼哼几声,下一刻,警觉地睁圆眼睛,手指尖几乎嵌进男人肌肉里:“不行……” …… 寂静的卧室内。 毛绒地毯上落着沾汗的衣服。 一身被娇养出的雪白软肉,像颗威力极强的子弹,直直撞进傅炀眼里。 雪郁从来没受过这种苦,嘴唇上已经多了好几道不知道是自己弄的、还是傅炀弄的道子。 裹在白棉袜下的莹润脚趾蜷起来,雪郁软得不能靠自己力量坐着,身体不好的坏处就在这里,没多久他那张脸就全是汗,精致的脖颈线条往后仰。 往常紧抿的唇缝张开,像只脱水的动物一样小口呼吸。 反观傅炀。 快三十岁的男人体力充沛、如狼似虎,能让雪郁哼得哆嗦不止的同时,还会有剩余精力问:“你怎么哪都和别人长得不一样?” 雪郁:“……” 对方的问话认真又正经,偏偏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 雪郁咬着湿软唇肉,别过头去,不想搭腔。 可男人似乎找到了别样的乐趣,对这个问题产生了空前的好奇心,他捏了捏雪郁颜色不太正常的下巴,让人直视起自己。 “腰很细一点,没什么肉,腿也是这样,但摸上去又很软。我是真的很奇怪,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皮肤也比我见过的人白,你是不是从小就不晒太阳?” “男人平时露个膀、换个衣服从来不会避嫌,你连被别人看一下腰都有很大反应。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个小女生……” 废话接连不断,在雪郁羞耻地试图偏脸躲避时,会攫住那张肿胀小口把里面的空气吮吸干净,让他手脚软下来,无法不双目失神地听自己说话。 简直像个禽兽不如、丧尽天良的恶劣老男人。 几次三番下来,雪郁烦不胜烦,滑溜溜的手臂如蛇般攀上傅炀宽挺的肩膀,香软两瓣在傅炀的薄唇上贴了一下:“……闭嘴。” 习惯被动的人,哪怕只给出一丁点好处,都足以让人被勾着走。 傅炀果真没再吐出半个字。 那一触即分的麻痒感让他难以忍耐般低下头,跟条狗似的,不管不顾逮住那块地方发疯地啃。 软烂唇肉被用力吃吮,颤个不停的雪郁不仅眼角滚出眼泪,嫣红唇边也滑出一道水线。 因为房间不隔音,他连崩溃的哭叫也不敢发出。 也为了不受苦,还会格外听话地配合。 …… “滚回你自己的房间。” 雪郁眼角冶丽红艳,身子还止不住地抖,有生气的成分,也有疼的成分。 那样子看起来可怜极了,傅炀想给他按一按,被他赶客的一眼瞪得止住脚步,知道雪郁现在不想看到自己,只能垂下平而直的睫毛:“那我回房间了,你有需要给我发信息,我今晚不会睡。” 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雪郁眼皮也不抬,厌烦道:“滚。” 狗似的占尽他便宜的男人,现在连呼吸也是错。 傅炀深知雪郁秉性,毫不怀疑自己再待下去恐怕以后都再也进不来,他胆子没那么肥,只能先回自己房间,再想办法认错。 他一走,雪郁就紧咬着唇,在枕头上趴了会儿,脸色的红润被不适一点点吸取。 ……他非常、非常想炖了傅炀。 指尖胡乱抓了抓,雪郁慢腾腾站起来,在衣柜前驻足,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开门往浴室走。 四处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任何东西都隐匿在漆黑之下。 包括那两条细而匀称的腿,在路过那扇紧闭房门前的地板时,滴落下的点点不明水迹。 第24章 公寓楼合租室友(完) 雪郁第二天起来感觉自己连喘气都很困难。 他隐隐意识到什么, 在脑海里叫出系统:“统,我是不是今天就要强制脱离了?” 系统回复得很快:【对,你做好准备, 痛感屏蔽没开, 可能会有点难受。】 雪郁咬了咬嘴巴, 似埋怨非埋怨的:“不是有点, 我现在都快痛死了。” 系统翻查了一下进度, 安抚道:【不会痛多久的, 大概就是一小时以内。】 雪郁讨价还价:“多一分钟我都要闹。” 【……】 雪郁闭眼喘了口气, 往外掠了眼白茫茫的雪地,忽然开口问道:“谢青昀他妈妈是不是还没做手术?” 他转移话题太快, 系统愣了一瞬才回:【对,主角受还没攒够钱,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随便问问。” 雪郁舔了下干燥的嘴唇, 身体的不舒服慢慢加剧, 他眯了眯眼,忍下那股不适:“我走之后,主角攻受还能在一起吗?” 系统实话实说:【照目前形式来看, 应该很难。】 雪郁哼哼唧唧地骂:“也是,我嘴巴都要被那个混账亲烂了。” 【再待下去烂的就不止是嘴巴了。】 雪郁:“…………” 脸皮又涨红,雪郁眼睫乱颤, 就差指着系统说他不正经:“少说这种话。” …… 朔雪纷飞。 雪郁和平常一样,绷着张小脸走出房间,坐到了饭桌旁边。 谢青昀已经给他做好了饭, 瓷碗还腾腾冒着一股股热气, 把他那乌密的睫毛晕上水雾。 傅炀似乎出去买东西了, 他给雪郁发了一晚上消息,直到凌晨四五点都还在认错道歉,雪郁都当没看到,没有理会。 他拿起筷子,正要吃饭,谢青昀忽地按住他手腕,眉毛微皱,思虑片刻才道:“……你脸色不太对。” 雪郁表情淡淡地抽回手,那张白如瓷玉的脸毫无反应:“怎么不对?” 谢青昀不再上手,只是轻轻道:“有点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雪郁忍不住惊叹主角受的敏锐,他睫毛扇动几下,否认:“没有,你想多了。” 说是这么说,他的样子却完全没有说服力。 只有男人一个手掌大的脸毫无血色,眼皮恹恹地垂着,唇肉上的红色褪了些许,有些干,本就白的腕子现在几乎白得透明,青色经络隐在肤肉下。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随时都要散了。 雪郁能感觉到谢青昀紧盯着他,他也不抬头,淡定自若地拿起筷子,喝了几口粥。 没喝几口,他猛地站起来,冲到盥洗台边,脸色煞白地吐了出来。 谢青昀紧随他身后,宽大手掌抚了抚雪郁的后背,右手递上纸:“胃不舒服?” 雪郁不是胃难受,是心脏疼得不轻。 吐了一次,他眼角逼出生理性泪水,眼睛水光潋滟,翕张的软红唇肉急切地喘着气。 雪郁疼得腿都有些软了,不想扶冷的东西,就转身揪住了谢青昀的衣角。 谢青昀顺势接住了他,右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瘫下去。 谢青昀很久没和他离这么近了。 霎时被手里那软绵绵的娇嫩肤肉,软得思绪滞了滞,他顿了顿,声音微哑:“我扶你出去。”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捏住、不停攥紧,雪郁面色惨白,呼吸颤抖,平时一点不乖,现在却软兮兮地任由他抱着。 好像现在对他做什么,他都没力气骂、也没力气推拒。 可谢青昀心里反而涌起了一阵不安,没来由的。 他轻轻抿了抿唇,把雪郁放在沙发,语气微肃:“你最近有没有吃药?有没有去医院定期检查?” 原主心脏有问题,靠药吊着命。 不过原主知道自己救不了迟早要死,经常不吃药也不定期去医院,在他眼里,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7节 雪郁蜷着身子没回答,他浑身浸出汗,像是刚从水里浸泡过,只有抱着膝盖把自己折起来,才能勉强减轻痛意。 可到后来,绞痛排山倒海袭过来,雪郁痛得想现在就死。 谢青昀擦去他额角的汗,语调沉稳:“我去给你拿药。” 他又说了几句什么,雪郁都没听清,眼前一阵模糊和扭曲,绞痛升起的热意几乎要把他燃烧殆尽。 谢青昀拿着药出来时,雪郁脸色已经白到令人发指,他静静坐在那里,眼睛紧闭着,仿佛没有了活气,一推就会倒。 谢青昀忽然意识到好像不是可以吃药那么简单的事。 有时候事情就是发生得那么突然。 在雪郁要往地上倒的前一刻,谢青昀大步跨过来,接住了他。 雪郁靠在他身上,呼吸微弱,连睁眼去看发生了什么都不想做。 谢青昀竭力稳住颤抖的指尖,喉咙干哑,艰难在混乱的大脑里搜刮现在应该做什么:“……我送你去医院,很快的,很快。” 雪郁被谢青昀抱了起来。 男人脚步稳健飞快,只是那双平时受伤流血也不会抖的手臂,此时小幅度地、不易察觉地发着颤,晃动很小,但足以让怀里经不住任何刺激的人面色变得更苍白。 “抱歉,”谢青昀指骨拢紧,想克制住抖动,却适得其反,抖得更厉害,最后深重地吐出一口气,重复道:“忍一忍,很快就到了。” 雪郁心脏仿佛被一台机器大力绞剁着,紊乱的呼吸逼得额角濡出汗,他轻蹙了下眉,忍住大脑的眩晕,哑着嗓子制止无用功:“放我下来,不用去。” 谢青昀恍若未闻,不知道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雪郁,他低低道:“已经打电话了,从市中心医院拨车过来用不了十分钟,你冷不冷?” 雪郁勉力摇了摇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都说病患见不得别人露出凝重的表情,他们会很紧张。 谢青昀努力舒展眉目,语调故作轻松,闲聊般道:“不冷就好,你早上没吃多少东西,等下检查完回来再吃一点,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 远处似乎传来了模糊、悠长的警笛音。 很久没听到答话,谢青昀绷着下颌轻垂眼帘。 “……雪郁?” “裴雪郁!” * 十二月的一天,北风恶劣。 裴家小少爷进手术室抢救几小时后无力回天,死在了数九寒冬。 裴家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他们办了一场低调的葬礼,除了远近亲戚,来的人不多。 各大媒体版块被这消息占据,有人唏嘘命运无常,有人拿来做饭后谈资,轰轰烈烈讨论了十几天,又被其他事情攫去目光。 裴雪郁被安葬在了崎景山上的一处陵园里。 眨眼过去了五年。 昙大目送了一拨又一拨学生离去,学校外面的表彰红墙上贴着历届毕业的优秀学生,一张张照片簇着,从左往右看过去,有一张尤为曙目。 清俊冷淡的面庞,唇线平直,眉眼黑得如同墨画。 他吸引人的原因,一是本身长相出色,二是在满墙笑靥如花的照片中,唯有他没有笑。 昙大很多人知道他,那届高考以昙市最高分进了昙大,选了一个轻松无忧的吃香专业,前景很好,毕业不愁进修也不愁高薪工作。 他每门成绩都是优异,却在大二初突然做了转专业的决定。 他去了完全陌生的医药专业。 他很少说话,很少和人交往,性子有些怪、有些独,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毕业那年到了国外。 读了研究生读了博士,闲暇时间会看一些有关心脏方面的病例。 听说他家里有位重病的母亲,治疗费用很高,他手头钱不够,手术一直拖着没做。 学校附近的兼职场地他几乎都去做过,一天时间掰成十几份用,还是离天价手术费遥遥无期。 其实他有钱,他的账户每个月都有笔钱汇进来,在十二月份的某一天更是汇了一笔巨款,正好够他母亲的手术费,但他从始至终一分钱没用。 他在国外继续兼职,接些双语翻译的活,凑够了母亲的医疗费。 手术很成功,他的母亲恢复了健康,后续都处理得很妥当。 他的生活可以步入正轨,可以达到别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可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子比以前更沉闷了,生活像是一潭死水,没有什么能够掀起他的情绪波动。 是个怪人。 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 …… 傅家家境森严、规矩多,为了在名利场上屹立不倒,傅老爷子不少劝自己的儿子结婚。 他甚至把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应允了无数他从前绝不可能同意的荒唐要求。 可他儿子无动于衷。 这场商业联姻不是一方拍板就能结,傅老爷子无所不用其极,开尽各种条件,耍了各种手段,他儿子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徒留他像个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 直到某一天,他儿子满面疲惫地从外面回来,在烟雾缭绕中沙哑地说:“爸,我不想结婚,别闹腾了。” 他没见过儿子那副颓丧的模样,都不像他了。 不再意气风发,不再散漫随性,往后很久都是如此。 联姻以傅老爷子的担惊受怕结束。 那段时间他怕儿子出什么问题,不是自己偷偷摸摸跟着,就是派司机给他实时汇报。 他的儿子像是很正常,但又不那么正常。 和往常一样不耽误工作,不耽误谈判,家里产业蒸蒸日上,交际圈和生活轨迹也没有不同。 只有一点,他似乎对某处陵园相当在意。 会从自己账户上拨钱修缮,会让人经常打扫。 没人知道他是对那处陵园上心,还是对陵园里的人上心。 …… 崎景山陵园。 每到十二月,下起鹅毛大雪的时候。 那个裴家小少爷的墓前,总会前前后后多出两道身影,一道清冷俊逸,一道凛然英挺。 他们一站就是大半天。 直到暮色四合,顶着满肩霜雪回去。 * 快穿局谈论的结果出来了。 他们想矫正世界剧情,以及矫正两位男主的感情线。 他们不止一次试图干预主角攻受二人的大脑,想抹除他们记忆中关于裴雪郁的信息,但屡次都没能成功,又试过其他的方法,还是以失败告终,万般无奈下,只能放弃这个世界。 强制脱离的雪郁此时身处一片黑暗中。 他身体还残存着上个世界的痛感,心脏撕扯绞痛,疼得他紧紧抿住泛白嘴唇,他睁不开眼皮,只能听到耳边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是在虚无、空旷的地方发出的。 【编号092宿主数据检测完成,系统绑定完成,身份定位完成,正在匹配新世界……叮咚,匹配成功。】 【传送下个世界中——】 第25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 “听说他和男的接过吻, 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能接吻呢,这太奇怪了……” “可我总感觉他和我们长得不一样,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就是有股妖气似的, 城里人都长这样吗?而且他那两条手臂, 也不知道能不能挑得起担子。” “哎, 他出来了, 又朝宋家去了。” 嘎吱一声, 那坐落在众多土坯房、砖瓦房中的幽静宅子打开了, 一道纤薄身影走了出来。 像个妖精一样。 青砖小巷里拥簇围坐的闲人看到他后,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正值酷暑, 日头烈,那妖精穿得单薄,露在外面的胳膊腿顶天的白, 膝头圆润灵巧, 肤肉滑溜,没有常干活的糙劲,眼尾翘挑, 晕出恰到好处的媚态。 嘴唇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热的,嫣红鼓胀, 像是舔一舔, 都能舔出一嘴的甜水来。 雪郁没注意到别人的目光, 他被晒得微眯起眼,用手指撩了撩额边黏连的软发, 右手拎着木桶, 迈着悠闲步子往一处房子走。 那房子相对于周边的那些土房来说算得上是豪华, 可以想出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 雪郁又擦了下汗,曲起手指,在门上敲了敲。 半分钟不到,门内响起脚步,开门的人俊眉修眼,五官端正清朗,不苟言笑,是一副正经的读书人模样,他穿着短衣裳,肌肉蓬起,脊梁板正,恍若行走的荷尔蒙。 雪郁翘起眼睛,正好看到男人眼里一划而过的厌恶,却也不在意,拉着调子喊:“宋桡荀。” 被叫到的男人眼皮跳了跳,他看了雪郁一会,心里第一时间想道。 又要使坏了吧这个人。 是了,这个从城里来的、听说死了丈夫的妖精,手段了得,最爱看正经人被他迷得五谷不分的痴状。 最近裴雪郁常来他家,应该打着想从他手里骗钱的算盘,村里人都这么说。 可是他并不喜欢裴雪郁,算盘打错了。 宋桡荀垂下眼皮,好半天才克制疏离道:“什么事?” 雪郁饱红嘴唇微动,晃了晃手里的木桶,语气自然得毫无坏心思:“我家里停水了,等了一上午也没来,想问你借点水,可以吗?” 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家里常常断水,街坊邻居之间相互借水是很正常的事情,之前也有不少人上门来问他家里有没有囤水。 宋桡荀沉默了会,像在思量裴雪郁是真的只是来借水,还是有别的想法。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8节 过了半晌,他才冷淡道:“进来吧。” 宋桡荀微微侧过身,接过雪郁手里的木桶,往后厨里走。 他不想雪郁在自己家里待太久,所以倒水也倒得很快,没过多久就倒满走了出来。 房内空旷冷清,他一时没看到雪郁的身影,目光往旁边扫了一下,才看到坐在土炕床边用手背擦着微潮脸蛋的雪郁。 宋桡荀表情猛顿。 是故意的吗? 房里矮凳那么多,却偏偏坐到了床这种男人气味最浓的地方。 坐着也不消停,那根根葱白纤细的手指,一会揪揪他的被褥,一会撩撩他的枕头。 ……这人怎么这么不老实。 宋桡荀盯着床沿边交错的纤长白腿,喉结猛滚了下,心里翻腾起等会要把被褥全部洗一遍的念头。 手背发紧,他大步走到床边,把沉甸甸的木桶搁在床脚底下,声调同样干涩:“装好了,以后别再来了,可以问别家要。” 雪郁坐这其实没什么企图,只是贪凉,炕上的凉席能驱热,他本来想起来的,听宋桡荀这不想和他再来往的意思,反而坐那不动了。 他一言不发,看了眼在地面洇出暗色的木桶,勾了勾宋桡荀垂在身侧的尾指。 宋桡荀脊背微僵:“怎么?” “感觉好重。”雪郁撑着床边,用鞋尖轻轻拨了下他的鞋,莫名的勾人。 一个陈述句,也没说“帮帮我吧”之类的话,宋桡荀就鬼使神差提起了木桶。 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气城里人,肩不能抗、手不能提,除了窝在男人怀里哼哼撒娇,什么也不会干,水壶这么沉他应该提不动,帮他提回家也没什么。 宋桡荀是这么想的。 半分钟后,青砖小路上多了两个人,宋桡荀拎着木桶往古宅走,那妖精就在后面跟着。 小巷里的人又开始七嘴八舌:“真的是妖精,连宋桡荀都被他迷住了,还帮他提桶。” “你想多了,宋桡荀好心而已,咱们这多少小姑娘喜欢他,你见他同意过谁?” “你也说那是小姑娘,万一宋桡荀就喜欢男的呢。” “你脑子里尽是腌臜东西,我和他一起长大的,我就没见过他有这种倾向!” 两人争吵不下,一道浓重乡音突兀地插了进来:“他、他们会不会亲嘴啊?” …… 旭日炎炎,骄阳似火。 雪郁身上不停冒汗,水珠从发尖坠入领口,滑到葱白的、盈盈可握的腰肢中,闷出的香味连前面的宋桡荀都能闻到。 宋桡荀脊梁僵直,步子不自觉快了点,木桶里的水都洒出一瓢。 雪郁没注意到宋桡荀的异样,在后面依旧悠慢悠慢的,他瞥了瞥男人的侧脸,一想到接下来要走的剧情,就烦得想跳河。 他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带有灵异色彩,背景同性可结婚。 原主裴雪郁长相漂亮,可惜嫁入豪门没几天,丈夫就死了,他被人指责是克夫的祸害,被赶了出去。 好在生前他会撒娇也会讨男人喜欢,丈夫死后给他留了一笔遗产,遗产包括钱、首饰以及一栋古宅,古宅建在乡下,看上去老旧,但过几年能卖上个大几百万的好价格。 原主爱慕虚荣,当然喜欢得不行,被赶出去的头一天晚上就搬去了古宅。 可过了没几天,他就觉得这古宅邪门——用过的水杯常常换了位置,地板上经常多出不知是人是鬼的脚印,睡觉时还能听到外面的楼梯发出“咚、咚”的噪音。 几天下来,他终于相信,古宅里好像有他看不到的“东西”。 他拜佛焚香、贴符念经都无济于事,最后请来一位道士,从他口中得知,这栋古宅死过人,甚至还和他的父亲有渊源。 古宅最开始的住户是主角攻戚沉。 戚沉无父无母,只有原主父亲一个亲戚,虽然身世凄惨,但是家里很富裕。 原主父亲虎视眈眈盯上了戚沉这块肥肉,他蓄意制造了一场火灾,在月黑风高的某晚将戚沉烧死。他是戚沉唯一的亲人,他可以名正言顺占领这栋古宅。 只要戚沉死了,那些钱就都是他的了。 他的计划很成功,戚沉一死他就住进了古宅,用戚沉的钱翻新住所,还雇了下人照顾他的日常起居,活生生一个阔少爷。 好日子过了没半个月,原主父亲精神上忽然出了问题。 有不止一个下人看到他在书房看书时,无端端吼叫一声,眼睛猩红着抓挠自己的脖子,再用沾满血丝的手推翻书桌,口中大喊:“滚,别缠着我!” 他嚷嚷着有鬼想害他,可宅里压根没有别人,慢慢地,下人把他这些症状定性为癔症。 所有人都当他疯了。 而他也在一次发疯中,被掉落的书柜砸中后脑当场死亡。 死过人的古宅几经转手才到了富豪手中。 虽然这栋古宅不吉利,但是原主仍然不肯放弃,而且这乡下有他感兴趣的人,镇上有名的大户人家,也就是主角受宋桡荀。 原主生性放荡,对那些长得好的有钱人无比热衷,使尽浑身解数勾搭宋桡荀,可宋桡荀看都不看他一眼。 乡里人开始传闲话,说他是没脸没皮的荡夫,原主恼羞成怒,勾搭转为打压、欺辱,甚至还毁了宋家至关重要的一笔大生意,让宋父一病不起。 异样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滴血的水龙头、浴镜里模糊的怪影、拢上脖子的冰手……古宅里化成鬼的戚沉像曾经对待原主父亲一样,把相同招数对原主也用了一次。 不管他逃到哪里,他的生活都充满怪象,原主最后承受不住,精神出现了极大的问题,成了彻头彻尾的疯子。 这栋古宅先是死了人,后是出了疯子,彻底让人望而生畏,没人再敢觊觎靠近,除了宋桡荀。 宋桡荀生前便和戚沉互相暗生情愫,直到戚沉死了也没有挑明。 他默默帮戚沉打扫古宅,还为戚沉搭了个简易的墓碑,不管失意还是欣喜都会来和戚沉倾诉,戚沉默默听着,在暗中不动声色帮宋桡荀解决一些难题。 故事结局是戚沉和神棍做了交换,终于有了实体,开始追求宋桡荀,宋桡荀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变成失而复得的惊喜,两人自然而然走到了一起,达成了圆满的结局。 …… 【你是个势利眼、水性杨花的美艳寡夫。】 【你的任务就是勾搭骚扰主角受,让主角攻忍无可忍对你下杀手。】 雪郁现在还记得系统当时跟他说的话。 雪郁偷偷觑了眼宋桡荀,把他上下打量了遍,男人身形挺拔如松,臂膀因为常做体力活而变得健壮坚实,两条长腿健步如飞。 ……骚扰宋桡荀? 都不用主角攻出手,就宋桡荀那样的,都能把他打没。 雪郁面露担忧,都快怕死了,但又不能不做。 不过宋桡荀一副禁欲、对男人毫不感兴趣的样子,多少安慰了雪郁一点,不至于担心他像傅炀一样乱啃自己。 转瞬就到了古宅门口,宋桡荀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把木桶放在门槛边,眉目轻敛:“还有一小截路,你自己能提进去吗?” 这个一小截指的是从屋外走到屋内。 雪郁手指都没动一下,面不改色道:“不能。” 宋桡荀:“……” “我怕自己拎会洒出来,你能不能帮我放到厨房?” 这个从城里来的人,连恳求都是黏糊的,轻抬睫毛看着人的模样自带媚意,和这个民风淳朴古板的村子格格不入。 宋桡荀抿唇看了他半晌,在那双水灵漂亮的眼睛注视下,又提起了木桶。 他肯同意,反而让雪郁怔了一下。 按照系统给他的剧情,宋桡荀这时候应该是拒绝的,因为古宅里充满他和主角攻的回忆,他不想进去触景伤怀,更重要的是,他讨厌裴雪郁这样勾三搭四的人。 能帮一次就破格了,不会再有第二次。 “开一下门。” 宋桡荀突然出声,打断了雪郁的思绪,雪郁强压下疑虑,把这点异常解读为宋桡荀老好人善心泛滥。 雪郁推开古宅的门,在前面领着宋桡荀走进厨房。 宋桡荀把木桶放到矮桌边,轻抿薄唇,有点后悔踏进古宅,因为雪郁在他放下木桶后,又语气自然地让他干别的活,修灯泡、修电视,肉眼可见地把他当成了免费的劳动工。 宋桡荀轻拢手指,居高临下盯着雪郁,语气比起刚进门时还要冷漠一点:“这些你可以找别人做,裴雪郁,我们不熟。” 雪郁也没被他吓到,轻点了下头:“你不愿意?那就……” 算了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脑海里系统突然开口道:【走第二段剧情。】 雪郁耳边粉润,咬了咬嘴巴,很不愿意:“不能改天再做吗?” 【主角受这次答应了下次不一定答应,他不会真的搞你,别扭捏。】 雪郁:“…………” 他发火:“你上个世界也说主角攻受不会动我,最后呢,我嘴没一天好过。” 系统似乎又被他勾起上个世界的回忆,沉默了半天,默默道:【这个世界宋桡荀和戚沉互相暗恋,眼里都是彼此,塞不下别人。】 顿了下,他又补充:【不会所有人都盯着你屁股。】 雪郁:“……???” 怎么说话的? 轻轻吸了口气,雪郁再次换上丈夫没死多久就急着找新欢的模样,清透眼睛扫向宋桡荀,睫毛微垂:“我刚来不久,不认识别人……再帮我换一下灯泡可以吗,我怕晚上看不见路。” 空气静了大概两三秒,雪郁正以为要被拒绝的时候,宋桡荀默不作声拿起桌上的灯泡,踩上雪郁提前准备的凳子,拧开灯罩,换下上面灯丝烧断的旧灯泡。 在他换的间隙,雪郁抬着眼睫,靠在桌边有点困,心不在焉地问:“宋桡荀,你有没有谈过恋爱?” 宋桡荀修长的指尖停了下,灯泡上覆着的灰尘掉下来,他轻眯眼道:“……没有。” 雪郁点了下头,意识到宋桡荀看不到,又轻嗯了声,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宋桡荀不作停顿:“没有。” 没有? 系统不是说宋桡荀和戚沉互相暗恋?还是说宋桡荀不敢在外人面前承认? 雪郁眨了下眼,正要再问。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29节 宋桡荀目光扫下来,嗓音沉如水:“你问题太多了。” 雪郁“哦”了声,也不惋惜:“那我不问……” 【问最后一个。】 雪郁:“……” 雪郁盯着宋桡荀,舔了下嘴唇,改口道:“最后问一个。” 宋桡荀恰好换完灯泡,不费力气地踩下凳子,他身上的单薄衣服扬了下,清淡皂角香顺着衣角扑过来。 宋桡荀扯下挂在墙面的一块布,用来擦了擦手里蹭上的灰尘,而后才侧过眼,用眼神询问雪郁还想问什么。 “你有没有……” 目光里,是雪郁愈发挨近的漂亮脸蛋,有点子红,额发边是微湿的汗,潮潮地黏着肤肉,身上的一股幽淡的香气,即便是在空气流通缓慢的夏日,也很快飘了过来。 雪郁葱尖白的一双腕子无声攀上宋桡荀的脖子,他轻抿唇,睫毛因为羞耻颤了颤,拖着尾调艰难问:“有没有尝过熟食的滋味?” 宋桡荀表情倏地紧绷了一下。 雪郁这下太突然,在他礼仪范围里也太不讲廉耻,他甚至没听清雪郁在说什么,第一反应是,原来柔弱无骨是这样的。 两条手臂都很软,被日头晒久了带了点绵热,搭在他肩上半点重量也无。 真像没有骨头一样。 这个全新的认知让半辈子都在接触糙汉的宋桡荀愣了愣,一时忘了推开面前连膝盖都几乎抵着他的人,宋桡荀声音僵硬道:“你说什么?” ……离这么近你都听不见吗! 雪郁脸蛋白了又粉,放在颈后的指尖都有点颤,简直想大骂宋桡荀耳朵不好使,他忍着臊,又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宋桡荀手指紧了紧。 理智告诉宋桡荀,他不该顺着这个话头问下去,不能让这个话题开启,他应该现在就回家,可雪郁靠得他太近,肤肉下的香气丝丝缕缕沁入肺腑,让他大脑都停顿了片刻。 宋桡荀嗓子微哑:“熟食?” “就是,年龄大的,经验丰富的。” “你没谈过恋爱,肯定也没尝过,比起那些追你的小姑娘,要不要试试新鲜的?” 雪郁不顾宋桡荀的僵硬,唇肉紧抿磨了磨,他仰起下巴,让那张未经人事的脸对准宋桡荀,轻声道:“……今晚留下来陪我吧。” 那张嘴嫣红诱人,语调绵软,更像是在说今晚留下来“疼爱我”、“弄弄我”吧。 第26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2) “就我们两个人。” 半个身子都攀附在他身上的人眼睫微抖, 如同初绽幽兰吐出的香气环绕在他的鼻尖,他后颈发麻,耳廓猝不及防钻进雪郁的声音:“……我知道怎么让你高兴。” 韵味悠长的一句话, 让宋桡荀猛地收紧十指。 怎么会有这种人? 明明和他同床共枕的丈夫还没死多久, 就这么急着找另一欢? 做得这么熟练, 是不是在此之前, 也搂过别的男人的脖子, 身段柔软地挨在对方身上, 极尽缠绵地说那些邀请的话? 他不可能是唯一人选, 镇上那么多有钱人,都是裴雪郁喜欢的款式。 宋桡荀嘴唇抿出白,想拨开雪郁的手臂,碰到那软物又被电打了一样收回手, 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自己松手。” 雪郁没动, 圈着的手臂又拢紧了点,语调像在黏糊地撒娇:“你不想?” 宋桡荀几乎一侧头就能蹭到雪郁的手, 他僵站着, 喉结微动,带点警告地低声叫:“裴雪郁。” 雪郁早就不想干了,但还得演,他故作磨蹭了会儿, 才慢慢吞吞地把手臂从宋桡荀身上拿下来。 睫毛很可怜地垂着, 似乎在埋怨他的不解风情。 在死寂的气氛中, 雪郁率先开口:“以后你想通了, 还能来找我。” 宋桡荀又顿了一下, 僵硬地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 像是想说什么, 但最后什么也没说,略显仓促地离开了古宅。 门阖上的一瞬间,雪郁表情恢复正常:“这得给正经人留下心理阴影了吧。” 活在小地方从小就没接触过同性恋的人,头一回碰到,就被他这么挑逗,不恨他才怪。 【你那样的,阴影不至于。】 雪郁睫毛登地翘起来:“什么叫我那样的,我那样抱他了都不行?” 系统就事论事道:【你刚刚手都在抖,也就主角受这样纯情的才没发现你是演的。你昨天是不是又没认真看剧情,你刚刚搂着他的时候应该上去舔一下。】 雪郁气得脸涨红:“……你们炮灰都得这样作?” 【大多时候都需要。】 雪郁:“……” 雪郁懒得再和系统扯皮,上二楼打算补觉。 古宅大有个好处,就是夏天没那么热,但也没好到哪儿去,雪郁睡在发硬的床板上,一会转一下身,一会挪一下位置,磨得露出的娇贵肤肉都有点红。 雪郁睡觉也睡得很难受。 更难受的是,第二天起来雪郁就发现宋桡荀有意无意躲着他,让他完全找不到机会演戏,走不了剧情,进度也停滞了。 他昨天也没怎么样啊。 雪郁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无语了一会,又开始咸鱼,趴到凉席上想睡觉。 系统冷不丁冒出来:【别偷懒。】 雪郁懒洋洋用手给自己扇着风,没什么力气地反驳:“不是我想偷懒,是找不到人,宋桡荀好像不在家。” 系统沉寂了几分钟,似乎在查询什么,隔了会才道:【主角受今早去镇上买东西了,你现在过去河那边,正好能碰上他。】 雪郁翻了个身,有气无力道:“河?” 【就是离村子不远的那条天然河,主角受回家的必经之路。】 雪郁眯了眯眼,在系统催促下,慢腾腾从床上起来,纤白手指整了整衣襟。 好累,又要去刷脸了。 …… 雪郁嫌累,身上什么都没带,拎着条钥匙就走出门。 刚关上门,他就感受到旁边有一道炽热的、带有压迫感的目光朝他投过来,直勾勾的。 雪郁侧头看去,对上了一个穿着粗布短褂的男人。 那男人体格很宽,手臂肌肉鼓硕,皮肤是和雪郁完全迥异的深色,两双手掌常年劈柴、挑担,每根骨节都蕴藏着极大的力量感,能单手提起雪郁还能转几个圈那种。 是住在他隔壁的一个毛头小子。 ……似乎叫程驰。 从雪郁搬进来的第一天,这人逮着机会就看他,眼珠黏在他身上似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雪郁蹙眉,表情矜贵漠然,完全不像在宋桡荀面前的样子,他舔了下唇肉,不客气道:“看什么看?” 程驰怔了下,似乎没想到雪郁会和自己搭话,拎着柴火摸了摸鼻尖,村里人很少撒谎,他被问了,也就含含糊糊如实说了:“没,就是,有点奇怪你的腿为什么会那么白……” 他们镇上那么多人加起来好像都没他白。 雪郁:“…………” 雪郁无语地抿了抿唇:“有病啊。” 脾气很坏的城里人连眼神都不想给他,迈着悠闲小步往河那边走,软白一团从他身边经过时,程驰用目光比划了一下,人刚到他下巴高,手也很细一截。 关于这个城里人的风评实在不算好。 虚荣、势利眼、只爱有钱人,最重要的是不喜欢女孩子,还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夫…… 乡下人思想保守,消息滞后,不像城里那么开放,同性恋在他们眼里是禁词,这个群体对他们来说太匪夷所思了,他们完全想不到两男人怎么一起过活,怎么那个。 但程驰却是知道的。 他有个在城里读书的妹妹,每逢节假日就会回来住几天,他收拾家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过她书桌上摆着的画册。 草丛掩映的地上躺着一个衣衫凌乱、被吻到哽咽的纤细美人。 漫画的主人公就是两个男性。 程驰当时如遭雷劈,好几天都被那些画面冲击得浑浑噩噩,人都瘦了几斤。 如果可以,他都想把这些画面从脑子里抠出去。 可自从那天瞥到雪郁后,他就跟精神错乱一样,老忍不住想起那些在此之前被他深恶痛绝的图,还不由自主地拿雪郁和那底下的人作对比。 最后得出,那底下的人没有雪郁白,也没有雪郁好看…… 如果是雪郁,咬着下唇哭得肤肉耸动的样子,应该会更动人。 此时往河边走的雪郁,完全没想到有人把自己代入了那些疯狂混乱的场景中,日头有些晒,他想赶紧到河边凉快一下。 于是步子忍不住加快了点,雪郁没多久就看到河边有道颀长身影,是去镇上买完东西回来的宋桡荀,拎着满满一筐东西。 宋桡荀似有所感,目光扫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嘴唇抿了抿,转头想绕道走。 昨天攀着他、像狐狸似的说出那些话的人,显然给他留下了极大影响,让他即便走远路,也不敢和雪郁再面对面。 宋桡荀肩颈又僵又硬,拎着东西无知无觉往另一边的小路走,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后面裴雪郁发出闷闷的、极短促的一道哼声。 ……别管他,应该是装的。 要是再和他对上话,昨天那样的事再来一次怎么办? 宋桡荀这么告诫自己,但走了两步,还是不受控地侧头。 就见离他两三步远的雪郁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腕,面色烦躁,那雪透的脚腕不知道蹭到了什么,划出细小的口子。 那口子小到放在平时他都不会多在意,甚至不会感到疼痛。 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迈到雪郁面前,克制着语气问:“刮到什么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0节 雪郁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去买东西了?” 宋桡荀僵了下,沉沉地“嗯”了声。 雪郁不出声,转头坐到了河边一块巨大的石头,宋桡荀忍不住开口:“你……” 雪郁眼尾掀起扫他一眼,被晒狠的脸蛋浮出一抹红晕,骨头都快被热酥软了,人也显得妖妖媚媚:“累了,歇会。” 宋桡荀知道自己应该走的,却僵着没动。 雪郁看宋桡荀没走,松了口气,正想着怎么折腾他的法子,河边突然诡异地翻起了个浪,把雪郁脚上松松挂着的凉鞋冲了下去。 雪郁:“……” 他沉默了片刻,在脑海里叫出系统:“你搞的?” 系统坦然承认道:【方便走剧情。】 ……绝了。 雪郁侧过眼,声音拖长:“宋桡荀,我鞋子掉了。” 和昨天一样没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单纯地陈述了鞋子掉进河里的事实,没让别人下河去捡。 所以宋桡荀淌进河里帮雪郁捞鞋的时候,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对了。 他为什么要帮裴雪郁捡鞋? 宋桡荀手里拿着尺寸很小的一只鞋,脸色不自然地走到雪郁旁边,正要给他放地上,雪郁忽然带有暗示性地、晃了晃那条光滑的腿。 宋桡荀微怔,抬起黑沉沉的眼睛和雪郁对视。 雪郁稍侧了下头,扬了扬细长的眼尾:“嗯?” 喉结克制地动了动,宋桡荀捏住那软滑的小腿,动作僵硬地把鞋给雪郁穿上。 雪郁站起来晃了晃湿黏的鞋,漫不经心地开口道:“谢谢。” 比起谢谢,那语气更像是在夸一个让自己听话省心的小狗。 宋桡荀眸光敛了敛。 雪郁完成系统交代给他的剧情任务,就不想再在河边待着了,因为他隐隐约约看到远处程驰的身影,不太想和这个人接触。 他转过身,朝宋桡荀故意道:“今晚来我家,我报答你?” 连捡鞋穿鞋都能帮忙的宋桡荀,听到这话,绷着脸转身走了。 把宋桡荀气走,雪郁就回了古宅,吃完饭歇了会就开始犯困,他也不苛待自己,困了就睡觉。 …… 幽黑寂静的复古卧室里,那扇紧闭的门忽而发出“吱呀”的一声,紧接着就打开了个缝。 一阵阴风吹进来,雪郁感觉不舒服,无知无觉地用脸颊蹭了蹭枕头,发出闷软的哼哼。 月光铺洒在地面,印出一个类似于人影的轮廓。 那黑影就立在雪郁床前。 第27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3) 清晨村里农户圈养的鸡咯咯叫着, 此起彼伏,扰得人不安生。 雪郁被吵得睡不着,只能醒了。 他拖着浆糊般的脑袋, 步履沉重地往浴室走,在手碰到门把时, 忽然瞥见房间门是开着的。 但他昨天记得是关了, 他有不关门不关窗就睡不着的毛病,怎么会没关呢? 雪郁微蹙眉, 心不在焉地拿下盥洗台边放着的牙杯,抿开嘴唇慢吞吞刷牙。 含了口清水正要吐掉, 雪郁蓦地扫到布满污迹的镜子上, 有一道极高挑的身影, 就站在他身后。 一米九或者更高也说不定, 大夏天穿着针织高领毛衣, 五官俊俏又柔情似水,头发稍长搭在后颈上,眼皮漫不经心覆着,身上有股令人不敢造次的冷感, 像古世纪描绘的贵族。 雪郁长得漂亮,但有时候在某些方面特别忸怩坚持, 比如在家没有人的时候也不会穿着暴露, 进浴室一小会都要锁住门。 即便刷牙也是。 他看了眼紧紧闭着的浴室门, 又看了看镜子里的高大身影,神情变得麻木。 雪郁人都不好了, 叫出系统:“戚沉怎么进来的?” 系统:【他是鬼, 没有实体。】 也就是说, 古宅里的一切都对戚沉没有格挡作用, 他想去哪、想干什么,只要他想就能进来。 雪郁脸颊腾地发热,纯纯吓的:“……那我要是在洗澡?” 系统这次沉默了几秒,再开口语调有些奇怪:【都是男的,要是我连门都不关,你怕什么?】 雪郁:“……” 你的发言就真的很变态。 雪郁睫毛微翘,装作没看到异样地继续漱着口,他表面一副乖样,实际在对老好人系统熟稔地提条件:“我不管,我洗澡的时候你要确保他不在,不然我今天偷懒不走剧情。” 在快穿局绑定的那么多宿主里,雪郁是头一个这么娇,又爱提各种要求的。 用不干活来威胁系统的,也只有他一个。 【……】 可系统真就拿他没办法,安静了片刻道:【好。】 塞着一人一鬼的狭小浴室里,莫名阴风阵阵,雪郁连刷牙的动作都僵下来了,睫毛小小抬起,又往浴镜扫了眼。 戚沉还站在原地没动,轻挑着眉梢,打量的目光投在面前抬着纤细后腰的雪郁身上,从粉润的肩头,滑到单薄脊梁,再到衣料松松包裹的腰肢中。 有没有礼貌啊,看什么呢…… 雪郁不自在地并了并膝盖,埋着头正要加快速度刷牙,身后的戚沉忽然伸过来一只手,两根修长手指曲起,恶劣地、心怀不轨地弹了下盥洗台边的牙膏。 牙膏顺势掉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雪郁离牙膏有一定距离,在外人眼里,它就是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条件下自己掉下去的。 正常人在看到这幅场景后做出的反应都应该与害怕有关,雪郁也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恐慌,脸上的困惑溢于言表。 戚沉勾了勾唇角,轻轻溢出声笑,似乎觉得他这个表情很有意思。 这就是那恶心男人的种? 倒是挺可爱的。 冰凉的手指,如同黏滑的蛇信子,轻轻碰了下雪郁的肩膀,戚沉很感兴趣似的,笑着叫了声:“小寡夫。” 雪郁:“…………” 雪郁就没见过这么无聊的鬼,边暗骂戚沉闲得没事干,边小脸白白地洗完漱,连牙膏都没捡就出去了,表现得像是个被灵异现象吓到的人一样。 …… 青石小巷两边墙对立,围拢的阴凉地有几个人坐在一起,手里拿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村里没什么大事,唯一值得拿来聊的就是前几年古宅发生的怪事,这怪事被他们反反复复拿来嚼了几年舌根也不嫌腻。 尤其雪郁搬进来后,他们聊得更频繁了。 “那事可玄乎着呢,那人进去前啊好端端的,住没多久就疯了,又挠脖子又乱吼乱叫的,我有一次见到,吓得两宿没睡好觉,你们幸亏没看着。” “哎呀,听你说那么多回,我现在瞧那宅子都冒着股阴煞气,不过你们说,那城里来的住进去,会不会也发疯?” “不好说……嘘,他来了。” 不远处,貌美的城里人依旧是那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端着一副高傲的姿态,像是看不起他们这些乡下的土包子,和他们多说一句话都不体面。 几人讪讪对视几眼,打着哈哈聊起别的:“今年夏天可热啊。” “可不是,地面都冒热气呢,咱们这也就宋家有空调了,真羡慕。” 空调? 雪郁步子慢下来,悄悄竖起耳朵听。 “有啥羡慕的,那东西可费电了,老宋买回来一年到头没用过几回。也就那年大旱,热得不行了才开了一小会,几分钟就给关了。” “心静自然凉,他们家都这样,咱们这条件,就更别肖想了。” 雪郁眯眼擦了擦肤肉上凝起的汗,若有所思地舔了下发红的嘴唇。 本来想去河边的,现在突然想改道了。 他记得系统发给他的剧情里,有原主去宋桡荀家找机会让他开空调,并趁机勾引他的一段剧情。 …… 几分钟后,宋家的门又被敲响。 宋桡荀盯着面前妖艳过头的小寡夫,松弛的眉毛拢起来,有些防备道:“又借水?” 雪郁眼尾动了动,不轻不重抿了下唇:“不借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那只软绵绵的手为了防备他关门,率先搭上了他的手臂,雪郁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地哼哼:“好热啊。” 大夏天的,雪郁又是怕冷嫌热的体质,软滑的肩、莹润的颈线都出了点汗,像是清荷瓣上凝起的水露,有些凄惨,又有些好看。 本来不想让他进来的。 不知怎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宋桡荀已经侧身让雪郁进来了。 和那伙人说的不同,宋桡荀家里凉风习习,那股凉气很足,绝对不止开了一时半会的空调。 空调在书房,雪郁坐在离吹风口很近的凳子上,吹了会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表情都舒展开来。 饶是宋桡荀再不敏感,也知道这娇嫩的小寡夫更多是贪他家的空调才来的,而不是因为他。 宋桡荀心情不上不下的,既庆幸,又有点不舒服。 只是来吹空调的,应该过会就走了。 宋桡荀坐回尚有余温的凳子前,强迫自己把心思专注起来,翻了页满是数字的小册子。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1节 不过脑地看了眼上面写着的东西,还没翻下一页,就有两只如同藤蔓般的手从后方攀上来,与之而来的还有那阵天然的古怪香气,和小寡夫甜软的声线:“你在看什么?” 宋桡荀瞳孔收缩一瞬,迟钝的脑神经让他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微僵地扫了眼交垂在他胸膛前的两只手,嗓音发紧道:“……账本。” 宋桡荀家里是开店铺的,卖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宋父经常让他核实账本。 那只手借力靠在他肩膀上,随意地翻了翻桌上的账本,雪郁状似诚恳地夸奖道:“好厉害,这里的数字是指净利润吗?” 宋桡荀只感觉身后有一片不安分的软滑,他脖颈僵着不敢随便动,敷衍地嗯了声作为答复,又蹙起眉尖:“松开坐好。” 雪郁没动,含着媚的眼睛弯如月牙:“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嗓音娇娇软软,带着幽香的柔弱身段紧挨着他,明明被男人疼爱过,浑身上下却饱含纯情,指尖是粉的,故意撩着他的耳廓,仿佛在邀请别人和他辗转床笫。 宋桡荀额角突突跳,他抓住雪郁的手,用了点力气挪开:“裴雪郁,别太过分了。” 他单纯是想让雪郁别挨他那么近,用的力道也没那么重,可没想到这下就捅了马蜂窝。 小寡夫不但心眼坏,连人也娇,被他抓了下就叫疼,很明显不高兴了,抿着唇肉道:“我也没干什么,你犯得着这么讨厌我吗?” 宋桡荀手里捏着的账本被他倏地攥起皱褶,他下意识道:“我没……” “没怎么?” “没讨厌你,我们是邻居,你没做让我讨厌的事,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对。” 雪郁觉得他百口莫辩的样子有些好笑,气消了点,眯了眯眼道:“怎么不对?” 宋桡荀抿着薄唇不说话,他从刚才起就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身板挺着极正。 雪郁也不在意,陡然转了下话锋:“你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宋桡荀僵着,却有问必答:“……女孩。” 雪郁当然不信,但也没戳穿他,只道:“那两个男的之间这样怎么不行呢?是你想太多了,觉得是我就该避嫌,本质是歧视我。” “没……” “没?” 雪郁一手撑着桌边,另一只手懒洋洋抬起,像在逗弄家狗一样垂着指尖凑到宋桡荀前,偏偏语调又很软:“那如果你不讨厌我的话,就亲亲我吧。” 他在让他亲自己的手指。 始料未及的发展,让宋桡荀身体升起燥热,即便在最低温度的空调下,也难以忽视的热。 雪郁见他不动,声音带着细弱的鼻音,让人心都不由自主软下来:“不愿意?看来还是很讨厌我。” 宋桡荀似乎听不得讨厌两字,呼吸微乱道:“不是,这种事一般只有亲密的人才能做,我们还不是。” 雪郁手伸得有点累,放下来揉了揉:“谁说的?你思想是不是太迂腐了,我们城里这种事很常见的,是表达友好的意思,你说的亲密人才能做的事,只有那种。” 宋桡荀有些迟疑地低声道:“……是吗?” 雪郁在他语气松动的下一刻挨近他,水润漂亮的眼睛眨着,人更妖了,宋桡荀听见他说:“我不会骗你,就亲一下而已,我想让你亲我,好不好?” 那张小脸神情脆弱充满恳求,呢喃的几个字全是细小的钩子。 鼻尖晃过一阵怪异的香,宋桡荀微怔间,眼前那只手又摆了上来。 雪郁在城里就被富豪精细养着,那双手一点茧子都没有,又细又白,根根如同玉石雕砌,天生就长着该被人细细呵护的样。 宋桡荀喉头慢慢滚动,做了几秒思想斗争,缓慢地握住那只蛊惑性十足的手。 昨天才说绝不可能喜欢裴雪郁的人,此刻自砸双脚般,他甚至分不出精力去想这事多荒诞、多不符合他性格,就覆下眼皮用薄唇轻轻碰了碰那根细细长长的手指。 宋桡荀给自己的行为找到合理的解释。 裴雪郁说这是城里人经常做的。 他要是不做才奇怪。 他不想让裴雪郁觉得自己不伦不类的。 宋桡荀低着头,雪郁见他不再看自己,神情腾地变羞耻起来。 ……好无语。 这是什么狗血剧情,狗血台词。 雪郁尴尬地伸着手指,强忍着麻意让宋桡荀亲。 宋桡荀基本很规矩、很听话地贴着他的指节,不会做其他多余的事,但呼吸很热,带着湿气,让雪郁险些没忍住去抓他的头发,不再看自己手指被吻的古怪场面,雪郁潮红着脸蛋往窗外看去。 却不知看到什么,他整个娇娇软软的人都惊得哆嗦了一下,睫毛可怜地发着颤。 宋桡荀的房子是平楼,窗户外正对一汪望不到边际的田埂。 青草翠绿欲滴,农民辛勤劳作,田地在他们的开垦下愈发有生机,戴着斗笠的农民分为两拨,一拨往竹筐里扔熟透的菜,一拨在耕种农作物。 除此之外,他还在那扇窗户上看到了程驰,他手里拿着蓄满泥土的锄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做农活。 穿着粗褂短裳的男人梗着脖子,像看痴了,一动不动的眼睛带火,他看着攀在宋桡荀身上极尽妖媚的小寡夫,看着那根被吻出淡粉的纤细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想冲进去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一定很甜。 那小寡夫连气味都是香的。 手指肯定也很香甜。 程驰怔然痴愣的目光让雪郁整张脸都迅速臊红,他可以应系统要求在宋桡荀面前维持好轻浮放荡、爱卖弄风情的人设,但不代表他想让别人看见。 收回那根有些潮的手指,雪郁忍着发颤的声线,故作平静道:“……把,把帘子关上。” 宋桡荀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程驰。 见雪郁神情不自然,宋桡荀不敢怠慢,起身朝程驰点了下头,而后将两边单薄的窗帘往中间拉。 室内暗下来,也挡住了程驰火热的、令人不适的视线。 …… 不速之客的凝视,打断了一室的旖旎。 雪郁红着脸蛋,用纸巾擦着湿软的葱白指尖。 宋桡荀见他沉默,以为他很介意被人看到的事,嘴笨地低声道:“我不知道他在那里,平常他们家下午才出来干活的。” 只有程驰家的地离他们最近,他们白天要去镇里买东西,只有下午才会来地里干农活,不知道今天怎么提前了。 雪郁把纸巾扔在垃圾桶,刚要说什么,门口突兀地传来一阵有力量的敲门声。 宋桡荀皱了下眉,片刻后才起身去开门。 来的人是程驰,他坚实的手臂提着一筐东西,嘴里和宋桡荀说着话,眼里却不停往里面瞥。 像在找什么人。 宋桡荀眉心又蹙紧了点,第二次提醒道:“还不进来?” 程驰总算被他叫回了魂,讷讷地应声道:“好。” 程驰家和宋父关系匪浅,以前也常来做客,两家很亲近,程驰一般都喊宋桡荀为哥的。 不算宽敞的书房瞬间塞了三个人,雪郁抬起眼扫过去,就撞见程驰如狼似虎盯着自己,和刚才在外面一样,完全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看什么啊,他身上是有金子吗? 雪郁觉得烦,别过了脸。 宋桡荀其实没必要和雪郁解释的,但进来就不受控地开口道:“他说他干活干累了,想进来坐一会。” 雪郁轻轻点了下头:“那我就先走了。” 也没看程驰,他摆出在外人面前一惯的嫌贫爱富姿态,刻意退避三舍地离程驰很远,只还没走到门口,他就被程驰拦了下来。 雪郁一瞬间以为这人想打他。 程驰是正儿八经的农户,手臂的肌肉,还有腹上的几块腹肌,不穿衣服都非常明显,高高壮壮的像铁马似的,和雪郁这种娇嫩雪白的人完全是两个物种。 再摆上那副直勾勾盯着人的样子,就真的像要打人似的。 雪郁微抿着唇看他,脸色有点白。 但程驰看上去挺能唬人,凶神恶煞的,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和雪郁这种看上去含一口都会化的人相处,说出的话蹩脚又不连贯:“我摘了几个果子,新鲜的,你留下来一起吃吧。” “果子?”雪郁微愣,这才看见地上竹篮里鲜红的、还聚着露珠的水果,卖相很好,不用咬都知道很脆。 程驰摸了摸鼻尖:“嗯,今早在山上摘的,你们那里应该很少见。” 雪郁贪空调,本来也不是很想走,见程驰给他台阶,顺水推舟地朝宋桡荀道:“我晚点再走,可以吗?” 宋桡荀抬了下眼皮,嗓音沉沉地“嗯”了声。 程驰目光一直没挪开过,从进书房起,就跟黏胶似的粘在了雪郁身上。 好可爱。 他没想过雪郁是这样的。 在没见过雪郁前,他根据村里人的描述,把雪郁想象成了一个恶毒又尖酸刻薄,只是会耍手段的心机丑陋寡夫。 和眼前漂漂亮亮的、香香软软的人形象没有一丝雷同。 比程驰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很讨人喜欢,像一株脆弱的花束,他天生适合被娇养在宅子里,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程驰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发散思维,酸妒地想起雪郁任由宋桡荀亲的模样。 他才来了多久,就和宋桡荀亲亲热热的,两人还挨那么近。 也不知道之前有没有做过更亲密的事。 而且为什么都让宋桡荀亲自己了,对他就这么不客气? 好像很不喜欢他。 同是乡村野夫,还搞什么区别待遇。 雪郁不知道程驰脑中的弯弯绕绕,他微弯着腰,对那篮果子有点馋,但脸皮又没厚到那份上,没好意思伸手拿。 程驰是被那股香气晃过神的,雪郁夏天穿得单薄,白嫩嫩的手脚露在外面,香气也很难掩饰。 他手臂肌肉紧了紧,像个愣头青似的,冒冒失失地用那只粗糙大掌挑了个果肉饱满的递给雪郁,还怕城里人挑剔,特意道:“是干净的。” 雪郁说了声谢谢,刚要接过,对方又把果子拿走了,他疑惑地扬眉:“嗯?”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2节 那尾音能勾魂似的,程驰耳朵根都酥麻了一下,吞吞吐吐道:“我手脏,我去洗一遍。” “不用了,我自己来。” 雪郁不太习惯别人给他洗,从程驰手里接过果子,问了宋桡荀地方,就朝厨房去了。 水龙头刚打开,后面就传来脚步声,是程驰,也来洗水果的。 雪郁淡淡地收回视线,专注洗着手上那个,旁边淅淅沥沥的水声相继响起,程驰用粗糙大掌仔仔细细洗搓着果皮,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蓬起,他洗完一个,忍不住看了雪郁一眼。 “你是不是涂香料了?” 雪郁:“?” 程驰怕他听不见,关了水龙头,那黑黝黝的眼睛紧盯着雪郁的脸:“我妹妹说,城里人身上香,一般都涂了香料。” 雪郁:“…………” 犹嫌不够,他还补充了一句:“你身上比我妹妹买的那瓶香料还香。” 雪郁麻了。 话好多啊这个人。 雪郁闭紧嘴当哑巴,想当没听到。 但程驰是没懂他意思还是怎么,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出更过分的:“你和宋桡荀有接吻吗,在我没看到以前。” 这问题其实有些逾矩,但他迫切想知道两人的关系有没有止步于亲手指。 雪郁被他问呆了,愣了会儿,才绷着小脸不耐烦道:“你是不是管太多了?这种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程驰嘴巴笨,不会说话,问那话没有想气他的意思。 但雪郁脾气肉眼可见地变坏,刚刚对他缓和的态度又恶劣起来。 雪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着水果正要出去,身后的程驰又突然出声,他像是刚学会开口说话,有些生涩地叫:“雪郁。” 雪郁烦得不行,但还是停下来,翘起淡漠的漂亮眼睛看他,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生动地在问他,还有什么事。 粗糙高硕的男人缓缓吞咽了一下,视线拢着娇娇弱弱的小寡夫,像在询问一道很想知道的难题似的,开口问道。 “怎么样才可以,像宋桡荀刚刚那样亲你?” 不仅是亲吻。 ……还想和他死去的丈夫一样疼爱他,操熟他。 第28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4) 在宋桡荀家里, 被一个粗鄙的乡村野夫问怎样才可以亲他。 即使是有众多风流韵事的小寡夫也不由羞耻起来,水灵雪白的手指微微发颤,话都不会说了, 只会干瞪着程驰。 程驰不仅身材粗笨,连察言观色的筋都没有, 迫切的心思让他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公布出来:“我也想。” 跟被路边讨食的小狗缠上一样, 雪郁差点绷不住表情,他想尽快甩掉程驰, 不耐烦地扬了扬细翘眼尾:“你身边人没给你吹耳边风吗,没告诉你我是什么人?” 程驰老实说:“告诉了。” “他们怎么说的?” “说你贪钱,看不起穷酸的, 人很坏。” 雪郁没否认, 听到这些话也没流露出生气的情绪, 那根被程驰惦记许久的纤长手指, 缓慢地摩挲了下鲜红果皮, 指尖沾染上水露,惹程驰喉头一滚, 他大脑还在昏沉, 就听见小寡夫不留情面地问:“那你有钱吗?” 程驰怔了下, 再蠢笨也听懂了雪郁的弦外之音。 “我就是他们说的那样, 你还不明白?” 程驰紧紧盯着雪郁白兮兮的小脸,他感觉自己大脑不正常了。 任何人听到这番话都要离这小寡夫远远的,可他非但没有产生抵触心理,还觉得他漂亮可爱。 程驰默默把周末去卫生所全身检查一趟的计划提上日程,他吞咽了几下, 那张气色健康的脸绷得很紧, 声音讷讷道:“所以你是因为他有钱才和他亲近的?” 程驰声音是属于浑厚低沉的那种, 不尖锐,咬字不带地方吐音,很清晰,不仅让雪郁听得真切,外面正要进来的宋桡荀也听得一字不漏。 宋桡荀滞在门口,身影巧妙地掩在两人的视角盲区,十指紧扣,整根脊梁骨延伸到两条长腿都僵如木雕。 他生在大户人家,养成了一番体统的礼仪教养,宋父从小教导他不允许偷听别人对话,他也自懂事起就一直遵守,可今天却违背了多年养成的习惯,宋桡荀如扎根般驻在原地。 他想听雪郁怎么说。 那样攀着他,对他又娇又软,是因为什么? 厨房只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宋桡荀心脏莫名悬起,对那未知的答案感到紧张。 良久,他都数不清过了几分钟,只听到雪郁颇感奇怪地反问:“不然呢?” 宋桡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事实证明,他不该对雪郁抱有希望。 那个在他面前柔情似水、绵软无骨的小寡夫,比他想象得还要坏。 …… 雪郁是怕了程驰了,不敢再在宋桡荀家多待,连水果都没吃就跑了。 程驰自从被他隐晦地说没钱后,每次在门口撞见,都不再像之前那样火热直白地盯着他。 雪郁以为他正常了,乐得清闲,谁知道第二天他从河边回来,就看到程驰站在自家院子前等他,身上的粗布麻衣浸了汗,鼓胀肌肉泛出光,整个人风尘仆仆的。 高硕的身躯杵在那里,雪郁想无视都难,他当不认识这个人,把钥匙捅进孔洞里,还没扭开,程驰就凑了过来:“我在镇上找了工作。” 雪郁开锁的动作一顿,仰脸看程驰,好半晌才表情迷惑地抿了下唇肉:“……哦。” 和他有什么关系? 程驰笨嘴拙舌的,说完这句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眼巴巴看着雪郁进了古宅。 雪郁眨眼就把程驰忘了。 他偷懒歇了一天没走剧情,还是第二天在青石小巷碰到宋桡荀,才知道宋桡荀情绪不对的。 具体表现在,见到他就拧紧眉加快了步伐,眼底翻滚着浓郁的厌恶,表现生分又疏离,哪像那天亲他手指的听话样子? 怎么了这是? 雪郁睫毛翘了翘,白软的腕子灵活地缠上宋桡荀的手臂,那阵让人舒服的幽香又包裹住他,小寡夫声线甜软,含了点委屈地轻声道:“怎么见到我就走?” 偎在他手臂上的人软得没分量,漂漂亮亮、软软乎乎的,一副柔软可欺的样。 宋桡荀给自己建立了数次心理建设,再碰到雪郁还是臂膀僵硬,他抿着唇,语气冷漠:“我赶着回家。” 雪郁微眯了下眼,语调还是软软的:“那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为什么?” “喜欢和你待一起啊,我很安静,不会吵你的。” 这个人怎么能做到坦然自若地骗人的? 明明是看中他的钱,还要说喜欢这种字眼。 宋桡荀唇线抿得发白,手臂上的人太软太香,根根水灵的手指轻轻拢着,其中有几根还是他吻过的。 可他毫不讲情分地把那双手掰开了,宋桡荀垂下眼皮,视线滑到雪郁热得发粉的小脸上:“抱歉,我不太喜欢家里来外人。” 雪郁愣了几秒,不知道宋桡荀突然搞什么,天气太晒,他肩头蒸得粉粉润润,嘴巴红脸颊也红,活像聊斋里千娇百媚的妖精,他又搭上宋桡荀的手臂,眨眨眼道:“多去几次就不是外人了,让我去吧,好不好?” 小寡夫惯用的伎俩就是撒娇,屡试不爽。 可这次宋桡荀心很硬:“不了,我还要看账本,你在不方便。” “确定不让我去?” “嗯。” 雪郁顿时烦了,他本来就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看宋桡荀这样,小脸冷下来,淡淡地“哦”了声,转身就走。 独留宋桡荀在原地。 宋桡荀表情怔愣,盯着雪郁远去的背影,还有点回不过神。 过了好一会,他表情变了变,气得轻轻磨了下牙。 就算是骗钱,就不能耐心点吗? ……明明再说一句他就答应了的。 第29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5) 不用对付宋桡荀, 雪郁简直通体舒泰。 让他自己别扭一阵子,过几天再去找他好了。 雪郁回到古宅,先进了厨房。 来这那么久, 雪郁基本没怎么吃过好的, 古宅里不像其他土坯房都是柴火灶, 厨具还算比较先进。 但囤的粮食太少了, 雪郁能吃的有限。 最后他捧着碗热腾腾的粗粮粥, 坐到餐桌前, 眼皮一抬, 就瞥见对面坐着的男人,右手托着下巴,目含兴味地看着雪郁,唇畔漾着经久不变的笑意。 怎么看, 怎么像笑里藏刀。 雪郁木着小脸发挥熟练演技, 当没看到戚沉,这些天他已经完全能做到当戚沉不存在了。 拿起勺子舀了口鲜滑的粥, 还没放嘴里,门就被敲响了。 雪郁放下勺子,起身去开门,门口是宋桡荀。 抿掉唇瓣上的润亮, 雪郁不像之前那么热情,指尖磨了磨门把手,看都不是很想看他, 淡淡问:“有事?” 宋桡荀被他前所未有的语气弄得绷了下嘴角。 不仅语气,连耐心都少了很多:“没事我关门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3节 “……有。” 宋桡荀轻敛着长而直的眼睫, 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才来的, 声音僵硬道:“今天不是故意不让你去, 我等下要出门。” 雪郁轻挑眉梢:“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宋桡荀嘴角又绷了绷,他没去回答这个问题,转而道:“我走了,明天你要是想来再来。” 他像是来的目的就是来说这几句话一样,也不听雪郁说什么,来之前什么脸色,走之后还是什么脸色。 雪郁默默无语,把门关上重新回到餐桌,余光扫到戚沉笑意加深,看他的目光含带上兴味。 ……小寡夫挺厉害。 都不用怎么做,勾勾手指就让人亲自上门了。 不仅宋桡荀,程家那小子也是。 戚沉唇角扬了扬,眸光微微闪烁。 雪郁全程目不斜视,小口喝着粥,嫌烫,边喝边吹气,喝了几口,在脑海里叫道:“统,我怎么感觉戚沉见到我和宋桡荀在一起都没什么反应,剧情又有差池了?” 系统:【没有吧,他刚刚一直在盯着门这边,应该是在看主角受。】 雪郁静静喝着粥,身边坐着个鬼,眼神都不敢乱动:“那他为什么还笑,不应该生气吗?” 系统安静片刻道:【你有没有听过面瘫?既然有面瘫,那就有笑瘫。】 雪郁:“……”就离谱。 粥喝完,雪郁把碗搁到厨房,和系统瞎扯了几句,就回房睡午觉了。 可能是早上被鸡吵醒没睡好的缘故,雪郁这一觉睡得有些迟,如果不是门被敲响了,他估计能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脑袋还有些混沌,雪郁眯眼缓了会,才穿好鞋下楼去开门。 眼前覆下一片浓黑阴影,来人宽肩窄腰,衣裳下的肌肉块块分明,经常挥锄头的手臂线条凌厉,人有点糙,但看上去力量感极强。 把本就娇贵的城里人衬得更娇了。 雪郁愣了愣,完全清醒:“你来干什么?” 程驰摸了摸耳廓:“有点事找你,我能进去吗?” 雪郁抵着门,想到里面那个笑容诡异的戚姓鬼,怕老实人被盯上,于是没多犹豫地就拒绝:“不能。” 程驰肉眼可见地失落了一下。 雪郁不为所动,细长指尖在男人腹肌上勾了勾,当即就被麻质衣服蹭得不太舒服,他挑眉道:“我都和你说了,我是什么人,你怎么还来找我啊,你就不怕被我骗?” 程驰肩背紧了紧,目光怔然地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那根手指,没想着推开,他喉头压抑地滑了滑,回答道:“……不怕。” 雪郁很快撤掉手指,似是嫌弃会沾染上粗鄙野夫的气味一样,小脸格外冷漠:“算了,你没什么值得我骗的,到底什么事?” 程驰回味了会腹上滑软的触感,几秒后,才声音闷闷道:“可不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说?” …… 傍晚。 天色稍暗,不再像白天那么燥热,小溪潺潺,颇有田园乡村的恬淡、闲适。 古宅不远处用篱笆围起来的小树林里,雪郁轻蹙着眉,看着眼前健壮高大的男人,还有他手里一沓崭新的整钱。 挑了下细长眼尾,那双含媚生情的眼睛抬起来:“什么意思?” 程驰在镇上干了一天活,怕挑剔的小寡夫嫌他身上不好闻,来之前特意洗了澡,半湿的头发还滴着水,衬得眼睛黝黑发亮,他望着娇娇小小的人,又把钱往前送了送:“给你。” 那摞钱都是新钞,边缘沾了些难闻的机油,粗略用眼睛数应该有小几千。 “都给我?” “嗯。” ……这人是冤大头吗? 辛苦赚了好几天的钱,估计还有自己之前攒的,就这么给他,图什么? 雪郁没有欺负老实人的爱好,没接,微眯着眼问:“你赚的钱你自己不用,给我干什么,钱多烧得慌?” 程驰攥着钱的手不动,直愣愣伸着,另一只粗糙大掌握了握拳:“我听宋桡荀说了,你去他家就是想吹空调的。他让你吹了会空调,你就能让他亲你手指。” “我家没有空调,但我能给你钱,能不能也让我亲亲你?” 雪郁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人都愣了,话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手指?” 程驰抹了把坚毅脸膛的水珠,含糊吞吐道:“不是。” 穿着麻裳的笨拙男人不知在想什么,视线乱移了几秒,最后斩钉截铁地停在了某处,目光炙热。 顺着他的视线,能看到两瓣仿佛浸着甘甜汁水的娇嫩嘴唇,殷红饱满,唇珠小巧,一看滋味就极好。 程驰人笨,某些方面却算得很明白。 必须要等价。 他想亲别的地方。 哪怕小寡夫嘴巴可能已经被别人吻烂了,他也想亲。 他保证自己会很轻,不会弄疼雪郁。 雪郁:“…………” 还以为这人死心了,原来还是满脑子这些事。 这闭塞封建的小村子,是怎么出了个程驰这样的人的? 村子落后但不至于完全与外界隔绝,程驰知道同性恋的存在不稀奇,但不仅接受,还想亲他,甚至想花大价钱亲他,哪个淳朴憨厚的老实人能干得出来? 雪郁感觉奇怪,下意识舔了舔唇,就见程驰喉头也跟着滚了滚。 男人目光火热,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来的样子,把雪郁吓得心脏都颤了颤,程驰太高了,肌肉壮实不掺假,躯干充满力量,如果他想在这里干什么,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程驰现在确实满脑子都是吮咬小寡夫的香艳画面,腹肌梆硬,但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笨手笨脚,如果乱动的话娇气的城里人肯定害怕。 他用粗粝指腹蹭了下钱,声音闷重,想讨食似的小心翼翼问:“如果你嫌不够,我还会多挣,行吗?” 雪郁见他不会乱来,勉强放下心,下一秒不理解地抿抿唇,语气生硬道:“不是多不多挣的问题,我是男的你明白吗,你家里人等着你传宗接代呢。” 而且他都没招惹过程驰,干嘛突然想亲他…… “他们不管我的。” “那也不行。” 程驰很固执,脸都垮下来了,还不忘依依不饶道:“宋桡荀也是男的,你也让他亲你了,为什么不能亲我?” 雪郁:“…………” 雪郁小脸到脖子都被程驰说得有些红,这人说话怎么几句一个亲字啊,真的有病。 眼见天色又暗下去一点,雪郁不想再浪费时间,干脆地和他挑明:“我不喜欢你这个类型行不行?” 男人头发已经干透了,身上一股普通皂角香味,他看雪郁热得出汗,淋湿的额发黏在两鬓,低头拿出随身带的干净纸巾递给雪郁,才声音低缓地道:“我听他们说过你丈夫,和宋桡荀一点不像,你就是骗我。” ……怎么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你也听。 雪郁深呼吸几下,小脸淡漠:“钱你自己留着,你要真喜欢男的,自己去城里找。” 夏天蚊虫多,不咬皮糙肉厚的,就逮雪郁咬,他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两条锁骨上被他挠出几点红,怪惨的。 程驰有心想从雪郁嘴里撬出到底怎么样才可以亲他,见他娇娇嫩嫩的肤肉上这么多红,只能把废话囫囵咽回肚子里。 心想着,应该还是钱不够。 是不是再多挣一点,就能亲亲了? 程驰攥紧手里的钱,转念一想。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得快点在家里装个空调,这样才能把小寡夫骗到家里来。 到时候哄着亲亲就方便多了。 …… 篱笆外的小路上,一道修长身影缓慢而来。 是刚从镇上回来的宋桡荀,宋父店铺人手不够的时候,经常叫他去打帮手。 今天生意好,他到傍晚才被允许离开,回来已经是饭点了。 宋桡荀走了近路,这条路是村民为了省事生生开辟出来的,路还坑洼不平,平常很少有人走。 所以当他看到篱笆内有人时,稍愣了下神。 有树丛掩映,宋桡荀看不到脸,只能看到肤色迥异的两双腿。 颜色稍深的那两条矫健有力,另外的那两条细细直直的,膝弯粉白,小腿绷得没多少肉,纤长又勾人得很。 宋桡荀眼皮猛跳。 他太熟悉那双被他吻过的、抱过他的手,所以几乎不用多想,就知道是那专门勾引男人的小寡夫。 而身边和他私会的野夫,是他从小玩到大的程驰。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亲密的? 宋桡荀想起前两天的事。 怪不得那天寡言话少的程驰,主动留裴雪郁做客,原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 原来裴雪郁不止对他那样…… 只是裴雪郁受得了吗? 程驰虽然粗笨,但生得铜筋铁骨,又高又壮还爱使蛮力,小寡夫被他沉甸甸压着捣的时候,怎么受得住? 连抓住男人臂膀的力气都没有。 宋桡荀脸色极沉,迈的步子极大,像是认定了两人在做污糟事,他不想多看。 谁知道被树丛遮挡的两人在做什么呢? 估计在接吻吧。 宋桡荀大步往前走,还没走出篱笆小路,就碰到了脑子里一直想的主人公。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4节 大片的白灌入眼底,两片锁骨上方布了几点红,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张饱满唇肉都有点肿,衬得小脸活色生香。 雪郁低着小脸在挠脖子,冷不丁就听到宋桡荀调子很平的声音:“你脖子怎么了。” 纤细手指蹭了蹭那个红点,雪郁慢吞吞道:“被咬的,还有点痒。” 他都不遮掩一下,就直接说出来了。 宋桡荀脸色又是沉了一个度,对着沾花惹草的小寡夫,连话都说不利索:“你怎么能这样,你都……” 雪郁尾调软软地挑了下:“嗯?” 宋桡荀想起两人挨得极近的模样,轻咬牙,下颌绷出流利的弧度,低声道:“你都抱我了,怎么还能和其他人这样……怎么还能让别人咬你。” 雪郁听得满头雾水。 说的什么东西。 雪郁扫了眼旁边的篱笆,眯眼思忖了下,顿时明白是宋桡荀看到他和程驰了,又脑补过度,以为他脖子是程驰咬的。 轻挠了挠肤肉上泛痒的地方,雪郁翘起眼睫,盯着宋桡荀:“怎么不行?我和你只是抱了抱,又没接吻,我们的关系到了我不能让别人碰我的地步吗?” ……这小寡夫果然秉性很坏。 每当他觉得裴雪郁已经够坏了的时候,他总能做出更坏的事。 从小生活在小农村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乖孩子,从来没碰过裴雪郁这种人,气得说不出话。 宋桡荀神情紧绷,想放狠话让雪郁以后都别来找自己,可对上那张脸,又说不出口。 雪郁手臂蜿蜒攀上男人的脖颈,又交垂缠在他的后颈处,领口随着动作往下敞了敞,露出一汪雪白:“怎么了,你吃醋了?你要是想的话,你也可以啊。” 那饱满的嘴唇张了条小缝,仰起对着他,像在索吻:“你也可以咬我。” 那只手如同用水浸泡过,软得奇异,漂亮小脸艳艳丽丽的,似妖似仙。 宋桡荀气自己到这个时候了,见雪郁微踮着脚有点难受的样子,还猪油蒙了心地弯了点腰,他抿唇,气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牙齿作响的声音:“……你就这么糟践自己。” 小寡夫很无所谓地抿了下唇肉:“是啊,我很忙的,不咬我赶着见别人了。” 雪郁只是想在主角受这里拉下仇恨值,他知道小农村的人思想守旧,不可能和没确认关系的人暧昧,更别说是个男的。 宋桡荀算得上是这个小地方学识最多、接受外界事物最广的人,他比其实人知道的多,但要他和个刚死了丈夫的寡夫亲热,也是不可能的事。 宋桡荀手臂发紧,敏锐地从他话里抠住了两个字眼。 别人。 不只有他,不只有程驰,还有别人。 他每天要见多少个男人? 就那么忙吗?村里他到底看上了多少个? 雪郁见宋桡荀一副吃了黄连似的表情,觉得自己搞过火了,赶紧把手放下来。 他刚要说自己回去了,脖颈猝不及防就黏上湿濡麻痒的触感,埋在他颈窝里的人,像被催动的野兽,咬得一点不含糊。 雪郁没想到他真的敢咬上来,肩膀娇颤了一下,可话是自己说出去的,宋桡荀再怎么粗鲁地吮他,他也不能推。 小寡夫嘴硬又敏感,死死咬着自己唇肉,还是忍不住发出气喘,他伸出通粉的手指去推宋桡荀,下一刻,连指尖也被他含住了。 雪郁腿软得站不住,手指也抽不回来,声音都气抖了:“行、行了,你没完了吗……” 第30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6) “你还没去山上摘果子?那果子可甜了, 一咬全是汁,甜滋滋的,今早摘了一篮子, 下午被他们分得就没剩几个了, 你赶紧去摘吧,别被人抢光了。” “好嘞, 这几天忙着去地里的虫,一直没顾得上, 明天起个大早,赶紧去。” “行, 记得千万别走那条小路, 那的桥坏了,路被封住了, 去了也是白去。” 篱笆外村民热络的攀谈声格外清晰。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树丛葱茏, 雪郁被抵在树上, 眼尾被潋滟的水光晕染绯红, 无助、极力地后仰着纤长脖颈,像只引颈受戮的天鹅。 伏在他颈窝的男人不停吮咬,像是能从那块软肉吸出什么汁来。 雪郁好不容易解救出手指,又被他乱咬锁骨,都快气疯了, 他曲起手指,竭力咬着指节,以此来忍住晕着香气的、破碎的甜软哽咽。 他这回是真真切切地被咬了, 不是蚊子, 是个货真价实的大男人, 锁骨上方大片红迹,可怜兮兮的。 小寡夫身软体香,身上满是风情,一股媚劲。 都是男人养出来的。 疼爱他、亲他、弄他。 小寡夫乐在其中,甚至刚和程驰亲热完,又来抱他。 他还只是咬了咬肉,程驰呢,他们到了哪一步? 程驰和他一样没谈过恋爱,男的和男的之间那档子事他也不清楚,小寡夫为了不让自己疼,是不是还会教他怎么玩自己? 这种事,裴雪郁做得出来的。 宋桡荀越想越刹不住车,黑眸格外深邃,咬得更凶。 雪郁人都开始抖了。 他一直以为宋桡荀性子冷淡,刚刚那么说也是笃定了他不会乱来,突然来这么一下,雪郁实在招架不住。 而且虽然是他先开口要求的,但也不至于咬这么久吧? 又不能吃,有什么好咬的啊…… 雪郁咬着发颤的指骨,时不时瞄一下篱笆外有没有人,他可不想村子隔天流传起他和宋桡荀的风流事。 别看那些人老实巴交的,嘴很碎,要是被看到,传的版本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他被宋桡荀咬脖子了,或许会传得更离谱。 小寡夫好面子,这么一想,就忍不住去推宋桡荀的肩膀:“行了,你想继续哪天不行,非要在这里?” 见男人还是不动,雪郁抿唇,又软成一滩水地用两条手臂去抱他脖子,放轻声音道:“改天你要是想,去你家再来好不好?这路过的人太多了,我倒是无所谓,你不怕吗?” 好歹是这小农村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宋父也是古板严肃的性子,要听到自家儿子传出这种破事,非打断宋桡荀的腿不可。 宋桡荀总算停了,却不是因为怕被别人看到,他只是听到了前面一句。 ……还有下一次。 雪郁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也不知道那普通衣服穿在他身上,怎么就那么艳,肤肉雪白,惹得男人眼睛发热。 他刚刚又咬唇肉又咬手指,指节的牙印边缘聚起一汪粉,嘴唇也泛出殷红色,他顾不上理,把领口往上提了下,发现遮不住,有点不高兴:“你在这种地方留下这么明显的印子,让我怎么见别人?” 他这话把本来还在心虚的宋桡荀又结结实实气了个正着,宋桡荀咬牙:“……你还要去见别人。” 雪郁还是低着头,心不在焉地:“不行?” 宋桡荀气结,头一回快要气到语无伦次:“你和那么多人,你身体受得住吗,你怎么都,都不知道节制……” 雪郁:“……” 雪郁被他说得像是和很多个男人苟且似的,小脸都热了热。 不再扯衣服,他翘起睫毛,那双水光朦胧的眼睛看向宋桡荀:“你明天有空吗?” 这是明摆着不理他的话了,宋桡荀胸口憋闷,声音低低道:“有。” “那你明天要不要陪我去镇上?” 宋桡荀怔了一下,脱口问道:“你要去镇上?为什么?” 小寡夫来了这么多天,干的事就几样,去河边散散热、宋桡荀在家的话就去他家吹吹空调、要么就是一觉睡到下午,生活简单枯燥,活动地点就那么几处,没见过他去别的地方。 或许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去别的男人家里过。 但大多时候都是在家待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怎么突然要去镇上了。 雪郁怕后背沾上土,捏着衣角掸了掸,被男人咬过的身子香汗淋漓,一掸,大股幽香飘到宋桡荀鼻尖,引得他后背骨脊挺得极直。 掸完,雪郁才抬眼,冲他语调软软道:“想去买些辟邪的符咒,还有立香。” “辟邪?” 这两个字一出,宋桡荀立刻回想起了关于那栋古宅,大家心知肚明的诡异事件。 这些天小寡夫平安无事、甚至到处乱撩的样子,几乎让他忘了那个宅子是大家口中死过人的邪宅了。 宋桡荀眉毛拢起紧蹙的弧度,望了眼远处幽静的宅子,问道:“你碰到什么事了?” 雪郁表情平淡,看上去不怎么害怕:“也没什么,就是听他们说多了,有点不舒服,买点辟邪消灾的东西,图个安心,你去吗?不去我找别人了。” 小寡夫不缺人陪,他不去,就找别人。 宋桡荀渐消的火苗又起,轻磨后牙,似商量非商量的:“……去,但是你等会就得回去,不能再找其他人。” 雪郁微湿的睫毛颤了下,小寡夫人坏,知道正经人听不得什么,却偏要说什么:“如果我非要找呢?” 宋桡荀登时手指拢紧,紧盯着他。 “逗你的,不找了。” …… 第二天又是被清晨的鸡鸣声吵醒。 雪郁和宋桡荀约好中午才去镇上,这会醒了也没起来,硬生生在床上赖到了中午,随便吃了点东西应付了下才出门。 宋桡荀早在村口候着了,雪郁精神不济地和他打了声招呼。 村子到镇上大约要半小时,雪郁在车上眯了会就到了。 镇上比村子要发达许多,基本的设施都很健全,宋桡荀口中卖立香的店就在第二个拐角处。 宋桡荀让他先在这里等着,他把账本送到宋父店铺里就回来,雪郁应了。 貌美肤白的小寡夫站在街口,露出的手和腿都白如葱尖,偏偏唇肉又殷红如血,两厢对比下勾人至极,那双眼睛随便看谁,都带着未沾染人事的诱惑。 已经有不少人目光聚集到这边来,雪郁困得快摇晃时,眼前突然走来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 雪郁以为是自己挡了他的路,正要挪位,就听见他说:“你好,冒昧问一下,你是单身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5节 雪郁:“?!” 雪郁:“…………” 真的挺冒昧的。 雪郁从来没有在街上被大男人问这种事的经验,怔了半晌,也是这半晌功夫,腕子突然被人捉住,送完账本的宋桡荀回来了。 对方瞥瞥宋桡荀一副表情沉沉的模样,识趣又失望地离开。 雪郁现在还是懵的,更懵的是,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宋桡荀一言不发地拉到了空无一人的小巷口。 宋桡荀唇线平直,盯着他,声音低低道:“……连镇上的你都不放过是吗?” 雪郁:“?” 雪郁傻了,听出他这是误会自己又在勾搭人的意思:“不是,我没……” 脖子上熟悉的啃咬感袭来时,雪郁彻底清醒了。 他不知道只是出来买个香,怎么会又被男人压到墙边。 宋桡荀埋在他颈窝边,细细密密地吮了遍锁骨上方的软肉,力气不轻不重的,昨天没消的印子再次被他加深了颜色。 轻浮放浪的人设让雪郁不能拒绝有钱人的亲近,只能尽可能地抿住唇肉忍下喘息。 人已经后悔死了,如果当初知道宋桡荀老这样咬自己,雪郁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咬的。 …… 小寡夫娇气,被人咬了半天吃不消。 从镇上买完立香和辟邪的玩意,回来的时候已经累到不行了。 眼睫恹恹垂着,神情困倦,似乎下一秒站着都能睡着,勉强提了点精神,雪郁换上鞋准备上楼。 身后忽然吹过一阵冷风,雪郁顿住偏了下头,诡异的、不符合常理的一幕就这么浮现在眼前,那扇沉重的大门忽而变得模糊,漾起一圈圈涟漪。 先是一双长腿,再是与之相连的高大颀长的躯干。 那直接穿透门进来的男人,头发微长,高领毛衣上是一张肆意俊俏的脸。 在他往楼上看的一瞬,雪郁马上扭过头,佯装镇定地进了卧室。 也不知道戚沉干什么去了,比他还晚回来。 雪郁困得很,没心思去想一个鬼大晚上还在外面闲逛什么,打开衣柜拿出件新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 热腾腾的水卷走了身上腰酸背痛的症状,雪郁勉强活过来点,湿漉漉地从浴室出来,下楼打算去吃点东西。 厨房的灯泡自从换了,再打开就亮堂得很。 雪郁随便洗了盆水果,捧着刚要出门,冷不丁就撞上了门口的戚沉,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直挺挺和他对视。 ……心肌梗塞都要吓出来了。 雪郁被这恐怖片标配的突然袭击吓得心脏乱跳,脸蛋都失去了点血色,在心里暗戳戳骂了一通戚沉大晚上瞎胡转悠,才解气地抿抿唇,目视前方,走到了餐桌边。 纤细手指摘了颗丰硕的鲜果,抵在比果皮颜色更深的唇肉边,还没往里送,身后忽然覆过来一道阴冷身躯,伴随着笑意颇深的声音。 “……我说小寡夫。” 戚沉修劲有力的五指抵在桌沿边,上半身离娇小的一团极近,他用食指敲了敲桌面,笑道:“你是不是能看到我?” 第31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7) 怎么被发现的? 哪里暴露了? 雪郁在浴室蒸腾出粉色的小脸, 此时唰地通白,心脏砰砰作响,全凭本能意识地眨了下眼。 万一这是试探,如果他不承认, 当没有听到, 是不是就…… 耳边蓦地传进那道令他引起恐慌的含笑声:“如果你不迟钝这么久, 我还能相信是我多想了。” 雪郁倏地翘起睫毛,和那双深邃的、如同无底深渊的漆黑眼睛对视,艰难干涩地吞咽了下,他声音小小的:“你怎么发现的?” 那样子太像掉进陷阱懊恼无比的兔子,惹得戚沉唇畔勾起笑意,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刚刚在厨房门口, 吓得肩膀抖了下。” 身体的本能反应很难掩饰。 见雪郁抿着嘴巴小脸白白、看着他连气都仿佛在收着的模样,戚沉明白宋桡荀的假清高是怎么被打破的了,他又勾了下唇角, 轻声道:“小寡夫, 带你去个地方。” 雪郁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意外砸懵了,系统还处于晚上待机状态,无法和他交流。 他只能跟在戚沉后面走。 也是这一下, 他才知道古宅原来还有个小阁楼。 阁楼大门紧紧关闭,门上有一道道仿佛未知生物的利爪刮挠出的划痕, 门缝下蓄着团团难以辨别的黑色,雪郁微眯眼睛, 定睛凝视。 ……似乎是, 什么东西的毛发。 “砰——!!!” 大门上一个透明的方框, 猛然印出黑印, 黑印向下滑动摩擦出刺耳的锐响, 随后,黑印消失,又贴上像是脸皮的东西,那张脸严丝合缝贴着玻璃,眼眶爆裂,上下唇分离,露出夸张的牙龈。 那颗眼珠在死死地、含着凄厉情绪地瞪着雪郁。 “你猜那是什么?” 雪郁吓得表情有些呆,漂漂亮亮的眼睛都停止了眨动:“……什么?” 在雪郁猜想是什么生物时,他就听到戚沉说:“是人。” 男人声音柔和,温情脉脉,一个字一个字阐述:“你父亲干的好事,火灾起得那么大,怎么可能就死一个。” 雪郁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当年那场蓄意纵火,受害者不止一个人。 所以里面关着的……是别的受害者? 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 戚沉似乎能透析他心中的想法,懒懒溢出声笑,像在说事不关己的事情:“这人当年正是要高考的年纪,全家指望他出人头地,不过还没出就被烧死了,家里母亲伤心过度去世,亲妹妹重病没人照顾,没活几天也死了。” “这人怨念过深,无法投胎,神棍怕他伤人,暂时锁在这里。” 雪郁额角泛起汗,黏黏糊糊地沾着软发,被那张人不像人的脸盯了半晌,心尖悚然,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他没见过这种场面,胆子小的人连恐怖片都不敢看。 “猜一猜他现在在想什么?” 戚沉笑着,很有兴致地自问自答:“他在想,父债子偿,害他的罪魁祸首死了,报不了仇,为什么不能找他的亲人呢,和他流着相同血脉,谁死都一样。” 言毕,他侧过头,预想自己会看到小寡夫吓得眼睛湿润、泪珠断线似的往下掉的样子,但实际上,雪郁只是表情呆了点,有点反应不过来。 戚沉沉默片刻:“别害怕,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找你麻烦。吓到了?” 雪郁看了他一眼。 原文中也是这样,在原主住进古宅,戚沉并没有第一时间对他下手,而是在他一次次对宋桡荀造成困扰后,戚沉才对他出手的。 雪郁感觉嘴巴有点干燥,舔了下,不再看那张似鬼的脸,扭过头问:“你带我来这,就是想吓我的吗?” 戚沉怔了会儿,笑道:“嗯,想看看你会不会被吓到,看来不会,有点可惜。” 雪郁:“…………” 不怎么高兴地眯了下眼:“无聊。” 戚沉仍是笑着:“我还没问你,怎么能看到我的?” 雪郁心虚地低下漂亮眼睛:“不知道,突然就能看到了。我好困,要睡觉了。” 雪郁实在不想再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着了,虽然他没干杀人放火的事,但也挺吓人的。 戚沉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说话,他这么说,就轻而易举放他走了,还笑着让他睡个好觉。 但雪郁睡得非常不好,整晚都在做噩梦,那张瞠目欲裂的脸在梦境里挥之不去。 …… 糟心的事有了第一件,第二件就紧随而来。 雪郁被鸡按时按点叫醒后,刚想给自己做顿早饭,就发现古宅停电了。 他只能饿着肚子,在床上熬到中午,和系统说了下昨晚发生的事,系统只让他继续走宋桡荀这边的剧情,最后达到戚沉对他下杀手的目的就行。 一两点了,电还没来。 雪郁实在饿得不行了,想去别人家买顿饭吃。 古宅的厨房需要插电源,普通农民家里可用不着,家家户户用的都是大灶台,只要烧柴火就能煮饭。 雪郁先去宋桡荀家敲了敲门,敲第三下时,被旁边的邻居告知宋桡荀大清早就去镇上帮他父亲看店了,这会正忙着,估计晚上才能回来。 “……谢谢。” 道完谢,雪郁绕过房子,往后面的田地走。 此时正是下午,程驰应该在地里干活。 其实雪郁不想找程驰的,但这村头除了宋桡荀,他只认识程驰一个了。 日头滚晒,雪郁遥遥便看到一汪汪肥沃的农田里,身材粗大的男人戴着竹笠,深一脚浅一脚在地里做活。 程驰生得人高马大,做的农活也比旁人要好,他顶着太阳除草除久了,身上的布衫都浸了汗,搭在腹部一块块蓬勃的肌肉上,手臂攀爬的汗珠闪着光。 雪郁微眯起眼,小心踩过田埂,往程驰那边走。 程驰正低着头拔草,眼角剩余的视野范围突然挤进一双绵白的腿,匀称紧致,走路都不会有赘肉颤,步子小而慢极具有风情,他喉结倏地一紧,傻愣愣抬起脑袋:“……雪郁。” 雪郁嗯了声,晒得绯红的小脸往下低了低,淡声道:“在除草?” 程驰看了眼粗糙掌心的泥土,担心小寡夫嫌弃,用旁边搭着的布擦了擦,同时声音闷闷地问:“嗯,怕杂草和农作物抢养分,得定期除一除……你来找我的吗?” 问得有点不自信,程驰不太敢相信虚荣傲慢的城里人怎么会来找他,但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雪郁淌过以前嫌脏的田地,还此前未有地和他搭话是什么原因。 雪郁唇肉蒸得发软,呵出一口湿润的热气,有些烦地开口:“家里停电了,到现在都做不上饭,很饿。”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6节 程驰盯着雪郁的嘴巴看了会,生硬地挪开视线:“正常的,村子里供电不太稳定,尤其月底,经常断电。” 他见雪郁脸色不太好,想是饿坏了,停住缓慢吞咽的动作,道:“如果很饿的话,可以先来我家里吃,等来电了,再回去。” “有什么能吃的?” “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做的。” 雪郁神色自若:“这么爽快,不会还在想着怎么亲我吧?” 程驰顿时愣了下神,扶了扶头上的竹笠,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耳廓。 被看穿了。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雪郁当然只是随口问了问,他不认为思想保守、视同性恋为异端的乡下人,会到现在还觊觎着他的嘴巴,先前说的那些话,恐怕只是一时兴起。 或者是好奇男的和男的之间接吻是什么滋味,找不到别人试,就把目光放在了唯一有经验的人身上。 遭到拒绝了,也就放弃了。 一颗滚热的汗滴在纤长的脖颈处,雪郁眯了下眼,用那根细软手指揩去:“去你家吃饭,要不要报酬?” 前一句还在说是不是还想亲他,后一句就问要不要报酬。 程驰脑袋轰然炸了炸,小寡夫尾调娇软的声线几乎要将他烤化,胸腔内有大江大河在拍打,他不太能思考地讷讷道:“……想要。” 不是要,是想要。 给不给都行,只是他想要。 ……报酬。 是亲亲,还是别的? 如果雪郁能和他亲亲,不管是嘴巴,还是脸颊,他都—— “二百块,够不够一顿饭钱?” 还在意动的、紧紧盯着那两瓣红润嘴唇的粗笨男人愣了愣,过于饱胀的激烈情绪没得到满足,他呆怔着,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报酬不是亲亲吗?” 雪郁一顿,饶是心再大,也被他直白的话弄得磕巴了一下:“……你想什么呢。” 程驰浑厚的声音有些低,像口中衔着盆但里面没有肉一样,失落的、沮丧的,仿佛重临前几天在树丛里给钱也讨不到吃的的场景,他摸着鼻尖:“你刚刚那样问,我以为带你回去吃饭,就能亲你。” 雪郁:“……” 还是回去吃水果算了。 雪郁转过身,刚想走,就被程驰叫住。 程驰想捉住他腕子的,但一伸出手便看到自己掌心粗粝的茧子,怕弄疼浑身娇贵的小寡夫,只能缩回手:“我除完这排才能走,你等等我行吗?我很快的,干完活就能给你做饭了。” 雪郁瞥了眼正烈的太阳,想了会儿,还是被饿意屈服了:“嗯。” 程驰摘下竹笠给泛着香汗的小寡夫戴上,又把身上穿的粗褂外套脱下来,铺在地势较高的田地上,才扭头道:“你先坐着吧,我马上就能除完了。” 雪郁见他汗如雨下,刚烈坚毅的脸庞滚起红热,轻蹙眉:“……不着急。” 话虽如此,程驰还是比之前更快速度地干起活。 雪郁站了几秒,累了,往程驰铺的地方坐下去。 褂子很糙,有的地方打了补丁,城里人肤肉都是娇养的,一挨上就敏感地感觉到不舒服,雪郁眉毛微皱,蹭着往边边上坐了坐,尽量让自己少和麻褂有直接接触。 好不容易调整了个不磨人的姿势,抬起眼睛看到什么时,又想发小脾气了。 旭日似火,隔了几道用来蓄水的埂,有个浓眉粗眼的男人手里拿着储水器,次数极为频繁地往这边瞥,耳根闷着赧然的红。 很明显是在看雪郁。 雪郁眼睫毛翘着,把手搭在膝盖上,被他光明正大地看了几回,有点烦了,朝老老实实在地里干活的程驰道:“你们村里人都爱这么直勾勾看着别人吗?” 程驰听到这话,躬起的肩胛直起来,攥着几根杂草扭过头,许是他身材粗大吓唬人,那人在他的注视下讪讪挠了挠后脑勺不敢再看。 他调了个方向,让自己宽阔的肩背遮住小寡夫,才闷闷道:“……不是,是你漂亮。” 他之前不是随便盯着别人看的流氓。 就是雪郁太漂亮了,他才看的。 身子小小的,人白白净净的,以为是乖巧安静别人讲话大声点都害怕的类型,结果脾气差、性格也不符合贤良的标准,可就是很吸引他。 雪郁嘴角扯了下,完全没因为他的夸奖高兴:“你当我是女孩啊?漂亮是用来形容男的?” 程驰脸膛紧张得浮出汗,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都忘了除草,对着坐在他褂子上的小寡夫吞吞吐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没当你是女孩,就是觉得你很好看,我没文化,你别生气。” “行了。” 雪郁看他傻站在那,稍蹙了下眉心,催促道:“赶紧干你的活,我好饿。” 程驰点头,很听他的话,又躬起粗硬脊背扎进田地里,他除完了正面的草,这回除的方向,正正好对着小寡夫,让他能看清小寡夫在做什么。 他拔着杂乱生长的草,喉结滚着,时不时看一眼雪郁。 小寡夫真的很怕热,即便戴着竹笠,身上的汗也冒个不停,泛着幽香的气从软热肤肉上蒸腾漂浮,那双白得过分的细腿浮出汗雾,好多都蹭到了他的褂子上。 程驰不敢再看,那颗脑袋如灌了铅似的,沉沉垂下,三下五除二拔完草,细致地擦了擦手上不慎沾染泥土的地方,才从地里上来,对昏昏欲睡的雪郁道:“我好了。” “好慢。” 程驰看了眼褂子,缓慢吞咽了下,本就沉闷的声线更低了:“我得干完才能走,不过明天就不用我来干了,我们家轮流来的。” 雪郁翘了翘眼尾,被晒得有点软,对他说的左耳进右耳出,半晌才出声:“……哦。” 其实也没等多久,但雪郁就是感觉被晒到了,从褂上起来的时候,膝弯曲了下,有跌倒的趋势。 程驰眼珠都挂在小寡夫身上,雪郁还没怎么,就被他眼疾手快拉住了手。 不过雪郁站稳后,很快就拂开那只指骨宽大的手掌了,总共也没几秒的事。 他把那全沾上泥土的褂子捻起来,寻思着周末拿去镇上的洗衣店洗一洗,两根手指捻着粗褂,往前走了几步,发现程驰还站在原地没动半寸。 “你在想什么,还不走等着喂蚊子?” 程驰这才回过了神,皮肉包裹的、那颗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他滤过空中的燥热,看向小寡夫提着他粗褂的软手。 刚刚那是第一次。 第一次碰到雪郁。 小寡夫之前嫌他穷酸,嫌他土气,不愿意碰他,这是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触碰,哪怕只是碰了碰手指,哪怕碰了不到五秒就分开了。 但还是让程驰心脏砰砰直跳。 他发现自己想象力实在贫瘠,不能想象小寡夫之前到底是怎么被养着的,他这么漂亮,他丈夫一定很喜欢他,恨不得把他捧起来含在嘴里,怕他化了,怕他受累。 小寡夫基本没做过什么活,养尊处优的,怕是连吃饭都是坐在男人腿上,娇滴滴地让人喂。 所以才养得那么娇,身子那么软。 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在摸一块过了水的软滑豆腐。 程驰喉头压了压,又忍不住想,雪郁这种晒会儿太阳都娇得快晕过去的体质,那细细弱弱的手指,别说担子,连锄头都不一定挥得起来,还有那窄窄的腰,如果真的有机会和他亲热…… 会肠穿肚烂的吧。 不行。 他还是得多挣钱,给小寡夫去镇上买点好的,养一养,再多长点肉。 这样才有力气装下他。 …… 程驰的家不比宋桡荀的好,但还是要比那些土坯房好很多,用泥土夯实的墙,房檐是用砖瓦搭的。 夏日炎炎,蒸得屋顶有些许模糊朦胧,从蜿蜒的瓦脊看过去,能看到遥远处陡耸的山脉、群峰。 程驰家里干干净净的,雪郁走进来,坐到了餐桌旁边。 程驰喉结耸动,摊开大掌,对着香汗四溢的小寡夫,含糊道:“那个褂子,给我吧。” 雪郁捻着那粗褂,抬眼看他:“给你弄脏了,我到时候拿去镇上洗干净了再还你,你没别的衣服穿了吗?” 程驰坚持道:“……不用洗。” 雪郁表情困惑。 弄脏了还不用洗?第一次见这样的老好人。 对方这样要求,雪郁也没办法,把粗褂递还给他,安静坐着等饭吃。 程驰把粗褂放回房间,去灶台点起了火,雪郁没说想吃什么,他就凭自己想法做了一锅面疙瘩汤。 想到小寡夫平平坦坦的肚子,又想到他细细的腿。 那么小,到底怎么和男人亲热的? 如果和画册里画的那样…… 真的不会哭吗? 程驰满心想把娇娇小小的人喂胖点,最起码有能和男人接吻的力气,他特意装了满满一大碗。 那种碗,是办席或者过年时家里来了无数客人,为了多装点菜用的碗。 碗口的大小和雪郁的脸不相上下。 雪郁握着勺子,一脸的抗拒:“你觉得我能吃完?” 程驰像座山似的坐在那里,肩膀宽阔,连坐着都比雪郁大一圈,可气势笨重温驯的,在小寡夫面前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他低着脑袋,慢慢挤出一句话:“我平时都吃两碗的。” 雪郁快气笑了:“你拿我和你比吗?” 确实不能比。 小寡夫肚子那么小,比起他的要小多了。 呆笨粗壮的男人思索了会儿,觉得雪郁确实塞不下那么多东西,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给你倒回去半碗?你直接剩下也可以。” 雪郁平时吃饭习惯吃多少装多少,没有浪费的习惯,他搁下勺子,轻点头:“倒回去,我吃不了那么多。” 一晃眼,碗里只剩下先前的半碗,雪郁总算满意了,埋着小脸开始吃。 他吃饭的样子很秀气,不像普通农民干完活回来大快朵颐的粗鲁样子,先舀一口,吹得半温了才肯喝。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7节 程驰完全无法看别的东西,太可爱了,小寡夫连吃饭都和他们不一样。 雪郁小脸木然,对面男人一会看看他的脸、一会看看他的嘴巴、一会看看他的手,像在看什么稀奇的玩意,目光半点不安分,被骂了就老实巴交消停几分钟,几分钟后又开始故技重施。 到最后干脆随他看了。 反正不会少块肉。 程驰看他吃得脸色红润了点,摸了摸后脖颈,声音低沉道:“我下午可能要晚点回来,如果还没来电,你就等我一会,不会特别晚的。” 雪郁舀完最后一口,随口问:“为什么会晚回来?” 给嘴巴微润的小寡夫递过一张纸,程驰高壮的身躯站起来,开始收拾饭桌上的残局,边拿起碗,边老实回答:“在镇上找的几份工作,今天下午都有我的排班。” “你很缺钱?再缺钱也要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干这么多活,不怕吃不消啊。” 程驰扫了眼雪郁长长翘翘的睫毛,敛声屏气道:“能应付过来……买完空调,再辞掉一两个。” 空调两个字一脱口,雪郁稍抿了抿唇,有点馋地看了他一下。 小寡夫果然很高兴。 程驰禁不住想,等装了空调之后,雪郁是不是就会经常来他家了? 到时候满屋子都是小寡夫香香的味道。 程驰光是想想肩背便紧得无法松弛,端起碗,和他交代了一下:“我先去洗一下碗。” 雪郁低软地“嗯”了声,有点发困,但还要等着程驰洗完碗,跟他去古宅里拿两百块给他,有来有往,钱货两讫。 程驰洗完出来的功夫,雪郁已经脑袋靠着墙睡着了,昨晚做噩梦没睡好,早上又被鸡叫醒,前不久还晒了半天太阳,现在睡得别人放个响炮都无法惊醒他。 程驰不自觉放轻了脚步。 小寡夫睡得沉,完全忘了在谁家,嘴巴轻抿着,头发柔柔软软地贴着两鬓,小脸白皙,晕着两抹淡淡的红色,睫毛上下纷动,像一尊易碎的瓷人。 程驰盯着那两瓣又红又莹润的唇肉,清晰地感觉自己喉头上下滑动了一下。 想亲。 好想亲。 第32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8) 雪郁中途醒过一次。 他还困得不行, 只能用混沌的大脑勉强辨清周遭是什么环境,他正躺在一个打通东西泥墙的土炕上,腹上盖着薄薄的毯子, 枕边是程驰白天穿的那件被他弄脏的粗褂。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程驰的床。 呆头笨脑的乡村野夫心很细, 怕雪郁睡不好,就把软软小小的人放到了自己睡过的地方, 看小寡夫脸蛋贴着自己的枕头,平平的肚子盖着他的薄毯。 和他的东西贴得那么近, 乖乖巧巧的, 像他的娇妻似的。 程驰喉头咽了咽, 知道说出来雪郁肯定生气, 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一下。 如果真是他的娇妻就好了。 那样他就不会怕亲亲会惹雪郁不高兴了, 还可以出格一点, 在晚上亲完他,再捣一捣他的小肚子。 炕上的雪郁皱了皱眉,他闻着周围过于浓重的雄性气味, 想坐起来,又困得没力气, 唇肉张合了一下, 对旁边傻站在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男人发脾气道:“……别看着我。” 程驰听话地收回目光,他把手里的茶缸搁在桌边, 粗粝拇指提着那张薄毯往上拽了拽:“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干完活就能回来了,我家就我一个人住, 你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雪郁眼皮都睁不开, 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身上香汗蒸腾, 燥得他把被子一掀,拧着秀眉嘟哝:“不盖,好热。” 程驰怔了下,看着那张虚虚挂在纤长右腿上的薄毯,手臂肌肉鼓硕而起,腹肌硬邦邦的,紧得他发疼。 那张被子连小寡夫的腿都碰过了,晚上他还要盖呢…… 笨重男人根本不敢惹雪郁生气,只能顺着他,把帘子关上后,收着气轻声问:“雪郁,你有没有想吃的小食品,我去镇上傍晚能给你捎回来。” 雪郁翻了个身,没理他。 程驰盯着小寡夫露在外面又白又滑的肩头看了会儿,没再说话,轻轻掩上门,往村子外面走。 夏天炎热,往来农户都戴着竹笠,程驰只穿了件短袖汗衫,在通往镇上的公路,忽然看见一个推着独轮车的老妇,车上绑着的竹筐,垒着几十个表皮饱满新鲜的西瓜。 程驰目光在那堆西瓜流转片刻,开口叫道:“刘婶。” 步履利索的老妇听到声音,停下推车的动作,转过身,迎上高壮男人的视线,见他耳廓脸膛怪异的红热,着实吃了一惊,操着地方乡音问:“小程,怎么脸那么红的啦?” 程驰愣了愣,抹了下额头,艰难挥去脑袋中夹着他被子辗转反侧的娇嫩小寡夫,似是知道自己变态,难掩心虚地滚了滚喉结,闷闷道:“可能有点中暑,婶,这是你种的西瓜?” 老妇热情洋溢:“是啊,瓜瓤可甜了,正打算推去集市卖呢。” 粗宽手指抵上瓜皮摸了摸,确实是不掺假的,程驰收回手,声音一如既往沉闷:“怎么卖?” 老妇闻言奇怪地咦了声,旋即又涌上慈善笑意:“你以前不是不爱吃西瓜?是买给别人的吧?你要的话,给你七毛钱一斤。” 程驰摇了摇头,望着干瘦辛劳、似是只有一身排骨架着的老妇,指尖在筐里随便指了指:“不用,刘婶,市场价卖给我就行,给我称上两个。” …… 傍晚五六点。 雪郁酣眠的状态,被一阵喧闹声打破。 “哎呀,你去见见噻,那小姑娘特漂亮,性格也是小家碧玉型的,能干能吃苦,谁娶谁有福!” “给我个面子,明天去看看,也不强迫你们,看对眼了再处,那小姑娘踏踏实实能过日子的,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反正只是见见面,你又不吃亏。” 男女掺杂的说媒声,如同潮水般涌进房子,雪郁捂耳朵也无济于事,皱着眉趴起来,稍稍掀开了点帘子。 外面有两三个人,男女都有,程驰肩膀宽硬,像根钢筋似的杵在那里,眉峰罕见地皱紧,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们的话听进去,而在他旁边,是和他一同从镇上回来的宋桡荀。 两人表情平静,似乎都对这些不热衷。 村子里一年半载总有媒人找上门,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是他们的首要目标,而宋家和程家更是,一个家世好手里有钱,一个满身蛮劲能干苦活,能说中他们其中一个都有大钱赚。 他们用尽力气游说,可程驰就像木头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宋桡荀则紧抿唇,拒绝眼前人继续说下去,表情淡淡地问程驰要过钥匙,进了程驰家。 他手里拿着宋父要送给程驰的新锅,正准备走进厨房,蓦地扫到房里的土炕床上,有一双纤细的、白得仿佛能反光的腿,程驰盖过无数次的被子就搭在那条没有赘肉的小腿上。 ……裴雪郁? 宋桡荀先是愣了下,而后确定了。 村里连腿都长得风情韵致的人,除了那小寡夫,没有别人了。 宋桡荀抿唇,目光变冰。 他之前没撞见过雪郁和程驰有接触,这次可是抓了个正着。 这人怎么、怎么能…… 跑到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家里,睡在人家的床上,还盖着人家的被子,他知道那被子程驰盖过多少次吗,他知道那床程驰睡过多久吗,那床全是男人的气味和痕迹,他就那么坦然睡上去了? 怎么这么……!! 连脏话都可能不懂是什么的乖孩子,憋得耳廓通红,手背绷出道道发紧的青色筋脉,他真是从来没见过雪郁这种人,如果不是要放这个锅,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这回事。 宋桡荀重重咬着牙,耳朵是红的,刚想调头就走,房间里的人就看到了他。 傍晚有点凉了,雪郁迷迷糊糊往上提了提毯子,因为还没睡醒,那表情软得让人心颤,他似乎招了招手,让宋桡荀过去。 宋桡荀满脸抗拒,心想着不能进,不想和那人说话,脚步却在那根纤细手指蛊惑般曲了曲下,莫名其妙就走到了床边。 小寡夫微眯着眼,眼波流转,抿了抿睡得殷红的唇肉,正要说什么,好不容易摆脱掉说媒人的程驰走了进来,他见到房间里的两人,先是顿了下,而后慢吞吞道:“……雪郁,你醒了。” 雪郁困顿地擦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嗯。” 方才在外面呆板迟钝的男人,此刻活络地给茶缸添上热水。 他做了一天苦力活,饿得前胸贴后背,那肌肉蓬硕的手臂却依旧有劲,添完水,程驰摸着缸边的温度,感觉到不凉不热才给雪郁递过去。 见雪郁不排斥地捧着有他小脸大的茶缸,小口小口喝着润嗓子,偶尔从唇缝中伸出舌尖弄掉水渍,程驰腮边的硬凸轻动了下,嗓子干涩道:“我刚刚碰到镇里来的工人,他们说断电是线路问题,下午已经修复完了。” 雪郁轻翘眼睫,看了下眼珠快黏他身上的男人,习以为常地问:“有电了?” 程驰点头,随手按了按墙边的开关,亮起来的小屋子证实了他话里的真实性,他小声道:“你家应该有电做饭了,不过你要是嫌麻烦不想做,可以留在我家吃晚饭。” 雪郁想也不想:“不了,你给自己做就行,中午那顿饭钱我明天会给你。” 程驰脸上又换上那副仿佛被夺了肉似的失落表情,明明刚才在外面像肌肉退化一样,现在倒是表情挺多,他目光垂在自己的汗衫上,声音闷重:“不用给的,以后你想来随时……” “——砰砰砰!小程啊,我是你张姨,开下门!” 程驰侧头朝窗外看了眼,脸上难得表现出一丝烦躁。 村头说媒的一般都是成群结队来,一拨没说成,另一拨马上就会来,相继苦口婆心地劝说,谁被他们盯上了,这天都别想着安生。 程驰收回目光,看了下坐在炕床白白净净的雪郁,又朝宋桡荀点了下头,说了声“替我谢谢叔叔”,而后就去外面应付说媒人了。 他一走,炕床边只剩两人,雪郁神情倦懒地瞥了眼从刚才起嘴巴就仿佛拉上拉链的宋桡荀。 宋桡荀一声不吭,薄唇抿得很紧,目光冷冰冰的。 ……这算什么。 这还是他从小认识的程驰?像变了个人,不仅话多了起来,还很主动。 给人端茶倒水,给人忙前忙后,小寡夫稍微有点动静都紧张得不行,那样子,那样子简直像雪郁的姘头一样。 他在旁边一句都插不上嘴。 轻咬了下牙,宋桡荀垂下眼皮,语气沉冷地对雪郁道:“我走了。” “……哦。”雪郁脸上不见异样。 他刚刚叫宋桡荀,也只是想问问他是不是白天真去镇上帮忙看店了,可问可不问,见宋桡荀急着走,也不想问了。 宋桡荀心里又是一阵翻腾,十指拢得发白,他目光忍不住滑到雪郁身上,又看了一眼。 小寡夫完全不见要走的意思。 难道还要继续待在程驰家,等他回来吗? 回来之后,两人会做什么? 越想胸腔越闷,四面用泥砖夯实的墙都仿佛变得烫眼,宋桡荀不再看雪郁,抬了下步子,准备回自己家。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8节 系统恰在这时上线,见宋桡荀要走,平直的机械音响起,提醒雪郁维持人设。 轻率放荡的小寡夫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有钱人亲密的机会。 雪郁轻舔了下嘴唇,细白手指抓了抓略粗糙的毯子,声调甜软地叫:“宋桡荀,等等。” 宋桡荀停下步子,他本来就没走多远,也就从窗边走到炕中间的距离,雪郁伸手就能勾住他的手,软韧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男人的掌心,细翘眼尾微挑,像是从志怪古籍中走出来的妖媚精怪。 “你去哪啊?” 宋桡荀目光微滞,被刮过的掌心泛起麻痒奇异的感觉,从尾骨迅速攀上后脑,让他思绪变得迟钝起来,不过这种感觉马上就被敲碎了,他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微抿唇,他拨开小寡夫熟练作乱的手:“回家。” 雪郁重新勾住他的尾指,恍若看不见他的脸色,轻声道:“回家有什么意思,又没有要干的,留下来陪陪我吧。” “这是程驰家。” 雪郁眨了眨眼,福至心灵:“难道你介意这个?” 宋桡荀脊背的僵感传到了嗓子,他握着手指,喉咙仿佛被硬物堵住,艰难地蹦字:“我没有……” 勾住他尾指的手扩大范围,又往前勾了勾他的食指,雪郁语气轻松:“那就和我多待一待啊,你这几天都往镇上跑,难道就不想我?” 宋桡荀神色紧绷。 这人怎么这么坏,招惹程驰、睡在他床上的同时,还要和他说这些话。 他想起雪郁刚来那几天,村里头传得很凶。 说城里来的那个小寡夫是个势利眼,水性杨花,爱钱,虚荣,这些词都是雪郁的标签,现在他想,应该再在后面加一个。 坏到骨子里了。 宋桡荀自动忽视雪郁口中带有暧昧的字眼,拂去掌心的软手,极其正经地强调:“我要回去了。” 说完,他就如同后面有豺狼野豹追食一样,起了马上走的心思。 但脚步还没开始挪。 下一秒,他听到小寡夫有别以往的声音。 “为什么要急着走,难道你不想……” 雪郁从炕上跪坐起来,薄毯顺着腰肢滑落,他一手抚上男人的下颌,如浸蜜糖的唇肉一张一合,吐出的幽气仿佛在引诱着正经人堕落、沉醉。 宋桡荀浑身僵硬地盯着仰起小脸看他的娇艳小寡夫,好像听见他说:“……在程驰的床上,碰碰我吗?” 第33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9) 在这个封建又传统的小农村, 雪郁这么做,是在把乖孩子往深渊里拉。 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这人有多坏。 宋桡荀手指曲了下, 胸腔里澎湃的情绪左右翻滚,在大脑两三秒的空白时间里, 他差点想按住雪郁柔软的后脖颈,撬开那两瓣浸满男人气味的唇肉。 那两瓣经过无数遍教导的嘴唇,殷红饱满,应该最知道怎么讨好亲他的人。 不对。 ……他在想什么? 陡然回神的宋桡荀后背浸满了冷汗,喉结压抑地缓慢滚动,拢住雪郁的目光深沉锐利。 这是程驰的家、程驰的家…… 他不能着了道。 雪郁不知道眼前的人在进行什么思想纠结,他稍稍坐起来了一些, 软如无骨的手搭在了男人肩膀上。 宋桡荀不似程驰那般肌肉健硕, 但也常年和苦力活打交道,要是他想对雪郁做什么,也是绰绰有余的, 雪郁睫毛轻颤,涌上艳色的嘴唇微抿了一下, 好半天才尾调发软地问:“你也想的对不对?” 男人嗓子干哑, 无止境地沉默。 雪郁也不介意, 他和宋桡荀在一起的时候往往是他说的比较多,放在肩膀上的手指蜷了蜷, 只是这么细微的动作就让宋桡荀脊背僵起来,他还没缓过神, 又听到:“……想不想知道我以前丈夫是怎么亲我的?” 宋桡荀的目光挪到了雪郁嘴唇上。 还能怎么亲呢? 不就是嘴对嘴, 和正常男女一样。 半个身子都几乎和他贴近的人, 后颈都泛着密密的香气, 小脸漂漂亮亮的,用无辜的语气对他脑中想的事进行了细化:“他会把我抱在他的腿上,怕我疼,从来不会把……” “……别说了。” “他说我的嘴很甜,两个都是。” 宋桡荀眼皮猛地跳了下。 对这方面近乎白痴的男人,无师自通地领悟了含义,嘴角紧绷,他盯着脸蛋乖纯却糅着勾人风情的小寡夫,咬牙切齿地蹦字:“裴雪郁,你怎么能、你太不知羞了。” 昏黄的灯光映在雪郁脸上,他喉头动着看了几秒,恍惚觉得水泥地面变成了一块巨大的火钳,烫得他连脊背带尾骨都烧起了高温,宋桡荀拂开肩膀两侧的手,怕听见雪郁再说什么,脚步飞快地离开了这里。 在门口撞上程驰,也没打招呼。 这是在礼仪方面吹毛求疵的宋桡荀身上,没看到过的事。 程驰目光在宋桡荀背影上停了几秒,面色平静地收回来,高壮的身躯像座山似的挪到房间门口,而后就看到在他炕上睡了一下午的雪郁,散在炕边的腿莹白纤长,膝盖因为跪坐的姿势印上了可怜的红。 程驰在物质生活上需求不高,而且人糙肉也糙,被褥和凉席的质地都不算好,确实和小寡夫一身娇气的软肉水火不容。 几步上前,男人笨拙地把木柜里另一张薄毯拿出来,想铺在凉席上让小寡夫舒服点,小寡夫却不打算再窝炕上了,他停下手头动作,看着站起来的小寡夫,闷闷道:“雪郁,膝盖红了。” 雪郁淡淡地嗯了声,脸上已经不复那番娇媚吸人的模样,他往自己红通通的膝头扫了眼,又漠不关心地移开视线,这很正常,他身子哪里变红都不奇怪。 “外面的媒人都已经走了?” 程驰正叠着那张毯子,被上面晃过的香气弄紧了松弛肌肉,常年劳作的粗糙大手紧张地握了握,慢腾腾说:“嗯,他们让我和别人见面,我没答应,以后也不会答应的。” 雪郁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但见程驰态度强硬,还是忍不住提醒:“这是你的事,不过奉劝你,在这种地方最好还是循规蹈矩,走你该走的路,该结婚结婚,该生孩子……往上看。” 程驰被一通游说的大脑还晕乎乎的,一时没跟上跳跃的话题,声音低浑地开口:“……什么?” 雪郁细长上翘的眼尾洇出红,不自在地动了动腿,颇有些烦地对着粗笨男人道:“眼睛往上看,不要看着我的腿和我说话。” 略娇的嗓音滤过空气,在耳廓边游走,程驰见小寡夫面色不虞,顺从地收敛了视线,他站起来,汗衫下的胸膛宽厚发热,连带脸膛也在发热。 他喜欢听雪郁说话,所以雪郁刚刚说的每个字他都没漏。 ……结婚。 要是能和雪郁结,那他一定会对雪郁很好。 雪郁不喜欢穷酸,他就把房子翻新一遍,雪郁怕热,他就在家里装个能散冷散热的空调,雪郁怕疼,他就去找妹妹要那些画册多看几遍,研究研究怎么让雪郁舒服。 天天把他肚子喂得饱饱的。 程驰嘴巴不灵巧地动了动,笨拙道:“想结婚。” 雪郁瞥了眼高大的男人,觉得他这么恐怖的体格应该配个同样高挑的对象,程驰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他垂了垂睫毛,漫不经心道:“那你就该多去见见媒婆,总有一个是你喜欢的。” 程驰难得地皱了下眉,他是内敛沉默的性子,不会表达,在贫瘠的词库整理着措辞,还没整理完雪郁就说自己要走了。 任再心急如焚,他也不敢拦,吞咽多次的嗓子微哑:“晚上早点休息。” “嗯。” 雪郁抻了抻睡了一下午的筋骨,慢悠悠回了古宅,在开锁的间隙,他忽地想到什么,往不远处的平房扫了眼,黑透水亮的眼睛若有所思。 要加快进度了。 让宋桡荀和自己纠缠上,害他被村民指指点点,害宋父一病不起,再让戚沉对自己下手,早点领饭盒。 …… 宋桡荀回到家后洗了三次长达半小时的冷水澡。 他清晰地知道,自己对付不来那个浑身是媚的小寡夫。 小寡夫对他没有真心,只是喜欢他的钱而已。 到底怎么办? 宋桡荀不合眼地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早上得出结果,冷处理吧。 冷得够久,他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而时间一久,雪郁就会转移目标,届时他和雪郁之间畸形的关系不会再存在。 他是这么想的,但还没开始执行,裴雪郁先一步对他采取了措施。 每每在青石小巷或者河边碰到雪郁,对方都会轻挑着妖冶眼尾,移开目光对他视而不见。 第一次这样他还当是意外,直到那次在狭窄的小路撞上、他们不得不迎面相对时,他饱含浓烈情绪地盯着雪郁,以为他会像以往那样攀上来…… 等来的却是雪郁客客气气的“借过”。 雪郁在和他划分界限。 这本来是他想要的结果也是他一开始要做的,但不知怎么莫名就憋得又怄又闷,裴雪郁漠然的目光搅得他呼吸不畅。 就这么憋闷地过了一周,他没和雪郁说过一句话。 在这一周里,他屡次工作走神。 雪郁却过得非常充实,经常有人打着鱼给他送上一条,要么就是把自己地里种的粮食给他捎上一份。 人是复杂的,所有人都把雪郁当异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太漂亮了,没人经得住他有意无意的诱惑。 那天下了场蒙蒙的小雨。 村子位于内陆,气候干旱,很少下雨,这场雨有点久旱逢甘霖的意思,家里有田的农户基本上心情都相当激动,直到傍晚,这场小雨愈演愈烈,逐渐演变成暴雨。 宋桡荀微蹙着眉,往窗外看了眼灰潆潆的天幕,心里涌上一股没来由的不安。 村子山多,雨下这么大,很容易发生山体滑坡和泥石流。 而前几天的这个时候,雪郁一般都在河边。 宋桡荀心神不宁地看了会账本,什么都看不进去,在时针指向六点整时,他拿出家里的老式伞,淌进哗哗的暴雨中。 干涸的地面被雨水浸没,长势茂盛的芦苇被压折,男人在这种天气下没走多久,裤脚就溅满了泥点,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灰暗的河边貌似也没有人。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39节 雨水翻飞。 宋桡荀正要朝河边走去,耳边突然传进熟悉的声音,娇娇的、尾调习惯上扬。 循着声音看过去,远处的凉亭站着两人,一人浓眉大眼面庭端正,脸颊涨红,他费劲心思搭话的另一人,小脸精致冶丽,柔软的黑发松散垂在两鬓,嘴唇殷红如血,衬得那双没受过苦累的腿白得过分。 两人挨得极近,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 雨声淅沥朦胧,在凉亭下避雨的两人似是一对佳偶。 宋桡荀脸色沉下来,死死盯着那个表情淡漠、却也会懒懒回话的小寡夫。 ……脑中一根无名的弦断了。 雨线坠在伞上,往四处溅开,男人的脸比暴雨还要生冷,他一步步踏进凉亭,生生打断凉亭平和的气氛。 那淳朴村民扫到他,连忙叫道:“宋、宋哥,你也是来躲雨的?” 宋桡荀不搭腔,只看着雪郁。 小寡夫仿佛没感受到一个大活人的存在感,轻轻避开视线,态度疏离又冷淡。 怎么会有人一夜之间态度变得天差地别? 前一秒柔情蜜意,后一秒冷如陌生人。 这人到底想干什么,又想怎么折磨他? 宋桡荀咬合过于用力,额边清楚浮出一条筋脉,他旁若无人地凝视雪郁,淬过雨的声音变得又低又哑:“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走。” “裴雪郁,看着我。” 两三秒后,雪郁奢侈地分了眼神给他,细长的眼尾扬着,眼睛更漂亮:“你有话和我说,我就必须得听?” 宋桡荀呼吸微沉,他似是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耳廓通红、脊背僵硬,也不知道凝了多大的勇气,他顶着村民诧异的目光,不容拒绝地牢牢握住了雪郁的手腕。 晃眼,到了宋桡荀的小平房。 一路上男人护得严严实实,雪郁半点雨水没沾上。 却也被这不顾意愿的行为惹恼,冷着声:“宋桡荀,你是强盗吗?” 雨伞被扔到了地面。 宋桡荀转过头,他状态比雪郁差多了,苍白的脸狼狈地蜿蜒下雨水,没走多远胸膛却起伏不止,眼睛有一丝红,嘴唇紧抿着像是在竭力忍着什么。 很少见沉稳正经的男人露出这副样子,雪郁眼底闪过一抹讶色,还未张嘴问,宋桡荀宽大的手蓦地钳住他两个细白腕子,毫不怜惜地折到胸前,滚烫的呼吸朝他嘴唇覆过来。 一次次的漠视。 一次次的刺激。 乖孩子的道德束缚终于被打破了。 第一次尝到荤腥的男人青涩又莽撞,磨着那过分娇嫩的唇肉,把受不了疼的小寡夫亲得呜咽不止,他也因为不得章法急得满头是汗,嘶哑着嗓子恳求:“……我不会做,你教教我。” 第34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0) 雪郁哪里会这个。 他红着张可怜兮兮的脸, 肩膀微微弓起,嘴巴被男人捣得太厉害,他止不住呛咳,咳了两三秒, 顶着副清纯好欺负的模样, 呼吸不稳地开口:“教你?之前不是很看不上我吗, 现在是怎么了?” 宋桡荀也不好受, 小寡夫唇肉像放了饵, 太软了, 让他根本不满足这么简单的触碰。 而且小寡夫表面上经历了很多次人事, 身子骨却很娇, 不像是历经疼爱的, 被他亲了没多久,就软软的、迷迷糊糊的, 没有他在前面撑着, 都要软到地上去。 那副毫无力气任人搂的漂亮样子,怪不得能勾那么多野男人。 目光滑到雪郁沾满水迹的殷红嘴唇, 他喉咙动着咽下发甜的水,哑着嗓子解释:“……没有看不上。” 雪郁看男人虎视眈眈的,表面很冷静,实际有点怂地往后缩了缩, 直到娇红的肩头抵上门, 才壮起了点胆子,张开被含得肿胀的嘴唇,语气讽刺:“你的表现可不是那么说的。” “你跑多少次了, 真当自己是块人人都抢的肥肉?还是说, 你以为我一辈子会黏着你啊。” “而且我想不通, 不理你了又贴上来,你喜欢这款的是吗?” 宋桡荀轻蹙了下眉心。 他不擅长应对这样刻薄的、没一个好脸色的裴雪郁,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让小寡夫再也说不了话。 可这行不通,他也不敢再亲,怕惹来更厌烦的表情,轻垂在两侧的手指拢起,宋桡荀嗓音轻哑:“你已经找到新目标了?” 雪郁慢慢匀平急促呼吸,用指尖擦掉嘴角的湿濡,接着擦了擦睫毛,刚刚宋桡荀弄太里面了,搞得他很不习惯,眼睛涌出的水雾浸透了睫毛羽根。 擦完,他转过淡漠的小脸:“你操心这个做什么。” 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 宋桡荀十指又拢得紧了些,放在以前,他绝对不可能想到有一日,会为了碰碰小寡夫,说出这种话:“如果没找到新的,我还有没有机会?” 外面雨水倾盆,男人情绪莫测的声音隐在水声中。 他没去看小寡夫的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逝过。 眼前忽然露出一双手,手指细白,没干过粗活,像白玉似的。 那只手抚上他衣襟上的扣子,随意地拨了拨。 宋桡荀微怔,抬起头便看到雪郁精致莹白的脸,和华贵的花枝一样艳丽,他说:“我还是对你挺有兴趣的,但我不喜欢疼,也不喜欢教人,等你自己学会了,保证不会弄疼我,再来找我,嗯?” 被他吻过的微肿嘴唇,唇线都被粉模糊了。 吐着香气,在向他提出下一次的邀请。 只不过有了门槛。 门槛很简单,别让他疼。 宋桡荀苍白皮囊里的脊骨仿佛不能被自己操控,就那么僵着,半点肉眼可见的晃动幅度都没有。 …… 雪郁跑了。 出了宋桡荀的家门,腿软地扶着墙喘了好几口气,他嘴巴红红的,心里打着架子鼓。 他刚刚真怕宋桡荀不让他走。 可目前看来,宋桡荀还是很绅士的。 ……不过那是什么烂吻技啊。 比傅炀还差。 雪郁心脏大,晚上才被人抓住一顿不知轻重地亲,第二天睡起来就抛到脑后了。 他提出来的门槛似乎对男人来说难度很大,雪郁接连几天都没看到宋桡荀,不知道他是放弃了,还是忙着给他父亲看店,但不管是什么,雪郁都能趁这段时间放松放松,养养嘴巴。 这天没再下雨,天气放晴。 雪郁从古宅出来,正要去河边乘凉,面前突然覆下来一个颀长的身影,循着清瘦指骨往上看,是宋桡荀那张沉稳淡静的脸。 毕竟也好几天没见了,雪郁轻挑眉梢,客客气气叫人:“宋桡……” 名字都没说完,他就被揽着腰提起来,宋桡荀捏着他的手指,吮弄着他的下唇肉,或轻或重地轻咬。 雪郁唔了一声,睫羽瞬间被染湿,他像幼崽似的挣扎了两下,就被男人吮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男人胸膛前。 这么突然,还在光天化日下随时有人来的地方亲他,雪郁人都吓软了,眼角迅速攀上媚红,细声弱气地哼哼,心想,只要宋桡荀一松开他,他就骂。 可没几秒他就被吻得神志不清了。 小寡夫这么弱,随便来个男人都能把他欺负软、带回家。 宋桡荀有力的臂膀稳稳托住他,把雪郁吮得快哆嗦起来,才松开他的唇肉,轻垂眼皮,嗓子低哑:“我学会了,就男人和男人……不会弄疼你的,能不能让我试试?” 第35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1) 乡镇上的人都爱吃鲜的脆的东西, 所以地里种得最多的地是白萝卜地,从地里挖出来,一挖一个水灵。 就像现在的裴雪郁一样。 看起来小, 手脚却非常纤长, 白皙的脸颊晕起酡红, 跟白萝卜一般鲜明的肤肉晃动着,用那双雾津津的眼睛看人时, 让人格外的血脉偾张。 宋桡荀怕他磕到, 用宽大的手垫着他的后脑, 自己低着头伺候着那两瓣唇肉,把上面蹂躏得水淋淋的。 雪郁脸上惯常摆出的淡漠平静, 此时悉数被打破, 他抓着男人的臂膀,胡乱地摇头, 含含糊糊地小声说:“……不,不试了。” 有点耳鸣,他听到宋桡荀断断续续回答他的声音:“好, 那就不试了。” 雪郁脸上露出欣喜, 一直害怕圈着男人脖颈的手无力地滑落, 以为自己马上能摆脱男人过于恐怖的体力。 但很快他就发现,正人君子皮下是藏着恶劣的,嘴上哄着你, 该做什么还是不停,雪郁红着眼眶,声音都颤得不像样子:“你骗我?” 宋桡荀掌着他的后脑勺, 被戳破了干脆也不再装, 安抚地揉了下他的后颈, 望着小寡夫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子,喉结微动了一下,哑着嗓子道:“你说你很喜欢。” 雪郁勉强凝出的一丝神志,不久又被弄散,艰难地吐出字:“说什么你信什么吗?” 男人生怕自己气不死人似的,捏了捏他柔软的手指尖,声音很低:“……嗯。” 小寡夫是漂亮的。 但他更为漂亮的一面,是无助地往前爬,嗓子里发出带着恐惧的呜咽,被他摁坐回去只能用肿胀唇肉讨好地亲他,小声说自己吃不下的时候。 日夜颠倒。 雪郁这段时间几乎没回过自己的古宅,有意识的时候,不是在用几块木板简易搭起来的浴室里,就是在宋桡荀铺着凉席的床上。 那张床已经不能算是单纯用来睡觉的了。 …… 从宋桡荀家出来的那一瞬,雪郁恍惚间有种很久没见天日的感觉。 他羞耻地咬着嘴唇,像踩在云端上软绵绵地往古宅走,临走前他还被拉着弄了一下,视线还涣散着,这会儿撞到一块硬邦邦的硌人东西,迟钝了两三秒钟,才仰起小脸。 浑闷的嗓音从头顶灌下来:“……雪郁,你怎么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0节 雪郁眯了下眼,视线中程驰那张脸闯了进来。 程驰穿着一身款式单调的粗褂,刚从地里忙活完,脸膛被蒸得滚晒,汗腺敏感地往外散着气,汗味不难闻,有股纯正的雄性气概。 他抬起臂肘抹了把汗,看着说不出妖媚的雪郁,胸口突突跳,眼睛都看直了,下一秒想起雪郁不喜欢别人这样看他,自觉地收回视线。 雪郁其实这会也没工夫管他看不看自己,他肤肉上的红还没消退,有些不自然地低头拉了拉衣服:“没看路,不小心撞到了,疼吗?” 程驰摇了摇头,他存在感低老被人撞,像小寡夫这样小小软软的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只是觉得好怪。 今天的雪郁看起来好不一样。 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程驰表情滞缓,粗粝拇指磨着手里的竹筐,用力太大,被上面的尖锐物刮破了糙皮,他往那滴血珠上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地挪开目光,终是忍不住,朝那肤肉凝香的小寡夫问:“雪郁,你是不是被人亲了?” 雪郁还在看自己身上有没有异样,闻言一怔,呆若木鸡:“……没有,你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张口闭口亲的。 程驰低下头,指尖相触碾去血珠,也不知是因为那一下的刺痛还是怎么,表情含着委屈、难受,像自己心心念念的骨头被人抢走了,他还不知道是谁。 他闷闷道:“看起来很像。” 男人体型高壮,即便是在一众孔武有力的农民工中,也是佼佼者,和委屈这词完全沾不上边,可莫名的,在雪郁眼里,就像乳牙都没长齐的小动物在朝他闹别扭。 雪郁荒唐地感觉到心虚,轻轻抿了下唇瓣:“行了,我说没有就没有,你是要回家还是干什么?赶紧去。” 程驰看了眼雪郁的下巴,那里红红的,一看就是人为磨出来的,嘴巴也是。 可雪郁说没有。 程驰只好把心里的怀疑包起来打上封条,不再多想,粗糙大掌提起手中的竹筐,里面空无一物,他对着束手束脚感觉浑身黏腻的小寡夫解释:“我家在另一块地种了桃子树,现在准备去摘。” 在这种贫瘠的小农村,能种桃子树很不错了。 如果收成好,拿去集市卖,赚钱的数目也非常可观。 雪郁嗯了声,日头太烈,他往笨重男人汗流不止的脸庞扫了眼,随口道:“去吧,下次戴个帽子。” 程驰微怔,有那么两秒想把雪郁抱起来。 好可爱。 他在村子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别人让他戴帽子,大家伙都晒惯太阳了,也不怎么注重外表肤色,戴不戴帽子都无所谓,记得就戴,不记得就算了。 这个村子里,恐怕只有雪郁怕晒太阳了。 晒一会就要晕,戴帽子都不行,晒那么久还是白白净净像团雪似的。 程驰发现自己喜欢雪郁的程度一天比一天强烈,以前他就对女孩子没有感觉,现在他肯定自己可能骨子里就是歪的,天生就喜欢男孩子。 雪郁不知道寡言沉默的男人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东西,他急着回去换掉这身衣服,哪怕这几天都没怎么穿,还是感觉到脏。 想起自己难以描述的几天,小寡夫翘了下眼睫,又开始烦了:“我走了。” 这次不等他回答,白皙的肤肉从眼前匆匆走过。 程驰被那阵气味香得一愣一愣,脖颈上缀着的突兀喉结往下压了压,有些干渴地叫住他:“雪郁,你爱吃桃子吗,爱吃的话,我等会摘完,把不用拿去卖的分给你。” 雪郁抿了抿唇,停住了。 他挺爱吃水果的,乡下也有很多水果,但都有主,要想买水果还要跑到老远的镇上去买,如果能省掉跑一趟的功夫,直接在乡下就买到水果…… 小寡夫转过小脸,娇娇软软的一团又移到男人面前,他似是觉得野夫手里提着的竹筐拎不上台面,那根细长手指在筐里虚虚划了个区域,就嫌弃地收回来:“我买,不用分。” “大概买这么多,要多少钱?” 程驰不喜欢雪郁跟他提钱。 眉毛有皱起来的趋势,皱到一半硬生生刹住车,想起不知道谁说过他皱眉头很吓人,怕吓到胆子可能和身子一样小小的雪郁,他一般很少在他面前皱眉。 身上的肌肉都在整理表情,以至于他的声带缩紧,嗓音很闷:“不用钱,是我想给你,我们家每年都会留下几筐自己吃的,那几筐本来也没想着赚钱。” 雪郁微蹙眉:“那就能随便送人了?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之前也是,拿着几千块要送人,是不是缺心眼?” 小寡夫连骂人声音都是软的,没什么气势,程驰听着听着又没出息地滑了下喉头,垂头看了看矮自己大半截的雪郁,乖乖等他骂完,才嘴笨地开口:“不送别人。” 雪郁噎了下,觉得自己白说。 程驰看了会就不敢看了,今天的雪郁有种令人心惊的媚,他看着自己的粗褂,小声说:“而且水果能败火,多吃点就能快点消肿了。” 他觉得雪郁嘴巴那样是上火的原因。 连上火都那么好看。 再多上火几天,到时候就不止他一个人想亲亲小寡夫了。 他不想和别人分一杯羹。 程驰七荤八素地想。 雪郁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眼睛冒出水光,羞的,颤着眼睫不敢说真实原因,只能认下是上火了:“你赶紧去吧,别磨蹭。” …… 雪郁回到家在浴室待了有一个多小时,大有不把自己洗成红螃蟹不罢休的势头,花洒的水不要钱似的哗啦啦往下流,直到听见外面有隐隐约约的敲门声,那只手才抬起,关掉了水。 他穿着件纯白的短袖,迈着悠小步子开了门。 雪郁以为是程驰摘完水果回来了,抬起眼睛,正要让他等等自己上楼去拿钱……和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目对上视线,腿肚子本能地打了下抖。 热水冲刷掉的、那股排山倒海的不适又卷土重来,雪郁握着门把的手指都娇滴滴地颤了一下,好半晌,抑制着发抖声线问:“干嘛?” 门口身形颀长落拓的男人,耳廓红热,唇线极直,喉结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滚动,他握住雪郁的腕子,声音异于以往的艰涩:“……我还是很难受。” 小寡夫的手腕实在很细,男人轻轻一拢就能完全禁锢。 雪郁几乎被他碰上的一瞬,立马就想起那两天的种种,刻骨铭心的回忆在他大脑烙下了深重的痕迹,只要被这男人碰到,即刻便能唤醒。 他轻咬着唇,难以置信地问:“你没完没了了?” 这才、多久。 宋桡荀不常去农田,却在此时此刻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股干活干到浑身燥热的感觉,他轻垂下眼皮,沙哑地掷出两字:“求你。” 可惜小寡夫相当绝情:“别折腾我了,嗯?你要实在想,找别人去。” 雪郁轻蹙着眉头,表情不耐,往回抽着手腕。 抽到半途,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戚沉也在。 如果让戚沉看到他恶心的人的儿子和自己暗恋的人在一起,会不会怒急攻心,对他动手? 那样这个世界的剧情就能走动了。 雪郁犹豫的间隙,憋急了很会审时度势的男人就顺着他下巴吻了上来,如品尝一块新鲜出炉的糕点一样,吃得仔仔细细、完完全全。 不该犹豫的。 这个看起来纯情正直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人,一旦开窍,只能让人想到两个词,荒蛮、鲁莽。 不知何时上了二楼,雪郁抓着枕褥的十指曲起。 “门,门……”没关。 楼梯响起了阵阵脚步声,感觉到雪郁变化的宋桡荀,嗓音喑哑:“怎么了?” 雪郁没说话,或者是不敢说。 他看到了门缝外的高挑男人,唇畔依旧是那副优雅的弧度,他看了不知多久,高领毛衣上方,那张唇形略薄的嘴动了两下。 雪郁被吻咬着肩头,难耐地半眯起眼睛,眼底已经全是水雾,按理来说应该看不清的,但他却奇怪地辨别出了戚沉的口型,男人好像说了两句话—— “很舒服吗?” “在下面都能听见你的声音。” 第36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2) 雪郁最怕被别人看见, 整个人刹那间就红了个透,他眼睛晕开潋滟的水光,用手一个劲去推男人, 表情可怜:“别弄了。” 可他本来力气就小,宋桡荀还入了迷,甚至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他推了两下手就软了下去。 雪郁从小就不会亏待自己, 从不节衣缩食,皮肤捂得白, 肉养得娇软, 被这么长时间的对待, 人都撞红了。 “宋桡荀……” “停。” 外面人的窥探,犹如一块烙铁, 烙得雪郁只会不停地说这两句话。 宋桡荀额角冒了汗, 只碰了碰眼前绵软的春水,理智就从头顶抽了出去,他目光所及似乎只容得下那抹雪白, 耳边是簌簌的风声、以及小可怜零碎变调的声音。 那声音软软的, 掺了蜂蜜似的,听上去惹人疼得不行。 宋桡荀现在知道, 那豪富为什么会不顾自家人的好处, 把一栋价值难以估量的古宅送给一个外姓人了, 换做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 都会这么做。 这就是小寡夫的本事。 宋桡荀心绪乱腾腾的, 喘着的气越来越粗, 正要扣住雪郁的手指, 耳边高高低低的声音忽然换了个调, 沉闷又重,恍若嘴巴被什么东西捂住了一样。 男人心脏霎时揪紧,伸手去掀小寡夫盖住眼睛的手背,小寡夫手脚无力,一下就被他得逞,脸上的表情由此露了出来,宋桡荀低头去看,瞬间怔愣:“你……” 雪郁哭了。 浓密的睫毛一根根被打湿,眼睛氤氲着水汽,细长带点上扬弧度的眼尾泛着红,边缘处聚起的水珠跟断了线似的往下坠,哭过的水痕还没干,新的又往上覆。 完全没有止住的意思。 雪郁长得是娇气挑剔的样,但其实很少哭,最多眼睛红上那么一点,自打来到这个小农村,更是没有哭过,红眼睛也都是被气红的,次数还不多。 没想到第一次哭,是被乡村野夫捣哭的。 连大城市都没去过,也就比其他贫农多了点钱,怎么敢这么对他? 让停都不停。 雪郁颤颤巍巍地觑了眼门外,直到瞥见空无一人,那身紧绷的肤肉才松懈下来,可眼泪依旧滑个没完,他抿唇,语气因为面前乱了分寸的男人变得不虞:“我再说一遍,走开。” 那抖得不成调的哽咽成功浇灭了宋桡荀的冲动。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1节 雪郁每扇动一下软黏的睫毛,每抽动一下鼻子,都让他心脏缩拢一瞬。 “对不起。” “别哭了,不怕背气?” 雪郁还是哭,刚刚是因为有人看着他怕羞但宋桡荀不听他的话哭,现在纯粹是因为疼,眼泪如同没有拧紧的水龙头,哗哗滑落。 宋桡荀顺着他的脊骨,轻柔地拍他的背,哑着嗓音哄:“是我不对,我以后听你的,不会像今天这样了。” 雪郁懒得张口回话,他舔了下肿胀不堪的唇肉,一舔感觉全是男人的气味,心烦得耸动肩膀,弄开宋桡荀帮他顺气的大手。 宋桡荀不敢再触他逆鳞。 他去浴室拿了个木盘,往里面装满了热水,又在旁边的架子上拿了明显属于小寡夫的柔软毛巾。 男人蹲在床边,细致地用浸透热水的毛巾帮雪郁擦脸,雪郁见他是在伺候人,乖乖任他擦,积压的气被他小心讨好的擦拭消散了些许。 小寡夫哭的时间很短,恍若短暂的花期,晃眼就没了,虽然眼睛还是红得可怜,但小脸已经恢复了那副妖媚清艳的样子。 娇嫩的身子被擦得泛起粉白,雪郁眯了下眼,突然出声:“我们要约法三章。” 宋桡荀修长的手一顿,顺从道:“你说。” “第一个是,以后要听我的话。” 男人微抿了抿薄唇。 雪郁注意着他的细微神态,按住那游走在下巴的手,眉毛蹙起不高兴的起伏:“怎么,你想翻脸不认人?” 宋桡荀摇头:“没有,会听的。” 在这个贫困落后的山沟沟里,人人都有一个固有的思想观念,只要亲了谁,就必须要对他负责,全心全意对他好。 他都把雪郁亲成那样了,怎么会不听他的话。 雪郁这才满意,继续说条款:“我很怕热,你在家的时候我会经常去吹空调,这个能满足吗?” “可以。” “我还没搬过来的时候天天是大鱼大肉,自从来了乡下,不是粗粮粥就是野荠菜,吃得太寡淡了,我不习惯,你每周抽出一天时间,陪我去镇上吃顿好的。” “好。” “在外面不能有任何亲热,装作普通的邻居,你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别主动和我说话。” 宋桡荀这回没有立刻回答,唇线微微拉平,声音低低地、不能理解地问:“……为什么?” 以前见面还能有触碰,为什么现在反而不行了。 “真想知道?” “嗯。” 雪郁翘起还很湿的睫毛,皓白的腕子如枝条般搭在宋桡荀的肩膀上,浸着香、泛着红的指尖轻抬一下就能碰到男人的耳廓,他软声道:“因为这样会被我其他男人看见。” “我不止你一个。”生怕人不懂事,他还特意补充了后面的话。 他很会气人。 宋桡荀几乎瞬间气得咬紧牙关,但现在和以前不同,他再气也不能表现得很明显,否则小寡夫可能会毫不留恋地抛弃他,转而去找其他山脚旮旯里藏着的男人。 就他一个都哭得抽抽,居然还要去找别人! 真当自己受得了。 宋桡荀把肌肉咬到快发酸,漆黑的眉目隐忍地皱着,他滚了滚干涩喉间,忍不住问:“那在室内呢?” 小寡夫顿了顿,收回自己随时可能惹起男人肝火的软手,他怕了,肠胃错位的感觉仍让他心有余悸,避开直勾勾的视线,雪郁怏怏开口:“……次数不能多。” 宋桡荀喉头又干了干。 只说不能多,没有完全把路封死。 那他只要霸据小寡夫所有时间,他就不能跑去见其他人了。 雪郁这么娇弱,一次都能瘫好久,今天到明天估计都不能去他爱去的河边乘凉,更没力气和那些山野痞夫见面。 这么想,宋桡荀就舒坦许多。 雪郁确实和他想的一样,瘫软在床上一动不想动,皱着眉让宋桡荀回去后,在脑海里叫出多日沉寂的系统。 “我觉得不对,你是不是在诓我,我看不出他们两个是互相暗恋。” 系统:【你猜暗恋为什么叫暗恋,就是因为看不出来才叫暗恋。】 雪郁小心翼翼地换了下姿势,脊椎瞬间窜起细细密密的针扎感,他眼边又集起红,心烦意乱道:“要是真暗恋,宋桡荀会和我做这个吗?戚沉会无动于衷在那里看着?” 句句一针见血。 系统默了两三秒钟:【可能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受性格就是有瑕疵呢,主角受心爱的人死了,他想另寻新欢忘掉旧爱,主角攻知道自己现阶段不可能和主角受在一起,只能忍痛旁观。】 雪郁:“……”鬼扯开了。 【我知道你担心剧情又出错了,不过这次不一样。】 【在你第一个世界失败之后,炮灰组出了条新规定,由剧情错乱引起的任务失败,可以不用向主世界申请就能直接强制脱离。】 雪郁愣了愣:“没骗我?” 【当然没,你有空怀疑这个,不如去浴室洗个澡。】 雪郁红着小脸扯起被子:“少管。” 【……】 雪郁睡了一下午,傍晚的时候,宋桡荀提着一壶保暖瓶装的热粥来了。 小寡夫被他叫起来,头脑昏沉地坐在餐桌旁边,一勺一勺舀粥喝。 宋桡荀眼皮抬一下,又落下,抬一下,又落下,最后在雪郁朝他看过来时,低声问:“还难受吗?” 雪郁把口中的白粥咽进去,纤长的睫毛迟钝地动了动,配上那副没睡醒茫然的神情,恍若一个脆弱易碎的陶瓷,他眼里水光清凌凌晃了两下,语气淡淡:“别问我不爱听的。” 宋桡荀只能缄默不语。 他很有耐心,就坐在一边,看着小寡夫慢吞吞喝粥,喝的速度很慢,他也没催促过。 花了快二十分钟,那碗粥总算见了底,雪郁把勺子搁进碗里,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出来时,宋桡荀还坐在那个位子上,男人即便坐着,上半身也是挺拔颀长的,他在雪郁经过的那一秒,捉住小寡夫的手腕,意有所指地说了句:“现在是在室内。” 雪郁茫然:“……?” 茫然的下一刻,他被抱在了宋桡荀的大腿上,冷不丁触上硬如石块的腿骨,雪郁大脑的警铃倏地响起,他马上就想站起来。 可惜他被宋桡荀连手带脚掌控住,男人胸膛宽阔,微垂头,逮住那块甜滋滋的唇肉,把那两瓣挤得陷进去,紧接着津津有味地吃吮起来。 雪郁小脸迅速晕起春红,手指抵在男人肩膀上,怎么躲嘴巴也难逃一劫,他被吻得不住后仰,断断续续地骂:“……我说的,次数,不能多,你听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桡荀低声道:“我有听,这是晚上第一次。” 雪郁简直要气笑,他真怀疑宋桡荀最开始的正经稳重是不是装出来的。 男人仅说了那一句,又朝香软的小寡夫亲过来。 嘴巴上午被弄过的地方,此时又被反反复复吞吃,雪郁很不习惯,人软得都快坐不住的时候,厚重的大门忽然被敲了敲,伴随着一道短闷的叫声。 雪郁嘴巴由此被解救出来,他趴在男人胸膛上不住喘着香气,直到肺部重新盈满空气,那张泛着水光的莹润唇肉才起合了两下:“是,是程驰。” 第37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3) 夏风黏热。 吃过晚饭的村民都在那棵百年老槐树下乘凉, 说说今年粮食的收成,聊聊哪户人家办了宴席。 同时还偷偷觑着那小寡夫家门口的程驰。 男人身高体壮,因为提着东西臂膀的肌肉蓬起, 衣褂向中间聚拢,显出后面结实健硕的背肌,肋骨处比腰还宽上一点,一看就很有力。 就像城里人常说的,什么“倒三角”身材。 程驰和那小寡夫怎么会认识呢? 为什么会敲他家的门? 村民们正疑惑着,就见古宅的门打开了, 几日不见, 那小寡夫比以前更妖,身上仿佛吸够了精气,媚意从每寸肤肉滚出来,他仰着脸,微肿的嘴唇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就惹得程驰肌肉紧硬起来。 比上午更肿了。 程驰心里静静地想。 他滚滚喉头, 目光焊在雪郁留下指痕的小脸上, 再笨也隐约意识到什么,如同吃了酸果子似的, 闷不做声地低下了脑袋。 雪郁还带着喘, 耐心不是很好, 见人被堵了嘴巴一样, 微挑眼尾出声:“你来就是让我在门口看你表演哑剧的?” 程驰闻言摇了摇头,空着的那只手贴着裤缝, 轻轻曲起, 修剪整齐的指甲嵌进皮肤里, 他老实巴交道:“……不是,我来给你送水果。” 雪郁看了下他提着的那筐水果。 个个新鲜饱满,外皮粉白相间,没有一个烂的。 微垂眼,雪郁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四百整钱,他把那只没干过活的手往前递了下,小脸淡漠道:“水果和那顿饭钱。” 程驰傻了会儿,没收。 雪郁又往前送,他摇头。 又送,继续推脱。 雪郁快气笑,耐心彻底耗尽:“我又不差这些钱,你给我省什么?” 见小寡夫神色微愠,死都不肯收的程驰犹豫了会,默默接过了一张钱,仿佛很怕雪郁不高兴,他抬起脸膛,笨拙地安抚:“别生气,我收,不过不用那么多,乡下物价都很便宜。” 雪郁抿唇:“随便你吧。” 没见过有人那么爱当冤大头。 有便宜也不占,傻的吗? 程驰把那筐水果放进门槛里,自己很自觉地没进去,他抬了下步子正欲走,忽地想到什么,转过头问道:“雪郁,你吃过饭了吗?” 雪郁思忖了会:“就喝了碗白粥,应该算不上吃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2节 “那要不要和我去镇上吃?” 雪郁微愣:“现在?” 程驰刮了下耳廓,眼睛瞟了眼小寡夫泛香的胳膊,又欲盖弥彰地挪到别处,声音含着期待,闷闷的:“嗯,现在,夏天天黑得晚,吃完回来才天黑。” 小寡夫安静下来,程驰提心吊胆地等了有一两分钟,才听到他自然状态下都很软的声音:“那还愣着干什么?” 雪郁没吃饱,懒得做,也不想留在古宅里,面对需求很大的宋桡荀,两相对比下,和程驰去吃饭能顺心得多。 程驰忙点头。 今天路上人不多,他们没用多久到了镇上,挑了家生意爆火的店走进去。 程驰把菜单拿给雪郁让他点,自己去前台拿饮料。 他平时喝这种玻璃装的饮料从不用吸管,可他莫名觉得雪郁肯定需要,程驰用蛮力撬开瓶口,把吸管放了进去。 滚着水珠的饮料搁到了小寡夫跟跟前的桌子上。 雪郁确实很渴,他正看着菜单,腾不出手来,眼不抬地凑过去,就着那根吸管喝了一口,程驰还调整着吸管没收回手,微粝的手指恰好被他嘴唇碰了下。 软滑的一瓣就那么蹭过去。 男人顿时僵住,那电光火石的几秒,他脑袋噼里啪啦放起了炮仗,腹肌涌起一阵热流。 ……碰到了。 雪郁似有所感,浑不在意地抬了一下眼:“抱歉,没看到。” 程驰大脑艰涩运转,慢半拍地回话:“……没事。” 于是雪郁就没再管,点了不会出错的几道菜,把菜单给了服务员,这家店上菜很快,没多久菜就上齐全了。 雪郁抬起头去拿筷子,一撩眼帘,就看见程驰像个老干部似的杵坐在对面,肩背仿佛一条紧绷的弦,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尖,眼珠挪都不带挪,微微发亮,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手指头能掐出蜜来。 傻乐什么呢? 秀丽的眉尖蹙起,雪郁用筷子轻轻敲了下盘子,对傻住的粗糙男人昂了昂下巴:“吃饭。” 程驰傻愣愣地点头,掰开筷子去夹菜,看起来挺正常的,其实神魂还没归位,满脑子都是刚刚的触感,恨不得想把那抹感觉一辈子嵌进指尖。 雪郁的嘴巴好软好乖。 唇肉会小小撅起一点,张开条小缝,含住细细的吸管,那嘴巴嫩滑红软,一下就被吸管压得变形。 如果他把别的捅进去,是不是也会这样? 雪郁不知道对面的男人脑袋里在想什么,他埋在碗边很认真地吃着饭。 小寡夫胃口不大,程驰甚至还没半饱,他就仰起小脸说自己吃饱了,但也没嚷嚷着要走,乖乖等程驰吃完。 程驰心尖颤了一下,被那吸着饮料安静等待的样子,可爱得不行,肩背如同一块发硬的砖头,抱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放慢嚼咽的速度,故意吃得很慢。 雪郁等急了,会撩起眼皮扫他一下,却没有要出声催促的意思。 好喜欢。 和别人亲亲了,他也还是很喜欢。 …… 天色渐沉,两人吃饱喝足从镇上回来,程驰不放心雪郁走夜路,把人送到宅子门口。 雪郁把门拴上的前一瞬,漂亮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回去吧。” 程驰闷闷嗯了声:“早点休息。” 直到躺到土炕上,程驰整个人还如同吃了口糖浆般,舌津都泛着甜。 男人仔仔细细把白天回味了一阵子,胸腔咕嘟咕嘟冒泡,想不通只是吃了顿饭,怎么比庄稼丰收的时候还高兴,小寡夫甚至没对他做什么,他就这样了。 程驰越回味越是精神抖擞,想到雪郁碰了下他的手指,他喉头就忍不住耸动起来。 他看了眼枕边面料粗糙的褂子,还能闻到那股从肤肉下升腾起的幽幽香气,这么久味道都散不了,城里人用的那种香料真的能维持这么久吗? 不能再想了,明天还要干活。 程驰强行按捺下砰砰的心跳,拿起炕边的搪瓷盆,往盥洗台边走。 “——咚咚!” 敲门声在浓重的夜色中响起来。 程驰垂在裤缝边的左手倏地握紧,表情狐疑,他不爱说话,在村里认识的人不多,很少有人在大晚上敲他的门。 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酗酒的村民走错了地方。 这种事很常见,村里人有时候压力大,排解方式就是去镇上买几瓶酒喝,那酒不是什么好酒,很容易醉,村子小夜路暗,醉了的酒鬼经常敲错门,他遇到过很多次。 程驰走去开门,往下一扫,没看到预想中烂醉如泥的酒鬼,反而是一个腰背微躬的妇女,他心脏咯噔一下,闷声道:“妈,你怎么来了?” 门口的妇女眼窝很深,眼珠浑浊,皮肤是一脉相承的深色,常年的辛苦劳作在她脸上烙下一条条纹路。 “放假来看看你。” 闫莉兰手里是一个大红塑料袋,装着风干的腊肠腊肉,她进了屋,把东西放到桌上,回头说:“买不到上午的车票,买了下午的,刚到不久。” 程驰沉默地点了点头,想去把另一张土炕收拾出来,被闫莉兰叫住:“吃过饭没有?” 程驰:“吃过了。” 闫莉兰往灶台上扫了眼,上面没有油烟的痕迹:“没见你做。” 男人把搪瓷盆放到一边,从木柜找出新的被褥,宽大粗糙的手翻腾,把被褥铺到连通泥墙的土炕上,他掸着被子,胸腔气短,发出的嗓音瓮声瓮气:“……去镇上吃的。” 后面的人听到他这句话,古怪地安静下来。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闫莉兰进了屋子。 她越过男人宽阔的脊背,往那扇窗户看过去,状似闲聊般忽然问:“小程啊,那古宅是不是有人住进去了?” 程驰掸被子的动作滞了滞,似乎是想不到她会问这个。 过了半晌,他点头。 闫莉兰往自己的茶缸里倒水,似是关心儿子一样,关切地问:“这村子里邻里关系很重要,你见过他没有,人怎么样?” 脸漂亮,人可爱,声音软软的很好听,要认真说,程驰能说到口干舌燥,可他看向土炕,只简单说了三个字:“挺好的。” “那看来确实不错。” “妈妈看着你长大,没见你夸过谁,可惜了,我今天回来得晚,没机会见见他,他一定很好看吧?” 闫莉兰哺了口热水,待水流滑到喉道,她抬起头,慢慢补充后面的话:“不然我儿子怎么会和他一起去镇上吃饭,又怎么会把自家的水果全都送给他呢。” 程驰猛地僵了僵。 他正视起眼窝深凹、目光犀利的妇女:“……妈,你想说什么?” 他不意外闫莉兰能知道,闫莉兰和他不同,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和她相当熟络,应该是在回来途中和谁攀谈,从而听到的。 屋子寂静,只能听到一轻一缓的呼吸。 闫莉兰握着茶缸的把手,语气不像刚才那般祥和,她说得上拷问似的,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从城里来的寡夫?” 从进门以来便不同寻常的闫莉兰,扯东扯西绕了一大圈,终于露出了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她来问责自己儿子的。 程驰手指收紧,喉头徒劳地耸了耸,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闫莉兰感觉天塌了般。 知子莫若母,闫莉兰能从村民三言两语间窥探到程驰隐秘的心思,也能从程驰这会的沉默中,知道他的答案。 程驰居然真的喜欢那小寡夫。 闫莉兰脚步发虚地往后踉跄一步,她不知道该不该怪自己戳破这张纸,就当不知道多好,闫莉兰心脏绞痛,把手扒在木桌边缘稳住身形,深呼吸了几下:“他来得不久,你喜欢他什么呢?” “……很多。” 闫莉兰用力地按了按眉心,竭力克制平静:“小程,我知道城里人开放,这种喜欢是正常的。但放在咱们村,那就是有罪的,你会被当成怪物懂吗?” “咱们的根基都在村子里,和城里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妹妹有机会在那里读书,但永远不会属于那里,你们俩该老老实实的,找个好人家结婚生……” 程驰闷闷地打断她:“我不想结婚。” 闫莉兰勉力扯起一丝笑:“你是不是怪妈妈从小把心思都放在妹妹身上,冷落了你,在和妈妈怄气?” 程驰摇头:“和这个没关系,就算没有雪郁,我也对女孩子没有感觉。” 闫莉兰那一瞬间形容不出自己的感受,眼前天旋地转,她宛若深陷海啸,耳膜被水压冲得钻心的疼。 “造孽!真是造孽!” 闫莉兰心如刀绞,她依稀记得那年闹灾荒,全家人吃不上饭,她徒步几十公里去城里,捡有钱人丢到垃圾桶不要的剩菜,勉勉强强把儿女抚养长大。 那段日子苦得她没人样,熬过那段时间,闫莉兰觉得自己一定苦到头了,但没想到不是的,更崩溃的事现在才来。 她的儿子病了。 病得很严重,可她却不知道怎么救。 一辈子老老实实的人,怎么会得这种怪病呢?怎么会喜欢男人呢? 见闫莉兰眼眶微红,嘴皮子克制不住地颤抖,程驰拿起水壶又给她斟上水,外面月光洒进来,照出他眼底的些许落寞:“妈,你放心,只是我喜欢他……他不会喜欢我的。” 闫莉兰听不进去,机械地摇着头,如同灵魂出窍:“我在厂里认识了个小姑娘,挺漂亮的,正好明天厂里放假,不用开工,明天领过来让你见见。” 结婚吧,结婚就好了。 时间一久,就算治标不治本,也不会被村里人诟病。 程驰皱起眉:“……妈。” 他想说什么,但闫莉兰不听、不回、自说自话,兀自给他安排好了明天的见面,儿子糊涂了,她当妈的得清醒。 她步履蹒跚地往灶台走,额边几缕银丝垂落,拂过干瘪起皮的嘴唇。 过了会儿,她说:“你也很久没见你妹妹了,晚上收拾收拾东西,后天坐车来看看她吧,最好住上几天,也能见识见识大城市。” 闫莉兰女儿在城里上学,她怕缺了女儿的吃穿用度,在离城不远的地方租了个特价房,从村里坐车过去,至少也得四五个小时。 程驰哪会听不出她的意思。 这是让他别再见裴雪郁的意思。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3节 …… 第二天上午,一辆与村风不符的本田车开进了村子。 住得久的人都知道,那辆车里装得都是村里的干部,当初是因为多劳能干被大家推选上去的,前阵子为了积极响应乡村振兴的策略,他们去镇上开了几天会。 车轱辘滚过泥地,停在一个简陋的平房前,紧接着下来几个人。 那几人都穿着衬衫,比村里人上档次些,却也缝着破破烂烂的补丁,操着带地方口音的大白话,客客气气地互相递烟。 “诶,小宋,你当时真应该去的,你是不知道,那些城里来的大领导,个个出手阔绰,你瞧瞧,这烟就是他们给的,我这辈子都没抽过这么好的烟。” 被拿来当会议室的平房里,除了村长和几个书记、主任,宋桡荀也坐在其中,男人面目沉稳,身姿挺拔,眉峰如耸起的山峦。 他拒绝村长递过的烟卷,解释道:“要帮忙看店,抽不开身。” “一天不看还能倒闭了不成?算了算了,你就是嫌麻烦……” 中年男人恨铁不成钢地吸了口烟,表面和宋桡荀说着话,眼神却止不住往他旁边瞄。 他旁边的座位上,那小寡夫妖媚柔软,露出的胳膊腿白得如过水豆腐,墨染似的软发搭在后颈,发根下娇细的肤肉因为热冒出汗露,散出的香平房外的人都能闻到。 这场会议,宋桡荀是作为村里少数的知识分子来的,雪郁不一样,他是想蹭空调没蹭上,半途被宋桡荀拉来的。 雪郁没看见中年男人的视线,他抿着唇,有些不耐烦。 他不喜欢参与这些可有可无的会议,如果不是宋桡荀哄他开完会就带他去家里吹空调,他早走了。 似乎察觉到他的烦躁,宋桡荀探过手,捏了捏他的指尖,压低声音哄他:“很快的,开完你想吹多久吹多久。” 雪郁抽回手,不作回答,觉得现在说这些没有意义。 寒暄了几分钟后,会议很快在村长的带领下开始。 众人各说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叽里呱啦的快掀翻房顶,宋桡荀比他们安静许多,只在关键点提两句,话少,但让人醍醐灌顶。 雪郁很快就听烦了。 身体重量后倾,他扶着两边扶手把凳子往后一推,不引人注目地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有饮水机,雪郁抽出一次性纸杯,指尖按上圆键。 可能很久没人换过水桶,水流到纸杯的一半,就停止了出水。 雪郁只好捧着不够半杯的纸杯,小猫舔食似的喝了起来,余光扫见帘子被掀开,他微顿,轻扬起眼尾问道:“怎么,你也待不下去了?” 宋桡荀凑到他面前,低垂头看他:“嗯,我以为你走了。” 雪郁又抿了口热水,实话实说:“没走,我只是不喜欢听他们说话,听不懂。” 男人紧如弓弦的脊柱总算松开了些。 雪郁微启唇,舌尖抵到唇缝舔掉莹亮的水渍。 他伸起白软的手,在男人喉头滑动间,触上他热烫的胸膛,指尖翻挑,替他系好扣子,声调甜软地问:“你就这么怕我走吗?是不是太黏我了啊。” 宋桡荀不否认,盯着和他肤色迥异的手指:“……你会烦吗?” “有点吧,但在接受范围内。” 也许日头太晒,也许是真以为雪郁走了,宋桡荀感觉到口干,本能地拿起一个纸杯想接水。 “最后一杯被我接了。”雪郁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提醒他道。 宋桡荀怔了下,往水桶瞟去,果不其然是空的。 “很想喝?” 宋桡荀也不是非喝不可,但奇怪的第六感,让他在此时短促地“嗯”了声。 话音刚落,目光中那片白突然凑过来了点,雪郁抬起绵软的一条手臂,把纸杯放在了他的下唇中。 直到尝到湿润,宋桡荀才回过神,瞳孔迟缓地缩了缩。 引起他异样的是那个纸杯,纸杯一圈都是干的,只有抵在他唇瓣的那块有几点水渍。 小寡夫故意把喝过的地方给他喝。 脑袋轰地炸开,宋桡荀斯文沉静的躯壳下,发狂的一面又被小寡夫不要命的撩拨引了出来,他在带乡音的交谈声中,吻上雪郁的唇瓣。 “有完没完?” 雪郁偏头躲开他的吐息,声音带喘,听得男人呼吸粗重:“别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 宋桡荀自从尝过味,每晚都在煎熬,他不肯放开雪郁的手臂,声音发沉地哀求:“还想喝。” 男人又自发吻上来,雪郁不知道他怎么学的,或者天赋异禀,吻技愈发娴熟。 雪郁不堪忍受地往后躲,可越躲男人攻势越猛,他小声呜咽,人被戳弄得泪水涟涟。 下一秒,宋桡荀感觉自己被咬了口,他不为所动,但停下来看了眼小寡夫。 雪郁从头娇到尾,连那张嘴都是,此刻红红肿肿,因为肿痛合不上唇缝,轻轻张着一条似在挽留的距离。 好像在无声和他说,不够。 那副样子简直是在火上浇油。 宋桡荀后背发麻,情难自禁地挤进小寡夫的五指,在他侧颈啄下细细密密的吻,怀里人隐忍的闷喘,给男人带来奇异的愉悦和渴求,如同河流般反复冲洗着感官。 “……很甜。” 很正经地在夸他的水甜。 雪郁脸上臊红,不敢大幅度挣扎闹出动静,他扒着男人的铁臂,用眼神可怜地示意他别太过分,因为他听到了帘子内的声音。 “小宋出去好久了吧,怎么还不回来?” “我猜他是去找那个小寡夫了,刚刚开会就一直瞅着,跟宝贝疙瘩似的。” “可别瞎说,那词是这样使的吗?你要让小宋听到,人家指定不乐意。” “唉,这时间不早了,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书记,你去外面找找小宋。” “好嘞。” 隔了一张用布做的帘子,这头春色旖旎,里面的人随时可以掀开帘子,外面也随时有人可能进来。 雪郁扒拉不开躯体燥热的男人,两块唇肉都被含进另一张嘴里。 竟像在偷.情一般。 第38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4) 村书记的脚步声响起。 雪郁被亲得越来越迷糊, 听到脚步,才回过味来,毅然决然地屈膝顶开宋桡荀。 帘子恰在此时被一只手拢起来, 年近四十的村书记满脸讶然, 看着小破屋神色各异的两人, 咂摸出不对味来。 他们引以为傲的读书人,这会儿衣襟凌乱, 像被谁大力拉扯开的。 而那小寡夫,不知怎么浑身都白里透着红,肩膀娇娇抽搐,软得像春泥似的, 眼神胡乱瞟,许是被他盯久了,他拿起纸杯继续喝那所剩不多的水, 像在极力掩饰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 两人气氛古怪, 饶是健谈的村书记也不由打了个磕巴, 把不得罪人的话在肠道里过了个两三遍, 才斟酌着开口问:“你们两个不会是……” 生涩的普通话,以及拖长的尾调, 让雪郁心都揪起来。 难道被发现了? 雪郁紧张地吞咽了两下, 忍不住往旁边看了眼, 这一看,发现宋桡荀除了呼吸乱了点,神色极其坦然。 什么表情那是?能不能害怕一点啊。 被发现不怕被你爹抓去浸猪笼? 雪郁深深吸了口气, 其实被发现更方便下面的发展, 村子里大肆流传宋桡荀和他苟且上的事, 更能激戚沉有所作为。 但这也、太尴尬了。 “吵架了吧?” 雪郁猝不及防听到这话, 嘴巴微张,略疑惑地发出一个音节:“啊?” 村书记一副我都懂的表情。 心思单纯的村里人,自然不会把这场面联系到寡夫的贞洁上,看小宋那衣服乱的,看小寡夫那眼睛红的,两人都气喘吁吁的,这肯定是吵架了呀! 村书记了然地摸了摸下巴:“嗐,你们这些年轻人天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刚刚在里面我就发现了,小郁你说说,他怎么惹你了?我给你做主。” 雪郁:“……?” 他摸不清状况地看向宋桡荀,目光带着求救的信号。 村书记误解了这一眼:“你别看他!别怕,叔替你教训他。” 村里人不看好雪郁,他不一样,他看这孩子怎么看怎么亲,一股讨喜的水灵劲,他都想让媳妇照这模子生一个,村书记慈爱地看向雪郁,给他出头:“叔可不站小宋这边。” 雪郁招架不住这份热情,结巴道:“没、没有……” 村书记竖起胡子:“怎么没有!你看这眼睛都气红了。叔知道,小宋读过书,会说话,骂人都不带刺,你和叔说,是不是他把你说哭的?” 雪郁看他越说越起劲,也怕里面的人等久了出来看怎么回事,急得慌乱眨眼:“真没有,叔叔,我们进去吧……” 村书记竖完胡子瞪眼睛:“那怎么行?你就由他欺负?小宋,人家刚来咱们村,你不对人家客客气气的,怎么还把人惹哭了?” 炮仗又精准对上了宋桡荀。 以前雪郁只有个概念,这会儿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农村人的热情似火。 村书记横眉冷眼的,像是不理清这件事,就过不去了一样。 宋桡荀修长的手指滑到领口,面目冷静地理好衣襟,活像刚欺负完人的恶霸,不过这恶霸不打人,只会逮住人亲,他对上村书记的怒容,不急不躁地揽下罪:“是我不对。” 雪郁:“……” 你还演上了。 村书记:“认错认挺快,吵架的时候怎么没有这种思想觉悟呢?小宋,不是叔说你,人家初次来咱们村,人生地不熟的,总要给他一点关爱对不对?” 宋桡荀看了雪郁一眼,点头:“对。”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4节 “不尽地主之谊,也不要当地头蛇嘛,咱们村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能形成欺负外乡人的风气。” “是我欠考虑。” 村书记是个大烟鬼,肩被尼古丁腐蚀得塌陷下去,可威严犹在,他耳提面命地对小辈道:“以和为贵,一个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宋桡荀继续点头,顺着道:“嗯,听您的。” “要好好和人相处,”村书记提醒完,转过头,一秒上演了个京剧变脸,笑着说,“小郁,叔在村子里还是说得上话的,以后你受其他人欺负了,就来找叔,叔给你撑腰。” 雪郁胡乱点头,完全被支配了,乖得不行:“……谢谢叔叔。” 村书记笑容慈和,像一尊泥塑的弥勒佛,他指了指五六个电杆开外的一处土房,热情邀请:“我家就在那,你想来吃饭,随时告诉叔,叔给你准备。” 雪郁人傻,连忙摆手:“啊、不,不用了……” 村书记板起脸。 雪郁欲哭无泪地揪了揪衣角,像回答错误的学生,艰涩吞咽:“记住了,有空就会去的。” 村书记喜笑颜开。 他看起来很满意,又对宋桡荀嘱咐了几句,这才催促他们继续开会,自己率先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村书记一走,宋桡荀转瞬就变了副面孔。 他脑子里全是雪郁在村书记前蔫得像小白菜的样子,太乖了,明明能那么乖巧,为什么在他面前就那么会气人。 被最原始的冲动所支配,宋桡荀半弯下腰,亲了亲尚且沉浸在懵乱的小寡夫,他知道小寡夫人前不敢放肆,人后才准他碰碰纳着香气的小口。 怀里的人有些哆嗦的战栗,他隔着衣服拍着、抚着,轻轻地安慰:“没被发现,别怕。” 雪郁拱着腰,听见讨论声,那迷瞪的大脑才活过来了,发现前面的帘子还没落到地上呢,吓得马上清醒,这会他能做的,就是赶紧闭上嘴。 谁想宋桡荀扣住他下巴轻轻使力,把那销魂的唇肉弄分开,又往泛滥成灾的里面胡乱吮了下。 因为动作急,这一贴即分的吻有些粗鲁,雪郁被磕到了,眼眶唰地盈出水露,可也不敢叫出声,青天白日,在人家开会的小平房做这些,雪郁脸皮再厚也不够丢的。 他张着肿大一圈的唇肉吸气,脑袋晕晕乎乎,心里再对宋桡荀有什么成见,现在姑且也只能吃下哑巴亏,就那么顶着张泫然欲泣的脸进去了。 正是夏季最热的时候,心静自然凉根本不适用。 更何况雪郁心急身急,这种情况下出了不少汗,浸了汗的衣服湿漉漉地贴着香肩、腰肢,勾勒出细腻的线条,那前后交错的小腿骨肉匀停,走两步路都让人脸廓发红。 会议室里心思不正的人看得眼睛发直,在心里想,作孽啊,这寡夫的身段比姑娘还勾人。 村长拍了拍手,引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休息够了吧,快到饭点了,大家接下来有什么生理需求都忍忍,我们赶紧开完赶紧回家。” 日头高悬。 墙上的电风扇簌簌翻卷,村长的声音混在其中,听得人昏昏欲睡。 这场会议开完,雪郁大脑发痛,彻底歇了吹空调的心思,本来想回去的,被宋桡荀在小巷抱着求了半天,才大发慈悲似的答应了。 不过宋桡荀也没让他吹多久,小寡夫身子骨比太上皇还金贵,吹吹散散热可以,吹久了着凉就有些得不偿失。 宋桡荀给雪郁买了些消遣时间的书,让雪郁每次来吹空调,都能看书解解乏,不至于太闷。 这天雪郁在他家待到下午,吃过晚饭才走。 村子口岔路多,他走了没几步,在通往城市的小路上,看到了一道高大雄壮的身影,那身影伏在远处山峦下,脚边是沉甸甸鼓硕的行李。 男人肩膀雄厚,布褂下的肌肉一块一块沾了油亮的汗,手臂不刻意使劲用力,都可以显现出能把人单手抱起捣弄的力量感来。 他似乎是看见雪郁了,连那堆装满东西的行李都不管,那矫健的胯骨动了三四下,几步就走到跟前,佝下脑袋低闷地叫:“雪郁。” 雪郁还没问他这堆东西是怎么回事,就听见他说:“好想你。” 雪郁怔了怔,反应过来下巴都要惊掉到地上。 他还是皮子薄,不知作何回应,含着春水的眼睛挪到别处,有些不自在地回:“……这种话别对我说,而且不是昨晚才见过?” 程驰昨晚应当是没歇好,眼下青黑,连声音也含着困盹,他看着雪郁,滚滚喉头闷闷地说:“我不知道,就是很想你。” “哦,想着吧,”雪郁对他是服气了,抛下这句就转身欲走,余光扫见程驰还失魂落魄地停在原地,肋骨上提轻吸了口气,转回头缓慢问,“……你到底怎么了?” 他看出程驰的不对,好像不找人排解,能憋出病来。 虽然程驰不是他的任务对象,说话奇怪,人也糙笨糙笨的,但让他做个树洞还是没问题的。 程驰那只深耕细作的大掌握了握,停顿了好一会,才在浑身水灵的小寡夫面前吐露去向:“我要去城里了。” 雪郁愣了下,有些好笑道:“那不是好事吗,不管是学习还是打工,前途都比在这里更好。” 程驰喉头缓滚,肺腑忽然如淹了水那般憋闷,坦白去向之前他抱有期待,期待在雪郁脸上看出一点不舍、留恋,可他紧盯死盯,也没看出半分来。 他习惯性弯下脖子,怕小小的人听不清:“可我不想,要很久才能回来……” “很久回来,又不是永远不回来。” 程驰声音更闷了:“可是,每天能发生的事太多了,很多事都会变……” 昨晚,闫莉兰似乎觉得不放心,把去城里的期限改成了一年。 一年,是一个能颠覆过往的时间。 他怕他走后,村子会发生巨变,每天都有生老病死,村子里的白事不曾少过,他担心那些他没搭过几句话、却已经完全浸入他生活的人,无声无息消失。 也怕雪郁把他忘记。 雪郁不属于这里,他当初能搬来,也随时有可能搬走。 他不像那些根基都深种在村子里的人,他是随时能走的。 如果雪郁回到他的世界,可能再也不会回来,到时,他这野汉连冲撞天鹅的机会都找不到…… 香味袭来,一只软手摸上程驰的脑袋,五指游走在粗硬的发茬间,突兀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你回来。” 夕阳隐隐斜入峰峦,远处水塘漾开粼粼的光纹,余晖在亲吻塘里的鸬鹚。 扑通。 程驰睁大了眼睛。 视野中,长相俏丽、含着春情的人第一次和他有那么近的距离,那软润似羊脂的触感渗透头皮,往心肝脾肺蔓延。 他太高太壮了,雪郁摸起来有点吃力,小腿踮得紧细紧细的,腰也是,窄窄一截,像美人蛇一样,那摸他头的手左右揉动,小肘往上的肤肉轻颠,冒着发媚的香气。 扑通、扑通。 程驰心跳得愈发狂乱。 好软。 真的很软,和他想的一样。 人也可爱,小脸被晒粉了,像刚开.苞的花骨,程驰盯着看了会儿,特别想把人抱起来。 他昼思夜想,想和雪郁结婚、想和雪郁亲亲、想和雪郁抱抱,但他没想到,摸摸头这么丁点的好处他也非常受用。 程驰眼睛微亮,像拱着铁盘等投喂的流浪犬,他小心翼翼地问:“真的会等我回来吗?” 雪郁沉默了两三秒。 这问题真不好回答,以后的事谁说得准,但在那巴巴的注视下,他眸光晃了晃:“……会。” …… 程驰的身影消失在遥远的天地交界线。 雪郁心情复杂,闭眼养了养目,去河边坐着吹了半天,才往古宅的方向走。 天色已然黑透,野风吹着老槐树的枝条,拉出鬼哭狼嚎般的凄叫。 他今天坐得太久,路上没有人了,走在路上脚步声特别明显。 啪嗒、啪嗒、啪嗒。 雪郁于某一瞬,忽地转过了头。 浓得像墨染的天色,摇摆不定的老槐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可那无端加速的心跳却是真实存在的。 怎么回事……好像听到了第二个人的脚步。 可他又不是洪水猛兽,要是真有人,没有必要躲着他。 雪郁脸色浮出微白,安慰自己是疑神疑鬼。 又往前走了两步。 “呲呲!” 心脏通通一跳,雪郁瞳孔微缩地看过去,看到茂密的草丛里有一只通体发黑的野猫跳过,皮毛柔亮,黑得纯粹,唯有那双碧绿的眼珠闪着光。 ……是猫。 他走的这条小路偶尔有野猫流窜,野猫没有人喂养过,性子凶,见到人会呲哇乱叫。 雪郁被这些猫吓过很多次。 可今天不知怎么吓得更厉害一些。 小脸失了血色,雪郁抿唇收回目光,抬起头目视前方时,蓦地对上一个中年男人的脸,雪郁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吓得心跳骤停了一拍,嗓子缩紧,险些溢出一声惊叫。 缓了几秒,他努力恢复平静,大气也不敢出地往前走,在经过男人时偷偷端详了一下。 这个莫名出现的男人眼窝很深,长相平平无奇,鼻峰很挺,像隆起的山丘,只是眼神无光,看人的时候没有焦距,根本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东西、或者看什么人。 ……生面孔。 雪郁保证,他在村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不是本地的? 埋头走了几步,雪郁余光不受控地往斜后方扫,扫到什么,额角忽地冒出淋漓的细汗。 哗啦、哗啦—— 晚上风吹得勤,槐树一个劲地颤。 原本要往他后面走的男人,忽然转了个方向,不紧不慢跟在了雪郁身后。 脚步交叠成两道,一轻一缓。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5节 炽热、诡异、存在感极强的注视,几乎要在他后背灼烧出一个洞。 雪郁蹙眉,本能地感觉到不对,不由加快了脚步。 后面的男人还是那个步子,却根本没被雪郁拉开差距。 他们还是一前一后,保持着仿佛用机械精密测量过的距离。 这个场景就像某些电影中,在猎物后面闲庭信步的猎人,他们走得很慢,相当慢,猎物跑得很快,相当快,猎物以为自己跑很远了,回头一看,猎人就在身后半米开外。 他们在恶劣地激发猎物濒临死亡前的恐惧、惊恐、无助。 雪郁不知道是不是天太暗了,让自己联想到这么多。 万一这个人只是想问路,却不敢开口呢? 雪郁怀揣的这个想法,走到古宅前时猛然消失。 谁会一路跟到别人家门口都不开口问? 雪郁屏住呼吸,用钥匙打开门的一刹那,走进去转身,迅速拉起两边门往中间拢。 逐渐缩小的缝隙里,那个中年男人的脸逐渐扭曲,他如同原始野人般扑食过来,目眦尽裂,两块唇瓣张得极大,露出发腥发臭的牙床,涎水从裂开的嘴根滑落。 那个扩张程度,根本不是正常人类可以做到的。 而且这副神态…… 是阁楼关着的那个人! 嘭嘭嘭、嘭嘭嘭嘭! 厚重的门被恐怖力道拍得砰砰作响,四下扬起扎眼的灰尘。 雪郁吸着气,大脑发乱。 怎么办? 先不管那人是怎么出来的,这是既定事实,已经发生了,现在更应该关心门的事。 阁楼的那扇门被神棍拉了封条施了咒,再怎么拍也是白费力气,可这扇门不一样,上面干干净净和人的钱兜一样,把它拍开是时间早晚的事。 等门拍开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更可恨的是每次发生意外,系统都在待机状态,半点忙都帮不上。 大门还在剧烈摇晃,已经有倾倒的趋势。 在猛烈的拍打声中,细微的脚步混进来。 雪郁这时候很敏感,几乎是瞬间惊喘连连地朝旁边看去,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映入眼帘。 戚沉眉目轻敛,唇畔漾笑,他看了眼颤动不止的门,低笑,不慌不忙地转过头,朝雪郁道:“我喜欢听别人求我。” “求求我,我就帮你。” 第39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5) 外面是沙沙的风声。 那中年男人仿佛失去了自主理智, 用头颅哐哐撞门,直到头破血流也不停下,腥黑的血从门缝中缓慢地渗进来。 现在正处黏热的夏季, 可想而知这些血味会多有难消散。 雪郁睁着圆润眼睛,被惊得只会张着唇瓣,茫然喘气:“……求你?” “对,”戚沉视线未曾从雪郁身上挪开半秒, 像是邪祟的作乱对他构不起任何威胁, 他轻笑, 徐徐挤出几个字, “或者, 你可以把对宋桡荀的招数对我用一遍……” “万一我就中招了呢。” 像那天在楼上, 被男人从后面捉着两个细嫩腕子,看到他在,又紧张又害怕,却只能和面团似的任男人摆弄, 眼里含水, 面色憋得酡红。 用那种表情求他,他说不定会善心泛滥, 管一管闲事。 雪郁分不清他是在冷嘲热讽还是别的, 没搭腔,默了几秒问:“是你把他放出来的?” 戚沉笑得肩膀微抖,语调懒散地回:“我在你眼里是有多坏?” 在他说完,门外又响起锲而不舍的剧烈噪音。 嘭嘭、嘭嘭嘭、嘭! 大门在中年男人的持续进攻下已然有了撑不住的迹象。 雪郁抿着唇,指尖已经娇滴滴地抖了起来, 说到底, 他只是个从城里来的娇气少爷, 只会在勾引男人方面冒冒坏水,真要碰到这种怪事,除了向更强大的雄性寻求帮助什么也不会做。 如果换个有实体的人在这里,应该早就扑上去了。 戚沉拉了拉领口,遮住泛青的躯体。 他不是爱解释的性格,不怕被误会,更不怕被和他阴阳两隔的活人误会,可话在喉咙内滚了两三回,还是冒出了口:“不是我。” 紧盯门况的小寡夫闻声朝他分了眼神。 “阁楼那房间的符咒和封条有时间限制,时间一到就会失效,神棍每隔半年会来巩固一次,可能是因为你住进来,引发邪祟怨气,使封条提前失效了。” 雪郁像吓傻了般,一言不发地听着男人说话:“像我们这样的灵魂状态,可以随时附别人的身体,如果没猜错,外面那具躯壳是他随便找的倒霉鬼。” 戚沉懒懒撩起眼皮,目光挪到门边,骤开骤闭的门缝中,是中年男人狰狞诡异的脸,他感知不到疼痛,血浆从皮毛遮盖的头部中央往脸上流,乍看像四分五裂的西瓜瓤。 他用头撞开一条缝,不计后果地把手从缝里探进来。 门闭合,那只手在力的挤压下变形,发出嘎吱嘎吱的骨骼断裂声,雪郁眼睁睁看着他最长的那根手指,坚持了两三秒,摇摇摆摆地折了下去。 “怕吗?” 雪郁受不了这画面,黏连的睫羽抖了几下,诚实地娇声说:“怕。” 在戚沉为数不多见他的次数里,很少见小寡夫像现在这样惶恐不安,他唇畔酝开更浓的笑意,像在引导单纯好看的学生,轻而缓地问:“那你该怎么做呢?” 雪郁茫然:“我……” 突变在此时发生。 古宅四周环绕着大大小小的土坯房,中年男人拍打的声音绝不算小,长达七八分钟的敲击和怪叫,早已经把卧床休息的村民推了起来。 一时之间,家里开灯的开灯,点煤油灯的点煤油灯,骂骂咧咧打开窗往外探。 “是谁大半夜不睡觉鬼哭狼嚎的啊?有没有公德心有没有素质,明天还要打工,这么吵让人怎么睡!” “又是哪个醉鬼犯贱,管不好自己还偏要去喝,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把娃哄睡又给吵醒了,是不是你给我带娃……乖乖,别哭别哭。” “要我说,咱们村就该出个禁制,晚上喝醉的酒鬼不许进村,该睡庄稼地睡庄稼地,睡马路边都没人管,第二天起来好好瞧瞧自己的德行,看以后还敢不敢这么玩命喝……” 很快就有愤慨的村民要出来查看。 戚沉轻啧了声,修长手指翻起,利落打开门,在中年男人扑进来的一瞬,快速干净地捻起一张油黄符咒,贴在了他血肉黏连的脑门前。 中年男人眼神刹那间涣散,直挺挺倒在地上,与此同时,邪祟的本体如硬件不符般强制脱了出来,还没适应,又被哗哗贴了两张符。 雪郁愣愣地看着同样瘫倒的邪祟,问:“你怎么会有这些?” 戚沉似乎有洁癖,看自己手指没沾上血,才笑着回:“神棍给的,暂且只能让他昏迷几小个时,要重新把他关回阁楼,还要让神棍亲自来。” “那神棍什么时候能来?” “半年来一次,差不多还要十几天吧,放心,我手里符还有很多,够他与世长辞了。” 雪郁:“……” 村民的脚步逐渐逼近,雪郁像身处刀枪斧钺中,不由自主眨了下眼,有些焦急:“这个人怎么办?” 戚沉轻瞥一眼,脸上还是在笑:“他手和头伤得不轻,要送去镇上的卫生院。” 远处,隐隐有个村民显出轮廓,夜色中,他提着一盏煤油灯,打出的光晕照亮了他气势汹汹的脸。 扰人睡眠犹如杀人放火。 看来是被吵得不轻。 村民大刀斧阔地巡视,马上就要找到这边来。 雪郁立刻阖上门,转过头看戚沉:“你能帮忙把他送去卫生院吗,如果有空的话,再擦一擦门上的血。” 戚沉笑容头一次滞了滞:“我?那你干什么?” 雪郁目光飘忽地抿抿嘴巴,声音小如蚊蝇:“我搬不动他,而且有点晕血。” 戚沉:“……” 雪郁还想再说什么,眼前的门突然被敲了敲,雪郁心脏扑通一跳,以为是那壮汉发现他这里的异样,想来质问他了。 雪郁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那滩血,以及闹事的中年男人为什么会在他家,又为什么浑身血呼啦喳的。 他有点不想开门。 但敲门声又响了好几下,显然是知道里面有人。 装没人在家行不通,雪郁瞒不过去,让戚沉把男人搬上去后才开了门,门一开,他松了口气。 站在门外的不是那个壮汉,是宋桡荀,男人俊眉修眼,呼吸略显不畅。 他身上穿得随便,应该是出门着急随便套的,皱着多日舒展的眉头,语速微快地询问:“我听到有怪声,就想来看看,你的门上怎么有……” 话音中止。 宋桡荀看着面前的雪郁。 大晚上,小寡夫衣服单薄,身子娇娇弱弱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那张小脸雪白,尚且酸胀的唇肉微微发着颤,可怜极了。 宋桡荀咽下跑得过快肺里上涌起来的铁锈味,放低声音:“……你也听到了?” “嗯。”雪郁抿唇,回的声音都很虚弱。 他那么害怕,那么无助。 如果丈夫还在,不知道要怎么抱着他安抚他,可现在丈夫死了,小寡夫孤苦无依,只能自己一个人害怕,没有人来安慰他。 “……先进去吧。” 夜里怪风多,宋桡荀怕雪郁吹凉,看了眼门上干涸的血迹就把门关上了,默不作声走去厨房倒了杯热水,让雪郁喝。 受惊的小寡夫乖乖捧着水杯,被晕起的热气打湿了眼睫。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6节 宋桡荀坐到他一边,一直处在高频率的心脏平缓不少后,才低声道:“村里酒鬼不少,以前也闹出过事,念在一个村的,村长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是口头教训一下。” “但是这次吵得全村人鸡犬不宁,举报的人多了,村长应该会采取措施,你不用担心。” “不过门上那滩血最好处理一下,弄上印迹很难……” 闷不吭声喝水的小寡夫,突然抬起头:“我今晚能不能去你家睡?” 宋桡荀流利通顺的思维猛地停止,讷讷地问:“什么?” 雪郁放下水杯,在宋桡荀怔然的目光中,侧过身慢慢坐到他的大腿上。 宋桡荀感官触知是迟钝的,那娇软的肤肉贴上他,那幽淡的香气环绕他,他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雪郁主动坐到了他的腿上,这点他也是几秒后才接收到大脑中。 “我害怕,不想自己一个人。” 小寡夫卧在男人怀里,娇小漂亮,两条风情紧致的腿垂下,脚尖轻触地面。 他的脸娇媚俏丽,无论看谁一眼都能惹起酥麻,可做起这些撩拨的事来,却还是有着少不更事的青涩,他挪了挪位子,让自己贴得更近了些:“……而且,你不是一直很想和我睡吗?” 小寡夫离男人的喉结很近,说话间,吟出的热气弄得那块凸起不住游动。 宋桡荀脑袋轰地沸腾。 忘了醉鬼,忘了来的目的,宽阔肩膀无法动弹,被贴过的地方全部泛起麻痒,他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碰一个人怎么都碰不腻:“可是……” “你难道不愿意?” 宋桡荀硬得像堵墙,一方面怕自己忍不住伤害了雪郁,一方面又确实心痒难耐,辗转再三,他垂下眼皮,低声道:“愿意。” 雪郁立刻欣喜地伸出两条纤长手臂,软软地环住了男人的腰,下巴贴在男人的肩膀上,像在和值得信赖的人寻求安慰,宋桡荀任由他贴着,背后的椅子都仿佛变成了火炉。 楼梯出现一道身影。 雪郁舔着唇肉,抬起眼,和远处没有半点人气的邪祟对上目光。 戚沉表情毫无异样,还冲他勾了勾嘴角。 雪郁怔了下,立刻撇开眼睛。 戚沉又笑了。 不愧是有夫之妇,被弄熟了,知道怎么做,别人无法拒绝他。 还有那张嘴,那张会在炕上无力低吟、会在害怕时撒几句娇便让人对他心软的嘴,真的是…… 天生适合含着男人当饭吃。 第40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6) 夜深人静。 某一处平房里。 宋桡荀只觉得自己肺里有一把柴, 一把烧得旺旺的柴。 在他半寸远的地方,小寡夫裹在被褥里,乖巧柔顺地倚在他胸膛前, 和他相碰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是软的, 没有一处不是香的。 宋桡荀哪敢动, 僵硬地把目光移开。 宋父从小的教导方针便围绕着一个大方向进行, 那就是让自己孩子独自, 只要独立什么都好说, 所以宋桡荀从懂事起就自己一个人住,宋父拨给他的平房里也拢共只有一张床。 什么都是一人份。 半个小时前。 雪郁捻着那张薄被, 把仅装得下两个成年人的床打量了两下,转过头问:“能打地铺吗?” “恐怕不能,”宋桡荀不知怎么,嗓音哑得可怕,“家里没有其他被褥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撒谎, 他还特地打开了木柜,里面除了四季的衣服,确实没见到可以用来睡觉的褥子。 雪郁眉眼染上烦躁。 如果不能打地铺, 那他除了和宋桡荀挤,没有别的办法了。 可宋桡荀太钟爱做那种事,要是两人又躺在那张床上,会不会又旧事重演?他来这里不是为了受皮肉之苦的, 那身娇肉根本委屈不了。 烦死了,不该为了想在戚沉面前勾搭他暗恋的人,说下那些话的。 雪郁后悔得痛彻心扉, 小小地吞咽了下, 想不出最优解, 最后还是只能和宋桡荀共卧一床。 ……应该没问题吧? 宋桡荀不会对他做什么乱来的事的。 雪郁怀着惴惴的心,膝盖抵着床沿,双手隔过男人,刚想爬上去,就察觉到男人四肢一硬,他被吓得登时抖了抖,微恼地看向抿唇不语的宋桡荀:“能不能控制好你自己?” 宋桡荀低低“嗯”了声,伸手按下墙边的灯光按钮,等全黑了,小寡夫才忸忸怩怩爬上床。 平时站在一块没发觉,这样躺一起,他们各方面的差异都暴露出来,男人躯身庞大,手脚又长又覆着流畅肌肉,小寡夫和他一比,不仅短了一截,还很小巧。 雪郁更怕宋桡荀乱来了,但他睡在靠墙的里面,想走也不行,他深感骑虎难下,见宋桡荀伸过一条手臂,连忙头皮发麻地问:“别动,先说你要做什么?” 软腻的胳膊肉和他紧紧挨着,宋桡荀全身如有蚂蚁啃噬,他拿过墙边拱起的那张被子,轻声说:“夜里还是盖着点被子好,你穿得太薄,睡觉翻腾几下,容易凉了肚子。” 雪郁悻悻:“……我自己盖就行。” 雪郁盖了一小块被子,局促地往墙根靠了靠,起初还防备着宋桡荀会不会搞突然袭击,防了没一会儿,自己就睡得七荤八素了。 他睡得香甜,宋桡荀则不然。 他像误入了蚕丝洞,被绑了起来,旁边是销魂、柔软的精怪,他看得见,却摸不着。 人一旦睡前想七想八,睡着了便会做起杂乱的梦,宋桡荀也是这样。 梦里他是府上千请百请的教书先生,领了大笔赏金,教那不开窍的跋扈弟子,他手上有专门用来打手掌心的藤蔑,一旦小弟子不听话,他就用这藤蔑,教他尝尝厉害。 那与雪郁长得十乘十相似的小弟子,板着同样淡漠的脸,对他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在他讲了八百遍,小弟子仍答不上来的时候,他拿起藤蔑,不由分说地掀起小弟子的布衫,将滑韧的藤篾,啪地掴在那臀尖上。 小弟子短促地叫了声,眼里唰唰凝起潮气,见把人打疼了,他忍不住抱起人来哄了哄,柔声问他还敢不敢目无中人,小弟子抽噎着,摆了摆头,又细声和他说,先生,以后可不可以不打那里了。 …… 昨天太晚了,没有好好正视起门上那摊血,今早起来,满目红血丝的宋桡荀又问了一遍,问雪郁门上的血怎么来的。 雪郁坐在床边醒了醒神,他淡淡看了眼正在忙活早饭的宋桡荀,用他准备好的搪瓷盆和牙杯洗了漱,然后有所保留地说:“我不清楚,但应该不是你说的酒鬼。” 宋桡荀微顿:“那是什么?” “昨晚我开过门,门外头并没有人,我也在楼上窗户往下看过,在敲门声响起的时候,门口是没有人的。所以我想,会不会和那则关于古宅的怪事有关?” 雪郁胡诌一顿,把矛头引到了世界剧情。 宋桡荀锁眉深思,他是读书人,很难相信这些非自然的神鬼言论,不过这件事太奇怪,好像不沾上那件怪事就无法自圆其说。 雪郁见他半天不出声,又含蓄问:“我听说,那栋古宅最开始住的是一个姓戚的年轻人,你是不是和他挺熟的?那你应该很清楚当年那事的详情吧。” 宋桡荀愣了愣:“我和谁?” 雪郁:“叫什么,戚沉,他们说你们一起长大的,关系很好。” “你是听巷口那些人说的?那些人最爱胡编乱造,”宋桡荀不赞同地皱皱眉,“我确实记得有戚沉这么个人,但和他顶多算是点头之交,我小时候不常住村子里,和村子里的人没有多热切的关系。” 雪郁:“……?” 雪郁:“…………??” 他艰涩开口:“点头之交?” 宋桡荀点头,下颌线流利:“我记得戚沉没有父母,当年的葬礼也是村民给他办的,很可惜。” 不是,这不是重点。 雪郁艰难摇了摇头,他仔细观察宋桡荀,见他神色坦然没有撒谎的意思,一种恐怖的想法在胸腔发酵、膨大,几乎呼之欲出,他吞咽了下:“你真的不认识戚沉?” 宋桡荀被他几次纠正重点,意识到不对:“戚沉这个人怎么了?” “……没怎么。” 有气无力地搪塞完宋桡荀,雪郁立刻凝起火气,叫出系统:“我要一个完美的、无暇的、我可以接受的解释,为什么宋桡荀会不认识戚沉?” 【……】 系统似乎知道自己辨无可辨,开始装傻,答非所问道:【现在脱离世界蛮方便的。】 雪郁出奇崩溃了:“猪队友,真的猪队友。” 走了这么久,剧情居然从开始就是错的! 这不愤怒谁愤怒? 雪郁这股火烧得旺盛,一直忍到吃完早饭爆发,他跟着宋桡荀走进书房,小脸表情依旧是平淡的,不过吐出的话却含了千层刀子:“我以后不会来了。” 宋桡荀抚上账本的长手一停:“什么?” “就是不会再来你家了,以后你别找我,我也不会找你。” 这个话题来得突然,在此之前完全没有征兆。 宋桡荀僵硬道:“……我听不懂,什么意思。” “大家都挺忙,非要浪费我口舌吗?”雪郁皱眉,“意思就是腻歪你了,不想在你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宋桡荀大概把这话咀嚼了四五遍,到雪郁快等烦时,他终于理解、渗透了这句话的含义。 宋桡荀心尖仿佛被谁掐得酸了一下,嘴唇紧紧抿了抿,艰难说:“你不能这么没有道德。” 不能把他拉进这个禁圈,让他吃尽了肥肉,变得一天不吃都不行的时候,又不要他了。 雪郁面上毫无波澜:“我有没有道德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我给过你机会当你的正经人,是你自己非要陷进来。” 宋桡荀喉头微滑,无法驳斥他的话,最后讷讷问:“为什么突然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雪郁想起自己之前的行为就发臊,转过头:“我就这样,心变得快,说腻就腻。” 再不断清,难道还任你折腾吗,你都不是任务对象了。 雪郁脸上不在乎的表情实在过于明显。 宋桡荀紧贴的嘴唇泛起白,黝黑的眼睛里盛满翻腾的潮涌,他默不作声捉住雪郁腕子,力道之大,仿佛能将隔着皮的骨头捏碎。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7节 雪郁有点怂,紧张兮兮地往后退了两步,胯骨上方皮肉软滑的后腰抵到桌边才停下,他小心扶住桌面,润红的眼尾微挑,口不择言地讽刺道:“怎么……” “你还想和我打分手炮?” …… ——哗啦。 书桌上的东西大风过境般被横扫在地面,雪郁被压在了那扇可以看见肥美农田的窗前,正值午后,许许多多的农民在其间耕作,其中还有一个熟面孔,是那天在凉亭和他一起躲雨的。 雪郁咬唇,羞恼的情绪还没升起来,他的裤角就被大力扯到一边,肉着了凉,小寡夫娇娇打了下哆嗦:“宋桡荀,你个混蛋。” 宋桡荀充耳不闻。 他被气得肝脾都在灼烧,脑子嗡嗡的,像有一群马蜂在乱转,宋桡荀喉头微咽,声音沙哑:“……你说的,分手。” 他说不出后面那个字。 雪郁小脸发红,有可能被看到的风险让他羞耻到不行,现在正恼火,听他这么说,更想在那张脸上看到难堪之色:“怕什么,分手炮说不出来吗?做都要做上了,说不会说?” 宋桡荀从齿关挤出声音:“你别说……” “什么别说?” “别说那些。” 宋桡荀长到二十多的年岁,读的都是圣贤书,身边也都是淳朴老实的基层群众,生平听到最出格的话,全是从雪郁这里听来的。 分明没掺辱骂人的字眼,却比任何话都让他情绪起伏更大。 宋桡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他恍恍惚惚看见自己的手伸到了前面,原来只是想捂住那抹了毒似的嘴巴,指节却不小心滑了进去。 雪郁想不到他能这么无耻,被迫吞吃着长指,小腹僵着都要抵住窗下的暖气管。 小寡夫的手是很好看的,十指纤纤,泛着馥郁的香,其实更适合拿来亲吻疼爱,可此时此刻,那双手却不得不为了稳定自己的身形,而选择压在窗户上。 指腹碾住玻璃,右手艰难地抬起,想去够旁边的帘子,都快碰到了,又因为站不稳重新放回窗边。 变态、流氓、被不健康废料蒙了心的混蛋…… 雪郁看出宋桡荀不让他得逞的意思,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正骂得起劲,宋桡荀抽回手,把他下巴掰了过去,按住两颊一用力,硬生生把那两瓣唇肉挤分开。 宋桡荀贴上来,吮进软烂泥泞的地方。 小寡夫双腿立刻软了软,他茫然地发着抖,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想让别人别看到他。 但道貌岸然的家伙显然不会回应他的诉求。 宋桡荀眸色深沉,想起了很久之前小寡夫对他说的词……熟食。 熟食是什么样? 就是像雪郁这样,看上去瘦巴,摸上去一手的玲珑丰腴,不用别人开垦,第一时间便能汁水泛滥。 宋桡荀丢了魂般,钳住那两边平直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咬,把生得一身好皮肉的小寡夫亲得浑身泛起红。 不知亲了多久。 “好疼。” 轻颤含着呜咽的两个字,像小猫脚垫在掌心抓挠一样,酥酥麻麻渗进宋桡荀的耳廓。 宋桡荀瞬间停下动作,他忍不住是忍不住,让雪郁不舒服不是他的本意,可他只是亲了下,什么都没开始做,怎么会疼呢?小寡夫这些天来接吻少说也有五六次,早该习惯了才对。 宋桡荀微拧眉,把哆嗦幅度不正常的雪郁转过来:“哪里疼?” 察觉到窗外有注意到这块的农民,宋桡荀把帘子拉了起来,室内瞬间变暗,可依旧能看清雪郁的每一处神态。 雪郁如他所说是真的很疼,脸蛋一波一波出着汗,呼吸堪称急促,鬓发湿软,贴在几近透明的肤肉上,鼻息是令人心惊肉跳的微弱。 他已经受不了地哽咽起来:“……心脏,心脏好疼。” 第41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7) 雪郁揪着身前的衣服, 指尖濡出的汗把面料打湿,前几分钟才说了要断绝往来,现在又软绵绵倒在男人的怀里。 宋桡荀遭人这么戏耍, 本不该管他死活的。 可他发觉自己养成了贱性子,雪郁一叫疼, 他根本无法弃之于不顾。 那是个鸡飞狗跳的早晨。 在炊烟袅袅的一早,雪郁被宋桡荀背着,赶了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到了镇上的卫生院。 镇民平时干活把自己练得身强体健, 很少出毛病, 卫生院除了零星几个老弱妇孺, 几乎没什么人进出。 还在打盹的老医生见到门口的年轻男人, 眼都瞪直了,尤其是他背后唇肉媚红、软如春泥的小寡夫, 实在漂亮得惊心, 他忙站起来迎上去:“这是怎么了?” 宋桡荀湿汗漉漉, 稳稳托着雪郁柔滑的大腿根,身上所有地方都被熏陶上了馥香,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毅力忍下难耐,他很小心地把背上雪郁移到前面,轻轻抱着:“他说心脏疼, 麻烦您快点看看。” 老医生一怔:“心脏?” 宋桡荀蹙着眉点头,不想浪费时间, 催促:“他早上开始疼的,请您快点。” 老医生面露犹疑, 见人催狠了, 只得招呼着人把雪郁送进会诊室。 很奇怪, 有关心脏这么大的问题,老医生不用几盏茶的功夫,便摘下棉口罩走了出来。 宋桡荀盯着他容颜苍老的脸,心系雪郁的情况,老医生还没开口,他就火急火燎问:“怎么样?他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疼,这段时间没见他有这种情况。” 他不知道雪郁在城里是什么样,但至少在搬来的这阵子,他从来没听雪郁说过自己哪里疼。 老医生肥唇翕动两下,话在脑里过滤了几遍,从齿关泄出:“这个,我建议你去大城市看看。” 宋桡荀眉头紧锁:“……为什么?” “年轻人,你也知道咱们镇医院是什么状况,资源落后,设备稀缺,都是些上头退休下来的老医生,小病小痛可以给你治,这种大病,我们也无能为力。” 老医生轻叹口气:“我见他疼痛缓解了,或许是间歇性的,趁下一波还没来之前,赶紧坐车去大城市检查吧。” 宋桡荀按了按眉心,他太紧张了。 忘了这里不容乐观的医疗水平,前些天村干部去镇里开会,响应乡村振兴策略,头一个要解决的就是乡镇卫生院的问题。 从各方来的大领导集聚一堂,研究怎么提升服务质量,保障农民的健康权益。 还现如今,这些还没有落实。 在宋桡荀闭眼舒缓的间隙,会诊室的门打开,雪郁小脸白白,肩线虚软地塌下,手里捧着护士给的热水,无力坐到了椅子上。 宋桡荀几步上前,低头看向发了洪水般虚汗阵阵的小寡夫,脊背僵硬,紧拢的十指泄露出他复杂的情绪:“……还疼吗?对不起,我忘了这里看不了。” 雪郁抬眼,指尖环住水杯汲取里面的热度,他喝了一口,没作声。 宋桡荀抿了抿唇,把百转千回的情绪拨出去,轻声道:“我们去城里吧,如果真有什么问题,不能拖。” 男人出门前只穿了件轻薄的衣服,宽阔修长的躯体藏在里面,俊眉修眼,此时站在逆光的阴影里,隐隐透出可以独当一面的成熟稳重来。 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信任他、依赖他。 “什么时候去?” “现在。现在出发,中午就可以到。” 雪郁等身体余留的绞痛散去,想了会儿,说:“我要先回一趟古宅,拿点东西。” 宋桡荀本来不想拖延,但想到医院需要证件什么的,轻蹙眉“嗯”了声。 被汗水泡过,雪郁身上快软出了水,还是甜颤心肝的水,他抬起手指刮扫了一下男人的掌心,揪住男人的衣衫把人拉近了一些,仰起脸,轻软要求:“背。” 尽管眼前的人不再是他的目标,他骨子里的坏,还是忍不住驱使男人给他干苦力。 声音带着软软的尾调,娇丝丝,甜生生的。 宋桡荀喉结滚动,蹲下来,摆弄娃娃似的给雪郁整理好衣服:“我要是弄疼你,你就跟我说。” 雪郁今早得罪了人,本不抱希望,见人同意了,顽劣劲跟着上来:“好啰嗦。” 叫人背他,还嫌人啰嗦。 坏蛋的精髓属实被他玩明白了。 可宋桡荀也不见生气,任劳任怨转过身,把脊肌分明的阔背对上小寡夫,双手摊在两边等着人,他没回头,轻声说:“上来。” 雪郁被背了起来。 他有求于人的时候乖得很,偎在男人脖根,双手垂于他胸前,夹着男人结实有力的腰,小巧伊人:“好晒,我快要热融化了,一难受就开始疼。” 宋桡荀紧张得不轻,一下转过头:“又疼?” 雪郁被他猝不及防颠了颠,吓得惊呼了声,男人在他小猫叫的声音中稳住身形,他皱眉,使娇性子:“假的。但你不给我买帽子的话,就真要疼了。” 没见过有人贷款心脏疼的,宋桡荀轻抿唇,不能教训人,只能说:“……等下出去给你买,别吓我了。” 雪郁没滋没味地发出一声“哦”。 宋桡荀托着两边娇滑的腿根,后脖子发痒,他动了动,忍不住说:“别凑太近,不好走路。” 雪郁正趴着舒服呢,不愿意:“不要,再啰嗦就放我下来,你不背有的是别人想背我。” 宋桡荀不说话了。 仿佛被拿捏了七寸的蛇。 也不是多有威胁的话,还能免去他的劳累,可他就是十成理智丢了七成,上赶着叫人使唤。 宋桡荀两边腰被长腿缠住,宛如陷入豆腐堆里,酥得失去知觉,他托了托人,面无表情往镇医院门口走。 身边路过的医生、护士掩饰性咳了咳,微妙地察觉到他们两人的火花来。 迂腐守旧的思想作祟,他们一边口干舌燥满脸臊红,一边忍不住想。 ……怎么能用那种撒娇似的语气求另一个大男人背自己呢? 那副样子,简直是在和情郎对话一样。 而情郎也乐在其中。 雪郁没注意到旁边的视线,他趴在宋桡荀身上,算是想明白了,村里的冤大头不止程驰一个。 程驰排第一,宋桡荀紧追不舍。 他都说要两散了,宋桡荀还对他言听计从,不是蠢就是笨。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8节 而他自己也挺坏的。 雪郁有气无力地吐槽道。 宋桡荀也恼自己没骨气、耳根软,可他根本不想把这些能和雪郁接触的苦活累活假手于人。 他背着绵软无边的小寡夫,强忍着雪郁时不时的作乱,夹紧他的腰,在他耳边蹭来蹭去之类的,他意志力极强地动了动喉头,心想。 这是病患,忍着点。 宋桡荀给雪郁挑了顶过得去的帽子,给他戴上,叫了辆车回了村子。 等到了门口,宋桡荀有点面热,荒唐地觉着,他这样陪雪郁,大小事都操劳,太像雪郁的丈夫了。 雪郁一回头,就见宋桡荀耳连面全是红的,皱眉问:“来回两小时,你就中暑了?” 宋桡荀别过眼,那个念头一出,小寡夫在他眼里就变得不对起来,他哑声说:“没有……” “哦,是我太重,让你累着了。” 宋桡荀多少怀念最开始的雪郁,不会像现在这样口齿伶俐,总说让他又生气又不知道怎么接的话:“你不重,背你也不累,你上楼去收拾东西吧,带上身份证一类的物件,医院可能会需要。我在楼下等你。” 雪郁瞥他一眼,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才上楼。 找身份证、把它装身上,最多只要用五分钟的时间,雪郁却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下来,手上还多出了一个半人高的行李。 宋桡荀眼皮猛然一跳,紧紧盯住行李箱,像是要把上面生生盯出一个洞来:“为什么收拾行李?” 从镇上回来,日头便厉害了,小寡夫的娇皮嫩肉又晾在大太阳底下,他想换个地方说话,见男人一副不听到答复不依不饶的样子,轻舔唇道:“搬回我在城里的那栋房子。” 宋桡荀问:“为什么?” 问这话时,男人身上隐约滚出一股暴戾的情绪,那是雪郁从来没看到过的,他平时敢耍娇性子敢颐指气使,都倚仗着男人脾气好舍不得凶他,真要发起难来,他可打不过。 可雪郁都要走了,自然不怕他。 “你也听到了,镇里医疗水平不够,我想治病,就得回城里去,如果真检查出什么,那是大工程,我不可能在农村城市两头来回跑。” “那你住的地方怎么办?” 雪郁晒得不行,肤肉发香,心情不佳:“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农村的地皮一文不值,但这块有古宅的地不同,多少有头脑的开发商盯上了这里,一旦有了它的使用权,他们就可以尽情开发,打造出一个有话题、有热点的“怪谈村庄”。 再包装宣传一下,吸引这方面的爱好者前来观光,大赚一笔门票钱。 雪郁不发愁这古宅出不去手。 宋桡荀僵硬道:“……那你还会回来吗?” 雪郁眯了眯眼,站了几分钟的功夫,那两瓣唇肉已经被他舔到发亮,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即使是气到这份上也不忘盯着他嘴唇的宋桡荀。 有些好笑道:“不会,你问题是不是太多了?我记得我刚提醒过你,我们一刀两断了,你要有脾气的话,就不该管前情人的事。” 前不久前还在软声软语让人背,偎在背上和人亲近,都没过去多久,就开始无情地撇清关系。 有事时比谁都黏人,无事时一脚把人踹开。 裴雪郁就是这样的,他早该看清了。 男人手背跃起青筋,眉眼冰冷,他紧盯着雪郁纤长脆弱的脖颈,好像大手一旦拢上去,就会不停地收紧,直到那张脸上露出恳求无助的神情。 “你走了也没用,裴雪郁,我会找到你。” 他一字一顿说:“不会让你摆脱我的。” 他说得那样笃定,那样有底气。 约莫过了五六秒的时间。 雪郁脸上表情平静,他仰起下巴,眼睛里如晃着一泓汹涌的春水:“好啊,如果你有本事的话。” 他四两拨千斤,不怕惹一身腥地说:“等你找到了,再考虑让你上我。” 宋桡荀一怔,气势猛消,耳廓因为小寡夫顶着平淡小脸说出那种不稳重的话而变得通红无比,他在腹内搜刮几圈,勉强找出词汇:“……我不是这个意思。” 雪郁对他的反应不屑一顾:“那是哪个意思?你每次见我,有哪次是不动手动脚的?” 宋桡荀呼吸微滞,张口欲驳斥,却发现事实确实如此。 他只要见到雪郁,都会控制不住自己。 但这不怪他。 是小寡夫太勾人了。 唇肉香甜、皮肤软嫩,不知是守贞久了,还是光顾着数亡夫给他的好处,和勾到手的新男人亲热时,无论是亲吻或是别的都显得生疏非常,往往玩两下,就能喷水。 那副和娴熟媚态有着极致反差的纯情,经常让宋桡荀怀疑雪郁到底有没有和别人亲过。 宋桡荀低下头,心绪翻转。 ……不管当初如何排斥,是他技不如人,斗不过小寡夫,最后沦陷了。 他喜欢雪郁,不会让雪郁一走了之的。 他甚至想把雪郁永远留在身边,生老病死,都有他陪着。 如果雪郁不是要去治病,他绝对不会放人走,他会把人关在偏房里,饿了给他饭吃,渴了给他水喝,什么要求都能满足,但也要满足他时时刻刻想要亲热的需求。 当有了这种想法,宋桡荀知道,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光弘伟正连思想都清清白白的、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他被雪郁勾得脑门气血上涌,人都变坏了。 几个月以来,他被调.教出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欲念和渴求。 …… 变天了。 云层遮住烈日,下起漉漉的小雨。 雪郁在宋桡荀快要把他剥皮吞肉的眼神中,拎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向岔路口。 那个打破村子三观,闹得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儿子栽在他身上的人物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只短暂出现在这个炎热的夏季。 据说那宋家的小子回去闹了一阵,说自己要去城里发展。 他老子怕他吃亏,也怕他毁了宋家的根基,怎么也不同意,罚他在家里看账本,实则是闭门思过,歇一歇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盘山公路上,一辆黑车绕着蜿蜒山路,穿过山林。 司机戴着涤纶手套的手握住方向盘,有些不安地在后视镜瞅了一眼,入目就是一张有着极罕见美貌的人,在此之前,他做了二十年的滴滴司机,从没像今天这般被惊艳过。 可尽管这样漂亮…… 他吞了吞口水,望着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浑身冒起了强烈诡异的不适感。 雪郁似有所感,抬头问道:“师傅,怎么了?” 司机摆摆手,尴尬笑笑:“没事,可能变天了,总感觉有些冷。这天气也是怪,说变就变。” 雪郁没有回话,他微斜眸光,看向引起司机恐惧的源头——在他旁边的座位上,坐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高领毛衣遮住削白的下巴,皮肤苍白没有血气,笑意颇深。 事情还得从上午说起。 在得知任务再进行下去也没有意义之后,雪郁第一时间就让系统给他办强制脱离,他的好系统支支吾吾不太愿意,被逼问下才如实招来。 系统说快穿局制定下剧情出现差池可以迅速脱离的规定后,还附加了一个警告,这种非正常情况下的脱离系统是无法开启屏蔽痛感的,也就是说,宿主脱离时会遭受难以想象的疼痛。 如果宿主不想遭罪,可以等原身机体消耗完全下自然脱离。 换个说法,就是原主本来多少岁死,他就多少岁死。 这个世界的原主同样患有心脏方面的疾病,最多一两年之内丧命,雪郁受不了疼,想都没想就选了后面的,系统可以给他屏蔽痛感。 而上午那一出,自然是装的,为的是雪郁可以找个正当理由离开村子,到原主在城里置办的那个房子去。 位处一环,经济高速发展,楼房价值节节升高,还有亡夫留下的各种钱财,多逍遥快活! 可惜他多了句嘴,说要把古宅卖出去。 古宅卖了,宅里的鬼就没了居家之所,戚沉用这番说辞,硬是跟上了雪郁。 他是游魂状态,别人都看不到他,就算报警有人强行入室,警察也会当雪郁是有精神疾病。 戚沉就是拿准了这点。 ……简直土匪! 雪郁吸了口气,又吐出去,气得脑壳发疼。 不过很快他眉目舒展。 到了目的地,一躺、一摊、小手一抬,让某戚姓鬼给他收拾房子,把行李箱里的东西放到该放的地方去。 戚沉笑意微僵:“你把我当仆人?” 雪郁梗脖子,极其霸道:“不然呢,总不能让你白吃白住,让你拿钱你也拿不出来,奉献一点苦力总可以吧。” 大眼对小眼对了良久,以戚沉溢出一声略带气急败坏的笑为止,他倒真如最下等的苦役般,给金尊玉贵的小寡夫收拾起了他的大房子。 这一收拾就是大半天。 夜幕高挂,属于城市的霓虹和喧闹从落地窗里投射进来。 戚沉在行李箱里翻出带来的简单食材,做了碗面,推了推睡在沙发的雪郁,雪郁小脸酡红,迷迷糊糊推开他的手,连不清醒时都在发脾气:“吵什么?” 这么懒,要是没有他能饿死。 戚沉继续推:“你要是不起来,我把那碗面倒了喂狗吃,进了狗肚子,你睡起来可别哭。” “那你就喂。” “确定?那好,替狗谢谢你的投喂。” 戚沉站起来,往餐桌那边走。 雪郁无言半晌,他睁开眼,用水汽氤氲的眼睛瞪了戚沉几秒,后者依旧笑容满面。 闻着飘过来的面香,雪郁真没那么舍得了,默默穿好鞋,坐在擦过的凳子上慢吞吞吃起面来。 他看了眼电视机、外面的高楼大厦、头顶繁华的吊灯,终于有了远离小农村的实感,耳边不再是淳朴憨厚的乡音,而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这才是原主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 雪郁吃完面,累了一天,草草洗了漱躺在床上,戚沉不用睡觉,外出熟悉了下新地方,回来时雪郁已经睡得滚熟。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49节 第二天,戚沉穿过门:“醒了?去一趟超市吧,有一些需要采购的生活用品和食材。” 睡起来的雪郁迷迷瞪瞪看着眼前的男人,揉揉眼睛:“……哦。” 过了好几秒,他反应过来,立刻发火:“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戚沉笑道:“我不进来,你能睡到下午。” 雪郁小脸红扑扑的,抬起指尖指了指门,让戚沉滚出去,见戚沉笑着走出去了,他才慢吞吞坐起来穿衣服。 放在前几天,甚至是放在今天早上,雪郁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戚沉搭伙过起日子。 …… 转眼是一年秋去冬来。 大年三十。 家家户户帖春联、放鞭炮。 其实小区里禁燃禁放炮,但喜庆洋洋的日子,保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戚沉目光定定锁在拽着自己往厨房走的雪郁上,小寡夫把他拽到油烟机前,转过小脸,别别扭扭地抿了下唇:“我饿了,想吃宵夜,那些春联明天再贴也行。” 戚沉挑眉,看了眼被握过的手腕:“这个月吃过一次宵夜,不许再吃了。” 雪郁去过医院,这一年来一直严格遵循医嘱,禁止吸烟、喝酒、熬夜,晚上还要尽量少吃油腻的宵夜。 只是尽量,但戚沉硬生生把“尽量少吃”改成了“绝对不许”。 雪郁偶尔晚上饿了会背着他偷偷吃,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戚沉人赃并获,并罚明天没有肉菜吃。 ……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 后来雪郁学精了,他不偷偷吃,他光明正大求戚沉。 小寡夫抿着唇肉,小脸风情动人,他低下脑袋,娇白柔软的手指曲起来,软软握住戚沉的手臂,那我见犹怜的姿态,一如他刻意压软的声音:“最后一次,我真的很饿。” 他都摆得那么可怜了,戚沉仍然铁面无私:“不行,别闹了,去睡觉,嗯?还有对联没贴完。” 雪郁见他不吃这招,脸一下子冷下来:“你有贴对联的时间,也不愿意帮我煮宵夜。” 戚沉挑起眉。 果然,下一秒雪郁就开始冷着脸冲他发脾气:“可以,你也别贴对联了,没人看,我现在出门冻死自己。” 这些天来,戚沉明面不说,实际很怕小寡夫吹着冻着,往常他一拿健康安全说事,只要不是太过分的,戚沉往往都会妥协,顺着他。 可今天戚沉只轻叹了口气,笑了笑:“想出去玩?别太晚回来。” 雪郁:“……” 雪郁气得不轻,当即扭头,开门走了出去。 戚沉在他走后不久,打开厨房的窗户,抬起瘦长手指探了探外面的温度,和天气预报说的一样,是个不暖不寒的天气。 街上人烟萧索。 雪郁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又没脸现在就回去,他望了望四周,目光定在前面二十四小时不打烊的咖啡厅上面。 他垂眼,把下巴埋进领口,抬步正要走,砰地一声撞到一个硬物。 是块硬邦邦不掺假的肌肉,它的主人身材高壮,即使穿着较厚的衣服,手臂、小腹的肌肉依旧鼓硕紧实,男人声音浑闷,低低问道:“……对不起,有没有撞疼?” 雪郁本来还低着头,听到这声音,愣愣抬起了眼。 第42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8) 在仰起脸的那刻, 雪郁确认了眼前的人是程驰。 程驰也顺势看清了他的样子。 男人僵了僵,神色刹那间变换了好几次,从开始的呆板到后面的不可置信, 冷风吹过,把他的声调吹得嘶哑低沉:“……雪郁。” 雪郁被叫得瑟缩了一下。 他注意到了程驰眼神的变化,和当年在村子里紧盯着他时的炽热直白一样,但又多了点其他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 但应该是不好的东西。 他看到了程驰的手,粗糙又宽大, 这些年不知道在做什么,竟比之前看起来更加孔武有力,以前能单手举起一个他, 现在大概能举起三四个。 衣着也比以前光鲜, 没有了小寡夫之前看不上的寒酸和土气。 最重要的是男人此时手臂肌肉鼓动,像是强忍着没对雪郁做什么。 不会吧, 刚见面就想打他吗? 雪郁忍不住低下小脸。 程驰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仿佛要剥开他的衣服, 完全不见当年听话迟钝的老实样, 这个想法一出,雪郁就听见程驰受了委屈似的低浑声音从头顶飘下来:“你不信守承诺。” 雪郁懵然抬头, 男人已经收起了奇怪的情绪,垂着眼, 看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抛夫弃子的负心汉, 他扯扯唇角:“你那什么表情, 我怎么你了?” 程驰闻言嘴角又耷拉下去。 雪郁呆了, 飘雪的冷天下, 还出了点细汗:“不是,我真忘了,你抬头,别搞得我像坏蛋一样。” “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被几次追问,程驰总算开了口:“我回去找了你很久,他们说你搬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年没见,男人高度、宽度都拔长了一些,可那副失落难受的五官神态,依旧像用脚垫拱盆的小狗:“……你说过会等我回来的。” 所以即便突然来到全然陌生的大城市,他也靠这句话撑了下去。 他一直等,一直等到闫莉兰放松警惕、解了对他的禁制,第一时间回了村子。 可小寡夫已经不在了,他是最后一个知道小寡夫搬走的人。 如果不是今天碰到,他不敢想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雪郁。 生气、难过、浑浑噩噩,他预想了很多遍如果再撞见雪郁,自己一定要把雪郁抗回村子,就算被骂人贩子也无所谓,可真正碰到了,他却舍不得。 空气寂静了好几秒。 雪郁……雪郁脚拇指抠紧了。 程驰不说他都忘记了,毕竟当初他说的那句话,也是看程驰想听,程驰想听,他就说了,但完全没放心上去,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之后会再见到程驰。 雪郁心虚地乱看:“那个,本来想等的,但后来有事,也没方式联系你。” 男人一如以往蠢笨,明明小寡夫做贼心虚的小表情都那么明显了,他怀疑都没怀疑,盲目信了:“真的吗?你走之前,有想过我。” 雪郁胡乱“嗯”了声。 程驰喉头轻滚,多日死寂的心情被三言两语拨得泛起活水,他正想说什么,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个黑衣黑裤的人影朝这边跑过来。 那人长相凶,下巴有一道蚯蚓似的疤,冲冲跑到程驰面前,扶着膝盖气喘吁吁道:“哥,你怎么还在这里?要用车了,赶紧走吧。” 他直起腰拍了拍程驰的臂膀,一扭头,对上了雪郁白兮兮的小脸,两人对视了有两三秒,他倏地收回视线,闹了个结巴:“哥、你,你在和人说话,那我、在车上等你。” 程驰默不作声拿出一串钥匙给他:“不用等我了,你自己去吧,我有点事。” 把人打发走,程驰重新看向雪郁。 雪郁表情严肃,仿佛在程驰和那人谈话间撞破了什么机密似的,眼睫毛扇个不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突然有钱穿上档次衣服、有同伙、同伙脸上有刀疤、和有刀疤的同伙互相称兄道弟…… 雪郁心里不祥预感飙升,狐疑地吞咽了下:“程驰,你要是在做什么非法勾当,我会报警的。” 程驰愣了下,没说什么,反而盯住了他因为紧张不停舔舐的鲜红唇肉,还是很喜欢,他最喜欢雪郁的嘴巴,小小的。 见男人神情不变,没有半分被他吓到的样子,雪郁皱起眉问:“你不怕?” 程驰摸了把鼻尖,坚毅的脸膛有些滚热,声音闷闷的,不知道是在说给别人听,还是在说给自己听:“你长得太可爱了,说这话没什么威慑力。” “……”雪郁愤愤抿唇,“有病吗?我在和你说正经的,你要是真涉了黄赌那些,我立刻报警,你怎么还能乐得出来?” 他在问程驰有没有做了不该做的,程驰却在想他最近一年嘴巴有没有被新男人滋润过。 程驰见小寡夫表情转阴,忙把不合时宜的思想排出去:“没有做违法的事,我力气大,被人看中当了保镖。刚才那个人也是,他今晚本来要和我一起去接人。” 雪郁一愣,听程驰这么说,先是松了口气,没干坏事就好。 而后他抿唇,隐隐想起什么。 戚沉平时爱看一些关于金融的东西,他有时也跟着看两眼,财经新闻上经常有图文报道,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些照片,手持千亿的老板旁边跟着个粗壮高大的保镖。 因为肩腰比一绝,还比普通人高,所以雪郁多看了几眼,不过那些照片只截取主要人物,保镖即使被拍到,也只露了个肩膀,脸是看不到的。 没想到那就是程驰。 牛蛙,还当了保镖头子。 程驰紧盯住雪郁,上上下下来回看,看够了,才低声问:“雪郁,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今天是除夕,你不用陪你……” 后面虽然紧急刹住车,雪郁还是通过口型看出他在说“男朋友”,无语片刻,自动滤过这句话,回答道:“我饿了,想出来吃点东西,你不去接人不会扣工资吗?” 程驰摇头,宽阔肩膀落了雪,他顾不上擦,对着娇小的小寡夫说:“不是非去不可,你想吃什么,要不来我家吃吧?现在没有饭店开门了。” 而且他也有私心,想多和雪郁待一会。 雪郁显然有些犹豫,一路走来,饭店确实没几家是开着的,再说输人不输阵,他不会现在就回去见戚沉那笑面虎的,雪郁舔了下唇,抬起眼看程驰:“你家远吗?” 程驰说:“不远,走几步就到。” 没夸张,走几步就是走几步,很近,程驰家应该是全款包下的,不比雪郁的差,雪郁边观摩着小区的建设,边腹诽那大老板对自家保镖简直就像是亲爹对亲儿子。 楼道的灯不算亮,雪郁像还没断奶的小猫崽,亦步亦趋跟在高壮男人后面,程驰余光觑见小寡夫四处打量的目光,宽大手掌忍不住握了握。 ……雪郁会喜欢这栋房子吗? 如果喜欢的话,他都可以送的,不和他结婚也送。 程驰面色平稳,手臂却迸起根根青筋,揭示了他此刻的紧张心情。 玄关有一次性拖鞋,雪郁换上后抬起了头,正对上程驰的卧室。 卧室很符合粗糙男人的风格,乱中有序,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墙上挂着的那件布褂,面料看上去便扎手,要让小寡夫那身娇嫩皮肉穿上,不用说有多遭罪。 雪郁脸上浮出困惑。 别人墙上都挂着勋章或者值得纪念的东西,就他在墙上挂个布褂,像什么话。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0节 “你怎么把褂子弄墙上啊,没衣柜吗?” 程驰微愣,后颈升起的滚烫温度快能和开水媲美,他喉结克制地滑了滑,闷声说:“我喜欢那件衣服。” 雪郁挑起眼尾,不太能理解:“随你高兴吧。” 新年将至,街上店铺该关的关,程驰没准备多少食粮,只简单给雪郁煮了碗面。 雪郁快饿晕了,不挑,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 小寡夫脸蛋浮出血气,挑筷子的手纤长干净,坐在体积不大的椅子上,人也小小的,软发搭在白皙后颈,不减当年的娇媚。 程驰的肩很宽,极有男性气概,此时僵得如弓弦,他在雪郁并起来的腿上看了会儿,忽然不过脑地说了句:“……雪郁,你不穿裤子比较好看。” 雪郁冷不丁听到这话,吃面的动作瞬间停住,差点被呛到。 他羞恼地抬起小脸看向程驰,不是没领教过程驰的口无遮拦,但他以为一年过去会有所好转的,怎么还愈演愈烈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驰一看惹人不高兴了,坐直,嘴笨地补救:“不是什么都不穿,就是你在乡下穿的那种短裤……” 只遮在腿根,特别好看。 雪郁还在乡下时,每天晃着两条纤长风韵的腿从一众乡村野夫面前走过。 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角落里,有个糙汉在偷偷看着他,满心想把他两条腿扣在自己腰两侧,最好一天一夜不分开。 雪郁眼尾挑起扫了他一下,又慢吞吞收回:“你判断一个人好不好看的标准,就是看他穿的长裤还是短裤,是吧?” 程驰讷讷反驳:“……不是,你怎么都好看。” 雪郁不想和他探讨这个了。 吃饱喝足已经快十点,程驰抱着其他心思把雪郁送回了他家楼下,雪郁整理了一下衣摆,转过小脸,和程驰说自己回去后会把钱转给他。 程驰没吭声。 雪郁当他默认了,转过身就走,只走了一步,他第六感忽然作祟,倏地抬起头看向二楼。 那扇极大的落地窗前,勾勒出只有他能看到的颀长身影,那道身影一动不动,似乎在看着雪郁……更准确的说,还有他后面的程驰。 第43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19) 雪郁脸色红了白, 白了红,最后变得一言难尽,他知道等会少不了一顿检查。 果然,一进门戚沉就淡着神色, 对他说:“张嘴。” 系统之前有句话说得没错, 戚沉是笑瘫,不管高兴还是愤怒, 他一般都是笑着的, 一旦不笑了, 那比世界末日还来得可怕。 雪郁本着抗拒霸权的想法,叛逆地当没听到, 凭什么戚沉让他干什么, 他就得干什么, 要深究戚沉只算得上暂住在他家的客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戚沉非但没低, 还抬起来了。 戚沉冷脸, 他也冷脸,抬起脚,想往另一边空道走。 “裴雪郁。” 雪郁瞬间被叫得腿软了软,他抿抿唇, 屈辱地停住脚步,在男人透着难以言喻危险的目光中, 把头抬到对方能看到的地方,颤悠悠分开唇缝。 总有一天要把这祖宗送走, 雪郁唇肉发着抖, 边愤怒想着边在男人的指示下把嘴巴张大了点, 对着别人袒露这处多少有点羞耻,他很不习惯,软红的舌尖怯怯动了两下。 他本来以为戚沉会先问他在哪里看见程驰的,但戚沉显然对那人没兴趣,他往雪郁浸着香的里面看了几眼,干干净净的,但他仍声音平静地问:“吃什么了?” 雪郁闭上微酸的嘴,老实回:“饺子面……也没吃多少。” 再说只吃顿饭又不能真死了,戚沉那么大惊小怪干什么?婆婆妈妈的。 他没说出来,但戚沉也能在他脸上看出他在编排什么:“既然今晚多吃了一顿,明晚那顿也可以省去。” 雪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戚沉,心想戚沉比老妈子还爱多管闲事,嘴巴闭了又闭,还是无法忍气吞声:“你这什么歪理,今天吃过饭了,明天就不用吃了吗?” 戚沉静静看着他,良久,唇畔重现笑意:“是这样的。” 雪郁无言以对,围巾裹着的小脸表情变了几次,最后归于淡漠,他朝另一边走去:“哦,那我今天和你说过话了,明天千万别和我说话,想当哑巴。” 小寡夫神色不虞,每根头发丝都冒着不悦,看也没看戚沉,往自己房间走去。 …… 岁末的最后一晚,灯火不眠。 雪郁没有熬夜迎新年的习惯,其他家都在举家团圆地看春晚,他早早就进了浴室,小脸疑惑地踮起脚,撅着腰在镜子前观察自己的脸色。 他发现自己的脸有点过分苍白了,以前还有点血色的,难道出趟门,现在还没缓过来? 雪郁猜想可能心脏在发疼,但他没什么感觉,系统为他屏蔽了所有痛感,就算疼也不会让他知道,最多身体会自己做出反应。 他刷完牙上床睡了觉。 时间到了深夜十二点,举国上下都在为新到来的一年欢庆,唯独这处静得离谱,戚沉估摸着雪郁睡着了,照例走进来给雪郁掖被子。 一进来,戚沉就发现雪郁身上没盖被子,他弓着背,膝盖几乎与胸相抵,蜷缩的身体、紧紧揪着衣服的手、额边冒出的汗,无一不在表明,他现在不怎么好。 房间里仅有几线月光,戚沉慢慢地走到床边,表情有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从扭曲、愤怒、凶戾,最后转为漠然。 一年前医生对雪郁的告诫重新在耳边响起。 ——“您现在做了手术,将来长达一两年的时间都不会再犯痛,相当于打了一剂很猛的麻药,如果哪天您突然开始疼了,说明药效过了,要做好心理准备。” 如果雪郁现在醒来,就能看见戚沉前所未有的、堪称恐怖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 戚沉在床前如木雕似的静了许久,他近乎冷血地看着雪郁不断变换姿势捂着心脏的动作,似乎那是什么皮影戏,很有趣。 直到把眼睛看出血丝,他收回目光,那只修长的手伸到了床头柜,拉开,从里面拿出一瓶药罐,药罐表皮全是晦涩难懂的外文,轻轻摇一摇,分量不大。 ——“这瓶药能延后死亡时间,半年到三年不等,但相应的,您在这段时间内非常痛苦。建议一年后,您再与父母商量,在他们都同意的情况下使用。” 因为雪郁怕疼,这瓶药从医院回来便被搁置到了角落。 时间一长,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它的存在。 其实不是,戚沉记得,一直记得,没有忘记过。 男人盯着那瓶能吊命的药,神色在某一刻变得有些狰狞,他拧开瓶盖,倒出一颗白色药片,两根瘦长手指攥住不及指盖大小的药物,粗暴地怼到熟睡中的雪郁口边。 他捏住雪郁的两颊,想逼迫雪郁张口。 雪郁被他捏疼了,肉压到牙齿上,磨得生疼,人没醒,却剧烈地呛咳起来。 戚沉在那声快濒死的呛咳中停住手,他颓然地、震惊地吸了口气,看着雪郁尚未褪去痛苦的脸,几乎逃跑似的,逃离了这间房子。 戚沉茫然地想,他这是怎么了。 裴雪郁死不是他乐意看到的吗? 从裴雪郁搬进古宅的那一刻,他就想让裴雪郁去死了,但他不想自己动手,他更想让裴雪郁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所以他故意放出了阁楼的邪祟,可看到裴雪郁的表情,他自己先心软了。 后来是得知裴雪郁患了心疾,他怜悯、想笑,觉得贱人的孩子罪有应得,他跟着裴雪郁来,不过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死,戚沉当初就是这么想的。 程驰可以喜欢他,宋桡荀可以喜欢他,但戚沉不行。 他和裴雪郁中间横着一个杀人犯。 裴雪郁本来就该死。 而裴雪郁现在快死了,他该笑的,该开心的。 可他开心吗? 戚沉不知道,但他觉得开心不该是这样的。 连他最擅长的笑都做不到。 …… 雪郁情况变差了,先是很嗜睡,记忆力下降,再是提不起精神,走路都能发一会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不太好了,这件事他和戚沉彼此心照不宣,可他们又默契地没提起过一次。 这天是大年初三,程驰陪闫莉兰下乡探完亲戚,回来找雪郁一起出去过年,雪郁没想到怎么拒绝,同意了。 他套了件雪绒绒的外套,娇小的身体裹在里面,有种让人忍不住把他捧在手心细细呵护的易碎感。 雪郁扶着桌子穿鞋,穿到一半时,腿忽然软了一下,身体自然的反应,不疼,只是眼前模糊了几秒。 那些临到终头的人,有时候就是这几秒的功夫去的,可上天偏爱他,想多给他些时日。 在他开门要走之前,戚沉走过来,帮他戴好帽子,语气含笑地说:“今晚可以多吃一顿,我看过天气预报了,今天不冷,好好玩。” 雪郁神色怔忪,良久,“嗯”了一声。 他们都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当坚持再没有意义的时候,及时行乐没有错,戚沉不打算再限制他的生活了。 这一年以来,戚沉不让他做的、不让他吃的,都不再算数。 戚沉对他还像以前那样,只是偶尔会在雪郁看不到的时候露出痛苦难忍的神色。 楼下,把他家路线烂熟于心的男人早早就等在那里。 雪郁蹙蹙眉,想说些什么,想了想,作罢:“走吧。” 程驰把雪郁带到了一条小巷子,那里有新年期间唯一开着的小吃摊,摊里热气滚滚,混着食品香气跃到半空。 人潮拥挤,程驰怕小寡夫被人撞到,那肌肉线条矫健的臂膀虚虚护在雪郁旁边,又克制地没碰到分毫。 走了没几分钟,雪郁手上已经被塞满了各种串子,程驰不要钱似的买,到最后他忍不了地出声:“你要把整条街包下来?有了钱,开始横起来了是吧?” “没有……” 程驰不敢买了,和雪郁找了有座位的地方,坐下慢慢吃起来。 雪郁拿着根羊肉串,小口吃了几下,剩了最末尾一块肥的,他从来不爱吃这块,太腥太腻,于是在周围找垃圾桶,他脚边没有,于是很自然地把剩下一块的羊肉串,递给了脚边有垃圾桶的程驰。 他觉得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自己什么意思。 谁知道程驰接过后愣了足有半秒,慢吞吞低下头,把那块吃进了嘴里。 雪郁:“……?” 小寡夫皮肤嫩,人纯,那张脸看起来却香艳得很,他羞不是羞恼不是恼地看着程驰,一把抓过那根光秃秃的棍子:“你是不是蠢?我是让你扔掉,你怎么吃开了?” 程驰笨拙地滑滑喉头,能品出小寡夫甜味似的,舌头都捋不直了,含糊道:“……我以为你让我吃掉。” 雪郁蹙眉,娇手在男人微冒胡茬的下巴拍了拍,不顾男人僵硬,淡声问:“吃进去没,没吃吐出来。” 程驰僵了僵,下意识咽了。 雪郁:“……”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1节 今天程驰给他买了那么多东西,雪郁对他的容忍度硬生生提高,抿着唇没骂出口。 吃完,两人沿着回去的小路走。 雪郁能感觉到程驰一整晚都在傻乐,他忍不住问:“你在高兴什么?” 程驰朝白白净净的人看了眼,让雪郁敏锐地意识到他这样和自己有关,男人用甲缘压了压食指的肉,放低声音说:“我在市区买了栋房子,和我妈商量,以后做婚房用。” 那一秒,甚至程驰最后一个字还没落下,雪郁脸色瞬间淡下来。 他语气堪称冷淡:“哦,挺好的。” 程驰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和难过,不过很快归于平静。 他低头看着自己路面,喉咙缓慢地动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在把雪郁送到小区门口后,突然闷声问:“雪郁,你有没有许新年愿望?” 雪郁久久地看着街边的灯笼,小脸在闪烁的灯光中明媚动人,眉梢落了雪,他轻轻揩去,撇过头去看程驰:“新年愿望?” “嗯,城里可能不太注重这个,但乡下不一样,你没在村子过过年,我们那里每逢新春,小孩还有大人都会把新年愿望写到红纸上,企盼来年能实现。” 雪郁不爱过年,太吵、太闹腾,不过也对他说的提起了些许兴致:“许了就能实现吗?” 程驰黑黝黝的眼睛很亮,笃定地、不容置疑地说:“能的,无论是什么。” 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帮雪郁实现。 壮实粗笨的男人语气诚恳,仿佛让他现在拿刀在自己心窝子剜一刀都不会犹豫,真傻,怎么会真的有人在他身上傻一年呢? 雪郁心头涌上难以形容的滋味,莫名不敢去看那亮得放光的眼睛:“到楼下吧,到楼下我和你说。” 程驰还以为自己会迫不及待,可他很高兴,因为还有一段五分钟的路程,他还能跟雪郁待在一起,前几秒他以为要就此分别的。 五分钟不长不短。 眨眼就到了楼底下,正是举家欢乐的新年时期,电视机里的笑声从窗棂溢出来,雪郁用脚尖搓了搓地面的积雪,没去看面前眼里笑意止都止不住的男人。 “我想再确认一次,我的愿望,你都能帮我实现,对吗?” “……嗯。”能听出程驰很期待。 “好,那我要说了。” 雪郁膝盖紧并着,像合拢的花苞,点点碎雪在他睫毛上驻足,眨一眨,便往下落一点,也是这时候,他看到雪郁的下眼睑有点青,没睡好吗? 周围太过安静,在雪郁长久的沉默中,程驰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心脏忽然难以抑制地咯噔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有预感,在他没提新年愿望前,雪郁就一直想和他说什么,不过没找到合适时机。 现在这个时机有了,雪郁一路上想说的、欲言又止的,即将要借助这个机会说出来。 人的第六感很奇怪,就比如这一瞬间,程驰突然不想听雪郁的新年愿望了。 …… 可为时已晚,雪郁在昭示着新年的万家灯火中抬起了头,在大年初三,伴着迎新喜乐轻轻开口:“我希望……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他看着程驰骤然发红的眼眶,轻声说:“最好这辈子都不要。” 别再找他,然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程驰已经有了很好的前途,有了房、有了工作,能在大城市定居,未来一片光明,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希望程驰能好好的。 过去的荒诞,当黄粱一梦。 人这辈子总会犯点傻的,但睡醒了,就该往前走了。 “别这样……” 很凑巧,有几个玩闹的孩童在此时从身边嬉笑着跑过,雪郁分神看了他们几眼,再回头,高壮魁岸的男人难以承受地低下了头,僵硬地重复两句话:“……别这样对我,雪郁,能不能别这样对我。” 第44章 城里来的美艳寡夫(完) 人与人之间见面时都会有初印象, 那时雪郁对程驰的初印象就是,憨厚又刚毅,像一把刀。 他不会想到这个男人有一天会站在自己面前, 红着眼眶, 肩膀细密发着抖, 和自己说:“……求你了, 只有这个,只有这个不行。” 雪郁知道程驰很难过,他也不想让程驰难过,他有些无奈:“不是说什么都可以实现吗?就从明天开始,好不好。” 不好。 程驰以为自己会这么说,但他没有,他更想问“我做错了什么”, 还想问“我有这么差劲吗”。 他问出了口, 他看到雪郁恍惚了几秒,雪落在他的发梢上,融化、消失, 程驰没听到雪郁的回答。 程驰有错吗? 没有,硬要说的话, 错在太年轻,不该把时间耗在一场没有结果的追求上。 他不想伤害一个好人, 所以他要来当这个坏人。 坏人都会做一件事, 那就是辜负。 雪郁记得程驰是红着眼睛回去的。 应该是最后一面了, 雪郁揉了揉冻得发麻的小脸, 在雪地里看着男人背影消失, 慢慢上了楼, 一进门, 他看见电视机是开着的,戚沉倚在沙发边,修长手指摆弄着遥控器。 雪郁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台电视机从他们搬进来就没开过:“你怎么突然看电视了?” 男人五官矜贵,像是会打高尔夫、骑马、出入高级场所,却独独不像会看电视的,他转过漆黑眼睛,语调温柔:“现在是新年,大家都在看春晚,我们也不能落了俗。” 雪郁撇嘴:“别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那别人登月的时候,你怎么也不跟着登?”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在戚沉旁边坐下,这几年新年越发没有年味,可他刚刚从楼下上来时,能听到他们笑得很开心,所以他有点期待春晚是不是比他想象得有趣。 戚沉边转换电视频道,边状似无意问:“程驰回去了?” 雪郁顿了顿:“嗯……就看这个吧,我看这个团队最近挺受欢迎的。” 电视屏幕停在春晚频道,是转场时间,主持人在热场子,即将上来表演的是网上很受欢迎的团队,他们出的节目既搞笑又含有深度。 确实很搞笑,戚沉眉眼都舒展了,雪郁捧着肚子笑:“这个人也太会抖包袱了。” 戚沉很少会发表见解,但他会附和雪郁:“我也觉得。” “他叫什么?我好像在哪个电视剧见过,是不是还评过奖来着?” “搜一搜?” “不用搜了,我记起为什么对他印象这么深了,你不觉得他很像你?那板着脸教训人的样子,简直像老妈子转世。” 戚沉在笑,眼里似有碎星:“像吗?” 雪郁脱了鞋,在沙发上团坐着,笑得厉害时会仰倒在男人身上,那只软手不安分地在男人腿上乱拍:“像!太像了!” 戚沉弯了弯嘴角。 他以前觉得过年时人们聚在一起的行为很蠢,一起笑的样子也很蠢,可现在他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戚沉。” 戚沉嘴角笑意还没散:“嗯?” “家里暖气是不是开太大了?我出了好多汗。” 戚沉微愣,他注意力马上从电视转移,雪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那么多汗,苍白的小脸全是汗露,顺着削瘦的下巴尖滑,向来红润的嘴巴有了别的颜色。 男人眼里蓦然流出酸涩,他用宽大手掌帮雪郁擦去汗,克制着语调的不自然:“……是,我怕你从外面回来冷,把暖气温度调高了点,是不是太热了?” 雪郁点了点头:“好热,关小点吧。” 戚沉借着调低温度的空档,闭了下眼,掩住眸里的情绪,他走回来,碰了碰雪郁绵热的小脸:“关小了,有没有好点?” 雪郁其实没感觉,但他还是说:“好点了。” 戚沉没再笑了,可能是困了:“那继续看吧。” 雪郁抱着枕头,小幅度地点了下脑袋。 电视里在放小品,演员他都认识,有几个他还特别喜欢,以前经常刷他们看,平时看到他们,雪郁都要捧着手机看个不停的,戚沉经常因为这个教训他。 现在他们出来了,雪郁瞪大眼睛想去看。 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忽然看不清了。 雪郁不停眨眼睛,视线却越发模糊。 旁边递过一只干爽冰凉的手,把他圈在怀里,他想问戚沉为什么在发抖,但他没有力气了,男人捏着他的肩膀,面露痛楚:“节目还没放完,再看一会,再看一会再睡。” 他也想,可是真的好困。 “……戚沉,我想睡觉,不想看了。” …… 春节的最后一天,正月十五,偏远乡镇刮来了一场寒潮,砭骨冰寒,把人刮得皮肉里的骨头都疼。 程驰把城里的房子都卖了,回了乡下,村民们都说他中了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回来过柴米油盐不够吃的市井生活。 程驰没有管这些闲言碎语,他本来就和村民不熟,离开一年关系更是浅薄,没有管他们说什么的必要。 他那天见到宋桡荀了。 宋桡荀一年前的折腾没有落下风,他和宋父之间做了约定,只要在两年内把自家店铺经营起来,他就可以去城里发展。 他为什么不惜和宋父闹僵也要去城里,明眼人都清楚。 程驰也清楚。 他站在宋桡荀越做越大的店铺前,坚韧的臂膀绷起,呼吸乱得一塌糊涂。 那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后来明白了,他是嫉妒,嫉妒宋桡荀有可以拼搏的目标、还有能见那人的机会。 而他不可以了。 他想见雪郁,但他要听雪郁的话。 田里的冬季菜到了丰收的时候,闫莉兰忙得顾不上管,最后是程驰去的。 男人戴着防寒手套,换上了他熟悉的粗布外褂,他拔了几根菜心,后背冒起滂湃的热意,拔到地势较之略高的地方,程驰停了下来。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2节 他看着那块地,隐约想起坐在布褂上散着两条长腿,小脸妖媚语调娇痴的人。 ——“你们村里人都爱这么直勾勾看着别人吗?” ——“你赚的钱你自己不用,给我干什么,钱多烧得慌?” ——“……下次记得戴个帽子。” ——“等你回来。” 程驰眼睛酸涨,强迫自己不去想太多,他继续拔菜,地里有两拨菜,成熟期不同,他把眼里聚起的潮雾眨没,才惊觉自己把没成熟的那半喇都拔完了。 是真的见不到了。 再也见不到了。 “哎哎哎,小程!你们几个,快去扶他!” 程驰那天在地里忙活了很久,他全程懵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倒下的,也不知道那帮农民是什么时候把自己送回平房的。 有手在他头上摸,他听到惊诧的乡音:“这孩子都快烧糊涂了!烧成这样,怎么还去地里干活,家里真缺那几顿菜了不成?” 病了? 程驰有几秒不能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他身上捂了厚重的棉被,昏昏沉沉间他顿悟,哦,原来自己病了,怪不得老是能看到不该看到的人。 说来也是奇怪,一年到头连小病都不会生的男人,就这么病倒了。 闫莉兰听到这事时还在工厂,她吓坏了,赶紧把手头工作都放下,急急忙忙回来见孩子。 当看到床上的程驰时,闫莉兰有片刻的茫然,她问自己,前些天程驰有这么瘦吗? 闫莉兰难以置信,她快不认识这么脆弱的儿子:“小程,你告诉妈妈,到底怎么了?” 男人英眉入鬓,脸膛消减非常,他没有回闫莉兰的话,粗粝的、微潮的手指曲了曲,声音很低:“妈,我是不是真的很差?” 闫莉兰愣愣地看着他,几秒后捂住了嘴,人还好端端的,她突然就受不住了。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 “小程啊,你去找他吧,妈妈不管了,妈妈想通了,只要你高兴,你和男的和女的都不要紧。明天妈妈给你买车票,你今天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邋遢着见人,啊?” 闫莉兰和程驰耗了一年。 劝他放弃过,带他去丧父坟前磕头过,还在激烈时指着他鼻子让他不要给自己脸上蒙羞过,程驰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她的儿子总是很听话,也很固执,他一直没放弃。 现在她妥协了,可他的儿子并没有想象中高兴。 程驰眼神放空,很久很久没动静,直到窗外有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过,他动了动眼珠:“……雪郁不让我找他。” 雪郁现在在干什么呢? 应该很开心吧。 他那么好,周围很多人都喜欢他。 如果闫莉兰知道程驰在想什么,她一定会又哭又笑地说自己儿子傻。 怎么就那么傻呢,所有人都在说他坏,就你惦着他的好。 闫莉兰之前问过程驰,你就没有埋怨过那寡夫吗,程驰说没有,可闫莉兰却是恨的,如果当年他没有来,程驰会一直待在这座大山,程驰很孝顺,他会为程家娶个好姑娘、添个大胖小子。 可恨有什么用呢? 闫莉兰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 谁知道没了一个裴雪郁,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程驰:“……妈。” 闫莉兰牙关微颤,喉咙吞进去的口水是酸的,但她努力笑着回:“诶,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这枕头垫太高了,放低休息会儿,妈给你炖汤去。” 程驰看着女人仓皇走掉的背影。 他想说什么?程驰恍惚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忽然记不清了。 是过了好几天才想起来的。 他想回到那年夏天。 不被爱也好,无疾而终也罢。 能见到就好。 第45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 颠簸的马车。 捆绑的麻绳。 雪郁睁眼遭受的就是这些, 墨发散在雪背,他抬了抬被五花大绑的手,那里已经因为血液不流通变成了惊心的绛红色, 往下是一条漂亮的鱼尾, 尾鳍似绸,很薄,凝着翡翠般的墨绿。 马车下陡坡时颠了颠,珠帘往一边倒, 雪郁由此看到了坐在马背上的侍卫, 腰间别刀,神情肃杀, 别说是人, 就是鸟从这飞过, 都会被他一刀捅下来。 雪郁还懵着,耳边陡然传进一道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你醒了?” 雪郁转过头。 马车里还有人, 是个青年,俊秀干净, 年岁与他相仿,眼睛很清很透, 像碧清的水波:“马上就要进京了,大约还有半个时辰,你要是困, 还能再睡一会。” 人多少有点颜控, 雪郁见他模样生得还行, 勉强收起警惕, 那双圆润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几轮, 还是没从那身穿着判断出青年的身份:“……你是?” 青年眼里闪过几丝复杂,好半晌,别过头去,肩背紧绷,恍若受了无尽折磨:“我也是被他们抓来的。” 雪郁微顿:“他们为什么抓你?” 青年唇色苍白如纸,想来是很久没进水了,身上衣服有些脏,他怯怯抓了抓衣摆,低声说:“我自小活在岚水山,吃百家饭长大,对那片海很熟悉,他们要我下次帮他们一起找鲛人。” 原来是被绑来当苦丁的,还以为是他能化形的同类。 雪郁先是失望,而后又对青年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好感来,他轻抿唇:“那你太倒霉了。” 青年弯了弯干燥的唇角:“没关系,他们许诺了我一些好处。我流浪惯了,无父无母无牵挂,能去京城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嗯,你能这么安慰自己也不错。” 雪郁自己都自身难保,和他搭了两句腔,不想说话了,马车颠得他想吐。 过了有两三秒,他手背突然覆上黏腻微潮的触感,腕子的绳两三下被解开,雪郁睁大眼睛,见青年挨他极近,嗓子微哑:“我能不能抱抱你?” 雪郁不自觉张了张嘴:“抱我干什么?” 青年眼里水光扑闪,束着的乌发凌乱地落在手臂上,他低下眼眸,像被惊动的雏鸟:“我有点害怕,京城的人向来言而无信,手段凶暴,不知道这次去了,还能不能回岚水山。” 雪郁心想你怕我就不怕吗,我也是被抓的啊。但到底没说出口,他揉了揉手腕,说:“他们只是想让你抓鲛人,你有利可图,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青年没被安慰到:“可我要是一直找不到鲛人,失去了利用价值呢。” 雪郁蹙眉:“那最多只会把你赶出去。” 青年又往他这边凑了点,声音很轻:“我还是害怕。” 雪郁正想说什么,发觉外面鞭子甩马的速度慢了些,应该是发现轿子里的人醒了,怕引来关注,雪郁扶着窗边,深呼吸几下:“那你怎么能不害怕?” 青年身体力行地告诉了他怎么能不害怕。 他眼睛微低,两只手在雪郁腹尾相连的两边腰穿了过去,轻轻抱住,脑袋搁在雪郁的脖根。 虽看上去年龄不大,青年肩膀却长得很宽,两只手已有成熟男人的威慑感。 他抱住雪郁。 环住的地方温滑凝香,不知是由哪方水米生养,怪软的,青年喉头微滚,不由自主搂紧两边腰窝,可能是力气狠了,雪郁短促地哼叫了声,浮出春色的眼水灵灵看向青年:“……你没断奶吗?抱那么紧。” 青年埋在他脖子里,仿佛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声音喑哑地夸:“你好软。” 雪郁手指抖了抖。 他在心里默念,跨物种,跨物种,别紧张…… 马车又走了一会,帘子忽然被一只黝黑手掌拢起,那长相豪迈的侍卫手里捧着碗水,声如洪钟:“喝点水……吧。” 青年似乎瑟缩了下。 雪郁看着那面色异样的侍卫,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先放那吧,暂时不渴。” 侍卫目光又在他们身上流连一会,不知在思索什么,雪郁纤长手指抬起,抵着青年额头推了推,随即扬起眼尾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根绳子我嫌勒得太紧,让他帮我解了,反正有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也逃不掉。” 鲛人脸蛋秾丽,那条尾巴一动,冬衫下盖着的腰腹会露出来一点,很白,像阳春雪,此时被青年搂着,有意无意地遮住了侍卫的视线。 侍卫登时红了脸,二话不说把那装着水的瓷碗放下。 帘子重新飘了下来。 雪郁松了口气,腰有点不适,他没管,一脸悲怆地看向了窗外,有些生无可恋。 离京城越近,雪郁就越难受,没有别的原因,单纯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的结局实在是太惨了。 …… 原书是纯架空古代背景,大辛元年,老皇帝寿终正寝以后,刚及冠的皇后之子——主角受云康,顺势登基。 较之先帝的狼子野心,云康很温和,这个温和单指治理国家方面。 他没有扩张疆域的想法,和普通公子哥一样,只爱拈花赏月,登基数年毫无作为,使得大辛铁骑疏于管教,官员贪污腐败,国民怨声载道。 和个昏君无异。 而主角攻岑归暄,北侯王妾室之子,是北侯王在外鬼混诞下的子嗣,借用府里丫鬟的说法,岑归暄的出生便是个错误,一个青楼红倌的孩子能得到什么尊重?就算进了朱门,也是和下等仆役同起同坐。 岑归暄自小受尽冷眼和百般苦难,来自他亲父亲的,来自打杂奴仆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半死不活的那年因武功了得被皇帝看中,进京当了随身侍卫。 同一年,云康听说有渔民在某海域看到鲛人出没。 传闻鲛人纺织了得,可编出入水不湿的龙绡,眼泪可凝成珍珠,价值千金,若是从鲛人身上取一瓢油,还能制成油灯,长明不灭。 且云康对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甚是感兴趣。 他即日便起驾,携了几个侍卫一同去那海域抓鲛人,可鲛人族狡猾机警,他们耗尽人力连块鳞片的影都没逮到,云康气急败坏,打算和侍卫在山洞里歇一晚继续抓。 俗语说“得来全不费工夫”,云康在那个山洞里看到了梦寐以求的鲛人,娇娇弱弱,似乎是没有准备就离家出走,最后缺水晕在了这破小山洞。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3节 不听话的小鲛人自食其果,被居心叵测的人族皇帝捆住,用了两个晚上,回到京城。 养心殿后院有方池子,小鲛人被安置在了那里,他初来乍到,对所有事都很陌生,既害怕又惶恐。 不过云康对他出奇耐心,这要仰仗他是第一个现身在人族面前的鲛人身份,这让他得到了足够的关注和好处,基本要什么,云康都不会克扣他的。 云康下了命令,下人们根本不敢怠慢他。 小鲛人胆子日益养肥,端起了和云康平等的架子,云康怎么使唤人,他也跟着来,殿里的倒霉蛋被他折腾了遍,最后他把目光放在了每每和云康一同前来的岑归暄身上。 鲛人美则美矣,却是个蛇蝎心肠,打骨子里便把人族当蝼蚁,他让岑归暄跪在地上给他喂粥,让岑归暄和狗抢食,硬逼他吃下那在泥地里滚过的乌黑馒头。 那日心情不佳,鲛人随口找了个理由,命人在冰寒隆冬把岑归暄扔进寒潭,直到双腿失去知觉,落下病根。 岑归暄表面温吞隐忍,实则被恨意打磨出了病态心理,他每次盯着鲛人的脸,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鲛人千刀万剐,剁成碎块喂了外面的野狗。 岑归暄忍辱负重,暗地里拉帮结派、蓄养私兵,待羽翼丰满时起兵造反。 大辛九年,巨变。 岑家被血洗,岑归暄杀父弑兄,将所有折辱过他的人都下令处死,据说岑家哀嚎声响了足有一夜,这样一个残暴之人,却因为当初云康一纸诏令带他脱离泥沼的恩惠,生了恻隐之心。 他没夺云康的位子,反而自愿做个小小宰辅,默默帮云康整顿朝纲。 岑归暄反的是朝廷贪赃枉法的官吏,反的是对他不公不正的家人和世道。 云康逃过一劫,那鲛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他被岑归暄囚在了监狱里,终不见天日,每天吃馊饭咽冷汤,活得连狗都不如,岑归暄每天都会来,他来的时候手上总带着一把刀。 那把刀会贴在鲛人身上,生生刮取下一片生肉,岑归暄不让鲛人晕过去,他会时刻命人泼水,逼着鲛人清醒,清醒地看着野狗是怎么把那片生肉嚼咽下去的。 这般折磨数日,鲛人身上再没有一块好肉,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最后惨死在冰冷的狱中。 而云康因岑归暄不求回报的辅佐,暗暗生出了情愫,鼓起勇气和岑归暄互通心意后,两人达成美好结局,辛国在他们两人共同的努力下日益兴荣,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多好的结局! 多圆满的故事! 可惜雪郁在其中的角色是那条一路作死的鲛人,任务就是促进主角攻造反,主角攻一旦造反,他身上的肉就离进狗肚子不远了。 雪郁丧丧的:“我不想进狗肚子。” 系统不近人情:【你往好的层面想一想,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有进狗肚子的机会。】 雪郁:“……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系统下线了。 …… 青年预估得不错。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朱瓦红墙前,雪郁和青年被分开带走。 鲛人尚不能化出腿,也不能离开水太久,他被放到了一个半人高的水桶里,鱼尾得以放松。 周围应当是皇帝的寝殿,奴才进进出出,雪郁听到有两个尖嘴猴腮的小太监在窃窃私语。 “你说鲛人是不是真能哭出珍珠?” “那我哪能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见鲛人。不过啊,我觉得是真能,前些天不就有个小贩,嚷嚷着自己手头有鲛人眼泪,隔天就有富商来买。” 那太监伸出干枯手指:“你猜最后是什么价?二十两黄金!” “二十两?”另一个太监瞪圆眼珠,面部表情太大,眼角的深壑都被抻平:“我一年俸禄都没这么高。” “别说一年,几年也不见有这个数啊。” 太监咽了口干唾沫,听到庞大金额,眼里逐渐被贪欲填注,他偷偷瞟了眼桶里美如瓷玉的鲛人,虽已不能行人事,腹腔依旧回旋着热流,他讷讷说:“殿下还没来……” 对话听到这里,雪郁心感不妙。 “你要干什么去?不要命了你!” “悄点,你帮我看着点情况,我只是和他说几句话。” 雪郁紧皱眉,看着眼前朝他逼近的太监,心里砰砰跳,面上却淡漠:“不要轻信古籍,鲛人没有可以变珍珠的能力。” 那太监嘿嘿笑了笑:“你都听到了啊,我可不信,都有人说了这是真的。你别怕,我就要两颗,两颗就好。” 雪郁冷脸:“你就不怕皇帝要了你狗命?” 是句威胁、也是警告,太监却不以为惧:“皇帝抓你来不也为了这个?迟早要哭,不如现在先练练,省得到时遭罪,来,你平时是怎么哭的?” 雪郁心知和他讲不清,有些烦道:“滚。” 鱼尾掀起,桶里几蓬水有一滴是一滴全洒在了太监脸上,太监抹了把脸,看着那张蕴含怒意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更想逼雪郁流眼泪,还是更想摸摸雪郁。 总之,他伸出了手。 干如枯枝的手伸来过,雪郁盯着那张垂涎的脸,想吐。 也是这时,外面响起声音:“圣上来了!” 如同一道催命符,太监猛地缩回手,掀着衣摆,颤颤巍巍大步走回原地。 几道脚步声交错着走来,雪郁扶着木桶喘气,没去看是谁。 等到人走近了,他才慢吞吞抬起眼,在看到来人之后,雪郁僵了僵,还晕着红的眼尾更红了,脱离魔爪的侥幸心情还没升起便降了下去,他气得抿了抿唇。 ……这算什么,演员竟在我身边? 青年……应该叫云康了,云康换下长途跋涉后看不清花纹的衣服,冠冕加身,十二旒下的那张脸神情懒散,他略过两个太监,直直朝木桶边走。 “眼怎么红了?”云康半蹲,和小鲛人气得泛红的小脸平视,食指在他沾水的眼边擦了擦,绵绵软软的,惹得云康不引人注目地顿了顿。 雪郁心想你还真好意思问。 云康见人不理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拖长调子笑了笑:“在生气?不觉得很好玩吗?” 雪郁气闷地别过眼。 云康发出声低笑,正要命人把糕点端来,他倏地看到了地上的水渍,范围很大,云康轻挑了下眉:“你弄的?洒这么多出来,不怕又缺水晕过去吗?” 雪郁:“……” 他想换世界了。 这个世界结局又惨,主角受又气人,他还长着条尾巴不能走路。 见雪郁委屈地憋红了眼睛,唇肉抿得死紧,拧过肩膀拒绝交流,云康轻蹙眉,心绪陡转,他站起来,漫不经心地瞥向那两个太监:“刚刚发生了什么,地上的水怎么来的。” 及冠方才一两年,他的嗓音却不稚嫩,阴冷如蛇,原书里说云康是昏君,昏不昏暂且看不出来,震慑人的架子是有的。 那太监膝盖一软,还没怎么着,就把利欲熏心的同伴一五一十供了出去:“他听说鲛人产下的珍珠能卖大价钱,想趁陛下不在,逼鲛人给他流几颗……这、这水,是鲛人生气泼的。” 雪郁听得耳朵热了热,到底是把人地板弄脏了。 可也是那太监先来惹他的。 他偷偷抬起脸。 云康没在看这边,因为背对也不清楚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雪郁就听见他轻笑了声:“刚刚这么热闹啊。” 太监虚汗直流,砰地跪下,膝行到云康面前:“奴、奴才没有,是他在瞎说。” 这狗东西,明明自个儿也想去。 云康没理会,他轻瞥眸,在腰侧抽出把短刀,锐光闪了两下,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太监自己,直到空气中蔓开血味,太监才意识到自己手筋被挑断了。 血簌簌往外流,太监嗬嗬喘着气,眼珠里的光彩黯淡了几分,两三秒后,他张大嘴怪叫了起来。 疼,太疼了! 撕心裂肺的疼。 太监盯着自己的两只手,浑身都颤抖不止。 在抑制不住的惨嚎声中,云康转过头,对雪郁笑:“现在高兴点了吗?” 雪郁茫然地睁着眼,桶边搭着的指尖白了白。 发生了什么? ……云康把人手筋挑了?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云康也不见气馁,他把沾血的刀放在了匍匐在地的太监身上,借那身衣服擦了擦,擦干净了,才收回去。 紧接着,身后的侍卫大步踏来,训练有素地挎起太监的臂肘,那太监分明废的是手,脚上的肌腱也跟着断了似的,软得动弹不得。 古代没有外科手术,他算是个废人了。 不仅在京城丢了官途,以后上街也会遭人口舌。 太监被拖了出去。 殿内仅剩的奴才眼观鼻鼻观心,噤若寒蝉。 云康又问了一遍:“现在高兴点了吗?” 雪郁小脸淡白,不吭声,玻璃珠似的眼睛水汪汪的,水面下的鱼尾停止了摆动。 吓傻了。 刚沾过血的人皇风轻云淡,舒张了一下手指,在奴婢捧着的盘里拿了个糕点,半蹲下,递到小鲛人嘴边:“一天没吃东西了,吃一个垫垫肚子?” 雪郁不赏脸,别了下脑袋,云康拿着的糕点便擦着他嘴巴扫过,在红艳艳的唇肉上留了点碎屑。 目光在那碎屑上扫了扫,云康挑眉:“你不爱吃这些玩意吗?那你爱吃什么,我让下人去准备……还有这个水,是引的山泉,你认水吗?” 这话问得就像他认不认床一样。 雪郁还是不说话。 云康叹了口气,将糕点扔回了盘子里,再也没看一眼,仿佛鲛人不爱吃,这盘东西便失去了所有价值,他盯着雪郁漂亮的小脸,拖腔带调地开口:“不过是抱了你一下,别不和我说话吧。” “……要不你也抱回来?” 说着,他真捉住雪郁的手腕,想往自己腰上引,男人掌心滚烫,惊得雪郁眨了眨眼,往回抽手,急得总算说了句话:“你有病吗,我不想抱你。” 钳住的腕子滑溜溜的,很绵,细闻还有股香味,云康从未在男子身上闻过香味,大辛国不盛产香,就连女子都不常用香,而这个小鲛人却不同,好像浑身上下哪块地方都是香的。 云康目光深了深,松开手:“你们鲛人分不分男女?” 雪郁:“……???”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4节 小鲛人呆愣愣地看着他。 就连有些奴仆也忍不住扫了眼皇帝,这问题问得也太直白了。 雪郁明显不想回答。 云康滚了滚喉头,他是圣上,是九五之尊,以往没有人胆敢在他面前问而不答,这鲛人却屡次三番当哑巴,可离他近的侍卫瞧了瞧他的脸色,并不见有发火的势头。 他若无其事揭过这一茬:“你不想说也罢,这桶太小,我已经让人把后院的水池收拾干净了,以后那就是你的地方。” 雪郁装哑巴贯彻到底。 云康低笑,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一众仆从侍卫鱼贯而出,单单留了一人:“岑归暄,你觉得这鲛人如何?” 岑归暄? 一直当死鱼的雪郁仰起了头。 云康后面确实站着一人,刚才人多,他又站在后面,雪郁没有注意到他。 岑归暄一袭白袍,如星如月,眉如远山,像出尘不染的仙人。 他短暂地和雪郁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复杂极了,任是谁看了都知道他此刻心绪不平,在引起雪郁注意前,岑归暄收回目光,道:“尚可。” “尚可?” 云康嗤笑:“你说尚可,那便是上佳了,看来归暄也很喜欢这鲛人。” 岑归暄不语。 云康又在木桶旁蹲下,那只长手浸入水中。 雪郁紧张地舔了舔嘴角,黏连的睫毛颤了颤,长久不出声,声音有些软:“……你好好的,伸手下来做什么?” 云康又笑,水下的手调了个头,按在了小鲛人穿着的冬衫外面。 雪郁脸腾地一红,按住他的手怕他乱动。 天子之手覆有刀茧,停顿了下便抬了起来,指尖淌着水。 冬衫下手指进出的感觉依旧强烈,雪郁哪被人这么冒犯过,眼眶耸起红,他瞪着云康,就听这人拖着尾音问:“听说鲛人有泄殖腔,我很好奇,这么小,能不能吃得下人类的?” 第46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2) 寝殿内有三道呼吸声, 一道急促,一道平稳,一道压抑。 雪郁小脸白得让人心疼, 眼睛浸润,好像一晃就能往外冒水,他似乎不敢相信堂堂皇帝居然会问这种龌龊问题。 等了好几秒小鲛人都不说话,只是干瞪着自己,想哭不哭的, 云康舔了下舌腔,穿过冕旒往外看:“……你别哭吧,就因为我问了个问题?” 你不仅问,你还动手了! 雪郁扒着桶边的指尖抠紧, 脸颊飞上几抹红,那副气到快心梗的样子让人无法忽视,连表情都在控诉:“我真是低估了你的厚脸皮程度, 那种问题,你都能问得出口,不愧是人皇。” 仿佛听不出他话里阴阳怪气的刺,云康轻挑了下眉梢:“第一次见鲛人,难免有些好奇,你若是不喜欢, 我下次不问了。” 雪郁又抠了抠木桶:“第一次见,你就可以骗人, 可以当着我面挑人筋骨, 可以问我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该问的问题, 你的第一次也太厉害了, 下一步呢, 你打算干什么?” 可以说是字字带讽,被嘲的人皇静了几秒,改蹲为站,雪郁还以为他要对自己干什么,他却是从旁处拿了块什么小玩意,搁到了雪郁手掌上。 那是块紫檀木雕,有方有圆,纹理细腻,雕得很巧,小鲛人茫然地和那雕对视了两眼,仰起脑袋时顺势问:“什么意思?” 云康目光幽幽:“赔礼,给大辛国第一条鲛人赔不是。” 雪郁不适地皱起眉。 这个世上有一些双面人,前一秒对着人捅刀子,后一秒便可对人掏心掏肺,云康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他拿着木雕,嘴巴还没张开,外面有道沧桑身影抢先进来,那太监对云康行了一礼,语气匆忙道:“陛下,梁将军求见。” 雪郁脸色跟着云康变了变。 梁将军,这个人物在原书中的作用举足轻重,他是朝中少数算得上廉洁正直的清官,不到花甲满头虚白,有一半是操心操的,云康不管的他管,云康管的他也要来掺一脚。 云康低啧:“说朕不在。” 太监挠了挠腮,一脸难色:“奴才用这个借口打发过了,赶不走,梁将军说他亲眼见您进的寝殿,今天他时间多,等得起陛下。” 话都说这份上了,云康心知躲不过,目光深沉:“他这次又要干什么?” 太监回忆着老将军气势凌人的一幕,将他的话无遗漏地重复道:“他说要和陛下商议加强南方兵防一事。” 冕旒轻晃,云康不虞地甩了下袍摆,他现在还坐着皇帝的位子,再怎么不想操闲心,也得应付这家门世代忠良的老将军,云康轻扫了眼桶里的小鲛人,拢起衣袖,随太监往外大步走去。 他们一走,殿内只剩下两个活人。 雪郁动了动鱼尾。 似乎刚想起旁边还有一人,他抬起眼,朝岑归暄看过去,男人一怔,迅速移开了目光。 雪郁愣了愣,不明白岑归暄为什么这样。 方才也是,一旦和他有什么目光接触,岑归暄都会快速挪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偶尔和他对上的眼神中,还总含着几分憎怨。 对,是憎怨,是嫌恶。 这份嫌恶让他在只有雪郁的空间里待不下去,轻拢袖口,打算离开殿内,只他还未转身,他的衣摆便被人拽住,岑归暄心口一跳,瞳孔微缩地去看那只拉着他摆边的软手。 雪郁趴在桶边,手有点潮,但也更软了,就那么揪着人,他看着岑归暄,颇感好奇地问:“殿内炉火也不算旺,你怎么那么红?” 岑归暄别过眼,闪躲着目光:“……何意。” “你看看自己就明白了,手或者脸。” 岑归暄还真抬起了自己的双手,而后他理解了雪郁为什么会这么问。 男人白衣似雪,仙姿佚貌,可现在却像是被放进蒸炉里蒸了几圈似的,露出来的地方没有一处不是红的,活像炸虾。 雪郁又问:“为什么红成这样啊?” 岑归暄本想避而不答,可被拽着无法走,又担心用强的会使木桶翻倒,他似是憋急了,板着木头脸,嗫嚅着有心不让人听清:“我在大辛,未曾见过你这般长相的。” 他这样说,又是这种反应,很明显是在说没见过雪郁这么漂亮的。 这是其一,真正让他烧起来的,是雪郁刚刚不想被碰时发出的不悦哼哼,软乎乎的很好听,不过这点说出来太失仪,岑归暄没说出口。 雪郁没料想原因是这个,眼睛微微张大,眸光润润的,像流着无尽的春色:“可你的表情不是这样说的,你的表情在说,你很讨厌我。” 岑归暄微愣,他对上雪郁的小脸,脖子上的红又翻了一度,低声道:“二者并不冲突,你……别拽着我了。” 雪郁轻扬眼尾:“可你会跑,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还要找机会怎么欺负你呢。 岑归暄道:“我不会,你要和我说话的话,我不会跑。” 雪郁点了点头,松开了那被自己拽皱的可怜衣摆:“行,那我问你,为什么讨厌我?” 岑归暄顿了两秒,硬邦邦地说:“你会欺负人。” 雪郁那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被听到心声了。 他镇定地舔了舔唇肉,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冤屈:“要是我没记错,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我对你做过的事,顶多是拽了下你的衣摆,这样就算欺负你的话,你也太好欺负了。” 岑归暄不回了,眼里闪过几丝复杂。 雪郁又问他:“你的衣服是金子做的吗?” 岑归暄生硬道:“不是。” 雪郁:“你讨厌我?” 岑归暄:“……是。” 雪郁:“那你刚刚那句话,是在我说好看的意思吗?” 岑归暄:“是。” 一问一答,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要不是他头发浓密,雪郁都要以为他是打哪家寺庙里跑出来的笨和尚了。 雪郁搭着桶边,轻轻叩了叩,他望着岑归暄,问道:“讨厌一个人总要理由,我想听听你的理由……别再说什么我会欺负人,换一个。” 岑归暄又不回了。 几轮下来,雪郁摸清了他的脾性,正经到不行的君子做派,不擅长撒谎、伪装,问什么回什么,但问到他觉得过分的问题时,就会直接闭上嘴当哑巴。 雪郁停了继续问的兴致:“我还有些话要问你,但今天想先休息了,以后还能不能找你?” 今晚他要好好想想怎么做,才能逼岑归暄造反,现在岑归暄只是讨厌他,这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恨他才行,跪着喂粥、和狗抢食这种侮辱人格的做法,他暂时不想用。 小鲛人往后拨了绺散在前面的头发,小脸通白,在水里待久了,那件冬衫浮起,若是在后面,应当能看见一截细软的腰身。 岑归暄快速敛下眸,被烫了声带似的,惜墨如金地说:“……能。” 雪郁想了想,试探道:“那明天?” 男人犹豫了几秒,声音低了下去,听不出什么情绪:“明日不可,我在巡州有要事办。” 岑归暄自小习武,天赋异于常人,即使深居宅中不可外出,也能拿树枝落叶苦练,后来府上办宴人手紧缺,他被要求出府买药,也是那一日,他救下了被囿于敌国刺杀的云康。 以一敌十,自此名扬满京城,是一代天骄,是一代枭雄。 朝廷用得到他的地方很多。 几乎每日都有许多事需要他在旁辅助,忙的时候,连口馒头都吃不上。 雪郁也没勉强,说:“后天?算了,你有空再来吧,不出意外我应该都在后院池子。” “子”字一落,岑归暄立马嗯了声,过了几秒,他反应过来自己似乎答得太快,那张木头脸又烧了起来,雪郁看着看着有些讶然,心想,怎么有人比他还能脸红啊,他也没说什么吧。 岑归暄不去看他,低着头,征询意见般问:“……那我能走了吗?” 雪郁扬眉:“可以。” 如听到解放天下的赦令似的,岑归暄紧张提着的那口气松了松,他见小鲛人仍看着自己,身上已经红到不能再红了,他活了二十余年,头一次被敏感的体质困扰。 岑归暄没法再待,脚步匆匆地往宫殿外走去。 …… 宫殿内仅剩雪郁一个。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5节 雪郁在脑海里和系统聊天打发时间,隔了一阵子,有奴婢进来问雪郁需不需要换地方,木桶内狭窄又放不开,雪郁马上就点了点头。 过了几分钟,他成功搬到了新地方。 系统打量了几眼,评价道:【有山有水,全露天,还不错。】 雪郁也觉得好:“点赞。” 系统叹了口气:【就是有点不隐蔽,你和男人**,容易被人看见。】 雪郁大惊:“……?不会说话闭嘴!” 系统一副看破红尘的口吻:【怎么了,戳你肺管子了?】 雪郁觉得他在嘲笑自己前两个世界翻车,并且有证据,怒道:“……滚啊!” 雪郁强制让系统下线,继续高兴去了,不过这份高兴没持续多久,到第二天,雪郁就彻底蔫了下去,从早到晚,奴才换了两次餐盘,每次都是满当当的。 想来是梁将军缠人缠得厉害,雪郁这一整天都没见到云康的身影。 他趴在池子边,睫毛恹恹地耸动。 今天是阴天,一直没出太阳,他的小脸却红通通的,心肺躁郁,奴才端来的晚膳一口没动。 他的尾巴太不舒服了,从尾鳍到柔韧的腰肢两侧,像有无数蚂蚁在爬行啃噬,泛起细密难忍的痒意,渗透肉里肉外,从早上起就这样,现在都没好。 雪郁眼神失焦,唇肉张了能塞下半个指头的小缝,呵着热气。 活色生香。 路过打扫的杂役扫上那么一眼,呼吸登时便急了急,那小鲛人的表情,真像有男人抵在他后面干了什么似的。 雪郁似乎看到他了,勉强支起胳膊,有气无力地喊他:“请问,知不知道云康在哪?” 杂役那一瞬间的表情怎么形容呢,惊中带惧,惧中还有几分急切,左右看了看,心想这鲛人也太胆大了,皇帝的名讳怎么可以直呼,那被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不过转念一想,鲛人或许不懂京城的规矩,不知者无罪,情有可原。 杂役在心里自行为雪郁开脱,他紧张地拿着扫帚,不敢直视雪郁,唯唯诺诺:“陛下现在应当在用晚膳。” 还有心思吃饭。 雪郁放在池边的手收紧,咬了咬嘴里的肉,忍下奇怪的痒意,轻轻软软地拜托道:“麻烦你帮我把他叫来,就说我有要事。” 云康走之前下了道旨,无论鲛人有什么需求,都要及时向他禀报,可杂役几乎忘了有这道旨意,好像雪郁拜托了,他就去做了。 杂役跑去寝宫请人时,云康刚用筷子夹起一块鲜滑鱼肉,连放到口中的机会都没有,他便搁下筷子去了后院。 云康换了身轻松的劲装,衣摆下是一双黑纹靴,他几步到了池边。 小鲛人正趴着,把脸全埋进了胳膊里,池水平静,那素来活跃的鱼尾不见摆动,像蔫了的菜心,云康低笑:“怎么,饭也不吃,又在闹什么脾气。” 下人来报过几次鲛人拒绝进食,他当时正忙于对付官宦,没来得及问小鲛人到底是嫌饭菜粗劣不合口味,还是单纯想和他叫板作对。 云康命人挑起灯火,半蹲,说得上耐心道:“火急火燎把我叫来,还趴着做什么,抬起头,和我说是想骂人,还是想提什么要求?” 小鲛人维持着趴在池边的姿势不动,唯有呼吸明显了点。 他不说,云康便自己猜了起来:“不爱吃御膳房做的菜?” 雪郁不动。 云康:“池水不舒服,喜欢海里的?” 雪郁没动静。 云康又问:“一整天都待在池里,嫌无聊?” 依旧没得到回应。 君王耐心告罄,男人眸目深暗,在埋首的小鲛人身上巡视了半晌,忽然抬起头,烛火幽邃,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引得众杂役寒毛倒竖,兢兢战战地听到他问:“还是说,哪个奴才惹到你了?” 他一个个掠过那排恨不得缩土里的仆役,那语气里似乎有笑,又像没有:“宫里人太多,总有些不听话的。” 雪郁仰起了脸,那小脸泛着春意的艳红,他挑眉,还没感觉到不对,继续用那种似认真又似恐吓的口吻道:“你不说,我就问他们,一个一个问,说不出来我就割了舌头,你看这样好不好……嗯?” 云康话音截止。 小鲛人不知何时朝他伸起了双手,盈香的指尖离他肩膀只有半寸,黑瞳湿润,语气有些娇:“不想待池子里。” 要抱。 男人猛地住了嘴。 云康眼皮不停地跳,肩背的肌肉束瞬间绞在一起,他望着雪郁潮湿的唇肉,凝眉不语,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似乎在提醒自己,他贵为天子之躯,起码在仆从面前,不能自贬身份,去抱一个鲛人。 ……更何况,还是一个将来有可能会危害辛国的歹毒鲛人。 他警觉地离那两只手远了点,可那飘过来的香却扰了他的神智,云康想起了在轿车时那软得心颤的手感,他现在都能清晰回忆起,小鲛人身上哪块是软的,哪块是绵的。 旁边的太监乌纱帽都快吓掉了,他掀着官服颤巍巍走向池边,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赶在云康发火前,太监啜喏地开口:“陛下今天操劳了一整日,未曾歇息过,还是让奴才来抱你吧……陛下?!” 云康穿过小鲛人娇细的手臂,把人抱了起来。 池水哗啦啦往下掉,云康搂着那件浸了水发沉的冬衫,自己身上的衣袍和里面的亵衣都湿了个透底,他皱眉看了眼雪郁的脸,其他地方都很白,两颊的红意却跟涨了潮似的四散。 小鲛人软答答地依附在他臂膀上。 老太监惊恐地和雪郁对视。 雪郁:“?” 老太监用气音恍惚说:“陛下太强悍了。” 雪郁:“??” 雪郁怒,还以为他在内涵自己重。 老太监却说:“现在是冬天啊……” 鲛人喜水,不畏寒,云康却不同,是正儿八经的肉身,可瞧瞧现在,身体都湿透了,半个哆嗦都不打,脚步稳得令人发指,年轻人到底是体魄强壮啊。 雪郁不知道老太监在背后伤春悲秋地感叹自己老了,他窝在云康肌肉分明的胸膛前,鱼尾上下啪啪翻腾。 云康顶着一头他甩出来的水,面色发寒,似乎是想训斥的,和小鲛人困惑的眼神一对,合住了薄唇,他稍稍拢紧手下娇兮兮的肤肉,大步朝寝殿走去。 老太监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被看不见脸色的人皇叫停脚步:“回去吧,不用候着了。” “喏。”老太监蹒跚地停在宫殿前,目送云康进了寝殿,他长吁短叹地再次感慨陛下的身体素质,正要遣散后面惊魂未定的仆役,余光一扫,在慢慢合拢的大门里看到了那条鱼尾。 老太监目光定住了。 不知是烛火问题,还是老眼昏花,他似乎看到那条漂亮尾鳍有些发虚,颜色变淡了,接近于透明。 刚来的时候是这样的吗? 好像不是。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难不成池里的水质真有问题? 根据稀少的资料记载,鲛人对水质也有要求,差的水质对他们来说无疑具有很大的影响,就比如北方人去到南方,会因为水土不服产生食欲不振的症状。 可是……那池里的水,是陛下让人引的海水啊。 问题得不到解答,门已经合了起来。 寝殿内,云康把湿淋淋的小鲛人放到了自己床上,他走到一边升起碳炉,手指绕上锦带,面色不快地把那身衣服解开,随手扔到了地上,等奴才明天收拾。 他重新换上新衣,转过头,瞥见雪郁软滴滴趴在他床上,不仅脸颊、手指,连衣服卷起露出的小腹都蹭在那床冬被上,眼皮又是一跳,嗓音喑哑:“……忘了你还是湿的。” 被子不能盖了。 床湿没湿也难说。 抱一次鲛人,费一件衣服,费一床被褥,成本还挺大,云康舔了舔上颚,目光辗转在床上,注意着鲛人的一举一动。 雪郁揪着点枕头,大脑天旋地转,不顾自己乱蹭衣服越卷越起,他支起手肘,用手哆嗦地去摸尾鳍,指尖颤颤抖抖,水珠掉在床上、地面,他张开唇肉:“尾巴……” 后面的字句都很模糊。 一道阴影覆下来,雪郁抖了两下,努力去看,是男人抽枝拔高却不见青涩、躯背注满紧韧血肉的身体,云康站在床边,微微躬身,凝眉问:“说了什么?尾巴怎么了,没听清。” 雪郁看着他:“尾巴好疼。” 云康喉头一滚。 所以一整天不吃东西,蔫在池边,细声娇气让他抱,还在他床上摸自己尾巴,都是因为尾巴疼? 云康半阖着眼皮,看他那只白如春雪的手,发着抖摸那条尾巴,两只手负在背后没动,淡声问道:“哪疼?” 雪郁:“都疼。” 云康:“尾巴上下全疼?怎么疼。” 雪郁嫌他多此一问,这话应该在大夫面前说,而不是和他说,抿了抿唇,忍着性子回他:“全疼,又疼又痒,像被火烧了一样,从这里开始。” 纤长的手指在自己腰根上比划了一下。 云康目光滞留,在雪郁被他炙烤般的目光盯久,忍不住拉了拉冬衫后,才想起说话:“我去叫人,但先说明一点,人族的大夫不一定能诊断出原因。” 他说完,转身欲走。 雪郁在身后叫住他,睫毛低垂,声音喏喏:“我渴了,想先喝水。” 一日不进食不进水,他肚子干瘪,嗓子干哑,躺都要躺不住了,云康似笑非笑:“现在知道说这些了,摆在你面前的时候不想喝。” 雪郁当没听到,直视他,眼尾通红:“能不能给我倒水?” 云康嘴唇抿了抿,他眉阔较常人深了些,不作表情时会显得有些狠佞。 要不是有尾巴走不了路,雪郁也不会这样要求,他见云康不吭声,又问了一遍。 云康总算有了些反应。 放在往常,他定要嗤笑。 雪郁是他见的第一个鲛人,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没了他可以再抓,大辛国第一条鲛人的地位,有了新鲛人之后,将会变得一文不值。 所以雪郁该清楚,现在居于别人的屋檐下,见好就收才是上上之策,刚来便让一个万人之上的皇帝去抱他、伺候他、哄他,那将来,岂不是要踩在那万人之上? 胆大妄为。 不知天高地厚。 云康心潮翻涌,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森然,他想警告雪郁多少注意分寸,但还没开口,便发觉自己已经给那盏茶杯斟满了水,再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在床边,眼不眨地盯着雪郁喝水。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6节 小鲛人喝水像舔又像抿,别人一两口喝完的事,他分了好几口,喝完,又心安理得地递给了云康。 一时分不清谁是皇帝。 云康捏着那盏茶杯,手背跃青,沉默了两三秒站起来,准备去外面叫御医,他掸走手上的水,忽而瞟见什么,顿住:“你的尾巴……以前是这个颜色吗?” 雪郁有点糊涂:“是啊。” 云康拧眉:“不是。” 以前是墨蓝,现在是淡蓝。 颜色还在继续往下淡,那股让人焦灼的疼痒感如被匝在了皮肉里,雪郁不舒服得想去挠,手伸到半空,被男人扣住:“……干什么啊?” 他顺着云康的目光,下一瞬也呆住了,他看到自己的尾鳍在消失,从小腹到上宽下窄的尾部,那些由浅到深过渡的、相嵌簇叠的鳞片,此刻一路变淡,象征着鲛尾的肌理在幻化。 幻化的过程持续了两三分钟。 这段时间里他和云康谁也没说话。 直到那鲛尾完全消失。 变成两条滑腻腻的,比宫里女子还要白的腿。 很细,膝头微粉,小腿上每块肤肉都白得均匀,仿若草原归属国每年上供的奶。 雪郁怔愣地眨了两下眼,想起系统和他说的话,原主刚过鲛人族的成年期,这段时间尾巴会不稳定,有时会变成腿,有时会变回鲛尾,过段日子才能自由掌控。 他还没好好看自己阔别已久的腿,一张被子猛地掀下来,由脚到腰都被牢牢盖住。 ……什么东西嗖一下子? 听到隐忍低促的呼吸,雪郁懵懵地抬起下巴,然后看到了细微滚动的喉结,以及眉弓较深的黑目。 云康在看着他。 那是属于龙精虎猛的、一个男人的眼神。 深沉、火热、难耐。 第47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3) 殿内炉火烧得蓬旺, 小鲛人身上没遮全,欲遮还露地显出了几根玉白脚趾。 这下连雪郁都觉得突然,他还愣着, 连呼吸都不敢太过分。 云康眸光深幽, 牙齿过度紧咬,眼中是雪郁小脸发痴的怔愣样子, 方才还胆子很大地差遣他倒水, 现在倒知道害怕了。 他的手隔着被子搭在雪郁腿上, 此刻不着痕迹收回, 轻滚喉头,道:“自己要变腿都不知道?” 雪郁小心吞咽,把脚滑进被子里,犟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是我第一次变出腿……被子是湿的,好凉。” 略带抱怨的语调让云康又好气又好笑,还好意思提, 是谁弄的? 云康长手手脚, 八尺有余, 尚衣监为他造办的衣服都是最大尺码,他自己穿很合身, 若是让雪郁穿,那定要长出好几截, 现在又晚了, 云康只能把自己一件外袍拿给雪郁捂着。 还好有炭火盆, 也不算太冷。 床前的御桌离得很近, 放着一摞摞明黄卷轴, 砚台里是研磨出的文墨,除却这些,还有几盘蜜饯,大多是桃脯和糖姜片,是御膳房怕云康吃多了油荤解腻用的。 云康似黏在鲛人上的目光总算移开,他坐在桌前,长手执起卷轴摊开。 原书中云康虽昏庸无德,却也体恤民情,哪处出了旱灾,哪处发了洪水,他都不吝啬于开国库救济,可狠起来也是真狠,他手上沾的人命不说百条,也有好几十条。 雪郁蹭到床边,瞄了眼那卷轴,小声问:“你在看什么?” 他凑过来得太突然,云康顿了顿,目光在小鲛人刚长出来的两条腿上停下,很白,以前只有上半身类人,现在长出腿后便白得非常明显。 云康扣紧卷轴,声音无端嘶哑发沉:“朕看的东西,你应该不太想知道,不过说给你听也无妨。” 雪郁不清楚自己想不想知道,但这刻是真不感兴趣了,男人说这话时眼底暗得幽郁,直勾勾瞧着人,烛火在他脸上摇曳,衬得他状若厉鬼。 雪郁缩了缩娇小的肩膀,表情怏怏:“……还是别说了,不太想听。” “朕在看历朝历代是如何惩戒试图祸乱朝政之人的。” 他不愿意听,云康却来了兴趣,淡白的唇角上勾着,指腹轻轻刮扫着卷轴,眼神里含着谁也猜不透的意味:“每位君王的处理方式都不同,其中有几个手法很有趣。” 还以为要说什么鬼故事,雪郁的眉头松泛了些,摆出在课堂听天书时的木讷表情。 云康似乎看出他在走神,眼睛眯了些,一字一句说得极为明晰:“太雍三年,有奸佞之徒企图挑唆群臣造反,后被发现,官吏将他埋进土里,用刀在那颗露出的脑袋上切割,直到把头皮生生扯出,做成小孩爱玩的双面鼓。” “和安八年,同是有人兴风作浪,他被两名官吏捆住手脚侧抬起,从腰处被活活砍断,刽子手把握巧妙,上半身器官都还在,即使被断成两截,他仍留了口气,在地上爬行数久才死亡。” “沁余四年,作乱的人被剁了手掌和脚掌,身上的肉被丢进了热水滚沸的大锅里……” “徽忻二年……” 男人声音低醇,表情愈发阴森冷然,在讲到第四则实例时,一只软和的手从眼前划过,雪郁小脸困顿,眨了下浸着湿水的睫毛,带着打断人的不好意思,小声说:“我想吃那个,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 小鲛人表情和以往并无不同,神态软绵,声音发娇,眼睛水洗过般亮澄澄的,云康紧咬的腮边动了两下,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良久,声音沙哑地问:“……想吃哪个?” 雪郁隔空在那盘果肉饱满硕大的桃脯上指了指。 半秒后,他心满意足地拿到了云康给他递过来的桃脯,还没咬住,用帕巾擦手的男人,状似不在意般开口道:“你刚刚有没有听见朕在对你说什么?” 雪郁心虚地舔了口沾上甜味的唇肉,半个字没听进去,还要糊弄:“有啊,都在听,你可以继续说。” 沁凉探究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小鲛人不见惧色,也不见慌乱,若是装的,那他实在装得太好了。 被云康这么看着,雪郁也没觉得手上的东西寡淡,他太饿了,神经自然迟钝了些,慢吞吞地,举着桃脯送到了嘴边。 云康目光滑到桃脯上,瞳孔猛地一缩。 眼前的人披着松松垮垮的袍子,伤风败俗地露着小腿,隐约能看见些膝盖上面丰腴的媚肉,他手里拿着的桃脯极大,果肉硕满,是那盘蜜饯里最长、肉最多的,被放到嫣红小口边时,惹起云康怪异地拧了下眉梢。 小鲛人什么都是小的,嘴巴尤甚,那张嘴恐怕张得再大也塞不进多少东西。 桃脯分明没有大到恐怖的地步,他却没来由地冒起一个荒谬想法,如若一口气全部吃进去,会不会把嘴巴撑坏? 云康不知道是所有鲛人都长这样,还是单就雪郁一个,他堪称用力地握着卷轴,看雪郁嚼咽着桃脯,过了许久,说:“明日上完早朝,让尚衣监给你量制衣服,没有合适衣裤前,不要在外面出现。” 外面天太冷,雪郁也不想到处乱跑,这么说恰好逢了他的心意,他装作为难地停了几秒,点了点头。 “你不继续那个,历朝历代的事了吗?” 云康顶了下舌腔,神色意味不清:“你也不会听,还问什么?朕说再多,在你眼里,也不及一块桃脯来的诱惑大,安心吃吧。” 雪郁缓慢地眨了下眼,心想,云康自我认知也太准确了。 没有人在耳旁嗡嗡,他低头小口吃起桃脯来,云康垂眼处理着政务,看着专注,却很神奇地知道周围的情况,雪郁一块吃没了,他就递上一块,也没想把果盘直接端过去。 云康抚了抚指尖,破天荒产出一种喂养仓鼠的错觉。 吃了有四五块,雪郁胃就被填饱了一半,他见外面天色完全擦黑,刚想问云康附近有没有没人住的寝殿,让他凑合歇一晚,两条腿蓦地就泛起痒。 尾鳍、鳞片从末到头覆没了两条腿,那条线条标致的尾巴又重新长了出来,满打满算连半个时辰都没有,这条鲛尾又重见天日了。 云康顿了下,本想让雪郁在殿内休息,现在没必要了,也不知打哪涌上一阵焦躁,他把卷轴放回御桌:“改日找个清闲的杂役,你有腿了送你去寝殿,有尾巴了再送你回池子里,这么苦的活,须长俸禄。” 雪郁没接茬,又吃了几块糖姜片,软滑的手臂很自觉地搭在了云康的臂膀上。 男人脊背在他靠过来的那秒发紧了些,操练出的鼓硬肌肉硌得雪郁不太舒服,他找到云康身上稍微不那么硬的地方,窝了进去。 云康看他:“你还知道朕是皇帝吗?” 雪郁也盯着他:“知道,但是外面的人都被你遣散了。” 如果没遣散,你就钻他们身上了?那些仆役手脚驽钝,怎么会把你抱舒服? 云康眉眼沉郁,心里杂七杂八想着这些,手里顺势搂住了雪郁,而后眉毛又是一凝,小鲛人很瘦,虽然有肉感,但抱住他的一瞬间,云康只想让御膳房多备些长肉的菜。 雪郁被云康送回了池子里。 男人临走时,身上新换的衣服又干湿交加,他甩了甩衣袖,声音不听喜怒:“你要喜欢蜜饯,便让下人拿,要尾巴疼,便让人来叫朕,不要让朕又听见你绝食。” 雪郁敷衍地:“嗯嗯。”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云康走后,雪郁没睡多久,尾巴又泛起不适来。 他悠长地叹了口气,从池里起来,披上那从寝殿里捎来的外袍,边拿起池边堆着的手巾,边恼怒想,这样换来换去的,是不是要在池子旁边安个床才行? …… 一更天,到了宵禁的时间。 红墙黄瓦的皇宫里没有半丝烛火,幽静无人的小径上,有个步履轻捷的男人在走,是刚从巡州回来的岑归暄,他在往去侧房的路上走,须臾后忽然停了下来。 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一旦有承诺,心里便压着事,他还记得白天答应雪郁要去找他的事。 雪郁现在睡了吗? 岑归暄轻敛眉目,半晌,那抹状似仙姿的身影调转方向,朝池子那边移动。 遥遥的,岑归暄听见有水珠在滴答,他怔了两三秒,屏气看向声源处,只见池边立着个人,那人裸足披袍,背对他,下面朦胧地露出两条细腿,纤白带媚,足以勾得人半死了。 “岑归暄?不是说今天要办事不来吗?” 捏着手巾的小鲛人很快发现了他,脸上难掩惊诧之色。 岑归暄比他还要发震,来不及想雪郁为何多出了双腿,也来不及想他为何这么晚未睡,更想不到现在该说什么,男人如被放进开水里煮沸了似的,全身上下红透,颤着五根修劲手指,挡住了脸。 雪郁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捂住自己的半张脸,问:“怎么了?捂脸做什么?” 岑归暄手指抖得稳不住,闻言抿唇不说话。 雪郁倍感奇怪:“是我见不得人还是怎么,让你跟见了鬼似的。” 岑归暄这回说话了:“……不是。” 搞什么啊,不是的话遮什么,雪郁仰头凝视比他高大许多的男人,轻蹙眉:“别挡着。” “放下。” 岑归暄乖乖放下了手,只不过依旧红得像别人怎么他了似的,甚至不敢去看雪郁,他眉眼清冷地垂着眸子,翁声道:“今夜太晚了,我明日再来寻你。” 雪郁叫住岑归暄:“等等。” 男人停住,跋涉一整天,不见风尘仆仆,反而更身姿卓越,他看天看地就是不往前看,薄唇轻启,尚未问雪郁叫住他有什么事,手里就被塞进了一块帕巾。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7节 岑归暄身上敏感地发热,干涩道:“……这是?” 雪郁仰起下巴,那两瓣唇肉很红,仿佛还泛着沉香,他抖了抖肩膀上的袍子,寻求帮助似的轻声说:“我身上水好多,你帮我擦一擦吧。” 岑归暄猛地一僵,只恨不能埋进衣领的脑袋因为雪郁这句话抬起,他不想看的,却不由自主看了。 那具身子确实如雪郁所说有很多水,全身上下的面料只有那件宽大的袍子,膝盖往下的地方展露无遗,不仅脸蛋是湿的,嘴巴、双手、小腿也全是。 ……如果真要帮他擦,是不是连这些地方也要碰到? 第48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4) 皇帝身边的贴身侍卫都个赶个的厉害, 岑归暄可以说是最厉害的那一个,可他现在却因为两三句话,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他看见小鲛人浑身湿淋淋的, 袍子披得不规矩,歪歪斜斜,除了两条小腿, 还能看见点其他的肉。 古人性子里多少有几分保守,他觉得雪郁这样穿不对, 但又觉得很好看。 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矛盾。 岑归暄莫名出了很多汗, 大脑热得不甚清晰, 对着那双春色摇荡的眼睛, 口舌发燥地想, 雪郁刚刚叫他做什么来着? 对,帮他擦身子。 可这怎么可以, 虽同为男子, 让另一人碰自己的身子, 实在太说不过去。 岑归暄手心湿濡,滑得握着的帕巾都要掉下去, 雪郁像是等得急了, 主动朝他靠过来, 身上似乎有勾人的气味,那气味让洁白清高的男人连连往后退了几步:“这样不可。” 雪郁:“嗯?” 岑归暄低垂着眼, 和雪郁保持着泾渭分明的距离, 身上热得怪异,让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合规矩, 你还是亲力亲为为好。” 说罢, 男人把那帕巾重新归还给雪郁, 轻轻颔首,只是他这一低头又瞥见两条雪白,眼皮微跳,甚至没去看雪郁是什么反应,便仓促离开了池子。 回偏房的一路岑归暄都大脑空白。 他推开房门,和寻常一样挑起烛火,拂身坐在桌前,在昏昏暗暗的光线中拉出柜子,修长的手略过一堆瓶瓶罐罐的创伤药,拿起了那本放在角落的小册子。 小册子封皮陈旧,看起来年代已久,不过上面的字迹很清晰,没有任何阻碍阅读的墨点。 岑归暄眉心轻轻靠拢,把泛黄的纸页往后翻了翻。 陛下听闻海外有鲛人、起驾去寻却几日未果、最后在岚水山捕获了一只离家出走的鲛人…… 到目前为止,所有事情都和册子上说的一模一样,甚至雪郁第一次和他说的话都一字不差。 那么下一步…… 岑归暄微乱的呼吸逐渐平稳,身上翻起的红慢慢消退,他一页页浏览过那些惨无人道的恶行,嘴唇轻抿了一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雪郁是个坏人,以后应与他少些来往。 …… 最开始,原主并没有对岑归暄用那些侮辱人格的手段,他先是看中了岑归暄的外貌,用尽各种腌臜法子逼迫岑归暄和自己苟且,没能成功才生出恨。 他阴毒手辣,折磨人的花样层出不穷,岑归暄后期几乎被他虐得体无完肤。 雪郁回顾了一晚上剧情,心中已经有了计策,他虽然见不得血,但恶心恶心人还是可以的。 尚衣监办衣效率还行,几日后便为雪郁送来了几套衣服,送得也是巧,雪郁这几天变腿变得很频繁,一送来,他就穿上新裁的衣服,出了后院。 路过的杂役瞧见他,莫名其妙有点口渴。 小鲛人很漂亮,那两只露出的手白得慌,白过了头,还晕出点桃粉,每根手指都十分娇细,仿若凝出的脂,只怕放在口中舔一舔都是甜的。 云康下了旨,不可怠慢了鲛人,于是有奴才壮着胆子迎了上来:“有、有什么奴才可以帮忙的?” 雪郁朝他看过去,见眉清目秀的小仆役通身发红,奇怪地皱了皱眉,心想,岑归暄那说几句话就这也红那也红的毛病,怎么还人传人了:“……没有,我有些嫌闷,想出宫走一走。” 仆役低眉顺眼道:“好,那您务必在宵禁前回来,否则会进不了宫。” 雪郁嗯了声,朝门口走去,因为云康的指令,他可在宫中自由出入,门口的侍卫看见他,也没想着拦。 宫殿恢弘磅礴,侍卫正为雪郁放行,与此同时,一道清逸飘飘的身影从外面走来,他低下头去拿令牌,再抬起时露出了一张养眼的脸。 雪郁等的就是他,轻舔了下极艳的唇肉,手指坏心眼地动了动,抓住了男人的衣袂:“岑归暄。” 嗓音轻甜,像一方的吴侬软语,岑归暄听到那声音,应激般抽回自己的衣袖,他顿了两秒,看向雪郁,轻滚了下喉头:“……嗯,你要出去吗?” 雪郁点了点头:“来京城这么多天,还没去外面逛过。” 像是怕他走,那只肤肉柔软的手在说话间又抓住了他,岑归暄曲了曲手指,遏止住从肺腑升起的躁意,别过眼道:“城外不同于此处,人多混乱,盗贼遍地走,你若非要出去,最好找随从陪同。” 雪郁神色赞同:“我也这样想,所以就叫住你了。” 岑归暄一愣,耳垂边缘涨满了血,他拉住自己的袖子,一点点抽回来,嘴上麻木不仁地拒绝道:“我还有很多事要办,抽不开身,你有优待,可去内务府要一人陪你。” 雪郁生怕气不死人一样,又去揪他袖子,知道岑归暄不喜欢自己碰他,在他想抽回袖子时还故意拉住了他的手。 仿佛没看到岑归暄骤然变僵的脸色,雪郁看着他说:“我信不过他们,要是我在街上突然变回来,他们不能最快速度压下人群躁动。” 难道他就能吗? “你能。” 说不准是因为这两个字,还是手背上滑嫩嫩的软肉一直在动,岑归暄像是烧起来了似的,通体筋脉在高温下融化,大脑思考不了了,稀里糊涂地就跟上了雪郁。 京城第一街乌泱泱都是人,店肆林立,有挑担奔走的、有驾车赶路的,商贩吆喝叫卖,酒客吃肘子喝烈酒,随处是平凡可见的市井人生。 岑归暄很混乱,在雪郁带着他路过一个个倚门卖笑的歌姬,甚至坐到雅座上,点了几个男倌过来的时候,他大脑还是乱的。 直到有男倌给他添酒,他才一把站起来,那张有出尘之态的脸含满红意,调子不稳:“你怎可来这种地方?” 雪郁反问:“我为什么不能?” 岑归暄倒没有歧视这种地方的意思,万生皆苦,存在即合理,但雪郁怎么能这么熟练,一点点五个,甚至还犹嫌不够:“……你来此地,为什么要叫旁人作伴?” 雪郁煽风点火:“一起才有意思啊。” 他眨了眨眼,继续说:“而且万一我晕过去了,或是走不动路了,横睡街头多不雅观,你在旁边,还能送我回去。” 岑归暄微拧眉,透薄敏感的皮肤因他这番话,翻腾起令人心惊的红:“你、你——” 看起来是气坏了。 雪郁低头喝了口斟出的酒,无视身边男倌抛来的暗示性眼神,故作镇定道:“我什么?” 岑归暄到底是在死人窟里走过,眼神凶恶,轻飘飘一扫,那几名男倌便停住蠢蠢欲动上前的心思,他盯住那张小脸,哑声说:“……孟浪。陛下不会同意你这样做。” “我是带你出来享乐,又不是带他,做什么要他同意?” 酒太烈,雪郁不会喝,脸蛋有些红,但说话是顺畅的:“看来你是不喜欢这里了,也好,反正我也不想待在京城,你去告诉你的陛下,说我举止轻浮,丢他的脸,让他赏我个发配边疆,或者沉塘之罪,你去吧。” 岑归暄抿了抿唇,没动。 雪郁知道他不会去告状,前期的岑归暄很良善,不会伤无辜之人的性命,也是因为这点软弱,让原主给他心灵留下了不可泯灭的疮口,旁观原主寻欢,给岑归暄黑化之路添了把最旺的火。 雪郁问他:“还走吗?” 岑归暄没说话,他还留有一线侥幸,如果雪郁只是让这些人给他捏捏筋骨而已呢? 也有人专门来这里按摩放松,听清倌弹琴的。 雪郁不知道岑归暄在想这些,他淡定地喝着酒,其实怕得手都开始发抖,那些男倌看人也太可怕了,好像要冲上来把他吃了一样,要是没有岑归暄在这里坐镇,那他岂不是要……呜呜呜。 雪郁没打算走原剧情,用其他方法同样能挫一挫岑归暄的自尊心,比如,让岑归暄不仅在自己家里被当仆役,在外面,在一众男倌前也要被人差使,做些伺候人的活。 岑归暄和天下所有习武之人一样,有着保家卫国的抱负,而如今,这家不值得他保护,那双用于对付敌军的手,要用来服侍鲛人。 一代良臣,被如此羞辱,连雪郁都要怜爱他了。 但想到自己以后要被削成人棍,进狗肚子的命运,他停止了怜爱别人。 雪郁眼睛含水,欲语还休地看着岑归暄,两抹唇肉抿开,娇声说:“这几天怪得很,我肩膀老是发酸,你帮我揉一揉吧?” 这话一出,几名男倌跟见着了金银财宝一般,谄媚地就要上来抢活:“这种事让我们来做就好了,这位客人在旁歇息着就好。” 谁知道岑归暄眉毛拧了又拧,在那名男倌的手快要碰上雪郁时,他神色不明地拂开,带有薄茧的手按上了雪郁的肩膀。 很细,很滑,还软得如脂。 岑归暄抿起唇,他不过脑地就按了上来,现在根本不知道怎么揉,也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一身娇惯的软肉,见男倌又有过来的意思,他没再停顿,不得章法地捏了起来。 用行为告诉男倌,已经有人在捏了。 肩膀又不大,不用两个人一起。 不得章法是真不得章法,雪郁不叫出来都算给了天大的面子,他忍着男人的手在他两根细细的锁骨上揉捏,如坐针毡,手指忍耐地抠了几下桌皮,举起来指了个男倌:“……你来教教他吧。” 岑归暄闻言轻掀眼皮,哪怕十指已经红透了,常年练武的手臂在抖,还要问:“我捏得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让别人教他? 雪郁没好意思说确实挺不好的,他见岑归暄隐忍地低着眸,想了想,没坚持让人教他。 室内没人说话,几名男倌无声对视,觉得这处没有他们的用武之地,但客人没开口,他们也不能自作主张走。 肩膀上的手捏了有几盏茶的时间,把握到了什么度才能让这身娇肉不疼,岑归暄看着衣襟处肤白如玉的脖颈,感觉到雪郁紧绷的肩膀软了下来。 但好像不是因为他手法变软的,岑归暄似有所觉:“雪郁?” 这声下来,男倌们先变了眼色。 岑归暄看见他们彼此递眼神的动作,心感不对,拢起衣袖,转过身去看。 雪郁不知何时两鬓变潮,黑瞳难以凝起神采,两片唇鲜红得如熟烂的榴果,全身重量都放到了扶着桌面的那只手上,要是这只手撤了,他也就倒地上去了。 岑归暄看了眼桌上的酒,又看了眼面面相觑的几人。 他对风月场上的事所知甚少,但此刻也明白过来,这些男倌是看他们身上衣着鲜丽,像京中的达官显贵,想让他们体会到乐趣,趁机宰一笔,于是使了些小手段。 雪郁趁还有力气,悲催地拽了拽岑归暄的衣袖:“问他们……怎么解……” 这次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大霉了。 这也能中招! 岑归暄见雪郁汗流不止,低低嗯了声算作回复,他侧过眼,长得仙姿道骨,通体气势却寒人,言简意赅地问:“怎么解?” 几人不寒而栗:“这就去拿,马上拿。”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8节 然而还没等他们出门:“砰!” 几名男倌刹那间挤作一团,虽为男子,但能干这行,身材必定比寻常男子纤弱,也包括胆子。 闯进来的是三四个煞气腾腾的男丁,个个腰佩长刀,只要出鞘便能一剑封喉,他们授意站到一边,直至后面气度森然的男人缓步走了进来。 岑归暄与他对上视线,眉宇微皱。 …… 雪郁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云康会来。 一室妖娆风流的男倌被斥了出去,连同岑归暄也被他责令在外面候着,男人面色阴晦,因穿得薄,腹上肌理分明的沟壑非常明显,一站一坐更显得他身材高大。 他看向一早便不在池子里的雪郁。 怕是已经享乐过一轮,小鲛人脸颊红红地软在椅子上,喘息娇绵又沙哑。 刚刚就是用这副样子,勾得那些卑贱的男人碰他的吧? 现在见他来了,那双眼睛惊慌地、无助地眨动,好不可怜,只是他有这么可怕吗,比那些身份低微,猪彘不如,不知道沾染过多少脏东西的人,还要可怕? 云康胸腔憋得不畅快,这份不快让他生出些许暴戾,皮笑肉不笑:“出息了。” 敢离家出走。 也敢带着他的侍卫逛花楼。 雪郁现在已经管不着云康是不是皇帝了,他眼尾湿润,声音是收不住的委屈哭腔,哆嗦着去碰云康的手指,很凉,能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小鲛人正兴起,看不出男人如何不虞。 云康悠悠看了会被烧得不省人事的雪郁,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往他脸上贴,在雪郁又发出一声被折磨出的啜泣后,他轻叹了声,把雪郁抱到自己身上。 粗陋的椅子几乎装不下高大的皇帝,更遑论他腿上还坐着个娇塌塌的小鲛人。 云康屏气凝神,运起内功,长腿蓬起矫健的线条,硬生生减少了椅子的负重,他拂开雪郁垂在两边的青丝,低声喝道:“别乱动。” 好奇怪。 又难受又舒服。 雪郁只会抽泣了。 云康是个练家子,手生得宽大有劲,更知晓该怎么使力,雪郁本来还咬着唇忍,后来忍不住细细啜啜地呜咽,扒过他的里衣死死咬住。 这样就哭了? 身子如此娇淫,不说是他,换他们军营里任何一个士兵,一根指头都能把他弄崩溃。 不知过了多久,云康用拇指抵住了雪郁。 小鲛人一开始咬着他的衣服,后面改成咬他肉了,他用了点力也没能分开雪郁,只能哑着嗓子开口:“还咬?” 纵观身上,他脖子已经被抓出了两道红印,里衣也被咬得皱皱巴巴。 雪郁小脸红扑扑的,看了几下,似乎感觉到难堪,悻悻地松了口。 他体质弱,云康把他抱起来的时候还回不过神,湿透的眼睫蔫蔫地垂着,喘息都带着绵绵的哽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云康抱着人,在下楼的前一刻,面不改色地扫了眼随从,语气森然道:“把这几个人都抓起来。” “是。” 云康脚步很稳,出了花楼走到马车前,全程没让雪郁感觉到半点颠簸,男人把他抱到车内,拉好帘子,随即命令马夫把人送回京城。 他站在原地,目送马车远去,过了几秒,两个悍匪似的男丁从人群中直直朝他走过来,啪地抱拳,压抑着浑厚音量:“陛下,人已经抓到了。” 云康眉眼森幽,往停在作坊前的马车看去,候在车旁的侍卫瞧见,立马掀了下帘子,很快就放下,不过足够让他在那短短的时间里,看清里面挣扎扭动的杂碎。 嘴里塞着布,眼睛布满长长细细的血丝,目光惶恐极了。 他嗤笑了声:“在哪抓到的?” 男丁秉公汇报:“多亏陛下有先见之明,陈县令确实是往青石路潜逃,我们提前在此地部署,等他的马车从那里一经过,便把人擒下了,清点过数目,车里的金银都对得上。” 云康嘴角提了提,眼里没什么温度,如同枉顾人伦的罗刹,冷漠道:“把人杀了,东西送回京城。” 男丁立刻应是,他转过头,比了个手势,那辆马车就朝无人的小巷开去,似乎察知到自己的命运,车里的人剧烈地挣扎起来,不过没有人能注意到。 处理完这件事,云康心不在焉地垂下眼,碾了碾拇指,心想。 ……还是黏的。 第49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5) 养心殿。 雪郁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进行自闭。 他耳朵尖尖冒着热气, 脑袋里不断回想着白天的事,一想到男人是怎么帮他的,他连两条腿都尴尬得蜷了起来。 明明可以用药的, 明明那些人都要下去拿药了, 他喝了药就能没事了, 为什么云康要那样做?好歹是个皇帝,以后回想起来自己伺候过鲛人,真的不会恼羞成怒把他杀了? 雪郁心中郁卒, 连人人俯首的皇帝在外面叫他也不理睬, 闷在被窝里, 心里想着死了算了。 云康叫了几遍没得到回应,干脆动手, 捏住蚕被一角,把密不透风的被子掀开了点, 小鲛人的手露了出来, 跟蛋羹一样娇贵, 闷久了覆着热津津的汗丝。 “我不想吃饭,让我静静。”里面传来雪郁麻木的声音。 云康没给他逃避的机会, 握住他白皙的腕骨, 语气不明道:“是要让朕拖你, 还是你自己起来。” 男人眉宇轻凝,手上还配带威胁地用了用力,效果很显著, 雪郁犹豫了一会, 从被窝里探出张白软胜雪的小脸, 眼尾染红, 看人时有种若有似无的秾艳。 他对上云康黑漆漆的眼睛, 男人面色平静,不见任何异样,反倒是他烦了一下午,雪郁郁闷之下,忍不住阴阳怪气:“陛下难道就没有其他事要做?一直待在寝殿,也不怕人传闲话。” 云康轻挑眉,唇角有了些笑意,也不知是为这娇脆脆的一声陛下,还是其他,他笑道:“朕在自己的地盘,为什么要怕其他人嚼舌根?” 雪郁倒豆子似的说:“疏于政务,只顾贪闲,他们背地里会骂你是昏君。” “谁敢说,朕便砍他们脑袋。”男人笑得玩味,似是真能做出来,“倒是你,朕传了三次膳,你一次不吃,等朕没了耐心,兴许也会砍你的脑袋。” 虽是笑着,嗓音里却是化不开的阴鸷。 雪郁被男人佛面蛇心的样子唬得一愣,绯艳的唇微张,像被扔了石子吓炸毛了的猫,他瞪圆眼睛看了云康许久,不情不愿接过那碗羹汤,喝了两口问:“岑归暄呢?” “连名字都记下了。”云康目光幽幽,答非所问地说了句,见雪郁不喝汤了,才慢悠悠往外看了眼,“朕方才罚了他三百板,现在还在外面跪着。” 雪郁:“……?” 按捺下惊骇,他在皇帝极具压迫的眼神中又喝了几口羹汤,垫了胃,小脸泛起粉,看男人脸色舒缓了些,斗起胆道:“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云康唇角敛了敛,似真似假道:“身为朕的侍从,出入腌臜之地,丢朕的脸,打他是以儆效尤,免得下次有人再犯。” 雪郁呆滞地舔掉唇瓣上沾染的汤渍,唇色极艳,眼瞳清亮,像手持如意的小菩萨,小菩萨表情迷惘,有些怀疑起剧情的真实性,真的会有人这样对待救过自己命的恩人吗? 即使是君臣,因为这个便罚三百大板,也太草率了。 雪郁不知该用狠还是变态来形容云康,他用手磨了磨瓷碗,小声道:“可是我也去了。” 云康瞥眼:“你也想被罚?” ……那倒不必。 雪郁心有余悸地低头喝汤,他琢磨了一下,这样发展也好,算是误打误撞虐了虐岑归暄,受了皮肉之苦,离他造反指日可待。 羹汤很快见底,御医提着药箱出现在门口时,雪郁在捧着碗吃东西,他的腿还有些软,敏感到被稍微粗糙了点的被子蹭一下,都会轻轻地发抖。 碗里的菜品太多,满到快溢出来,云康还不停给他夹,雪郁憋不住了,仰起小脸道:“有完没?你再夹就要掉你床上了。” 眼睫根湿润,凶人也软乎乎的,像小动物举起了爪子,指甲却被剪了,云康看了他半晌,忽然勾起唇角笑了笑,眼里积聚的阴霾散开。 雪郁不懂他在笑什么,被弄脏床是什么好笑的事吗? “陛下。” 门口的御医等待良久,怕耽误事,终是唤了声,云康收起笑,朝他扫过来,那副样子才是他熟悉的万岁爷,阴寒森森,跺跺脚都能令朝廷胆颤的人物。 云康站起来让出位子,塌上的人软软地拉住他,有些畏怯道:“为什么叫御医,我得病了?” 只是出去了一趟,什么人都没碰,不会这么倒霉吧。 云康任由雪郁堪称粗鲁地拉着那件价值千金的衣服,目光在他白生生的脸上扫了一圈,伸手把他捧着的碗搁置到桌边,慢慢解释道:“没有,你喝了那些杂碎制的东西,身体怕有影响,朕让御医看看。” 御医胡子轻抖,诡异地从中听出安抚之意,他忙点头附和,弓肩耸背行至榻边,对长相殊丽的小鲛人开口道:“烦劳把那只手递过来。” 雪郁也担心自己身体有没有残留,万一再发作他脸都要丢没了,这么一想,他很听话地把手伸了出去。 那一看就是娇宠着的手,肤滑如绸,还有几绺青丝滑落,带起一阵沉香。 御医抚上雪郁的手腕,还没怎么,便察觉身旁耸立的男人微眯了下眼,似乎不太高兴。 把脉把脉,脉象反应心气盛衰,不碰手怎么能把出来,御医也是老油条了,见云康单是不虞并未阻止,便战战兢兢地凝起神,继续感知脉象。 许久,御医撤开操劳的手,侧过身对上神色沉晦的皇帝,一板一眼道:“脉浮无力,这位小先生气血不足,患有轻微风寒,臣开几副药,不多时能好转。” 云康眉目微展,嗯了声:“没有别的了?” 御医脸上露出犹疑之色,吞吐道:“这个……” 云康登基时,身边的人遭过一次大洗牌,他用了七日排除异己,留下来的皆是对他效忠的,连同太医院也是,男人耐下性子:“直说。” “臣曾经翻阅过关于鲛人的史记,”御医似有一瞬的顾虑,被这两字打消,掷地有声道,“鲛人族以成人那年为分水岭,血液里会生出一种物质,有些有,有些没有。” “若是有的,腕心会长出半个黄米大的红痣,此类鲛人被称为毒鲛,除去同类,其他物种只要近他们的身,轻则皮肉腐烂,重则化为血水。” 御医下意识看了看床榻上的雪郁,见人表情愣愣,说话含蓄了些:“臣见他年岁尚小,恐怕刚成年不久,这些天需要格外注意,如若腕心长出红痣,陛下要立即采取措施。” 雪郁:“……??” 系统怎么没和他说有这一节。 御医一番话把雪郁听得有些呆,裹住肩头的被子往下滑,露出脖颈白皙的皮子,下巴捂了会就闷得红彤彤的,可见人有多娇,骨头都跟雪捏的一样。 云康听完没什么波动,在看到雪郁那副表情后,才挑了挑眉,自然地把被子拉起来,又怕把人捂热,没裹那么紧,他含着几分玩味道:“你身子这么弱,变不了毒鲛。” 也就平时张牙舞爪脾气大了点,一受到什么,便像白天那样,窝在他怀里喘息着、发颤着,两颊是情动好看的红,被折磨久了,声音都绵得不成样。 要变也不是这样的变。 御医清咳了两声,引来云康发凉的注视,他提着自己的药箱,硬着头皮道:“我看陛下面色有恙,想是近来思虑过重,促成了一定的压力,避免患病,陛下最好找些能纾解压力的法子。” “朕听到了,你退下吧。”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59节 御医俯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寝殿。 雪郁用小脸蹭了蹭围裹的被子,听纳闷了,不解地抬起眼睛问:“你每天也没什么事做,怎么会思虑过重?这是误诊吧?” “……”云康眉目深幽,他定定看了雪郁一会,坐到床边,捉过雪郁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不答反问:“你白天是什么感觉?” ……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雪郁慢腾腾地发热,支支吾吾撒谎道:“不记得了。” 男人眉梢轻提,他在雪郁指肉间作祟,把人捏得又开始发软,偏还在故作正经地回忆:“是吗?这么快就忘记怎么哭着求我不要动了。” 雪郁万万没想到云康能堂而皇之地说起这种事,手心濡出汗,既有被乱捏的成分,也有被吓出来的成分,手指像是命脉,被牢牢握在其他人手里。 他不想在寝殿待了,努力抽回手,声音仿佛被泡出了水汽般:“你是在取笑我?本来可以不用你帮忙的,你非要来,就是为了抓住我把柄是不是……” 因为把他侍卫带坏了,所以在报复他。 云康像是听不出他话里的指责,一重一缓地捏了下他的指尖,雪郁震了震,迅速咬住白天咬得红肿的唇,眼睛雾蒙蒙的,听见男人在耳边说:“不是取笑,是求助。” 手指酥酥麻麻的,雪郁眼睫发颤,好不容易忍住怪异的感觉,又被磨了下腕骨,男人盯着他指尖,嗓音低哑:“朕看你那么舒服,应该很能排解压力,不如……你也帮帮朕?” 第50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6) 云康四平八稳, 看似给了退路,实则没有,他握着雪郁的手腕, 只要人一想走,他就能拉回来。 雪郁差点磕巴起来:“……你认真的吗?” 男人目光微灼, 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觉得呢。” 雪郁怎么可能帮这个,那对他来说, 比和太监对食还要惊悚, 他抿唇眨了两下眼,把被子掀开,挪坐到床边去穿鞋, 嫩生生的手臂就在男人眼前晃。 等他穿上一只鞋,云康蓦地伸手过来按住他,臂膀上蓬起的根根筋脉, 有力强健,让雪郁难以动弹:“去哪?” 雪郁表情诚恳:“你不是想排解压力吗,外面很多人,我去帮你叫。” 御桌上有面昏黄铜镜, 正对门窗, 照出外面两三个隐绰的身影, 是守夜的奴才,云康和他对视许久, 理解了他的意思, 荒谬地眯了下眼:“你是想让他们帮我?” 雪郁耷拉着眼睫,有些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镶了银子, 引得人一次又一次来抓, 上面都磨出淡色的手印了, 他小心地扭动手腕,想让男人松手:“嗯,是谁都一样。” 都好意思让他帮忙了,其他人也会来者不拒吧。 没什么可挑剔的。 搭在他腕子上的手臂忽地又腾起根筋络,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下一秒,云康胸腔微颤地吐出口气,嗓音沙哑,瞥向了那碟晚膳:“还饿不饿?喝碗汤就饱了?” 这是要把话题揭过的意思了,雪郁有惊无险没有失去贞洁,这会当然很识趣,摇了摇头:“没有饱,我刚刚想吃的,御医在把脉。” 殿内炉火升腾,雪郁小脸红润,却像被苛待了似的,舔了舔唇瓣,眼巴巴看着云康,不太敢吃。 御膳房在菜系上下足了功夫,全是些大补滋润的肉菜,被蒸出的味特别勾人,雪郁被馋得又扇了两下睫毛,云康松开他腕子,低声道:“……吃吧,不让你做什么。” 他看得出雪郁是怕自己吃了,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雪郁眼珠清透,看了他几秒,确认没在撒谎,捧过碗小心夹菜。 吃了两口,想起云康今天一整日也没碰过膳食,忍不住问:“你不吃吗?” 云康转了转手上的玉扳指,眉眼也如那玉质般森冷,他扫过那桌菜,脑袋里闪过小巷里被扒着头发抽打的男人,皮开肉绽,实在倒胃口:“不吃。” 两个字隐隐露着血腥气。 他按了按眉骨,见雪郁放缓了吃饭速度,停下转扳指,改了说辞:“等会再吃。” 雪郁点了点头,又听他说:“明日朕会让人煎好药,你自觉喝。” 雪郁:“……知道了。” …… 吃完晚膳,雪郁没在殿里逗留,推开门走了出去。 初冬,夜里寒凉,巡逻的侍卫穿着袄都感觉有些冻人,在这般天气下,雪地里直挺挺跪着个人。 男人跪了好些时辰,唇色发白,两膝压着的薄雪染了血渣,身上那件白袍经这么折腾,破败又灰暗。 “陛下命人给您腾出了新的寝殿,都收拾好了,奴才这就带您过去。” 雪郁一露脸,门口候着的太监便谄媚地逢迎上来,他们这些身如浮萍的人,早在十几年的宦官生活中锻打出了眼力劲,他们看得出陛下对这鲛人兴致高昂。 雪郁咬了咬唇肉,看了眼如榆木般跪在不远处的岑归暄,客气回绝:“不用了,我知道路在哪。” 太监只好退到一边。 这一跪是真刷仇恨值,雪郁还没走到跟前,就见岑归暄抬起了下颌,眸光如皎皎寒霜,配上他那身沾血的衣服,莫名骇人。 雪郁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小脸通白,蹲在他面前时,整个人都被毛茸茸的衣服烘出了股暖意,和岑归暄天差地别。 男人轻拧眉心,凝了发腥血块的大手紧了紧,眼里透出几分复杂。 恨更浓了,不仅是对云康的。 雪郁像是不懂察言观色,呵了口热气,那只娇养的手揉了揉自己发凉的脸蛋,随意问道:“跪多久了?” 岑归暄抿紧淡白嘴唇。 雪郁也不恼,他往前蹲了些,细细白白的两只手臂垂在并起的膝盖上,出门前还发红的唇色,吹了一小会就变淡了,人也受不了寒,娇滴滴地缩在一起,他又问:“在生我气?” 岑归暄依旧不言,只是眼皮轻垂了一下。 他不像云康那般城府深,藏得住情绪,那双眼是任凭怎么掩饰都遮不住的恨。 他进京前受尽欺凌,进京后只求安稳。 连这点都做不到。 雪郁轻叹道:“这也不能怨我吧,我也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跟我走。” 岑归暄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和他说话,仍然装聋作哑。 雪郁继续道:“要怪也得怪云康太小肚鸡肠,满朝文武那么多去的他不罚,只罚你,你是不是得罪他了?” 说话间,雪郁似乎嫌冷,无意识地朝岑归暄那边蹭了蹭,两人间距只差半掌之隔,香软的手背在男人绷紧的胸膛前擦过,岑归暄呼吸一紧,被冻得没知觉的耳根悄然发热。 反应过来,他既耻辱又无措。 都因为这个人丢了半条命了,怎么还这样。 天色太暗了,小鲛人根本没有察觉到那细微的变化,还在想怎么让岑归暄更黑化一点:“都传你救过他的命,寻常人对待恩人,捧着都来不及,他倒反过来了。” “先是杖刑再是罚跪,我看你的伤势,那些人应该也没有手下留情。” 这跪完,再强悍的体质都得在床榻上躺两三天。 还是往少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打成这幅样子,估计以后都会落下病根,对练武的人是大忌。 雪郁抬起眼,想从岑归暄脸上看出怨愤的情绪,但不知出了什么差池,男人臂膀绷起,因为冻久了血液不循环的苍白脖颈慢慢涌上红,垂着眼皮,好像也没在听他说了什么。 “……” 顿了几秒,雪郁不能理解他怎么又红成熟虾,忍了忍,没忍住道:“……你是被冻傻了吗?” 他刚刚说的都是挑拨离间的话啊。 岑归暄咽下一口血沫,垂在褴褛衣袍边的手屈了屈,他还是没出声,不过身体升温很快,在奶糕似的一团又试图往过挪的时候,他差点就要说“离太近了”。 他听得到,不用靠那么近。 男人不仅没有增加仇恨,反而还诡异地平复了些。 雪郁轻蹙了下眉,被簇起的脸蛋莹润发白,他不想放过可以让岑归暄和云康反目成仇的机会,斟酌片刻道:“我听说过几日有场冬狩,各王公贵胄都会来,拔得头筹有机会升官,不过你伤势太重,应该去不了了。” 原书中岑归暄比任何人都想往上爬,那是他唯一摆脱岑家的手段,而现在被云康扼杀了,被他救过的人。 半晌过后,雪郁轻挑起被冻红的眼尾,看着咫尺间神魂飞外的男人:“你不回我没关系,不要不听我说话吧。” 岑归暄微愣,一直垂着的脑袋抬了起来,发冠束起的青丝落了雪,顺势往下掉,他对上面前极其漂亮的一张脸,被那双澈然的眼睛盯了几秒,又默不做声地低下眼帘。 “……” 雪郁贴够了冷屁股,正欲站起来,嗓子忽而涌起细密的痒意,几乎是他捂住两瓣红软唇肉的那一刻,便不间断地咳嗽了几声。 肩膀耸动,香气也往过扇,岑归暄喉头滚了许久,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生病了?” 雪郁咳到睫羽湿透,无力地瞥了眼跪得板直的男人,没隐瞒:“嗯,风寒。” 穿得如此厚,怎么会得风寒。 岑归暄皱紧眉,虽身上到处是血污,模样却依旧清逸:“太医说,你们鲛人不畏寒。” 雪郁好笑道:“是不畏寒,但我弱,行了吗?” 岑归暄眉梢拢紧不松,想起不久前季田,也就是那御医进了养心殿,薄唇掀起:“陛下叫的御医应当给你开药了。” 雪郁不否认:“是开了。” 说完,他没再像刚才那样继续挑拨,空气万分安静,甚至能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岑归暄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斑驳的膝盖,嘴唇动了动,忽然有些想问雪郁,他和云康在殿里待了那么久,都干了些什么。 白天又是怎么解的药性? 但他已经决定和雪郁少些牵扯,没必要再问这些东西。 夜里气温越发低了,雪郁裹着厚厚的衣服都感觉冷,漂亮的眼睛忽闪忽闪,鼻尖通红,又想咳嗽。 岑归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没看见前面寝殿的门打开了。 云康眉目阴寒,朝候在一旁昏昏欲睡的太监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太监被这如蛇般发凉的嗓音激起鸡皮疙瘩,瞬间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扶了扶睡歪的帽子,肃起脸色:“回陛下,现在是亥时一刻,岑归暄已经跪了一个半时辰了。” “他今个挨了板子,又跪了这么久,怕是……” 云康淡色的唇角勾起,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常公公心疼了?” 太监连忙噤声,他见过男人这番样子,通常是在有人受刑之时,刑后的人大多半死不活没了人样,太监额角刹那间涔出冷汗,哆嗦说:“奴、奴才多嘴。” 云康没再看他,淡淡扫向不远处,过了两秒,神情倏地顿了下。 预想中窝在被子里睡觉的人,此刻蹲在雪地里,和跪着的男人挨得极近,他娇娇小小的,蹲着都要仰头去看人。 而岑归暄身姿僵硬,却也没想着往后退。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0节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两人就像在接吻一样。 第51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7) 他的好侍卫和那小鲛人在做什么? 云康眯起眼, 气压很低。 太监把云康突变的脸色尽收眼底,吞了口唾沫, 干巴巴道:“他们二位聊了有一会儿了。” 云康轻瞥过来:“聊了什么?” 太监磕绊道:“离得远,奴才没听清。” 云康嗤了声:“没听清?” 太监勉强出声道:“是,奴才一直候在这边。” 老太监接近花甲,弓着年迈的腰,乌纱帽下的脸惊恐无措,仿佛身置一场文字狱,一句话不符合帝王的心意就会遭殃,云康就是这样的,从他登基以来, 因为说话不当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有无数。 气氛僵硬间,男人往那边走去。 “……唔。” 雪郁鼻尖泛痒,一个咳嗽还闷在嗓子里没打出来,他的后衣领忽然被拎住,站在后方的男人, 强势却没用力地把他拎了起来。 雪郁毫无防备,踉跄往后退了两步。 还好在跌倒前,云康把他稳稳接住了,男人目光轻瞥下来,语意不明:“大晚上还乱跑?” 能从这句话中听出他心情不善,狭薄的眼皮微垂, 一副震慑人的帝王相,他甚至没去看地上跪着的人一眼, 仿佛不值得他去看。 岑归暄不痛不痒, 被视若无物的时候太多, 除了肩膀泛起细微的颤栗外, 他的神经已经麻痹。 雪郁仰起脸,含糊迸了个字:“我……” 云康挑眉道:“你什么?” 云康还以为雪郁会发一下脾气,埋怨他拽得不舒服之类,他也想好了怎么八风不动堵回去。 但雪郁没有,只用那双眼睛泪盈盈看着他。 玉扳指圈住的骨节轻轻动了动,云康望着那层潋滟而起的水光,心绪难以描述,郁气横结之下,他差点气出笑,这是要哭?打断和岑归暄说话至于这样? 他闭上眼,忍耐地吐出口气。 再睁眼时,雪郁那只白得反光的手突然站不稳似的扶上了他,云康微怔,青玉腰带裹起的结实腰肢绷了起来,还没开口问,雪郁脑袋磕到他胸前,打了个喷嚏。 那一下没把他撞出什么感觉,反倒把自己额头撞出淡红,云康拎着雪郁的后衣领,把人往后拎了拎:“……回去。” 鲛人族的习性随身体状态而变化,化成人时,也会像人一样畏冷嫌热,如若维持原形,则对寒冷的忍受度大大提高,雪郁现在不能控制自己的形态,得风寒也不足为奇。 而且身子比常人弱,再在这里站上一会,恐怕就不止风寒了。 雪郁又连打了几个喷嚏。 皮肤层较薄的眼尾又红又湿,睫毛一缕一缕,几个喷嚏下来,把自己搞得又可怜又狼狈,他拢紧衣服,不肯站太远,胆大包天地拨开云康揪住他的手,往男人身上靠了点。 也没靠多近,隔着可以省去但又不能忽略的半个手掌的距离,和刚刚在岑归暄面前一样。 像他们这种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习武之人,身上精元丰沛,隔着衣衫都是烫的,靠近他们能感觉到热意,虽不及炭火盆来得暖,但在屋外作用就很大了。 云康还从来没有被人拿来当暖炉过,还是光明正大的。 改日需找太傅教教这鲛人什么是体统和规矩。 下次若还这般胆大如斗,便打他手心,哭也没用。 雪郁暖和了一点,见云康没有责令他走开,放下心来,低下脑袋去看身子泛起不正常颜色的岑归暄,庆幸现在是刚入冬,否则怕是早已经昏倒了。 他咬了咬氤染淡红的唇肉,犹豫片刻,道:“我就是问问他跪多久了。” 云康脸色微阴:“问完你当如何。” 雪郁吞吐道:“问完能睡个好觉。” 空气中有片刻的凝滞,雪都似乎停了半秒,云康审视地看了他一会,拂袖道:“朕之前说以儆效尤,儆的不止是大内侍卫,你要是下次还去,就陪他一起,这样也不用问了。” 雪郁把算你狠三个字咽回去,垂着细密的睫毛:“不会去了,我还是更喜欢同族的。” 云康表情一怔,很明显地顿了顿。 ……更喜欢同族? 发出一声不明意义的嗤声,云康在雪郁茫然的视线中侧过眸,看向岑归暄:“朕罚你,可有怨言?” 小雪微微,男人一身龙袍,架起的高大身躯如远山般巍然,眉深近墨,目光中总含着股血腥气。 岑归暄跪僵了,迟钝了许久才回答:“臣不敢。” 云康低嗯一声,像对待不争的爱臣,打一巴掌给颗甜枣:“朕晚些让人给你府里送几箱药膏,下不为例,回去吧。” “……谢陛下。” 岑归暄站起来的时候有些缓慢,但也不算吃力,他朝云康俯首行礼,没看雪郁,拖着一身疮痍慢慢回府。 想来是尝到了羞辱,敛着的眸光有些寒意,只有雪郁看到了。 今天这一跪对他来说是无妄之灾,云康罚得何其随意,最后也只用了几箱药膏打发他的遍体伤痕。 云康对岑归暄的态度有些太诡异了。 就像他说的,大辛有几百上千个大臣,哪个能确保自己没去花天酒地过,可也没有哪个像岑归暄这样,被打三百大板,跪雪地里好几时辰,最后只得到几箱药膏的。 云康在打压岑归暄。 为什么? 雪郁没想出结果,天太冷了,他难以忍受地瘪了瘪嘴,很有分寸地揪了下云康的袖口:“你等会还有事要做吗?” 拉住他袖子的指尖粉嫩纤长,白日曽颤巍巍地往下拉自己衣摆,不让他碰,哭得那么惨,现在都忘了,云康没说有也没说没有,低声问:“怎么?” 雪郁像落水的兔子一样又咳嗽了两声,哪哪儿都红着,跟他说:“如果没事的话,能不能送我回殿里。” 云康目光在他眼尾凝出的桃粉处停了停,挪开,不答反问道:“你在鲛人族的年岁算成人没有?” 雪郁:“算,已经成年了。” 云康不假辞色道:“七皇子过了今年的冬,恰好满五岁生辰,他性子动若脱兔,平日去放风筝,经常与侍卫走丢,但他都能自己走回去。” 言外之意是,雪郁怎么还不如五岁孩童,都这么大了还让人送。 雪郁抿唇:“我认路,但是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云康呼吸悄无声息沉了沉,低声问道:“……为何?” 雪郁很诚实:“你身上暖和。” 男人呼吸这回沉了不止一点,隐约带着几分危险,完全不像初次见面那样纯良干净,每说一个字,都好像要吃雪郁一块肉:“你拿朕当移动暖炉?” 雪郁又咳了两声,如绸的肤肉上浮出红,仿佛被男人捏着干了什么似的,他别过脸咳完,再转过来看见云康的脸色忽然又没那么可怕了。 他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你也可以当我是移动冷炉,互相的。” 云康侧身挡在风向处,捏了捏眉心,没理他不着调的话,声音微哑地开口:“……朕要去趟内务府,你想跟便跟。” 内务府和收拾出来的那处寝殿顺路。 这是在给他递台阶。 雪郁拾级而下,云康跟肥美的鲜肉一般,往哪处走,他就在旁边缀着。 两人一路上无话,雪郁心不在焉走着,脑袋里在听系统汇报:【刚刚检测到主角攻仇恨值飙了四十个点,再来一两次就满了。】 雪郁想了想:“他回去之后是不是要准备蓄养私兵了?” 系统:【嗯,以他现在的权利,会先从反大辛的党羽开始入手,主角受多年没作为,朝中有恻隐之心的早就抱在一起,有主角受加入是如虎添翼。】 他们会一点一点蚕食大辛的根基。 雪郁喜悦道:“那这次还挺顺利的。” 系统泼冷水:【未必,主角受是不是要去内务府?你问他要上几块软膏,备着用。】 雪郁还以为他在认真提建议,眨了眨眼,问道:“为什么要软膏?” 系统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就是感觉你下面快要受难了。】 雪郁:“?” 转眼到了干净如洗的寝殿前,两驻漆红,他怒气冲冲踏进门槛,质问系统:“你什么意思,你还是觉得我会翻车?” 系统:【不敢。】 雪郁为了给自己挽回颜面,据理力争道:“岑归暄被打成那样,走路都费劲,换我我都等不了半个月,明天就造反。而且云康也对他很差,都不需要我从中作梗,他再打压几天,辛国马上就要改姓。” “……系统,你怎么不说话了?” 系统突然销声匿迹,四下升起诡异的沉默。 雪郁蹙了蹙眉尖,几秒过去,小脸倏地白了白,慢半拍地想起什么,他转过身,按下惴惴跳动的心脏,打开两扇门。 门口被他照脸关门的男人脸色不明,他个头很高,几乎要顶到门顶,肩膀宽阔如山,给人十足的安全感,但某些时候,这种安全感也能给人带来恐惧。 雪郁望了眼云康能单手把他甩飞的手,艰难忍住关门的念头,白生生的脸蛋仰到能对上男人视线的地方,吞咽两下,讨好地小声说:“……陛下,早些歇息。” 陛下二字仿佛会烫嘴,除了阴阳怪气叫的那一次,其他时候都不肯叫。 现在肯了。 小心翼翼的、眼睛亮亮的,还有些畏怯。 云康凝视他许久,溢出一声低嗤。 在挑太监手筋那会也是这样笑的。 雪郁一抖,想起太监的惨样,吓得又关上了门,他手扶着锁,见门外头的身影僵在原地,细细琢磨还能看出几分不敢相信,内心涌上了几分苍凉。 心想,他可能无缘进狗肚子了。 大概会先进云康肚子。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1节 …… 门外的皇帝站了一会便没在停留,天色不早,雪郁卸去衣裳,把乌发堆到枕边熟睡起来。 寅时三刻。 雪郁原本还做着云康要把他绑起来沉塘的噩梦,被双脚泛起的痒意叫醒,他半清醒半迷糊地揽过宫女裁的冬衫,在变回鱼尾前,回到了池子里。 池水如镜,时不时翻起细微的涟漪,雪郁入水后又睡着了,没看见水面上自己有些过于异常的脸色,两颊、眼尾媚意滚滚,晕染着仿佛花蕊吐露出的粉意。 五更,天蒙蒙亮。 云康照例上早朝,他昏庸也昏得不同寻常,人是来了,但不处理事。 任大臣在下面舌枪唇剑,他一点反应也不给,偶尔听到某些谏言时,他眼皮会抬一下,让人恍惚觉得他是能听懂的,不过就是不理政。 久而久之,众人已经习惯上谏完,云康敷衍的“再说”。 这会不知由谁率先提起陈县令卷了赃物潜逃的事,殿堂内分为两派,各执一词,肱骨之臣表愤慨,反辛的党羽趁乱搅浑水。 云康听得厌烦,冕旒下的双目缓缓扫过众面孔,出声道:“吵得朕头痛,失仪官员找到斩了就是,不必多言。” 那声音带着蟒蛇般咝咝的凉意,不可开交的场面顿时肃静下来。 男人耳根总算清净了些,他轻叩着御桌,示意各部门奏事。 一名武将抢先禀报了边关急况。 还是那些陈年老刺,大辛位于中原,疆域往北的地方是卓厥,游牧民族,有无数善战、会武的骁骑,早早盯上了大辛的沃土,一年到头小动作不断。 “卓厥屡次三番违背和大辛签下的条约,俘走边境附近游民,烧杀抢掠,不听劝阻,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们也是时该给他们些警告,否则等卓厥羽翼丰满,便是我们大辛的不幸。” “为了子民,为了大辛,臣恳请陛下出兵占领卓厥,臣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康眉眼间凝起阴云,平淡道:“嗯,朕知道了。” 武将一愣:“陛下,那出兵之事……” 云康四两拨千斤道:“到时再议。” 说再多,也只是知道了、听到了、到时再议。 那名武将欲要再争取,见同伴在旁给他使眼色,咬牙挣扎片刻,泄了气。 早就知道云康的本性。 为何还要寄托希望在他身上呢? 真是愚昧蠢钝、无可救药。 早朝还有一盏茶时间就要下了,众臣说起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云康伸手松了松过紧的衣襟,再抬起眼皮时,忽地怔了下。 门外不知何时探出了个脑袋,扒着门框,五根纤白的手指有些发颤,那张小脸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红晕,殷红唇肉轻张,仿佛引着人去吮吸、疼爱。 ……雪郁? 那探着的半个身子也不知怎么了,分明没有人凶他,一身皮肉都泛起了粉。 不像是因为风寒的缘故。 云康拧了下眉,正欲站起来,想起现在还在早朝时间。 雪郁似乎也知道他在忙,没敢声张,忍着不适慢慢等,不过会时不时探一下脑袋,看看说完了没有。 “陛下?陛下您在听吗?” 云康回过神,扫了堂下一眼,让他们继续。 待探讨声重新响起,他又望向门口,那个脑袋恰好也探了出来,这回红得更可怜了,眼睛雾雾的,都快站不稳,需要把全身重量倚在门边才行。 喉咙轻滚了一下,男人收回目光。 宣布早朝结束之时,云康叫住了周尚书,此人学富五车,膝下一子曾连中三元,全家都爱研读奇闻异事,在政事上多半持中立态度。 周尚书行了君臣之礼,毕恭毕敬道:“陛下有何事?” 云康望了眼在门口等到快软化的雪郁,直入主题地问:“你对鲛人可有了解?” 周尚书一愣,似乎没想到会问这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转而他想到前阵子从山洞里抓回来的那个鲛人,福至心灵:“臣不算知根知底,但从吾儿那里听过许多关于鲛人的传闻,陛下可是想知道这些?” 云康嗯了声:“把你知道的都说给朕听。” 周尚书抚须思量片刻,娓娓说道:“鲛人族生性多疑、排外,他们几乎仇视除了本族的任何物种,绝不会和外族和平相处,除此之外,他们天生娇贵,对水质的要求极高,坏的水质会损害他们的健康,所以他们会寻找好的水源生存。” “鲛人族爱食肉,经常捕海里的鱼吃,有时候也会为了改变口味,上岸抓些鲜食,说见过鲛人的,估计就是碰上寻食的了。” “鲛人很少现世,很大原因是因为他们会幻化出腿,混在人堆里真假难辨,只有未成年、或刚成年不久的年轻鲛人,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形态。” “除去一些常听的'泣泪成珠'的传闻,臣还听过一则不知真伪的,据说鲛人族在十月份前后情.欲会非常亢进,他们族内男女比例不均衡,通常是身份较高的首先获得配偶权……” 云康眼皮跳了一下,打断道:“你前两句说了什么?” 周尚书说到兴头上突然被打断,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不确定地说:“鲛人族在十月份前后情.欲会非常亢进。” 换个说法就是。 十月是鲛人族的发.情期。 …… 雪郁在瘫软前被男人及时捞起,抱到了最近的御书房里。 他大脑昏昏的,仿佛被人抽了一魂二魄,搭在男人臂膀上的手被热浪折磨软了,摸上去像是细滑的、入口即化的豆腐。 云康抱紧怀里软得什么都干不了、只会哆哆嗦嗦的雪郁,把门关上,坐到椅子边,给他斟上茶水,低声道:“先喝口水。” 雪郁不肯喝,偏头去躲:“不想喝。” 茶水被放回桌边,云康轻拧眉,尽量克制地问:“……你之前,有过这种症状吗?” 雪郁眸光有些涣散,过了会才理解他的意思,含含糊糊说:“没有。好热,怎么碰到你老有倒霉事,你,你还是离我远一点。” 开始蛮不讲理地怨人了。 他扒拉住男人的外衣,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下去,还没站起来,膝盖一软,倒回了宽阔滚烫的胸膛前。 云康顺势搂住他,微糙的大掌牢牢扣住他的背,喉头压着滚了滚,忘掉了自称,嗓音哑着开口:“……别乱动,我帮你。” 雪郁有些听不懂:“怎么帮?”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 漂亮惹眼的一张脸尽是可怜的茫然,云康隐忍滑动喉结,只说:“要我帮吗?” 雪郁犹豫了会:“……嗯,帮帮我。” 男人几乎在他话音刚落下的一瞬间,便钳住了他的肩膀,垂眸寻到那两瓣泛着水泽的唇瓣吻了上来。 雪郁面色通红,细哼着,身子当即叫他弄软了半边。 压着唇缝吮了吮,又轻轻吸弄,云康分开,沙哑地问:“好些没有?” 雪郁眨着眼,呆呆的,好像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了。 唇肉被吻得胀起来,张开小小的一条缝,看上去像被含了、舔了无数次,红得都要肿烂了般,可事实上,云康只碰了两三下。 ……这么娇。 若是被男人关起来亲上一天,可能到最后连嘴巴都肿得合不上。 被塞进什么都阻止不了。 雪郁的手被抓了起来,上半身躬起,更方便了男人啄吻,男人似乎格外喜欢挤进他的唇缝,把那颗小巧的唇珠含软舔烂。 下巴被磨出红,雪郁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乖乖地张开嘴任由男人摆弄。 直到嘴巴被吻得麻痛,他明白了现在的处境,绵软成一滩泥,趴在云康身上张皇地呜咽。 周尚书说鲛人娇贵,这番话不假,只亲了几下就又哭又闹腾的。 云康从他微陷的唇里撤开,呼吸滚烫紊乱,盯着雪郁那张晕粉的脸,嗓音如砂纸般哑:“还不舒服?” 好似也不在意雪郁怎么回答。 他再一次吻上了那两瓣发软的唇肉。 那张唇被亲得过分肿了,一吮弄雪郁身子就抖得厉害,他用葱白指尖揪着云康的头发,被动地承受着吃吮,唇瓣积了湿漉漉的水,男人一被滑开,他就借此机会喊疼。 云康只会用一成不变的话驳他:“我在帮你。” 滚烫的唇从他脖颈滑到侧脸,再到已经完全浸上男人气味的唇肉上,雪郁终于开始害怕起来,张开被吸吮无数次、被疼爱无数次的唇瓣:“……不行,这样不行。” 可惜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用那张经了人事的清纯脸蛋求饶,只会更容易被搞烂。 第52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8) 云康身上的朝服是由藩属国进贡的布料做成的, 绝无仅有,此刻那条腰带被抓乱了,垂下长长的一条, 松松垮垮挂在雪郁一颤、一颤的脚踝上。 雪郁视线迷蒙, 他看到了男人覆着汗珠的喉结,轻颤、滚动,咽下了从他这里攫取过去的水。 脸上升起不可忽视的躁意,他想合住唇缝, 但云康下一秒就会有法子让他自愿张开,不想破皮遭罪,他只能乖乖地把嘴巴张到可以让人进去的程度。 ……他最开始只是想问云康御医在哪里而已。 为什么现在他在接吻? 雪郁红着脸,身上沁出汗。 洗澡时才会小心擦碰的唇肉被毫不怜惜地含住,云康亲得很得体,没有弄脏两人的衣服,但他却觉得哪里都黏答答的, 后背上撑着他的手一直没动过,他也觉得在四下游走。 这具身体敏感极了。 雪郁不是没被亲过, 但就是没办法习惯,或许和侧身坐在男人大腿上的姿势也有关。 “你在想什么?”云康呼吸急热,被雪郁分神咬了下,稍稍侧开,捏着他白生生的后脖颈问道。 男人身上有很淡的龙涎香,细细密密往雪郁鼻子里钻, 雪郁两颊覆着红, 把抵在他肩膀上的手收回来, 有些做贼心虚地小声道:“没想什么。” 他怎么好意思说他在想云康和之前亲过他的, 哪个吻技更烂。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2节 结果是分不出高低。 他们都会对雪郁很凶, 他说不行还是要舔他唇边黏糊糊的水渍,较真地问他舒不舒服,还会恶劣地捏住他下巴让他张开嘴巴给他们看里面。 ……雪郁不懂有什么好看的。 他后仰下巴,看了眼云康被他扯乱的衣襟和搭在他脚上的朝带,身上爆发出一股羞躁,过去几次不算多但记忆犹深的经验告诉他,他现在应该跑了。 闪躲地垂下眼睛,他把脚上那条带子捡起来,小心举在云康面前,用软调和他商量:“我觉得我好了,可不可以不亲了?” 起先是他寻求帮助没错,但后来他喊了好几次停,云康都当没听到。 男人是薄情锋利的长相,不作表情时尤显可怕,他慢慢看向雪郁,眸目中似乎含着股血腥气。 举起的那只手白得像奶酒一样,可能是被他亲怕了,谨小慎微地和他离着一点距离,缠过腰的带子在那十根手指上起起伏伏,卷上了些许香气。 “这么容易就好?” 雪郁小声说:“不容易。” 他感觉里面都胀痛了。 云康闭了下眼,从他手里拿过腰带,低哑地开口:“……你先起来。” 雪郁望向这半柱香以来一直稳稳托着他的那双长腿,两颊边慢慢沁出红,纯是臊的,他垂着睫毛,声音微不可闻:“我也想起,但是我没有力气了。” …… 初步的发.情期勉强因为亲吻缓解了些。 云康用水净了手,又拿了个汤婆子给雪郁抱着。 现在是辰时,御膳房已经备好了早膳,门口的太监一听到云康的声音,便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见到御桌边披着大氅裹得像毛茸茸小动物似的雪郁时,常公公险些把盘子摔了,他稳了稳心脉,躬身道:“奴才不知道小公子也在,只准备了一份早膳。” 云康执起本书,眼也不抬:“无妨,朕不饿,你端给他吃吧。” 陛下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哑,向来偏淡的唇色也难得红润起来,常公公起了疑惑,但按下了仔细去看的好奇心,他们这些下人,有时候一个眼神都能招来横祸。 他把早膳端到雪郁跟前。 那标致漂亮的小鲛人闻到了菜香味,慢吞吞抬起了脑袋,小脸泛起的潮红还未褪,显眼得厉害,把常公公惊了一跳:“小公子脸怎么如此红,可是炭火烧太旺了?” 云康翻书的手一顿。 雪郁脸红耳热,连忙道:“应该吧,谢谢常公公。” 他埋头吃起早膳,余光看见常公公去捣腾炭火盆了,云康巍然不动地立在架子前,仿佛完全没被影响到,脸也不红表情也没变。 雪郁扒拉了几口饭,愤愤地想。 做皇帝的都这么会装吗? 吃饭的时候嘴巴还有点痛,吞咽也很困难,雪郁没吃几口就被各种艰难险阻搞得搁下了筷子,他抱着汤婆子,刚要说什么,常公公的声音忽而响起。 “陛下,周尚书求见。” 一具稍显肥硕的身子,在微尖嗓音落下的刹那进了御书房,正是那在朝上被云康叫住的周尚书。 周尚书火急火燎闯进来,那两撇胡须在走动间飞扬起落,显出几分滑稽之态。 他过于臃肿了,跑这几步累得他气喘如牛,可又想到什么兴奋之事,云康刚扭过头,他便迫不及待道:“陛下,我方才想起一件关于鲛人族的事,您一定感兴趣……陛下,你嘴怎如此红?!” 熟悉的句式,熟悉的问话。 前不久,常公公就是这样问雪郁的。 真不怪他们大惊小怪,云康平日里唇色能有多淡就有多淡,从没像今天这样红过。 云康捧着书的手背浮出几线隐忍的青筋,他转过眼,见雪郁羞愧满面地翻开本书假装看起来,眉头挑了下,道:“这几日吃了许多补气血的食品,应该是起效了。” 周尚书心思简单,闻言也没多想:“这样啊,那食品确实补气血,陛下看起来比之前有气色多了。” “食品”本人指尖抖了抖,像是听了什么臊耳的话一样,几乎要把脸埋进书里。 即使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周尚书还是注意到那软小发颤的一只,他吹了下胡子,好奇道:“陛下,这便是您在山洞里找到的那个鲛人?” 云康用长指抵住雪郁的额头,让他离书远了点,才偏头嗯了声。 周尚书打量了下雪郁的小脸,眼睛顿时瞪如铜铃大:“陛下也给这鲛人吃了补气血的食品?真是大补之物,比陛下还红。” 不是要说鲛人族的事吗,干什么一直提补气血啊…… 雪郁书都要拿不稳了,抿了抿泛肿的唇肉,眼尾又扫出一抹红。 他把一只手伸到桌子下面,求救般拽了下云康的衣袖,云康无言片刻,忽视了周尚书的问题:“……你找朕要说什么?” 周尚书一拍脑袋,总算把视线从雪郁身上移开,道:“臣瞧陛下对鲛人的事很上心,回去的路上一直想有没有遗漏没讲的,真让臣想起一事。” 云康探手,把雪郁拿倒的书翻过来,随口应道:“什么?” “吾儿前些天去了趟岚水山,托人给家里捎了封信,信中说他碰到了个鲛人,那鲛人想来京城转一转,吾儿正好也要回来,便同他结伴了。陛下要是想见,等过几日可以带上小鲛人一起来臣府里,说不准还能说个媒。” 常公公一听,哎哟一声:“周尚书都不知那鲛人是真是假、是男是女、是否有伴侣,如何说媒?可别闹了笑话。” 周尚书笑道:“鲛人是真,其他便不知了,说不成媒,交个朋友也行。小鲛人来这也有些时日了,有伴还能解解乏,陛下您说呢?” 云康眯起眼,摩挲了下青润的玉扳指,缓声道:“不见,鲛人有一个便可。” 尚且算祥和的气氛被男人意义不明的神情打破,周尚书悻悻地摸了摸胡须:“既然如此,臣就不多说了,陛下要改变了主意,随时找臣。” 周尚书拱手正欲后退,那书跟长脸上似的小鲛人忽然看过来,黑瞳清润如剪水,声音很软,像南方的调子:“等他们回到京城可以告诉我吗?” 还没等周尚书作何回应,云康手臂浮现青脉,他垂下眼,不容置疑地道:“不许见。” 雪郁轻蹙眉心:“为什么?我见谁你都要管吗?” 似乎是有点不满,微胀的嘴唇轻抿,仰起脸的时候,下巴上被他捏出的指痕格外明显,那是他为了不让人乱动留下的,男人目光停驻了会,没回,掀起眼皮看周尚书:“退下吧。” 周尚书与雪郁对视了一眼,碍于威迫,还是拱手道:“是。” 常公公也跟着周尚书一起退下了。 雪郁一张脸粉白相间,粉的像桃花瓣,白的像羊脂玉,他望着高高大大的男人,没放弃问:“为什么不让我见?你把我捋来,连见谁的自由也要限制?” 云康把桌上散落的书放回原位,薄唇还残留着殷红,只说:“大辛养不起两条鲛人。” ……什么意思啊,这是嫌养他贵? 雪郁忿忿不平,他看了眼那桌早膳,觉得自己也没吃多少,他还是很省钱的,除了那次去花楼,他都没花过银子。 抱紧汤婆子,雪郁虽然有些不服气,但也没多想见其他鲛人,和他任务无关,他站起来朝云康道:“我回去歇着了。” 云康轻碾扳指,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从御书房离开,雪郁身上还是有种挥之不散的黏糊感,他想赶紧回殿里洗一洗。 于是不由自主加快脚步。 走进小道,两个抱着箱子的丫鬟迎面而来,她们显然认得雪郁,当即停下来,对他屈膝行了一礼。 雪郁眨了眨眼,看见她们手中的箱子,不确定地问:“请问你们这是要送去岑侍卫那里吗?” 两丫鬟相视一看,用娇脆如黄莺的声音答道:“是的,都是从内务府拿来的药膏,治外伤的。” 得到肯定回复,雪郁伸出盈着粉的手,接过那两个小箱子:“我正好要去见他,给我吧。” 一天了,他去看看岑归暄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凭借模糊的记忆,雪郁走到岑归暄的住处前,敲了两下门。 没人开。 岑归暄不在吗? 雪郁疑惑地推了下门,发现能推开,他忍不住腹诽道,岑归暄这防盗意识,迟早有一天家底被掏空。 他走进去,刚想把箱子放到地上,余光忽然瞟见一抹僵硬的身姿。 屏风后的男人似乎刚洗浴完,上半身还未着衣褛,水珠顺着肌理四滑,一头散乱的墨发遮在宽阔的肩膀两边,清逸出尘,宛如矗立寒冬的竹。 身材是好的,只不过腹上有太多伤痕了。 空气安静了两秒,雪郁眨巴了下眼,问道:“你刚刚在洗澡?” 嗓音轻轻软软,好似没因为这个而尴尬。 但岑归暄脖颈几乎一瞬间爆红。 他望着雪郁那张白滑的小脸看了许久,明白发生了什么,肩背上的肌肉紧绷在一起,水珠滑过上面结痂的疤,他滚了下喉头,低着的声音细听有些发颤:“……你怎么,随便进来。” 第53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9) 当初岑归暄为了清净, 特意选了一处安静的住所,安静是安静了,就是容易出现意外。 比如这门上的锁,从三日前便坏了。 岑归暄不善交际, 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找他, 加上事情繁忙, 找人修缮的事就搁置了下来。 雪郁抿了下唇,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见岑归暄身上红得要命,知道他很计较被人看到这件事, 只能垂下眼说:“要我回避一下,让你穿衣服吗?” 岑归暄轻磨了下牙, 耳根在问话中又红了些,他是白皮,炸出来的红就特别明显, 闷木头似的抓过架子上的衣服穿好,像被折辱了的良家郎君,声音囫囵地问:“何事?” “给你送药膏。” 雪郁没有包藏祸心, 自然很有底气,抱着那两个小箱子, 放到了桌子上。 扭头,看见岑归暄脸红耳朵红,白皮变红皮, 有些不理解的讶然,但看了太多次, 他也习惯了:“我有些渴, 可不可以在你这里喝口水再走?” 岑归暄体燥, 仿佛被烧坏了嗓子,只轻微地点了下头。 雪郁便拿起桌上未用过的茶盏,给自己倒了杯水。 杯口压在下唇,水流往进送,沾湿了那颗略小巧的唇珠,岑归暄把腰带系好,忽然觉得今天的水温可能放得太热了。 那口水喝完,雪郁把杯子放下,眼一瞥,扫到桌脚下掉了一本册子:“这是什么?你还爱看书啊。” 岑归暄也往过看,这一看血都凉了七八分,见雪郁伸手要捡起,他大步走过来,先一步拾起了那本册子。 雪郁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退了退,但退得太急,不小心撞上了后方的书桌,侧腰立刻涌上一阵酸酸涩涩的痛意,他被养娇了,也没想忍,感觉到疼就发出软乎的唔声。 岑归暄卡顿了一下,被那声疼揪紧了肌肉,他第一反应想扶住雪郁,但想到这样不好,有些无措地抿唇:“抱歉,我不是有心的,这个……不能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3节 他那只手想伸,又不敢伸,搞得雪郁像什么女孩子一样,碰也碰不得,雪郁揉了揉那块地方,眼底都湿了,眼冒金星,都懒得问他为什么不能看。 一本书有什么看不得的。 藏了什么造反大计不成? 岑归暄正想问他有没有感觉好些,就见雪郁那根手指翻了下,撩起自己的衣服,露出一大片奶糊成似的白腰,一双眼睛低着,在检查自己有没有淤青。 说来也怪,雪郁穿着衣服的时候看着人又小又瘦,可一旦掀起来,该有肉该丰腴的一点也不含糊,腰是很秀气的白,被撞了下扑了点粉。 腰两边往里收,和男人紧阔的腰肌完全不同,肚子那么平,别说塞东西进去了,喝点汤估计都能鼓起来。 撞到的地方太靠后了,雪郁看不着,眼见那件衣服被他越掀越多,桌子放着的茶杯猛地被一股力弄倒,丁零哐当在地上滚了几圈。 雪郁抬眼,看着如同见了鳄鱼般有很大动静的男人,不解地轻蹙眉尖:“你就这么讨厌我啊?又是抢书,又是弄翻茶杯,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不欢迎人的。” 岑归暄没有想到这层,但也不张口否认。 他轻曲手指,避着雪郁的胳膊,避着那截腰,轻轻捻住那一块快掀到肋部的衣角,硬生生拽回原位,见雪郁眼神奇怪,他低声说了两字:“……不红。” 雪郁没听懂:“嗯?” 把衣服放下来,岑归暄还能清楚回想起看到的白,突起的喉头一滚,说给地底的虫听似的,垂着眼道:“我看过了,没撞红。” “……” 联想到男人别扭的行为,雪郁突然明白了岑归暄的脑回路,不由犯起迷糊。 这人是什么种类的道德标兵啊?思想怎么这么封建。 雪郁盯着他耳朵那抹比唇色还浓的红,没再去摆弄自己的衣服,很真诚地问:“在你们大辛,是不是看一下腰都会被斩头?” 岑归暄也很正经地回道:“……不是,没有这种条例。” 雪郁扫了眼他手中的那本册子,抓心挠肝想看里面到底是不是夹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例如和其他反辛党羽的来往书信一类,心不在焉说:“那你躲什么?” 岑归暄一直低着头,听到这问题,又拿出糊弄人的作态。 遇事不决,沉默。 那册子遮得严实,雪郁几次都没看到,扫了兴,他看了眼装满药膏的箱子,想起岑归暄身上的疤痕,转头望向男人:“要我帮你涂吗?你背上有些够不到的地方。” 岑归暄怔了怔,心里莫名涌上一种奇怪的别扭。 他是讨厌雪郁的,对鲛人也没什么兴趣,更是多次决定要和雪郁保持距离,在未来的不久,雪郁会把当他成没有人性的狗,呼来喝去。 所以他现在应该严词拒绝并警告雪郁以后不能再私闯民宅的,可话到临头又不知怎么憋了回去。 呼吸不由变得紧促,一个嗯字还没从喉咙挤出去,等得不耐烦的雪郁已经不想等了:“既然这样,你就费点事自己上吧,我回去了。” 带着软香的一小团从身边走过,岑归暄脖子上那块被皮肉盖住的凸起滑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直到把自己憋成红头虾,也没说出口。 雪郁觉得自己可能犯了太岁,一出门就被吹得打了个喷嚏。 再一抬起小脸,正中靶心地看到了远处人高体长的皇帝,他刚想走过去问云康怎么在这里,云康便当没看到他般,阴寒着脸色,转身走了。 雪郁:“……?” 要是没看错,那是在生气?他哪里惹云康了? 云康把步子迈得很大。 雪郁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体质差,在大冬天跑了两步气喘吁吁的:“能不能慢一点?” 云康目光轻扫下来,跟在旁边的小尾巴不同于男子的粗糙,又软又白的,任何激烈一点的运动都能让他皮肉变粉,很可怜,可男人的脚步不仅没慢,反而更快了起来。 送雪郁回殿的那晚,云康故意放慢了速度,雪郁要跟上他不会感觉到吃力,但若是他放快速度走路,雪郁这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跟得上。 更别说云康还是个一等一的练家子。 雪郁跟了两步,实在跟不上,没有再自讨苦吃地想再去追,慢吞吞吸了下鼻尖,打了声不大不小、像是奶猫在窝里打瞌睡的喷嚏。 打完,喉咙被带起瘙痒的感觉,他又哆嗦着咳了两下,雪郁还从来没被这种自然病翻来覆去变着花样折磨过,眼底酝起生理性的水,看上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不想走了。 想叫轿撵把他抬回去。 伤的是嗓子,他却娇得累及无辜,腿也感觉疼起来。 雪郁哪哪都感觉疲乏,待在原地不动,还想再咳嗽,耳边忽然垂下一道低叹,去而复返的云康拍着他背帮他顺气,滚热的体温裹住了他:“朕叫你早上喝药膳,是不是没喝?” 前半句语气还阴冷,见雪郁眼睛汪汪的,稍缓了些。 雪郁小脸剔透,声音跟纸糊的一样,咳了两下就有点哑:“喝了。又不是喝一次就好,你刚刚还让我跑,我现在腿也疼了。” 云康气得想笑,也是真笑了,笑得渗人:“你长出来的是两条腿,不是面条,朕让你跑几步就喊疼,娇不娇?岑归暄的寝殿就在前面,用不用朕把你抱进去歇一晚?” 雪郁仰着眼,不说用,也不说不用,那张不刻意做什么都很招惹视线的脸就巴巴地对着云康。 下颌垂着看了他两秒,云康又是隐忍地闭了闭眼,最后一次顺了顺他长满娇嫩皮子的背,低声道:“朕让奴才把药膳送到养心殿了,你在朕的眼皮子下喝完再走。” 毕竟是以大辛名义抓回来的,要是病死了,说出去不光彩。 再者说来,养了这么久,药膳都用去不少名贵材料。 不好也得好。 这小鲛人不爱吃苦,他得盯着,免得那几百两的药被倒掉,云康补充:“以后喝药都在朕殿里喝。” 雪郁被他体温烘了会,身上的寒意散了很多,乖乖点了下头,又习以为常踩着他的底线,给自己讨一点点好处:“我早上没吃饱,可以再做点饭吗?” 头抬着,露出一段莹白的脖子,云康不见情绪地和他对视良久,呵出口冷气:“走。” 这是变相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雪郁忽然感受到咸鱼的好处了,这个世界不用他蓄意拱火,目标人物也在增加仇恨值,他还有饭吃、有地方睡,说不准以后还能不进狗肚子。 并行的男人瞥了瞥雪郁,见他小脸红彤,不知道想到什么,有点高兴地往过靠了一下。 …… 养心殿。 盆里的炭火撒了欢似的烧着。 御医提着他的专属药箱,身后跟了两个丫鬟,一个拿药膳,一个拿午膳,都放到了雪郁前面,岑归暄的御桌被他占了一半去。 男人本就生得高大,被雪郁占了这么多,只能憋屈地收着长腿,雪郁没注意到他,伸着一只腕子,给御医把脉。 不讳疾忌医的模样特别乖。 御医捏着小鲛人白皮下的脉,细细感知了一番,道:“脉象较之前有力了许多,这几日出门需注意保暖,开的配方要按时服用。” 雪郁点头,说了声谢谢。 收回手腕前,他注意到御医往他腕骨中心瞟了眼,目光很隐蔽,如果不是他一直盯着御医,也不会看到,雪郁先是怔忡了下,而后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观察他有没有长出红痣。 他若是变成毒鲛,于皇帝是一种危害,于大辛也是一种恐慌。 御医不免未雨绸缪,假若这鲛人真长了红痣,他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劝陛下斩之。 最好是能一直维持现状,这孩子有礼貌知分寸,比他诊过的所有公子哥都要来得讨喜,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还是希望雪郁一直待在大辛的。 御医心事重重,交代完雪郁,又去看云康,这一看顿时惊喜交加:“陛下今天气色不错,臣来之前还想给陛下开副清心凝神的药,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 云康风轻云淡地嗯了声。 他换了那身朝服,目光放在那些呈递的奏折上,不怎么上心的,问了问遗留皇子最近的身体情况。 御医道:“陛下放心,七皇子很健康,甚至比同岁男孩精力都多一些。” 他右边一半胡子就是被这小兔崽子揪没的。 云康嗯了声,他又问了几个问题,几刻钟后才挥退御医,把奏折上的最后一段看完,他扭过头,想看雪郁吃得怎么样了。 “裴雪郁,”云康忽然眯起眼,声音很冷,很危险,“朕没罚过你,你皮痒了?” 不远处,那碟午膳没被扒拉几口,倒是那壶米酒被倒了好几杯,雪郁感觉到脑袋很重似的,小脸的肉全贴到了桌子上,被他吻过的饱满唇肉边缘泛着粉,沾了水变得湿漉漉的。 像是又被他舔了一遍。 一会没看着而已。 雪郁混沌间听到云康的声音,很艰难地抬起了点下巴,他喝醉后会有点乖,以前是脸乖人不安分,现在人也安分下来了,组织着语言迷糊说:“别凶我。” 云康忍着性子,看他的目光像想吃人:“那壶酒是给朕喝的,你都喝了,想怎么赔?” “……要赔吗?” “天下哪有抢了别人东西却不赔的道理?” 雪郁很委屈:“可是我没钱。” 男人低低嗤了一声:“没钱?那把你卖了怎么样,天底这么大,总会有人喜欢不听话的。” 雪郁摇头,他不能离开京城,他还有任务,想了会儿,小声问:“我赔别的可不可以?” “别的?” 雪郁又点头。 他撑着桌子,慢慢抻高自己的腰,凑到了男人脸边,早上长达半炷香的亲吻教会了他怎么引男人高兴,他舔了下男人嘴角,半秒后,唇缝轻轻张开,仿佛在等着侵入。 云康眼皮一跳,猛地捏住他的脸:“……别招我。” 男人不让醉鬼亲自己,但会轻磨着他的脸肉,很软,雪郁脑袋疼,他记得云康明明很喜欢这样的,是哪步做错了吗? 他被扼住下半张脸,说话不清晰,但也更腻:“你是不是要去和其他嫔妃睡觉,所以不和我亲?但我没有其他能赔偿的了。” 本来以为亲亲能抵一壶酒的。 云康闭眼,忍下想把人捏坏的冲动,他大手往后滑,轻捏了一下那截后脖颈,人就瘫在他身上:“……朕没有嫔妃。” 雪郁迟了半秒才把他的话传进大脑,不甚在意地哦了声,想了想问道:“没人看得上你吗?” 又是气出的一声笑,云康再次捏住他的两颊:“你其实不是离家出走,是家里人受不了你,把你赶出来的是不是?” 这么能招惹人。 还不让人省心,病了还敢喝米酒。 雪郁轻蹙眉,气不过男人话里话外说他是麻烦精,口快道:“不是。” 云康一开始只是随便一问,但现在忽然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4节 雪郁呆了呆,想起系统好像没和他说这个,只能自己编,不久前嫔妃、睡觉的字样还在脑海里,他抿了下唇,不过脑地说:“和相公吵架了,就跑了。” 刺啦。 是椅子往后挪了一截的声音。 云康原本弯着一截脖子,这时直起了上半身,背部肩胛隆起,浑然流露出几分戾气,他垂过眼,状似不在意地问:“为什么吵?” 雪郁晕头转向,沉吟地唔了声,随口扯了个谎:“他总爱行房事,我不喜欢。” 第54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0) 云康低下眼皮, 直直地盯过来,那目光很凉,让雪郁一瞬间以为自己会死。 很毛骨悚然的直觉。 但他其实也没有多害怕, 他喝了酒, 此刻的脑容量容不得他想太多,甚至前两秒自己说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雪郁手脚发软,两颊顶着酡红,坐不住似的想往一边倒,幸好被一只大手稳住,男人的声音从脑袋上方溢下来,很冷:“相公?你刚成年不久, 已经成过婚了?” 雪郁被云康按住后颈, 半张脸都窝在了他的胸膛上,小声细气地回:“嗯, 我们族里的人都很早熟。” 过了一分钟, 又或许只过了十几秒, 云康终于有了反应,他在雪郁脖子上的白软处磨了一下,听不出情绪道:“看不出来。” 不像熟了。 连接个吻都不会喘气,脸皱得可怜兮兮的, 一旦被亲久了连脑子都转不过来, 点点下巴让他不许吐水,他就真的会乖乖吞下去。 哪里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老道? 雪郁有点困,转头就把说了什么抛到脑后,他跌跌撞撞站起来想去找床睡, 还没找到忽然想起什么, 重新坐回来, 抬着一双如漾动春水的眼睛,很有礼貌道:“我走不动路了,在你这睡一会可以吗?” “不可以。” 在雪郁印象里,云康大多时候都是有求必应的,哪成想拒绝得这么干脆,他茫然了一会儿,才眨了下眼:“那我回去睡……” 他扶着桌沿,刚想动,男人突然就把他拽了回去,力气很大,搞得雪郁差点撞倒在他身上。 身体翻江倒海的,让雪郁有点点恼火,只他还没问,一只手捏住了他。 云康的手很长,有一些磨出来的茧,轻轻捏着雪郁靠近下巴的两边,把有肉的地方都挤了出来,雪郁的嘴巴被他弄得被迫分开,鲜润嫣红的唇珠明显地露出,下一秒,他在上面咬了一口。 很用力。 唇肉一下子就湿了。 雪郁肩膀细颤,他软倒在了男人身上,只露出张嘴巴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低着声,纳闷地质问:“你干什么?” 男人不说话,怕他摔倒,放在后颈的手下滑,改成揽住了他的肩膀,肉很软,软到让人怀疑会不会撞两下就散架。 这样的身子真的能总行房事? 云康把口里的米酒味咽下去,又在雪郁肿起的红润上咬了下,声音沙哑道:“你的相公会这样对你吗?” 嘴巴被这样欺负,雪郁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偏偏又在很认真地思索:“嗯?他、他……” 他了半天,还是没有后文,一个虚拟的人物让他怎么回答? 怀里的人支支吾吾,像是提及了他私密的事,不想和别人说。 云康喉头往下一沉,伸手掌住雪郁的后脑勺,托起他的下巴又吻了上去。 他一如既往的有耐心,压住那两瓣娇艳的唇肉,含住一点点吸弄,直到雪郁被他吸麻了张开嘴呼吸,他就趁机进来,缠住湿软的舌头吃吮,末了还要问:“会不会这样?” 雪郁脑袋都糊涂了,本能地看向旁边,想向谁求助。 但房里没有旁人,只有一个压着他吸水、还要不停提他相公的坏蛋。 雪郁不敢去揪云康,怕引起更多的关注,他偷偷摸摸往后挪,在想站起来逃跑的那一秒,被男人一把摁坐下,或许是想罚他不好好听话,这次的吻比前两次都要激烈。 又咬了一下,男人刨根问底:“会不会?” “不会,”雪郁不懂云康是想攀比,还是有别的心思,但他是真的不想再亲了,他小脸涨红,为了不让自己的嘴巴真的被搞烂掉,手指抖着,闷声快速说:“真的不会,不要再问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相公。 云康顿住,目光停在那张惹眼漂亮的脸上,许久,意味不明道:“你真的很会撒谎。” “你相公就是这样生气的?明明亲过,也行过房事,但在外人面前不承认……” 雪郁翘起眼睛:“……我没有。” 见男人看过来,他又怂了,如果有后悔药,他一定不会再扯那个谎,因为那个谎,他被迫要听这些怪异的话,在逃不掉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圆谎:“真的没亲过,也不会像你这样。” 云康沉默。 雪郁以为他会让走向奇怪的话题走向拐回正轨,事实证明,他想多了,男人学着他的腔调,一字不缺地重复:“他总爱房事,我不喜欢?” “是,是行过……”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的话,让雪郁连正视男人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脸上泛起和唇周一样桃瓣般的粉,嘴唇抖着说,“但这和没亲过不冲突。” 云康不知信没信,盯着他青涩的脸蛋,语调平静的,把他的话意翻译了一遍:“行过很多次房事,但一次都没亲过?” 雪郁失语,暗自祈祷不要再听到房事两字,他脸被说得白了又红,语速飞快,细弱声音中能听出硬装出来的理直气壮:“不可以吗?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亲。” “可以。”男人看了眼他紧并的腿,刚松了下口,又突兀问道,“其他地方也没亲过?” 雪郁抿唇,睫毛一上一下地扇,小声说:“为什么要一直问亲……” 像被为难到了似的,他不想听这些话题,又不得不维持表面客气,只能忍着,好脾气地暗示不要再说这个了。 只是他忘了,云康拿手的就是忽视,他想听懂的时候会适可而止,不想的时候,说再直白也当没听到。 男人故技重施,捏着小而秀气的脸,攫开那条唇缝,把湿湿热热的香气堵住,在里面搅了搅才分离,问:“有没有?” “没有……”被大力吻过的唇瓣很疼,雪郁终于明白乖乖回答才能少受罪,他抿了下嘴巴,挤出闷闷的一点细声,“没亲过其他地方。” 云康眸光沉了沉,他倒也没有多急色,也没有必要一次次去难为一个鲛人,放在几天前,他都不会想到自己会因为两个字,在这里问雪郁:“只和我亲过?” 雪郁面不改色:“……嗯。” 系统:“?” “那是什么感觉?”云康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他原本想在问完上个问题后就放过雪郁,只当他看到雪郁那张漂亮得出奇的脸蛋时,脑袋空了瞬,“我亲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哪怕已经被问了很多个离谱问题,雪郁听到这话时,还是懵了下:“什么?” 云康看了眼他下面的嘴唇肉,不知怎么,语气里含了点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迫切:“你每次和我亲的时候,都怎么想的。” 雪郁愣了有两秒,眼睛像含了包水,被眼尾的红簇拥着,异常漂亮,他犹豫着小声说:“没怎么想……” 毕竟第一次云康是在帮他。 “就是有时候你有点不克制,弄得太深,就会很疼……”见男人不满意回答,雪郁看向自己的衣角,含糊着加了点真实想法,因为怕,程度词都没用太过分。 云康长眉拧起,他的表情一向让人难以捉摸,让雪郁分不清这样说他是通过了还是没有,最好是过关了,他不懂云康问这些要干什么,他是真的很困。 男人按了按他的唇肉,问道:“会疼?” 雪郁把快要脱口的话收回来,想了想,最终违心地回:“也还好,不是太疼。” 他是怕云康听到真话会不高兴,所以故意这样说,但好像这样说也不行,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摁住他的后脑,在那颗湿湿润润的唇珠上吮了起来,雪郁来不及发出的声音全被他抵回嘴巴里。 他们之间不过方寸,嘴磨着嘴、鼻尖对着鼻尖,雪郁想说话都不行,很快失力软了下去,他嘴巴被反复碾磨,分开合拢不受掌控,最多能做的,就是细细地哼,以此盖住嘴巴里的咕叽水声。 这场像是想要雪郁改观的接吻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外面响起敲门声才停止。 雪郁比男人快半拍反应过来。 白得乍眼的一张脸骤然爆红。 在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他在想自己是该先提醒云康,还是赶紧躲到桌子下面去。 他睁眼了眼睛,在想起外面的人进不来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心脏依旧咚咚咚跳,没有半点好转。 门又被敲了两下。 雪郁不知道自己是单纯被吓清醒的,还是被云康不停吮他嘴巴痛清醒的,总之他现在大脑很清醒,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他脸颊很热,仿佛外面有人要进来捉奸一样,颤巍巍从云康口中解救出自己湿到流水的嘴巴,瞪了他一眼。 云康眸里黑的不见一点光,没再去捉住他,轻瞥了眼窗外,哑声问:“有人敲门?” 雪郁点头,点完见男人要起身去开门,睫毛一抖,马上用黏着潮气的手抓他衣袖,眼睛左看右看特别紧张:“你要让人进来吗?你现在的样子不适合,要不改天再……” 怕被听见,雪郁声音放得格外轻,声线微颤,是个人都能听出他的羞耻,但他不能不说。 不管被哪个大臣看到,他都不能见人了。 云康闻言,果真在原地停留了一会,他的嘴没好到哪去,被扑腾乱抓的小猫泄愤地咬了咬,也肿了点,这幅样子确实有些丢了皇上的脸。 但他没停多久,他抬起袖子,想去碰雪郁的手,不过还没碰到,雪郁就条件反射撒开了,这不怪他,一旦和云康碰上他就会受罪,不管是什么部位。 男人貌似不在意,只垂下眼,面不改色地说:“不是你的相公,怕什么?” 雪郁:“……?” 这是重点吗?他这乱七八糟的样子,是谁进来他都会怕的。 而且虽然是撒谎,但他都说了有相公,为什么还要亲他? 云康道德水准也太低了吧? 雪郁晕乎乎地扯了下衣服,他刚刚一直靠着男人,现在忽然变成一个人,身子头重脚轻的,嘴巴被吻透了,红红的,看上去像是被含一下都会烂掉,偏偏他被吻了这么久,唇肉只肿胀了一圈。 像是天生适合被男人吻的。 雪郁顾不得脸上指痕多得有多吓人,见云康快要把门打开了,行动快于意识地躲到了云康的床上,把被子一扯闷头盖住。 在外面的人进来前,床上鼓起了一小团,因为长得小,团成的面积也小,不仔细去看其实存在感不高。 云康走到御桌边坐下,若无其事往那边扫了一下,唇角轻轻勾了勾。 岑归暄正好看到了:“……陛下?” 那团小包听到说话的人是谁,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云康收回目光,把桌上的残羹往旁边推,腾出一个能放得下卷轴的空间,开口道:“说吧,七皇子又要干什么?” 岑归暄站在御桌前,如实禀报:“臣与他约好了今日要练武,他同意了,临到头却说生了病不能赴约,据臣所知,他今天在殿里玩了整整一上午,并无生病迹象。” “这月以来,他装了三次病,难得赴约,也会偷奸耍滑,臣无法,只能找陛下。” 每位皇子到年龄便要开始学武,岑归暄则是那个担任七皇子骑射教导的老师。 云康轻啧一声,像是没少听过来告状的,眉头攒起道:“三次?你一月只教五次,他便已经逃了三次?”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5节 岑归暄神情不变:“是,臣劝过小殿下几次,不管用。” 说话间,他抬起了眼。 云康挪开视线的速度很快,寻常人可能留意不到,但他不一样,他习惯关注每一个人的神态,从进门后他就看到云康有两三秒的视线停留。 就在那张床榻上。 云康还在想如何惩戒成事不足的小皇子,没看这边,岑归暄轻抿唇,静静地望向了那张床。 能容纳两人的床榻上,放着一张丝绸被褥,被褥团成一团,静止不动,但在他的眼中,却能看出很细微的起伏弧度。 里面有人。 很快,这点就被证实了。 那床被子里包着的人可能闷久了不舒服,又以为没人注意到他,悄悄地把被子掀开了一条缝,一分钟不到的功夫,又重新合上。 岑归暄眼力上佳,奈何被子开的缝太小,什么都没看到。 只看到很娇的一段手腕。 白白细细的,可能不用一只手都能握过来,在靠近腕骨的软肉上有几个湿红湿红的圆点,把岑归暄看得眼皮都跳了一下,他自小没看过什么秘戏图,感情经历更是一张白纸。 但他能猜到那些痕迹是人为的。 是有人抓住他的手,吮咬了很多回。 而在他进来前,寝殿里只有皇上一个男人。 第55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1) 脑袋有个念头呼之欲出, 但他不能问。 他是臣,云康是君,问了就是不敬。 岑归暄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皇帝身上,可失败了,他脑中几乎不受控地在想, 雪郁和云康到底干了什么? 一只手都成了这样,其他地方呢?会不会更糟糕? 他心浮气躁地想了几种可能性, 在想到雪郁有可能是主动的,嘴唇向下抿了抿。 云康已经想到了怎么治小皇子的法子, 眼皮撩起, 看向前方颔着首沉默不语的岑归暄, 下令道:“你去和他说, 这个月末朕会去检查他练得怎么样, 如若不堪入目,从下个月开始, 朕亲自教。” 小皇子无法无天,最怕的就是他这个哥哥, 每次都把他的话当金科玉律。 岑归暄拱手, 脸上却没半点卸下心头重石的喜色, 低声道:“是。” 云康嗯了声:“你出去叫外面的人把这些东西收拾了。” 他指的是桌上吃剩的午膳, 岑归暄刚才就奇怪菜品和云康的口味差太远, 现在想来,午膳根本不是为云康准备的。 岑归暄又抿了下唇, 唇色被抿得泛起白, 他拱手后退, 在离开殿前, 扫了眼那张床榻。 没被动几口的午膳被奴才端了出去,还留下一碗有些发凉的药膳。 云康啧了声,大步走到床边,想把人叫起来喝药,他掀开被子,一个字音刚吐出,表情倏地顿了顿。 有些人天生不胜酒力,说得就是雪郁这种,一点酒也不能沾,一沾就睡得很快。 被闷成这样都能睡着。 眼睛紧闭着,眼睫毛长得过分,额边冒出了汗,头发被濡得紧贴在剔透的脸边,青涩的唇肉被他吻得熟透,肿胀着两瓣蹭过他的被褥,大股大股被闷出的香味散了出来。 云康看了会,无奈地帮雪郁把被子重新盖上,又把人就着被褥往上抱了抱,舒舒服服躺到了枕头上。 分明是他的地盘,他的桌子却要用来给别人吃饭,床也要用来给别人睡觉,他只有在用不到的时候,才能用一用自己的桌子。 云康沉默了几秒,回到御桌旁边,翻开卷轴重新看起来。 雪郁睡得沉,到申时方才醒过来,一醒,他切实地感觉到两个身体部位的变化,先是他的嘴巴很痛,再是他好像能慢慢控制自己腿的形态了。 “醒了?”云康瞥过来,唇色已经淡了,他衣襟整理过,似乎是要出去,“药刚热过,喝了再回。” 雪郁困倦地点了点头,把被子拿开,下地穿了鞋,慢腾腾走过来端起药喝,云康过会还要去见个大臣,他喝完也没久待,回了自己殿里。 …… 京城外。 一队秘密出宫的人马,出现在了岚水山附近的海域。 辛国虽然摊上了个昏庸君主,国库却很丰裕,从不缩衣减食,连船只都用的最好的材料,任海面翻起多大的浪潮,船只都是稳稳的。 此刻船头,一个白发须须的老人正扶着船边眺望远处,他面容苍老,眼周皮肤失去了弹性,变得干瘪发皱,目光也变得很浑浊了,但在某些时候,又仿佛能看到锐利的锋芒。 好像老了,又好像没老到那种程度。 若是宫里随便来个人,都能认出他是谁。 为辛国效劳多年的钦天监。 赵褚锡。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个年轻人,他给赵褚锡递过一些干粮,忍不住问:“师父,陛下之前说了,辛国只要一个鲛人便够,我们为何还要来这里?” 赵褚锡接了干粮,摩挲了两下没吃,而是看了眼自己的小徒弟:“我来不是为了捕鲛人。” 小徒弟一头雾水道:“如果不是要找新的鲛人,那更没有理由来了。” 他嘀咕了两声,没想过要从赵褚锡那里听到什么答案,他从来看不懂自己的师父,师父有什么想法,也不会和他说。 但赵褚锡今天却破天荒和他多说了几句:“我和你说过,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辛,此行也不例外。陛下身边的鲛人对辛国存在隐患,我来便要看看这个隐患是否属实。” 小徒弟瞪大眼睛,想起了什么:“师父,陛下和您说的那个梦,就是隐患?” 那日赵褚锡在庭中歇息时,云康来了一次,和他促膝长谈,说自己近来频繁做梦,梦中的鲛人似有祸乱朝政之心,在皇城待了几日,便引起一场空前的浩荡。 由岑归暄引起的浩荡。 那梦很简短,是由几个片段相接而成的,透露出的消息不多,除了能看出鲛人是祸害、岑归暄会造反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赵褚锡掰了块糕点,和着清水咽下去,回道:“梦是其一。其二,季御医担忧那鲛人是否会掺毒性。” 小徒弟皱眉,脱口道:“既然那鲛人如此多隐患,为什么陛下还执意要带回来,当初不去岚水山不就好了吗?” 干厚的眼皮缓慢掀起,赵褚锡抛过来一个情绪颇多的眼神,那眼神带着对他言辞的警告、又带着一种说不清含义的提醒。 小徒弟噤声的同时,恍然想起了那段讳莫如深的关系。 云康与先帝不和在皇城不是什么秘密了。 先帝熊熊野心,辛国大半个疆域是他在位时打下来的,和现在的卓厥一样,烧杀抢掠、以势欺人,所过之处民不聊生,这也是为什么大辛藩属国多的原因。 都是他用上千上万个无辜百姓的人头换来的。 想终止战争,不得不屈从于他。 先帝死后谥号为厉,他是个野蛮人,对百姓野蛮,对自己的妃子亦然,当初后宫受害最深的便是云康的母妃,也是当时的皇后。 皇后出身名门,上下几代人皆是肱骨心腹,她性子温柔,知书达理,是京城名动天下的美人,后来因为外貌出众被先帝看上,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进了王宫。 谁想这一嫁,没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反而是噩梦的开端。 先帝爱极了她那张脸,第一晚翻牌子就选了她的寝殿,那时的她很高兴,和所有新出嫁的女子一样,羞涩而腼腆,对保卫大辛的帝王有着与生俱来的憧憬。 那一晚她见到了有过几面之缘的帝王,也是那一晚,她的憧憬被打破。 她想起太监来汇报皇上翻了她牌子时,脸上那番怜悯可惜的表情,起先不理解,这一天什么都明白了。 明白宫里有些嫔妃为何面黄肌瘦,为何有气无力。 源头全是因为眼前这个酷爱掐着她的脖子、边亲边虐待她的帝王。 有好几次她以为自己会命丧皇城,会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可没有,每每在她只剩最后一口气时,那把她掐得淤痕遍布的皇上就会大发慈悲放过她。 然后温柔地擦着她的眼泪,恩威并施地警告她不许往外声张。 她倚靠的家族和家族攀交的世家都以文、商为重,没什么兵权,她若想家里人平安,只能把受的屈辱全部嚼碎了咽回肚子里。 世道就是如此,长得美的女子能因为一张脸踏入囚笼,也能因为一张脸获得福分。 她的安分守己让皇上对她很满意,她的妃位也因此一路晋升,一大箱一大箱赏赐在众人钦羡的目光中运进府邸,阿爹阿娘都以为她过得很好,久而久之,她也麻痹自己安于现状。 偶尔几次回府,阿娘会眼尖地看到她胳膊上的一点青紫,问她怎么来的,她则笑着抚慰,是夜里熄了灯看不着路撞伤的。 阿娘被她屡次搪塞,虽心生疑虑,却也没往深处想。 皇上近来挑起了许多战事,攻的都是些小国,边疆不断传来捷报,宫里宴席接连举办,皇上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将士一走,他便摔东西踢门,吃人架势般进了她的寝殿。 喝醉的皇上更爱使蛮力,她好像流了血,又好像晕了过去,最后又被用鞭子生生抽醒。 她受了好几晚的虐行,藏在衣服下的肉烂的烂、青的青,她每早照铜镜,都生出想把白绫悬于房梁,一了百了的想法,可他还有阿爹阿娘。 更可悲的是,她有孕了。 阿娘信佛,信因果,她不能让这可怜的孩子同她一起死。 孩子的到来,让皇上消停了对她的暴行,可能有另一个妃子要开始受难,可她已经无暇悲悯他人了,她全身心放在了肚子里的新生命上。 她体弱,听稳婆的话喝了许多安胎的汤,可接生的那一天,还是状况百出,杂乱的脚步、纷乱的人声、还有她自己的呼吸,最后在鬼门关险险走了一趟,才把孩子生下来。 皇上替这孩子取名为云康。 沾了皇后位子的光,云康一生下来便得到了足够的重视,衣食是最好的,嬷嬷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往后长了年岁,也不会缺人教他国语、教他习武。 她身上的烂肉在坐月子期间好了个七七八八,除了些已经消不去的疤痕,还有肚子上略微松弛的肉,她还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 所以宫里妃子怀孕后等同于进了冷宫的事在她身上没有发生,皇上还是会来,等她身体稍微一好转,那只手又攀上了她的脖子,让她记起无数次午夜梦回的窒息感。 她还是装作若无其事,教自己孩儿识字,给孩儿做喜欢吃的糕点,还会带孩儿喜欢的拨浪鼓,小皇子长得标致,每次一见她来就咯咯笑,化开的眉眼承了她的好坯子。 也是在云康面前,一直如行尸走肉的皇后才多了些笑容。 先帝在位的第十七年,云康十二岁,她这一年苍老了许多,那震惊世人的相貌被一条条皱纹覆盖,皇上来得少了。 她借此喘了口气,想着这样也好,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 那天晚上她久违地梦到自己小时候,阿娘在给她买糖葫芦,旁边摆着个算命的摊,那先生看了她一眼,摇着头说她命途不顺,将来会郁郁而终。 阿娘把她拉走,骂那算命的信口雌黄、张嘴乱来。 她也觉得是那先生在吓唬他,可翌日醒来,她想,那先生大抵说的是真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6节 而使她变成这样的,就是当今圣上,这半辈子都在杀人的皇帝,先用刀把她刺伤,又把矛头对准了她的阿爹。 阿爹在朝中不战队不挑事,却因为无意与有反辛倾向的将军一同泛了两次舟,被人陷害要谋反,几名官员联合上奏,让皇上罢免阿爹的职位。 她感觉荒谬,心知阿爹绝不可能造反,于是匆匆赶去皇上那里劝说,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为人老珠黄被赶出门外,再后来,她连先帝的面都见不到了。 紧接着,她的阿爹锒铛入狱,阿娘大病在床,她被关在皇宫不得外出。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着要见皇上,只是终日待在寝殿里发呆,吃几口冷掉的饭菜又睡到第二天早上,循环反复。 一个月后,云康来了,高兴地要给她展示新学的武术。 小皇子长大了,再过几年便要及冠,五官也都长开了,在几个瞬息甚至能看到皇上的神韵,那锋利的眉眼、说话的腔调,任谁看了都要说虎父无犬子。 她不知怎么忽然就尖叫起来,扔东西、砸碗,大叫大嚷地把云康推了出去,说什么都不肯见云康。 云康茫然地被领了回去,在路过一面湖时,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和皇上七八成像的脸。 他知事早,一直知道母妃的处境,所以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 他和皇上长太像了。 娘不喜欢皇上,所以也不喜欢他。 可他是不一样的,他不会伤害自己的母妃,云康惶恐又不安,小跑着回了寝殿,在门口讨好地叫母妃,说等长大了带她去西域玩,又说会给她买一堆饰品。 他贴在窗边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说着很多话,一直说到口干舌燥,得到母妃冷漠的一句“别再来了”。 同年,云康受到了殃及,在宫中地位一落千丈,在皇帝的漠视下,他的吃食遭到克扣,看不惯他的其他皇子讥讽他是落水狗,笑他母妃脸皱得像腊肠,怪不得父皇连见都不愿意见。 云康和他们打了起来,他是故意的,故意引起纷争,故意让自己挂彩,顶着满身污泥和血跑到母妃那里,想让母妃心疼自己,不心疼也好,说说话就可以。 或许是脸打肿了,模糊了他的面貌,母妃没再给他闭门羹,拿出药膏来给他抹伤口,可让他失望的是,母妃没和他说话,别再打了、疼不疼这种话一个字都没说。 母妃面容憔悴,走路轻飘飘的,连个药膏都仿佛拿不稳,云康见过将死之人,和母妃的状态大差不离。 他尚还年幼,看着这样的母妃,心脏砰砰跳,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遍遍挑衅皇子,换取和母妃见面的机会。 他把几个皇子打的鼻青脸肿,自己身上也伤得不能看,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没等到母妃和自己说话,先等来皇帝的责罚。 云康被罚在寝殿里闭门思过。 一罚就罚了半个月,期间皇帝没来看过他,甚至可能已经忘了他,云康也没想过要服软。 两父子经此一事闹了个红脸,宫里的人都猜测,往后两人关系也就如此了。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阴天,皇后病危的消息毫无征兆地传了出来。 所有人都料到了这天的到来,没有人惊讶,唯有一处,云康用力拍着门,让奴才去叫皇帝,说他愿意道歉、愿意和几个皇子好好相处,他只提出一个要求,让他见见母妃。 奴才按他的吩咐去叫了,人却没给他叫来。 他冷冷问皇帝在哪,奴才藏着掖着,流着虚汗说皇帝昨晚喝多了酒还在睡觉。 没得到皇帝的允许,侍卫不敢把云康放出去,云康也因此错过了见母妃的最后一面。 皇后一心向死,常人不敢想的死对她来说是种解脱,云康知道,正因为知道,也就更恨皇帝,父子俩的关系于这一天势同水火。 第二十五年,云康及冠,他自小聪慧伶俐,武学和谋略方面多有造诣,这个年龄便上阵打了几场胜仗,其他皇子对他是既忌讳又胆寒。 不仅因为他能打,更因为和他相处时那无法忽视的不适感。 云康对谁都会笑,对间接杀害他母妃的皇帝也同样是笑脸相迎,一口一个尊敬的父皇,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从不给他好脸色,每次见他不是怒目圆睁,就是闭眼装睡。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说不出来,皇帝身强体壮,前几个月却忽然患了一场奇怪的病,那病让他口不能言、腿不能行,要终日躺在床上过活。 有胆大的偷偷嚼舌根,说皇帝这是造杀孽造多了,报应来了,可能活不过下个月。 又有人开始猜测,皇帝会更看中哪个皇子,民间开了赌坊,大部分押的是淑贵妃的小儿子,其他几位皇子的票均匀分布,唯独云康一票都没有。 半月不到,皇帝薨逝,参与赌局的纷纷观望城中动静。 他们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遗诏的内容,遗诏上清清楚楚写着,皇帝要把位子传给云康。 满城骇然。 这一纸遗诏有两层作用,明面上是正常的传位,实际则是让皇帝忽然患病的真相浮出了水面,但没人敢提,因为帝王之争向来如此,有伤也有亡。 云康的登基典礼一切从简,登基后他先给文武百官来了次洗牌,再是不听缘由,当廷斩了游说先帝罢免忠臣的几名狗官。 俗语说有父必有其子,父有心理疾病,子也有。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云康对这个先帝打下来的大辛有多厌烦,他不想插手管大辛的事,也乐得见大辛走向灭亡。 所以他即便在做了那样的梦下,也仍旧要去捕鲛人。 这是对先帝的报复。 看着自己争来的疆域毁在他手里,怕是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可我觉得陛下有时候也不想大辛灭亡,”小徒弟嘟囔道,“毕竟城中还有先皇后的家人,如若大辛灭亡,他们必定会流离失所。” 赵褚锡扶着船沿,冷颜道:“这些事不该由你我议论,去,把船开到另一个方向。” 小徒弟依言:“知道了,师父。” 船很快在小徒弟的操作下驶向了相反的方向,赵褚锡全神贯注仰视着天边,在申时过一刻,相叠的云层突然滚出一抹橙红渐变的光晕。 赵褚锡耳朵一动,立即低头,不远处的海面上,一道浪把水劈成了两半,匀速朝船头滑来。 船被水浪拍得左右晃了晃,赵褚锡忍住胃里的鼓胀,凝神冲小徒弟道:“马上返回!” 小徒弟听出他语气的焦急,不敢懈怠,马上掌起了舵,幸运的是他们没把船开太远,在海面劈起更多浪之前,几人顺利登了岸。 赵褚锡蹒跚地往里走了几步,一走到不涨潮的安全地带,立刻在准备好的纸上写了句什么,然后曲起两指放于嘴边,一声闷而悠长的哨声从两嘴唇中泄出。 几秒后,皮毛柔亮的鸽子落到了他的手臂。 赵褚锡把卷起的纸塞到鸽子脚边,手一扬,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走。 往京城送去的那张纸上只潦草写了一句话。 岚水山,天现异象,速把鲛人火化。 …… 天色已晚。 更夫慢悠悠打着梆子,示意此时是一更天。 云康见完大臣回了殿。 他捏了捏酸痛眉心,换上了睡觉用的里衣,听了几个时辰的废话,有些心浮气躁,喝了口水才勉强好点。 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桌子上摆着前一晚没看完的书,他随手捞起,借着灯火翻开了书。 把这本看完,烛灯燃了一半。 云康困意还是不深,又拿起几个奏折看了看,在翻到第三个时,窗棂忽然被人敲了敲,很轻很轻的动静,像小猫拿柔软脚垫在上面拍了拍。 眉梢轻挑了下,男人思考了有好几秒,过了会才放下奏折,走至窗边,拉开了锁。 窗外,软小一团扶着窗边,仰着一张白而漂亮的脸,下巴垫在自己手上,似乎是刚睡醒不久,声音还带着含糊:“我做噩梦了,有点怕,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第56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2) 雪郁这一天都很迷糊, 可能是喝醉了的后遗症,说话细声小气的,会用很多“能不能”、“可以吗”诸如此类的话。 他趴在窗沿边, 唇红齿白的, 乌泱泱的睫毛翘得很高,像把小刷子, 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白软肤肉下冒着香,被夜风一吹更浓了。 外面随时有更夫路过, 也随时会看到他顶着被猛烈啄吻过的唇珠、站在他房前问他能不能一起睡的样子。 可他不像是担心的,似乎是没想到这层,又似乎是睡傻了, 所以想不到这个风险。 白天可是被亲一下都要到处躲的。 云康好像哼笑了一声, 扯出一个不算笑的奇怪表情:“你这样, 不怕相公会吃醋?” 自从雪郁扯了谎, 男人就恨不得每句话都要提这个词, 语气模棱两可的,也不知道带了什么含义在里头。 雪郁尚且清醒时,可能会听得不好意思转身跑路, 但他现在晕困交加, 再唐突的话都不足挂齿了。 他攥着手指, 努力打起精神站稳,再仰头和男人对视, 软兮兮地说自己不会给人添麻烦:“我只占一点位置, 不会乱动的。” 好像这样说就可以了似的。 他不光说, 还嫌男人磨蹭, 不能痛快回答, 伸手进去揪了揪男人的手指催促,夜里冷风大作,他的皮肤又处处娇贵,那根手指凉得像块冰。 衣袖拂动时还掀起了香气,似是桃花酿,醇美清甜。 云康望了眼雪郁沾了灰还要蹭他的手指,没去拨开,只语调不那么客气:“你当朕是菩萨?你怕了,朕必须要陪你睡,荒不荒唐。” “还好吧?”雪郁腿肚子有些发软,眼皮也酸酸胀胀的,想起会闹鬼般的冷清寝殿,选择在这里和男人周旋,“你不让别人知道就好了,我也不会到处说,会保住你的面子。” 就算是在求人,也一副体贴入微为他着想的模样。 云康扯了下嘴角,眉峰轻挑着,半真半假道:“朕怕你爱行房事的相公杀了朕,不如先保保朕的命?朕实在不敢和你睡。” 雪郁:“?” 又一阵风袭到脸上,雪郁心虚地抖了下睫毛,吞吞吐吐:“我不会告诉他……” 云康扬起调子问:“不会告诉什么?” 雪郁如果有尾巴都要炸起来,他抿了下唇,硬着头皮道:“不会告诉他你和我睡,他不知道就不会对你怎么样了……” “……” 世风日下,这番话说得败化伤风,和个没有道德的小人夫有什么区别? “算了。”雪郁来之前没想过话题会发展到这么怪的地步,到底要脸,转眼就反悔了,“你说得也有道理,我还是回去睡吧。” 说罢,他想帮男人把窗户拉下来,只还没碰到,男人骤然箍住他的腕子,声调压着,手臂上鼓起瞧一眼都害怕的偾张肌肉,低着声道:“你倒是贞洁。” 雪郁微有些圆的眼睛睁大,不太能理解地“啊”了声。 男人见识过他有多娇,箍着的力气没有太大,他在雪郁脸上扫了一圈,语调不明道:“没有装的必要。” 这句话其实挺没头没尾,但雪郁见他看了眼自己的嘴巴就懂了,他的意思是,都和他亲过这么多回了,只是一起睡个觉,完全没有必要扭捏。 刚刚说一堆托辞的是谁? 雪郁觉得他很离谱,要和他睡不行,不和他睡也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总爱说怪话,自己怪就算了,还把他也拖得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7节 云康捂了捂手里细幼白腻的腕子,想说两句重话,问他穿这么少是不是想冻死自己,不过想了想,雪郁肯定会装可怜,最后只说:“进来。” 窗户的锁关上,门的锁开了,雪郁裹着风进了寝殿,被男人勒令在炭火盆旁烤了会儿,才允许上床塌。 榻上只有一床被褥,白天被雪郁盖了许久,现在还有一股子香气,雪郁躺上去就往墙那边挪了挪,很贴心地给男人留出够装得下他体格的位置。 大概是真困了,云康把卷轴整理好回来,小鲛人就已经睡过去了。 睡前规矩的姿势变了样,小鲛人从墙边睡到了床边。 不能说四仰八叉,一只脚在被子里,另一只露了出来,能看到细白的脚踝,手臂垂在床边,如抹了胭脂的冷玉,因为侧睡的姿势,和被子裹得太紧的缘故,云康一眼就看到腰下方的浑翘。 这就是他说的不会乱动? 云康无声地吸了口气,抱起雪郁往里送了送,也没想抢他被子,熄了灯睡在边上。 心定之人入睡快,平常云康闭眼不久便能睡着,可今日多了个扰乱心智的,他脸色阴寒,忍着胸膛时不时搭上一只软手,发育匀称的小腿时不时蹭他一下。 云康不确保自己的脾气能忍多久。 他捏住雪郁的手腕,眉眼发沉,神情晦暗,声音贴在小鲛人耳边响起:“裴雪郁,再捣乱朕现在就把你扔回水里。” 他刻意压着说话很能吓唬人,即便睡着了的雪郁也感觉到冷意,把不老实的手脚伸回被窝里暖着,安分了。 安分了没一会儿,云康呼吸快要匀平的时候,雪郁又凑过来,手放到了他腹上,不知在梦里梦到了什么,纤白的指尖绕着圈在男人腹上凹陷的沟壑里打转。 还很有节奏,重一下、缓一下。 云康咬牙低声道:“……裴雪郁。” 雪郁说自己有相公,相公总爱和他亲热。 如若说的是真的,那他完全就是自找的,这样招惹人,怎么能不欠收拾? 是该多行房事,把他榨得一滴不剩,再也没力气乱动。 云康很少代入别人的角度思考事情,所以他现在这样,代入着雪郁相公、想着如何把人整顿听话的行为,其实是很不符合他会做的事的。 放人进来的自己也是咎由自取。 男人扣住腹上和他有着肤色差距的手,干脆握着不松,免得又去抓其他地方,效果显著但没治根,雪郁手不动了,脸蛋慢慢蹭过来,绝好亲吻的唇肉贴了下他的脖颈。 男人僵了一秒,喉头滚了滚。 后半夜的云康半点睡意也无,脑袋里有道声音在拉扯,提醒他可以去附近闲置的寝殿睡觉,又或者可以起来看看书,毕竟他以前也有过睡不着看书到天亮的经历。 他有很多种能摆脱被折腾的选择。 可直到天明,他都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躺在床上。 门外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是准备伺候皇帝上早朝的奴才,男人不动声色拿回被压得发麻的臂膀,起身穿鞋,换朝服的那一刻,他闻到自己身上浸了雪郁的气味。 以前他殿里没什么味,这几天到处都是香。 这就算了,连他身上都有了。 是不是再过几天,这地方都要易主? 云康脸上情绪很淡,一整晚的疲劳使得眼皮折出两层道子,显得眼窝更深,看东西带着阴冷,在他走向床榻边的一瞬,让人忍不住生出他要把床上的人吃了的念头。 枕头没躺着人,雪郁身子蜷成娇小的一只,脸蛋生粉,对会发生什么全然不知。 云康冷着脸,朝他伸出手。 下一刻,他做了一整晚没少做的事,拿起被蹬掉的被子,把人从脖子到脚缠起来。 “……嗯?”雪郁被弄醒,拭了下湿润的眼尾,问道,“你要起了吗?” 雪郁一般第一次醒都起不来,随口问了句倒头又想睡,拉被子的一瞬,他好像听到男人冷笑了声,嗓音微哑着,一字一顿地回他:“没睡过。” 雪郁懵了下,对方语气微妙的几个字明显不同寻常,他不确定云康是不是在生气,支起胳膊肘,黏腻贴着白肤的头发下,天生弱势的眼睛仰着,用像闷在被子里的声音说:“我昨晚……” “是不是踢你了?” 不然怎么没睡觉。 云康扯起唇角,硬邦邦道:“没有。” 是不踢人、不咬人、不踹人,只一晚上都要黏着他,摸一下他这里、抱一下他那里而已,他僵着语气问:“昨晚是梦到你相公了吗?” 雪郁:“……” 他这几天听到相公两字比听到吃饭两字还要多。 在和这二字完全无关的任何情景和场合下,云康都有办法扯到这上面来,融合得既怪异又自然。 “你说的噩梦,是你相公又把你抓回去行房事了?”男人好像看不出他的窘迫,还要继续问。 雪郁悄悄把被子捂住了点耳朵,掩耳盗铃地当没听到,小声反驳:“不是,我是梦到蛇把我吞了,生了很多个蛋。而且殿里的窗户晚上老是晃,就有点怕。” 说完,他再次问:“我昨晚,是不是把你踢下床了?” 云康脸色这么臭,除了这个他想不到别的。 他平时睡觉真的不随便动,喝了酒之后才会有点不受控。 男人沉默了一瞬,慢慢扫了眼雪郁的脚踝,那条腿很细,包着纤长的骨骼,适合被人拿着把玩,却没有把他踢下去的可能,但他没否认:“是,你打算怎么办?” 雪郁缩腿,暗道了声喝酒误事,皱着脸蛋思考了会,带着试探地提议道:“要不,你也踢回来。” 云康根本没有虐待鲛人的癖好,再次沉默了会,丢下一句:“睡着吧。” 雪郁还在恍然间,男人已经阖上门往朝堂走去。 今日的早朝一如既往地可以用一个词概括,鸡同鸭讲,不过众人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各讲各的,皇上听不听、采不采纳不是他们操心的事。 大致听了下兵力分布和军饷分配的讨论,云康拂了拂袖,宣布退朝,大臣们纷纷告退,独留一个周尚书,他往下走,周尚书迎了上来,担忧道:“陛下今日似乎精神不济。” 或许是因为上次云康心平气和求教他关于鲛人的事,给周尚书留了一种云康很好说话的错觉,他一有机会,便和云康口若悬河说个不停。 云康目不斜视道:“嗯,没睡好。” 周尚书一愣,没听皇上因睡眠心烦过,左思右想,得出结论:“陛下是在忧虑卓厥一事,方才夜不能寐?” 云康眉峰轻提,脑中瞬间想起在他腹上徘徊的软手,后脑微麻,语带微妙地说:“被野猫闹腾的。” 这点微妙连他自己都不能一五一十说明白,周尚书一介老实巴交的儒将,自然感觉不到,只当宫里真出了野猫,夜里叫唤扰了圣上。 周尚书抚须,建议道:“陛下龙体为重,这猫要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男人穿过九曲回廊,第一次附和他的话:“是该教训。” 周尚书觉得陛下今天有些好说话,振奋之余,话多了起来,不忘分享可助眠的药方:“臣夫人夜里经常失眠,心悸盗汗,气躁,后寻大夫开了药方,此症状便很少再出现。” “先是抓二十克茯神,三十粒莲子,二十克合欢花,再是二十克远志,用水煎服,此药方还要加两药材,可惜臣记得很模糊,陛下如若需要,臣回去再腾一份拿给陛下。” 云康嗯了声,他心思通透,看得出眼前的人在为真正的目的铺垫,眼皮轻抬,耐着性子道:“周尚书,有话直说。” 周尚书一怔,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臣确实有一事要问。” 他对着男人询问的目光,说:“刚刚上朝臣注意到陛下身上有股香味,实在好闻,家里夫人正好喜香,陛下可否告诉臣此为何香?说来,这香臣闻着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能不熟悉吗? 就是那野猫的。 云康额角青筋跳了下,有一瞬间想回去抓起脸蛋子雪白的小鲛人,狠狠咬一顿泄愤:“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沾上的,帮不了周尚书了。” 周尚书有些遗憾,却也到此为止:“那臣回去给陛下誊写药方,过几日就是冬狩前的大宴了,陛下精神得调养好。” …… 冬狩一年一次,天子王侯均要参加,为鼓舞诸侯,每年出发前都要举办一场大宴,明面上推杯交盏,背地里暗自角逐生势。 大宴到来的那一天,雪郁在御膳房。 他平日贪食又爱吃蜜饯,老早就和御膳房的婢女搞好了关系,肚子一饿就会来,婢女很喜欢他,想吃什么,从来不会吝啬。 他还吃着枣泥酥呢,后衣领忽然被揪住,原本该出现在晚宴的云康沉着眉眼站在他身后,低头看着他,用指尖轻磨了下他的后脖子:“去穿件衣服,参加大宴。” 盘里十块糕点被雪郁吃了快一半,那张发艳的唇瓣边缘沾了些小碎屑,木炭烧得左摇右摆,让他头发被汗揉黏成一绺一绺,粘在白如豆腐的小脸上,眼睛水光漉漉。 他不太想去,握着吃了一小块的枣泥酥,小声又可怜的,跟他说:“我也要去吗?我不去冬狩,就不用参加大宴了吧?” 大宴在晚上,御膳房里都是忙活的婢女,自打云康进来,就停下了手头所有活,恭谨地站成一排。 雪郁感觉后背被盯出了许多洞,想赶紧逃跑了,他局促道:“而且我熬不了夜,到点就要睡的,你自己去就好了。” 云康扯了下唇角,还算平和的表情带出阴恻恻的感觉:“这么快就忘记前几天答应我的。” 前几天,男人单方面坐实了自己被雪郁踢下床的事,利用雪郁的愧疚心,和他约法三章,以后要他的听话。 雪郁当时是同意了的,他也做不出出尔反尔,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他去:“这种场合为什么要我参加?” “往年一办大宴,皇宫里人多眼杂,会出小偷,你不想晚上和小偷面对面,就去换衣服,乖乖在朕的眼皮下待着。” 男人语气没有故作恶劣,可还是把雪郁吓到了。 半夜做梦醒来,一睁眼看到床头有个黑衣人,确实挺吓人的。 云康倒还有耐心,等雪郁把剩下的糕点吃完,把他带到了办大宴的宫殿。 殿里人头攒动,安排的蒲团几乎坐满了人,雪郁一进来就得到了他们的关注,陛下捕到个貌美鲛人的事众所周知,可真正看到本人,还是超出了他们想象的程度。 很好看,而且身上也很好闻。 云康去主座前,低声和雪郁道:“随便找个空位坐。” “……嗯。” 雪郁一个人都不认识,也不能缠在云康身后,惊慌间没留意到那些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慢吞吞找空位,无意发现岑归暄也在,男人独自坐在最后面的蒲团上,身姿清朗,掷果潘郎。 雪郁顿时生出找到熟人的感动,顶着小脸走到岑归暄前,询问道:“我能坐你旁边吗?” 岑归暄怔了怔,面上无动于衷,衣袂下的手指却拢紧了几分:“……可以。” 雪郁高高兴兴坐下了。 大宴在云康落座后开始,为诸侯助兴的歌舞挨个上,殿里琵琶声不断,喜曲的觉得赏心悦耳,不喜的只觉吵闹。 坐在主座附近的人争先恐后和云康搭话,云康把酒杯举到唇边时,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身子娇白的雪郁身上。 空位那么多,偏偏和岑归暄坐到了一起。 云康神色寒了些,令旁人不明觉厉,讪讪地安静了片刻,只没过多久,酒意上头,又来敬云康酒。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8节 云康一杯没落都喝了,在喝完最后一滴酒,他又抬眼看了下。 雪郁似乎有点困,脑袋一点一点的,而他那素来清心寡欲的侍卫,目光就没从雪郁身上挪开过。 云康捏紧酒杯,嗤笑了声。 下一刻,他就看到雪郁再也支撑不住似的,软绵绵歪倒在岑归暄肩膀上。 第57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4)一概而过…… 句话响在雪郁耳边时, 那几个奴才已经站在池边冲洗起来。 哗啦啦的水盖过了男人的问话,时机巧到让人哑无言。 云康捞着险些吓晕过去的雪郁,看他膝弯直起软下,唇瓣张着小小的空隙, 却回不了他任何话。 混堂里太燥闷了, 雪郁本来就是容易出汗的体质, 一吓一热,皮肉全浮起毛毛汗, 从衣服里滑进去, 可能会摸到一手滑热的肉。 云康轻挑眉梢,人都吓成软团了,他仍不放过地问:“怎了,有人就害怕了?刚刚我也在,怎不见你怕。” 他说话的时间很巧妙, 都恰好掩在那些奴才把帕巾甩在身上时的水中, 只有雪郁能听到。 “没怕,”雪郁听不得激,稍侧了下手, 把音放得特小,“我是觉得他们说话太那个了。” “哪个?没听到他们说什。” 男人语气如常, 潜台词是让雪郁把奴才说的话再复述一遍。 从站的位置来看,云康比雪郁站得更近, 雪郁能听的他肯定也能听到,就算没听到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但他偏不放过茬。 雪郁耳朵尖热腾,小鲛人二十年如一的清纯,自然是复述不了那些称得上龌龊的话, 愣了足足十秒钟,把小脸到一边,摆明不想继续话题的态度。 云康在他抿得泛出一圈粉的唇肉上看了眼,边着人形靠枕,边流露出兴趣似的,哑着嗓音猜测:“你不敢在人面前洗澡?” 话把他说得扭扭捏捏的。 雪郁睫毛一下翘起,抵在男人坚硬腹胯的手也蜷了蜷,为了反驳男人,音量都没怎控制,好在他平时说话就软,除了云康人都没注意到:“……我有什不敢的,我要是不敢,就不会叫你了。” “再来十个人看着我也敢。” “嗯,”相比起他,男人反应平淡,“那你洗。” 雪郁:“……” 炸起的毛立刻落下,雪郁抿唇,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件衣服是干净的吧?” 云康垂眼,从奴才那捎来的衣裳就是布料粗了点,没有污渍,但他没回雪郁,颇有紧逼架势的,开问道:“还洗不洗?” 像堵在洞无处可逃的猫咪,雪郁想回避,却几次三番逼得正视男人正关心的问题,男人只关心他洗不洗澡。 他皱着眉头,嗫嚅着,音听起来绝好欺负:“不洗,换完衣服就回去……” 不是雪郁矫情,不肯在外人面前脱衣服洗澡。 他还在现实界的时候,每次一上体育课,他身边总跟着个人偷看他换衣服,目光狭昵流连,久而久,他就不习惯在有注视的情况下袒露身体了。 叫云康进来也是想让他拿着衣服,洗澡的时候肯定要叫他出去的。 外面粗鲁的话一句接一句,雪郁其实换衣服都不太想,正犹豫要不要就样出去,眼前长着一身扎实肌肉的男人忽而笑了。 不清不楚的一笑,让雪郁倏地仰起那张热了一番的小脸,湿红的唇肉正对男人,抿了抿,不满道:“你笑什?” “我不洗你就笑?” “算了,我就在里洗澡。” 带了赌气成分,雪郁抬手就去解衣襟,衣衫滑过肩头,露出娇嫩不堪的一片粉,正常男人都不一样,骨架很小。 说要把小姑娘抱起来的奴才是个糙壮的黑皮,手臂有雪郁两个粗,想对他做什,把他摁在木板上磨出水,恐怕都没有反抗的余地。 衣衫在蛮下越扯越乱,雪郁那身肉,混堂里 的人有几个算几个,加起来都没他白。 要去池边洗澡,那就是一个娇皮嫩肉的雪人混在一众粗糙大汉中的怪异画面。 云康眼皮一跳,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轻轻磨了磨牙根,嗓音从滚动的喉头中挤出来:“……消停点。” “那你笑我干什?”雪郁脱衣服脱得脸蛋臊红,唧哝地驳了几句,很会见好就收,“你意见大的话,我明天再洗……” “是,是朕意见大,”云康拢起弄湿的衣袖,懒得眼前的醉鬼扯皮,他脾气不是好的,扯着唇角恐吓道,“裴雪郁,下次再喝酒,朕把你嘴封起来,你要有胆子就再喝。” 空话吓不着人,吓雪郁一吓一个准。 云康确切看到雪郁抖了下,应该是害怕的,但他次次都能在怕头上,自然地引开话茬:“困,我想回去睡了,我们走吧。” “等会出去,他们可能会看到你,要不要用个罩着头?”还极富讨好意味的,举起那件衣服给他,好像心实意替他想了一通。 搞得人再对他生气,就是不识好歹了。 没想到的是,云康不领情,沉着眉道:“罩好你自己就行。” 把衣服重新丢回雪郁手里,男人转头要出单间,他们谁都忘了地有多窄,一侧身男人蓬覆的肌肉便磨住了雪郁,人到处都软,也不知道挨到了他哪里,就感觉软到快了。 云康有两秒的僵滞,目光是正视的,眼尾却能扫到雪郁一张青涩茫然的脸。 外面响起几个奴才的对话。 “大宴会差不多结束了吧,听巡卫说皇上捕回的鲛人也在,咱们洗完路过那地,大概有机会碰见。” “碰见能怎样?看对眼了,你还能皇上抢啊。” “抢?”啐了,骂道,“恶不恶心,我不是断袖。” 话锋陡然一转,带着不怀好意的一点痴笑:“不过也有例外,若那鲛人好看,我闭着眼睛也能吃下去。” 刚踏出单间的雪郁后背一寒,冷意从脚底升至头顶。 吃? 连鲛人都不放过吗,居然还想着吃鲛人肉…… 浸了热雾变得红彤彤的小脸因句话变白了些,连带挺翘鼻尖上的红晕也褪去,云康低头一看他,就明白他想歪到哪里去了,没开提醒,只色寒了寒。 混堂里飘着乳白色的热气,水哗哗,隐约可见一个个赤条条的躯体,隔三差五的粗活使得些奴才虎背熊腰,宽而大的脚掌、粗长的跟腱、精壮的大腿…… “把眼睛闭上。” 还在酝酿喷嚏的雪郁,冷不丁就听到个要求,他很老实,在听到的那一瞬,乖乖闭上眼睛,乌黑的睫毛颤来颤去。 他很小问:“为什要闭眼?” “没为什。” 男人语气生冷,还含着微妙的复杂,雪郁张了张:“……哦。” 两人走路都没什音,加上水太吵,临到快出门,才有人扫到他们。 雪郁身上湿了一大块,以至于第一眼就看到他,很细的腰,连着纤长的两条腿,走路要让男人时不时拉一下,颠巴颠巴的劲,还以为他男人在里面怎过了。 等等。 ……疯了吧。 两男的怎能那样。 冒出个念头的奴才一阵恶寒,甩了甩脑袋把杂念抛出去,继续拿帕巾擦背,但没再参鲛人的话题了。 夜色已浓。 云康没让雪郁回自己寝殿睡,出于不知名心思,也出于个状态下的雪郁很黏人,潦草换了那身湿掉的衣服,跟正主似的睡到了他的床上。 还是那个姿势,脸蛋贴着枕头,脑袋几乎埋进褥里。 云康在他挤出肉的脸上停了会儿,也换去外衣,躺在床边边上,他没指望雪郁能不乱动,也做好了一晚睡不着的心理准备,可事实是,他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或许是今晚酒喝多了。 导致情景互调。 喝醉后能一觉睡到天明的雪郁是吵醒的那一个,他擦了下眼尾,刚聚起视线便看到身旁的男人。 “……云康?” 男人眉心紧皱,如身陷噩梦,苍白的脸上沁出一颗接一颗的汗珠,搭在腹上的手紧攥着,皮下埋伏的青筋可怖地显出来,淡唇他死死抿住,仿佛随时有血要溢出。 没见过的样子。 从来以强势示人的皇帝,也能摆出样脆弱不堪的表情。 雪郁怔忡,尚搞不清楚是什状况,忽地听到云康低不可闻的呓语,那音呼吸搅得发抖,掺着几分恳求:“母妃,求你……不见我……” 雪郁一愣,惊讶于男人的脆弱过后,捕捉到那两个字。 母妃? 雪郁第一反应是想叫出系统询问,他在个界的主要目标人物是岑归暄,系统给他的所有资料都围绕主角攻进行,其他的背景一概而过,连同对云康的介绍也少甚少。 他不知道云康的过去。 但他想起前太监他闲聊时说过的话。 “陛下从登基那起,晚上便噩梦不断,不过陛下不让人外传,事只有老奴几个嬷嬷知道。”是跟了云康好几年的老太监告诉他的。 为什会做噩梦? 雪郁无从知晓,眼下能做的只有把云康叫醒,脱离那个让他痛苦挣扎的泥沼,他伸出睡得发热的手,还没碰一下,男人猛地坐了起来,胸腔急剧起伏。 往后很久雪郁都能记得那个眼,愤恨、悲哀、无措,冷冷地瞥他一眼,一点温度都找不到。 过了许久,男人仿佛才认清他是谁,微红的眼底漠然散去,呼了几气,刚出,就跟好几没说过话一样,嘶哑至极:“吵到你了?” 雪郁小道:“没有……” 他巴巴地低着可怜可爱的一张脸,像受到了惊吓,抿住鲜红的唇肉闷不吭,手指绞着一点褥,在云康眼里,就是他吓到了不知道该怎面对他。 云康紧拧眉,他哄人经历贫瘠,盯着人看了半天,也想不出要说什话。 雪郁似乎也没想他说什,低头在枕边摸索东西,紧接着他突然雪郁抓住手,对方圆鼓鼓的眼睛眨着,往他手上套了根红绳。 那绳一看就知是小贩卖的便宜货,他愣了几秒,问:“什东西。” “那天出城买的,红绳辟邪,能驱噩梦。”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69节 很轻很软的音,男人汗流浃背,以往惊醒后戾气横生的心情奇异地平复,像有人拨开黑土,把他拉了上来。 云康碾着那根土不拉几的绳,看了半晌,到底没摘下来,金镶的绳他都看不上眼,丑东西倒意外的还行,他扫过雪郁亮润的眼睛,停顿片刻,忽而哑道:“雪郁。” 雪郁忍着困:“嗯。” “再过一月,长南就要下大雪了。” “长南?” “背靠大辛的一个小地方,等冬狩过后,朕带你去看看长南的雪。” “就我们两个吗?” “……” 男人缓下来的气息很明显变冷,眼皮压出一道锋利皱褶,他看着雪郁,似笑非笑地问:“怎,你还想带上岑归暄?” 第58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5)摇摇欲坠 继相公又新出来的一个高频率词, 岑归暄。 雪郁无话说。 头都大了,从前没发现云康会么敏感,一点就炸,总是没说什么, 云康就忽然了气。 雪郁一张脸上全是迷茫, 大脑里不停回想是哪句话惹到男人的, 结果是没想明白,但也不好晾着人不管, 只软下声哄道:“我没说要带, 就随便是不是就两个人,没别的意思,你气了吗?” 云康轻舔舌腔,语无波澜道:“我什么气。” “哦,”雪郁耐心有限, 尽管男人满脸都写着不爽, 也不想再理,温吞地说,“那我继续睡了。” 小鲛人眼尾细长微润, 尝起来跟甜浆般的唇瓣起合两下,敷衍地哄了一句, 转眼便要继续睡觉,现在酒醒了, 一看到云康的脸,马上就想起做了什么蠢事。 和云康说么多已经是极限了。 拉起留有余温的子, 小脸藏进去,下一秒,男人探进手来, 熟门熟路捏住的脸,声音阴森:“你就样睡觉?” 雪郁颤着眼睫唔了声,想拿手去拨,男人的手覆满肌肉,再怎么推也撼动不了,最皱眉道:“你不是说没有气吗?既然没有的话,天也不早了,你明天还要上早朝,赶紧睡不好吗?” 云康看了一会儿,眼皮上的折痕更甚:“我说没有就没有?你自己就不会判断。” 雪郁:“…………” 觉得自己上辈子造了大的孽,才会在进行有无的对话。 雪郁不想手伸出来挨凉,只睁着一双秀气干净的眼睛看,:“好,那你告诉我,你在什么气?” 是真不知道。 两指掐着的小脸水葱一样白,为了不让自己疼,主动往掌心里送了送,仰脑袋时脸肉在指腹上滑动,软得似乎再捏重一点,人就会哭出来。 云康轻眯眼,唇角若有若无扯着:“自己想。” “?” 雪郁拳头痒。 要想得到还得着吗。 鸦黑睫毛抬到最高,雪郁直视着眼前极难伺候的皇帝,困了,仍要耐着性子跟讲话:“你总样无缘无故气,还让别人猜你心思,真的……” 前两句控诉的话极其流利地说了出来,最一句吞吐的、没说完的,程度一定比前面更深,料想不会是好的形容词。 男人在那句无缘无故气上沉默了两秒,似乎在怀疑说的对象是不是自己,怀疑了许久,掀起眼皮,松了松捏着的脸颊:“你想说什么?” 雪郁在说出口时有点子悔,捏久了,不太高兴,微顿地低声补完话:“像个怨妇。” 云康:“……” 四周死寂,空气在一瞬仿佛静止。 怨妇。 个词一般是指遭遇了不顺,从而经常性无理取闹、寻事非、爱摆脸色的人。 不管是哪一个,旁人听了,都不会它和云康挂钩,还会说你是不是有病。 事实上,确实摆了脸色,也确实捏着雪郁不让睡,逼着人猜自己为什么气。 样的行为,难让人昧着良心说不像。 云康有口难辩,脸上的表情从微愕变为漠然,着茧的手从雪郁下巴处拿开,没说任何话,越是无动于衷,雪郁越害怕。 站着坐着都比大一圈的男人,憋着哑火,锋锐的眉峰挑起,没表情地看着,就差从床上提溜起来,扔到鹅都嫌冷的寝殿外。 一只脚踏进火炕、另一只脚在火炕边缘摇摇欲坠的雪郁,慢吞吞地揪起子, 还没丢到外面,已经贪恋起窝的温暖,迎面对上男人的目光,连去揉微酸的下巴也不敢,硬着头皮道:“你非要听……” “怨妇。”云康嗤了声,“以。” 改去捏雪郁的腕子,瘦,明明一天顿膳食都不落,还是半点没胖,思及此,男人声音更冷:“我是丧夫了,还是缺少怀了?” 雪郁圆滚滚的黑瞳睁大,听不太懂地,小声道:“啊?” 云康表情莫名:“你说我怨妇。” 雪郁过了会儿才懂男人的意思。 说云康怨妇,是强调怨气大,爱没事找事,而云康的重点,是在符合怨妇的丧夫还是丈夫离弃的条件。 雪郁抽走腕子,决定停止耗费寿命的无意义对话,一将子盖过头顶,自暴自弃地说:“你还是我丢出去吧,我宁愿冻死,在外面睡。” 也好过抓着精神折磨。 云康磨了磨牙根,气出一声冷笑,目光在那团裹成粽子的小包上停了停,终究保留一分理智,没人揪出来。 雪郁心大觉也大,刚得罪了云康,睡意丝毫不减,在棉里捂着捂着就要睡过去,云康按了下抽动的太阳穴,眼皮垂下,伸手给雪郁掖好褥。 眼底还有几丝血红,闭了闭眼,过了两秒,睁开。 ……还喘得上气。 每一次噩梦过的短暂缺氧,今天好像没有发。 目光滑过那根红绳,云康指腹碰了下,眸光轻微地闪了闪。 格外奇怪的一个晚上,没有缺氧,也没有在醒再也睡不着,只重新躺下,困意便席卷而来,睡得比以往还沉,到早朝时间,难得起晚了些。 云康坐起来,习惯看了眼旁边。 空的。 软枕陷着一个窝,躺过的地方已经凉了。 云康眉头紧蹙,不太相信雪郁起么早。 眉心跳了下,披上外衣往门外走,门口候着的奴才甫一弯腰,便听见男人不带温度的话:“鲛人在哪。” “鲛人?”奴才皇上冷如冰窖的声音吓了跳,颤颤巍巍的,勉强找回嗓子,磕巴道,“奴才瞧见往那边去了,陛下往过走一走,应该看见。” 指的是一条上早朝的必经之路。 奴才还要细说,就见高大的男人已然向那边走去,穿着宽长衣袍,不像要去找人,像要去打架。 最是在一棵树下找见雪郁的。 小鲛人唇肉粉软,脸围在一圈绒边,睫毛浓长,浸着湿润的雾气,两只白到离谱的手从袖口抻出,拢在脚边搭成的雪人上。 十月末,下的雪不大,那雪人做得干干瘪瘪、瘦瘦小小,眼睛是由两粒石子嵌的,没有脚,没有嘴巴,只有两个抠搜的树杈拿来当双臂,总而言之,观感就是一个丑字。 云康在那雪人上一扫而过,神色寒着,一拉起雪郁两只冷冰冰的手,不温不火道:“不冷?” “还好,”雪郁任扯着手,脸蛋乖的,像训斥了一样,“会回去烤烤火就好了。” 云康皱眉,拢住两只手,递过点热度,道:“晌午过暖和些,你想堆雪人,不急于一时。” 条小路还是有侍女经过的。 雪郁此时非彼时,极滤过们惊讶隐晦的视线,争当厚脸皮的人,心安理得在皇帝手里取着暖,含糊说:“反正睡不着了,也没事干,就堆一个送给你。” 手一顿,云康哑声:“送朕?” 雪郁忍住一个哈欠:“嗯。” 空气的流动停止了一会。 云康又去看那个 雪人,一次,赋予了新意义的雪人,好像顺眼了许多。 “你昨天晚上……”雪郁也在看自己堆的东西,看了会儿,仰起头,试探地,“是梦到皇了吗?” 云康眼皮倏地一颤。 紧接着,雪郁放在掌心里的手捏疼了些。 没雪郁是怎么知道的,宫里人知道件事的有多,随便打听一下,就知道。 云康松开握着的腕子,掠过那张小脸上着回答的表情,避而不答:“回去吧。” 疏离下来的语气没赶走雪郁,在原地停着,舔了舔风吹得有些干的嘴唇,小声地说:“你是不是觉得,当年皇抑郁而终,也有一半你的原因?” “……闭嘴。”男人撇过眼,黑沉沉的眸底,闪过隐忍的暴怒:“不要因为朕对你宽容一点,太自己当回事。” 雪郁不怕,仰着眼道:“我觉得和你没系。” 云康顿了下。 寒冬初,雪郁透薄的肤肉又凉又冰,提起衣领,只露出张以说话的嘴巴:“我想,皇也悔过,如果她那天有机会见见你,她会告诉你,些事都和你没系。” “你该去听听常公公怎么说,你不许任何人提皇,所以没敢告诉你,当年你在禁闭,皇曾找过你,你吃的东西都是她交给侍卫的。” “她怨的从来不是你。” “所以不要困住自己了,错的不是你,也不是皇。” 不因为一张和仇人八成相似的脸,觉得自己的存在是错误。 一遍遍暗示自己不得善终,在每天晚上,进同一种梦,成百上千次地经历漠视的场景。 好像只有样,才会好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0节 云康牙咬紧又松。 没有人喜欢在别人面前谈论不堪的过去,奇怪的,看着雪郁一张通白的脸,深藏的、吞进肚子的、让茫然许久的一个题,忍不住诉诸于口:“……你觉得我没错?” 雪郁声音一向软得没什么气势,两个字却难得坚定:“没有。” “别人和我想的不一样,”小声地补充:“但我觉得你没有错。” “没骗我。” “嗯。” 长一段时间,世人都在惋惜京城美人的陨落。 知道详情的,痛斥帝死有余辜,又翻陈年烂账,指责在治国上过于残暴,天就是一个离不开暴的君王,还有一拨理客,在分析场权位更迭的内幕。 惋惜的,痛斥的,各种声音都有。 但没有一种声音,是在和说。 长成副模样,不是想的,和没系,没有错。 些车轱辘话,真心的、假意的,都想听。 没有人愿意和说。 手指动了动,有酥麻感在背流窜,是一种难形容的恍若针扎似的刺痛,短暂地耳鸣了一瞬,眼底爬出血丝,周遭事物仿佛虚化了几秒。 半晌,云康垂下眼皮,声音极哑:“雪郁,以多和我说说句话吧。” …… 那日之,又过了几天,冬狩临至。 段时间的皇帝堪称平和,除了那天割了几个从混堂出来的奴才的舌头外,没发过什么火。 “陛下几日,就像铁树开花,找到人第一春了。”周尚书曾站在凉亭下,看着对棋的皇帝,偷偷地评价过。 “陛下最近确实面红唇润,只不过陛下也太喜爱鲛人了,走哪都要带上,我撞见过几次鲛人气,陛下都不管不顾地要带着,甚是……黏人。”常公公在旁迷惑不解。 雪郁和常公公的心情一样。 困惑、郁闷。 站在茅草搭建的马厩前,无神地和几匹皮毛油滑、鼻子喷气的壮马对视,脸上一副了无气的样子:“大宴就算了,一堆人跑跑射射的冬狩,为什么也要我去。” 云康轻眯眼,一群臣子扫得赶紧望天望地,重新低下头,道:“马上要走了,饿吗?” “不饿,”雪郁下意识回了句,又皱起眉,“我在你为什么要我去。” 云康喉头滚了下,还没回,话痨的周尚书又出来抛头露面了:“小鲛人就一起去吧,在宫里呆得憋闷,去冬狩还热闹热闹,也别怕寂寞,我次啊,特地给你带了同伴。” 雪郁愣了下:“同伴?” 周尚书点头,稍侧了下身,让看见身高大的男人:“就是我上次说的,和吾儿一同回来的鲛人,叫娄青丞。” “幸会,”那男人温文尔雅的,听到周尚书叫自己,大大方方拱手道,“些天承蒙周叔照料,听闻要去冬狩,我恰好骑射不错,便想来帮周叔多博点分。” 娄青丞长得不错,一身气质和风细雨的,眉眼细浓。 但不知怎么,雪郁总觉得在盯着自己,虽是笑着,却感觉到不友善,更怪的是,在身上,雪郁找到了几分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了! 穿到里的第一天,系统在介绍原主的系链时,给看过个人的照片。 不过人与剧情联不大,任务结束都不会撞到,系统粗略说了几句,就没再提了,过了几天,也忘到了九霄云外。 难道是仇家? 雪郁还在想着,颈忽地捏住,云康连那人是什么样都没兴趣看,掐着点颈肉,语气莫名,低声道:“有么好看?” 雪郁唔了声,收回眼:“没有……” 见那段颈娇贵地翻出红意,男人手挪开,但表情依旧冷着,要笑不笑地嗤道:“没有?你眼睛都要黏上面了,么喜欢,不如回来跟一起走。” 雪郁:“……” 抿唇,敷衍道:“你快去选马吧,离辰时不远了,早些出发,也早些到第一个客栈,赶上午膳。” 男人眯了眯眼,深幽的眸底如翻起了乌云,看了雪郁几秒,下颌绷出凛冽感,转身朝马厩走。 云康去选马,周尚书紧随其,其余的臣子也自发选起了马。 一时之间,只剩雪郁和娄青丞待在原地。 雪郁正想要不要站远一些,就见娄青丞向看了过来,周身还有人时,对方尚维持着和煦笑意,现在两人独处,干脆不装了:“裴雪郁,混得挺好。” 语气,果然是旧相识。 所以现在是什么环节? 许久不见的仇家互相阴阳怪气? 雪郁不太会,努搜刮看过的电视剧情节,最小声道:“我确实混得挺好,不过你也混得不错……” 娄青丞脸色变了几轮,竭压着扭曲的表情:“拜你所赐,我在族里人人见了都要嘲笑。” ……啊?仇怨看来还不浅。 雪郁挑着保守不崩人设的回答:“哦,是吗。我出来太久了,不太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娄青丞眼神像要杀人,“你做完事就跑,跑来京城,跑来里享荣华富贵,怎么会知道我的处境?” “……”雪郁看气得不轻,不敢说话了。 娄青丞见有人侧目看,稍稍平复音量,尽量和缓地:“现在你的目标变成皇帝了?” 雪郁没懂个目标是什么目标,不过还是回:“嗯、嗯。” 娄青丞讽刺 道:“你和骑同一匹马吗?” 雪郁也不确定:“大概吧……我不会骑。” 气质温和的男人在听到话,忽然挑起一抹古怪的笑,意味不明道:“那你要当心。” 雪郁顺杆:“当心什么?” “当心在马上抱着你颠弄。” 雪郁:“……?” “不信吗?还是想象不出来?” 娄青丞的语气变得恶劣,看着眼前一张肤白细腻的脸,如沐春风地笑着,在旁人看来,就是在和自己新认识的同伴聊天。 谁也不知道,说的话是和外貌完全不符的下流。 “那我告诉你,会会让你坐在前面,会警告你坐好,因为路上会颠簸。你也听话,坐着一动不动,不添任何麻烦,前几里路会无事发,直到你放松警惕,会突然从面靠过来。” “你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靠么近加快速度。” “察觉到端倪的时候,你已经掀开了衣服,会什么都晚了。” “会好地握时机,在每次跑过一个高坡、马背颠起的时候撞你,旁边会有多人,你不敢出声,只拼命地祈祷快点结束。京城到围场几十里路,你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只撞。” 接着使过度的肤肉会红肿,会软烂。 弄久了,连走路都不再会,那两条腿会做的,只有盘紧马腹不让自己掉下去。 终于到围场的那一天,已经搞得浸满了汁水,成了一个没男人就不行的瓷娃娃,习惯了亲,习惯了每次到达歇脚点,哆嗦地抱下来喂饭。 “……” 娄青丞说完,雪郁都听傻了。 一张小脸煞白,抿着嘴巴肉,磕巴道:“我忽然想起落了东西没拿,回去找找。” 娄青丞笑吟吟:“我帮你吗?” 雪郁应激似的,差点吓软,连忙背过身,扔下一句:“……不!” 想起来娄青丞是谁了,个身份,对样说话一点也不奇怪。 原主没有相公,但是有前男友的。 在离家出走前,风流的原主给前男友,也就是娄青丞,带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所以娄青丞出现在里,是找算账来了。 第59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6)晓之以情 娄青丞一开始没想说这些, 只看着雪郁眼睛水汪汪的、呆愣得快傻掉的表情,不过大脑的,就想说出一些恶劣的话。 这样全怪雪郁。 可能也错,但大头还要归在雪郁那。 和裴雪郁的瓜葛说来话长, 在裴雪郁还在鲛人族的时候, 是个副其实的海王, 长得点姿色的都不放过,海了一圈后, 盯了娄青丞。 可惜娄青丞是个硬茬, 软硬不吃,裴雪郁的那些手段都对没。 小海王一周必到手一个的记录被打破。 到后来,裴雪郁泡完全是为了争回面子,不管说什么都要把泡到手。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逮到了一个机, 娄青丞家里出事了。 当天晚, 裴雪郁就抱着一箱银子门送温暖,笑得不怀好意,告诉娄青丞, 和在一起这箱银子就归你,娄青丞那晚脸很黑, 却不得不咬着牙答应。 若裴雪郁能安分守己,娄青丞也不至于那么气。 可偏偏裴雪郁就是个坏蛋, 得到手便腻了,背着娄青丞偷腥, 和虎背熊腰的壮汉亲密完,又和娉婷万种的美人度蜜月,那段时间, 尽是被伤过的人找门来告状。 娄青丞数的到的绿帽就三四个,背地里都不敢想还几个。 正要去找裴雪郁掰扯清楚,这坏蛋就跑了。 不久娄青丞便成了这段风流烂账里的可怜人,说被骗了感情,被戴了十几顶绿帽,最后连寻仇都找不到人,当时娄青丞就决定,裴雪郁要再敢出现在面前,一定被掐死。 ……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1节 雪郁吓都吓死了。 借口回到寝殿,磨蹭好半天,才重回到马厩。 “拿完了?”云康坐在马背,见回来微俯下腰身,低声问道:“落了什么东西,去这么久。” 居的男人穿一身轻松劲装,衣袂处绣了两条宽纹,着黑缎鞋履,长年累月的练武使腰带覆着的肌肉结实流畅,蕴满了力量感,腰部接连的两条腿也强毅十足。 雪郁吞了下口水,把头偏正,忽视另一匹马直勾勾看着的娄青丞,回道:“落了一点小东西,想了想不带也没事。” 还半盏茶就到辰时了,云康没细问,自而抚住雪郁的腰:“先来吧。” 男人臂力惊人的强悍,雪郁一点辅力都没,耳边滑过两道呼啸的风,眨眼就坐到了云康的前面。 马背扣了布料柔软的坐垫,这匹马也被养得膘肥体壮,可耐不过雪郁太娇,一坐去就蹙了下眉,前蹭蹭后挪挪,想找个不那么磨腿的姿势。 “别乱动,”云康后方扣住,声音低哑地开口,“去围场的路不平整,坐好点,别挪太面。” 雪郁舔了口唇瓣,回应的前一刻,莫想起娄青丞的话。 ——“等让你坐在前面,警告你坐好,因为路很颠簸。” 指腹在鬃毛摩挲了两下,想东想西的小鲛人小脸唰白,心不在焉地回:“……道了。” 想什么呢? 别人瞎说的几句,在这里脑补不停。 思想怎么如此肮脏。 雪郁唾弃自己半秒,安分地不再动弹。 两人同坐在一匹马,云康不管是肩膀、腰、还是胯骨都比雪郁出一截,能牢牢罩着,浑生出雄性身与生俱来的侵略感,相比起,雪郁白软得简直像一碗滑豆腐。 辰时已到。 在皇帝的口令下,一队人马浩浩荡荡朝围场奔去,千百个蹄声混合,壮气吞牛。 雪郁在 这样的声音,什么都很难听到,忍不住抬手捂了捂耳朵。 大队伍先是要路过一片密林,再行十几里路到达那处的客栈,歇息一晚继续前进,雪郁早只喝了点粥,这骑马难以控制地些晕。 不过娇是娇,不添乱,闷不做声地抿了下唇,一句话没说。 好在这马跑得快,晃眼便出了林子,雪郁小脸白白地看了眼前方的路,想问一下是不是快到了。 还没问出口,马踏过大坑猛地一颠,雪郁没防备,晕头间还以为自己要掉下去,所幸男人在后面探出大掌,一把揽住细细软软的腰。 “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云康的声音顺势飘进耳廓,“过了这一截就好了,大概还半时辰到客栈。饿吗?周尚书带了干粮和水。” 雪郁摇头,又抿了抿唇,感觉略些不自在。 除去那唯二两次喝醉酒黏着男人睡觉之后,雪郁就没再和靠这么近过了。 不过都是男的,没什么的…… 雪郁尽力舒展僵硬的后背,目含水光地望向前方时,大脑里冷不丁飘过一个声音。 ——“前几里路事发生,直到你放松警惕,突后面靠过来。” 雪郁:“……” 老实讲,不是爱多想的人,如果今天没听到娄青丞的这番话,不觉得什么,可人类这种生物,一旦了怀疑,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背贴着男人精悍的体格,隔着薄薄的皮肉和骨架,能感觉到极具蓬勃生命力的心跳。 雪郁手指捏了捏。 不断告诉自己那是娄青丞随口胡掐吓的,但身体却反之而行地越来越僵硬,雪郁睫毛乱颤,脑袋里全是捅啊撞啊什么的,越想越害怕:“……云康!” 骏马行驶速度快,脸边刮过的风钝刀一般割着耳膜,雪郁的喊声其实是很小的,但男人却听到了,在铁蹄疾奔低头应道:“嗯,怎么了。” 雪郁一下把人叫住,也没想好要说什么,后颈汪汪的一片白快要烧红,摇了摇头说没事,暗地里偷偷挪腿减少和男人的接触,谁下一刻马大大颠起,使得男人的躯体全覆过来。 三次了! 第三次了! 这马怎么就不能好好跑,一里路能颠三四回…… 是马饲料里被人下了颠颠药吗? 雪郁扶着水滑的马背,还没抱怨完,又看见一个坡,那坡极,像是对明晃晃的羞辱,雪郁眼睛里没光了,小小吞咽了下,准备都没做好,下坡时男人沉重地朝挤来,滚烫的呼吸拂过脖颈。 像一把发热的毛草,刮扫着皮肉。 难以描述是什么感觉,雪郁只觉得那一秒大脑空白,本能地叫:“云康!” 男人极耐心:“嗯。” 这回雪郁没停顿,立马说:“你,你背清心咒吗?” 云康:“……” 男人握紧缰绳,扯了下唇角,语调很平:“你在乱想什么。” 雪郁怎么好意思实说,整个人软成弓腰熟虾,被男人捞了一下差点跳起来,面红耳赤的,使了全力克制住声线颤抖:“就是,突想听清心咒了。” 漫漫长途,来背背清心咒,清神又醒脑。 谁能拒绝一个能让人清心定神的好东西呢? 云康扒不出雪郁脑袋瓜里想的什么,还当饿肚子了不好意思说,小腿轻敲马肚子两侧,加快了步履。 预计的半时辰都没,早早到了客栈。 雪郁一路的担惊受怕没发生,落地时,难免因为把人想龌龊的事对云康些愧疚,云康和说个什 么,都好声好气的,就差每句前面加个“您”和“请”了。 相反,对让胡想一路的罪魁祸首娄青丞些厌烦,对方撇来视线,也全当没看到,时还恼火地瞪一下。 客栈装不下太多人,除了皇帝和一些身份贵的臣子,其余都另找地方歇息。 “快吃吧,”木桌的菜比不皇宫的八珍玉食,可也算能就,云康把筷子拿给雪郁,低声道,“午睡一觉,半时辰后出发。” 雪郁点头,拿过筷子慢吞吞吃起来。 一顿饭没吃太久,雪郁感觉差不多了就楼找开好的房间,拉开房门前,娄青丞正好也来了,就在隔壁,雪郁看了眼收回视线,走进屋里睡觉。 殊不在关门后,娄青丞脸陡布满阴霾。 半个时辰后人来敲门,雪郁没赖床,整好被褥走出了门,脚还没挪半步,忽看见了娄青丞,雪郁表情一顿,想都没想转向另一个木梯。 只还没下楼,就被娄青丞挡住,男人冷冰冰看着:“你在躲我?” 雪郁抬起眼,唇瓣抿着磨了磨,和男人对视许久后,忽说:“我要怎么做……” 娄青丞:“?” 雪郁小声补完:“才能更明显点。” 娄青丞:“……” 扫了眼楼下逐渐聚起的官员,雪郁重看向面前的人:“都分开了,就不要老在我面前转悠了吧……” 不是任务对象是真不想费心思应对。 娄青丞冷笑:“不是你缠着我的时候了。” “人都犯傻的时候,”雪郁晓之以,动之以情,“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你大人大量别放心,我答应以后都不纠缠你,以后我一拍两散,井水不犯河水。” 小鲛人语气很平,平得对一点感情都没,哪里像在岚水山时费劲心思讨好的模样。 前是讨厌裴雪郁绕着转的谄媚样子,巴不得裴雪郁对爱答不。 “你害我声狼藉,一句井水不犯河水就想把我打发走?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娄青丞不怎地烦躁得厉害,脸也愈发阴沉,皮笑肉不笑道:“你说,我要是把你曾经在族里同时和五个男人在一起的事告诉那皇帝,怎么想?” 雪郁懵了好几秒,耳根瞬间炸开红意,边在心里唏嘘原主肾好,边故愠恼地说:“你在威胁我吗?” 娄青丞盯着那抹红,忽感觉喉间的吞咽变得干涩又困难,承认:“是。” 雪郁抿唇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娄青丞怔了怔,没立刻反应过来。 “你在这里威胁我,不就是想我这里得到好处吗,别拐弯抹角了,说吧。” 大概是气急了,对方睫毛一扇一扇的,衣领口浮出肉里泌出的幽惑香气,娄青丞额角一跳,之前打好的腹稿忽忘了个干净,两秒前,也想不到自己说:“和我重在一起。” 雪郁:“……?” 娄青丞发誓,在重见到雪郁之前,来没哪一刻,冒出过这种想法。 想的是,把败坏声的人抓住,狠狠教训一顿,扒皮抽骨,活活掐死,或者给当一辈子的奴隶,怎么狠怎么来。 总之不是:“我可以不计较你之前做的事,但你要和我回族里成婚,不能外遇,只能和我亲热,你被喂得这么好,想来也能给我生很多宝宝。” 第60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7)贱如草芥…… 这些字分开来看他都认识, 组合起来就不能理解了。 雪郁很想问一句,你病吧。 他无语且震撼,不想和娄青丞浪费舌,并很行动派地转身欲。 娄青丞面色铁青, 他想到他都顺着上来, 以前是谁说要一辈子和他亲热,不和他在一起难受死的? 有了新欢, 旧爱这么容易舍弃? “裴雪郁, 你真是个坏蛋。”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雪郁皱眉,反驳道:“我哪里坏了?我一抱过你,二亲过你,顶多瞒着你和几个人交了个朋友,何况你也不喜欢我, 以后不见面, 你来说不是皆大欢喜吗?” 系统:【?】 【看出来你有点本事在身上。】 我们在一起是在一起,你不喜欢我,我不喜欢你, 背地里交几个能睡觉的朋友怎么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2节 一次装人渣的雪郁有点脸热:“是他烦了……” 娄青丞气得牙根发酸。 他大概是失心疯了,从前见了裴雪郁不是反胃就是恶心, 哪成想有一天,威胁着这人和自己重新在一起, 方不同意,自己甚至百折不挠地继续说:“我给你时间考虑。” “……”雪郁轻抿唇肉, “考虑好了,不愿意。” 一秒的犹豫都有。 娄青丞喉咙被火燎了似的,眼睛喷火, 唇角仿佛用胶黏成的弧度也维持不住,他深吸一气,忍着怒道:“好,好得很,你好别后悔。” 他竖着长眉,星眸淬着难言的火气,甩袖就想,到一半他突然黑着脸重新回来,呼吸沉了又沉,他问:“你要在京城待多久?” 雪郁翘起睫毛,保守回道:“不知道,可能待到玩够了。” “你要想玩去哪都能玩,”娄青丞用舌尖顶了顶牙齿,压声道,“别待在大辛了,赶紧回去。” 雪郁皱眉,隐约觉得他话里有话:“为什么?” 娄青丞垂下眸,那双眼里如同涌动着乌黑的潮水,透不进任何光照,他死盯着雪郁,沉默良久后,语意莫测道:“你真以为我到京城是来玩的吗?” 雪郁心头一震:“……这话是什么意思?” 楼下官宦聚集,吵吵嚷嚷的声盖过一切动静,人注意到此处,娄青丞居高临下地在那群攒动的人头上扫了一眼,眼底出一种很奇异的情绪,像在看一群蝼蚁,又像在看一群将死之人。 他含着兴奋、疯狂,字正腔圆地让雪郁听清楚:“大辛要亡了。” “你以为我在开玩笑?”娄青丞盯着雪郁不信任的小脸,“是以为光凭我一个人,动不了大辛。” 不等雪郁回答,娄青丞继续道:“光凭我当然不行,所以有很多人,很多人在一起抗大辛。不出一月,大辛的疆域将一分为四。” “你看他们在有闲心去冬狩,过几日,他们屁滚尿流地跑回家,收拾家当四处奔逃。” 雪郁在他自说自话中,眉头越皱越深,他观察着娄青丞的神态,虽然是癫狂的,却不似得了癔症。 “统,”雪郁叫出系统,问道,“娄青丞在大辛出过什么事?” 系统道:【不清楚,我手里只有主角攻受的详细资料。】 【娄青丞的资料在一天就告诉你了,就是那段和原主的感情纠葛。】 雪郁询问无果,而且在这里待着愈发遍体生寒,手指蜷着,想从娄青丞身边擦过。 “裴雪郁。” 娄青丞神色恢复如常,一双乌潮搅动的寒目疯意渐渐平 息,他叫住雪郁,平静道:“我管不了你的腿,你若不想我也办法,但你要明白,你愿意待在这里,他们不一定能接受你。” 雪郁一头雾水:“你能不能说些我听得懂的话,从刚才开始,你就尽说那些奇怪的……” 男人垂眼,作出回复,他大步而前,一声不响捉起雪郁的手腕。 雪郁被他的举动惊得愣了愣:“干什么?” 滑润软腻的肤肉,腕子凹得比小姑娘细,泌着香,娄青丞端的镇定表情莫名乱了下,如摸了滚沸的锅炉,迅速撒开道:“你自己看。” 雪郁奇怪地低下脑袋,在被男人抓过的手腕瞥了眼,呼吸倏地一震。 那段手腕上,有一颗极淡、极浅的圆点,像不小心泼上去的一粒水渍,只不过这粒水渍颜色是淡红的,布在白汪汪的肤肉中心,惊艳万分。 “你这腕心痣,迟明日长成,好自为之。”娄青丞转身离去前,后留下了一句话。 作为被戏耍过的象,他提醒到这里,经算是仁至义尽。 …… 这时的雪郁不能理解娄青丞的话,他只觉得有些棘手。 怀着心事到云康身边,被男人轻轻扯了下脸蛋,男人也方才睡醒,眼底不清明,声线微哑:“在想什么?刚才差点撞到柱子。” “又恰巧被你躲过了。”他勾唇,“傻人有傻福?” 雪郁:“……” 他心情开玩笑,环顾四周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仰起头,小声道:“云康,你注意一点那个鲛人,他来京城好像有别的目的。” 云康挑了下眉梢,放心上,手里有一搭一搭摩挲着他的脸肉,调侃般道:“你早上看他看入迷,一天都过去,就开始说坏话了?” 雪郁板着脸:“云康。” 这两个字近几天的频率很高,羞耻的、紧张的、严肃的,无一例外都很软,云康做皇帝做久了,几乎怎么听过自己的姓名,于别人而言,叫这两个字是大忌。 只有雪郁不怕,背地里叫,当着他面也叫。 他也挺喜欢听。 “你有听我说话吗?”雪郁蹙着眉,“我在撒谎,他可能大辛不利。目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以防万一,你先排查一下京城的人员变动。” 古往今来,很多场政变都是从内忧开始。 云康盯着雪郁小脸看了儿,提起点认真劲:“行。” 换做以前,大辛怎么样与他无关,如今雪郁在,大辛的分量也沾光地加大。 这或许是他做过的唯一一次爱屋及乌。 得到云康的保证,雪郁勉强心安了些。 他下楼时问过系统,岑归暄的仇恨值在在五六十之间浮动,这个值数一般是在筹划、招兵的阶段,而听娄青丞的意思,他们经潜入了京城,并马上要开始他们的计划。 这是两拨势力的人。 如果娄青丞真要做损害大辛的事,他必须要阻止,因为他的任务,是促进岑归暄造反,而不是外人,其次,原中岑归暄的造反有真正危及大辛。 换别人的话,大辛的安危不能确保。 雪郁被云康抱住,心神不定地上了马,下午的路途较远,到达下一个客栈时是卯时,明日便能到围场附近。 月亮高悬,微光从茅草檐渗进,在地面形成一瓢光点。 娄青丞下午和雪郁说到话,雪郁也和他有视线交流,潦草吃过晚膳,回屋睡觉。 翌日,雪郁赶在出发前起来了。 “我去趟县衙,核查点事,”云康等他下来, 和他交道,“等就回来,你先吃饭。” 雪郁慢吞吞点头:“好。” 男人后,雪郁坐到了那桌空地方,周尚在他旁边的桌子,娄青丞也在,他和娄青丞短暂视一眼,低头喝粥,借此滤过让他不自在的人。 一热粥下肚,周尚凑过来,善谈地找话题:“小郁,怎么不见你和小娄聊一聊天呢,算是同乡了,有不少可以聊的东西。” 雪郁什么都干,莫名就晋升成了仿佛和他关系别熟稔的“小郁”。 “……”雪郁消化了下,回道:“有聊过的。” 周尚夹着葱花饼的手一顿,惊讶道:“是吗?看来你们两个都内敛,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才敢聊聊,这可不行,要大胆点。” 雪郁嗯嗯点头。 周尚嘴巴不停:“小娄刚来京城不久,资历你深,你回去后可以多和他出去玩玩,两人结伴不孤单。” “要是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好玩的,尽管来问我,京城每一条小街小巷我都熟悉,你要问哪个地儿有糖葫芦卖,我都能立刻找出来。” 雪郁很顺从地说:“好的。” 在朝廷从官十几年,周尚难得碰到能让他舒心的人,不由自主便和雪郁多唠叨了几句,唠叨完也尤嫌自己啰嗦,敞亮地让雪郁海涵。 “我这人管不住嘴,内人说过我好几回,你听听就罢……陛下差不多要回来了,我先去结账。” 周尚搁下沾着油腥的筷子,双手在腰两侧拍了拍,又四处摸索:“哎?我的钱袋呢。”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帮他去找,雪郁也往过扫了扫,这一扫,便看到自己脚边有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应当是周尚方才路过不慎丢下的。 他拾起布袋:“在这里。” 悬起的心脏落回原位,以为自己要破财消灾的周尚险些两行清泪掉下来,他忙伸手去接,道:“多谢,多谢,这钱袋要是丢了,内人回去又该骂我个狗血淋头……咦?” 雪郁听见他骤变的语调,茫然抬起头。 “小郁,你手上这是?!” 这一嗓子难掩惊诧,调子极高,引得所有人都往雪郁手上看,连同娄青丞,他偏过头来,表情流露出一种洞悉后的怜悯。 白皙的手腕,一点绯艳的深红色攫取着所有目光。 一个人不在看他,雪郁如同曝在烈阳下,无处可遁,被盯着的手腕烧了起来,他皱着眉,把袖往下拉了拉。 稍知道些奇闻异事的,马上认出红点是什么东西:“那、那是毒鲛的印记……” 不知道的,听他语气里的惊骇,也感觉到恐慌。 毒鲛毒鲛,毒能致人死地,毒鲛肯定也能。 像是水进了油锅,四下抽气声此起彼伏,但有人敢轻举妄动,他们一个个都坐在原处,看着雪郁不住吞咽唾沫。 僵局持续了几十秒,被一声脆生生的“喵”打断,店老板表情变了变,想跑过来抱小猫,可经迟了,那猫察觉不到四周的情势,见有喜欢的人,便靠了过去。 用脑袋,蹭了蹭雪郁的小腿。 然后是变调的猫叫,那猫头顶油滑的毛瞬间燎焦,露出隐有红血的皮肉。 真正的恐慌从这一刻起才开始。 椅子倒了好几个。 雪郁看着周边那些仅有过几面之缘、却都他很客气的人面露惊恐,抢时间般往外面跑,连同素来温善的周尚表情也有些许陌生。 一时之间,客栈内满地狼藉,刚转化为毒鲛的雪郁站在歪倒的椅子中,小脸通白,额角泌出汗,唇肉被他咬得 ,泛起和眼底一样的水光,可怜却又漂亮。 只几分钟的事。 雪郁有点无措,眼睛茫然地转了下,上屋里唯一镇静的男人。 娄青丞静静看着他,那副表情仿佛在告诉他:你看,我提醒过你,是你不听。 雪郁这时忽然明白娄青丞是什么意思了。 他愿意待在这里可以,但其他人不一定能接受。 就像同类只能接受同类,同类一起抵御他们有威胁的异类一样。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3节 …… 雪郁头脑一热跑出了客栈。 炸出的动静大了,压不住,街道两旁不知情的人也被恐惧感染,躲不过,就抱着篮筐痴痴立在墙根,祈祷雪郁不要靠近他们。 小小的县似乎发生了瘟疫。 源头是个鲛人。 雪郁头脑一片空白,无论到哪里,周边都是慌乱奔逃、打翻菜篮的声音。 有那么害怕吗?他不能感同身受。 雪郁一路南下,不知过了几时辰,那种慌杂的动乱才有了,抬头,他到了什么人烟的小村庄,或许也不算村庄,只有几个茅草屋静悄悄立在那里。 他一直提着的气松下,感觉膝盖发软,脸颊有小颗的汗,肚子也有点饿了。 附近有能卖东西的小摊,他也不能重新回到县上,除了饿肚子,好像什么办法。 雪郁悲观地想自己或许今晚得吃饭了,这个念头一出,系统音在脑子里响起:【去敲门,拿云康给你的银子,和他们换吃的。】 “嗯,差点忘了……” 忘了云康在出发前给他装了个钱袋子,又鼓又重,大概有不少钱。 想到云康,雪郁抿了抿唇。 云康看到他不在了,应该什么反应吧,多觉得花了重金养着的鲛人一跑了之,暴怒一阵子。 该烦恼的是他,他在不能回京城,要想想其他办法靠近岑归暄。 下先填饱肚子说,雪郁去一间茅草屋前敲门,过了半功夫,有个裹着头巾的老爷爷出来开门,老一辈都迷信,老爷爷见雪郁面相善,眉宇间的警惕少了不少。 “是不是迷路啦?”他见雪郁衣着鲜丽,猜测是迷路了来寻求帮助的。 雪郁怔了下,摇头说:“不是迷路,我和朋友散了,他身上有我很重要的物件,我想在这里留几日找找他。爷爷如果方便,能不能收留我一晚,我可以付银子。” “可以是可以,这地儿啊经常有过路人要借宿,”老爷爷道,“不过我一老头子家里又脏又乱,不确定你能不能习惯。” 雪郁那么多娇毛病,当即点头说不介意。 茅草屋里不算逼仄,老爷爷收拾出一床被褥,又收拾出了一双碗筷。 饭菜多少肉沫,以清淡为主,雪郁边吃着,边想明天一早要去县里买些干粮,问问回京城的路费,有马车好,实在有,骡车和驴车也能凑合。 雪郁不认床,而且了那么久,一躺床上就睡着了。 二日他问老爷爷借了顶帽子,又顺了一辆骡车,去了县上。 昨天狼藉的小县,经过一晚恢复如初,小摊小贩照常出来吆喝,雪郁松了气,压低帽子跟别人保持至少一丈的距离,他和大部队来的那一晚,就馋上了这里的一家烧饼店。 正要进店买几个烧饼,他脸一侧,看见几个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那些官员。 ……他们? 雪郁想不通,压住帽檐的手紧了紧,很快他又看到几个从客栈里出来的 人,无一例外都是和他之前同行的。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留在客栈,不去冬狩了? 雪郁心头惴惴,呼吸像被谁揪起来了一样,很难说他怕什么,或者怕看到什么,他连烧饼也不买了,急匆匆回到茅草屋。 被老爷爷问发生了什么事,他唰白着脸摇头,只说要借住几天。 这次说确切时间,他也不知道,等那些人什么时候离开客栈,他就什么时候。 或许是在顾及什么,雪郁在茅草屋待了整整两天,有外出过。 老爷爷端来午饭,憋了憋,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公子啊,你在这里待两天了,我很乐意你住下去,只是你不出去,如何找你散的朋友?找不到,又怎么拿回你重要的物件?” “……不着急,”雪郁慢吞吞地说,“过两天。” 他们总不能在一个小小县城耗这么久。 老爷爷多问,又隔了一天,他跟雪郁说要去县上买些盐梅,可能傍晚后回来。 雪郁点点头让他路上小心。 傍晚的那一顿是雪郁自己做的,他用锅勺舀起菜,正要搬去木桌上,不知怎地,眼皮猛地连跳了几下,雪郁不信跳财跳灾的说法,心头却跳动得越来越快。 砰! 年纪大了的人都极为爱惜家里的器具,平时吃饭掉粒米都要心疼许久,老爷爷也是如此,可今天回来他却一反常态,是用脚踹开门的。 “爷爷,”雪郁心脏狂跳,“怎么回事?” “要打仗了!” 老爷爷进屋手闲下来,抓起重要东西往包袱里塞,他呼呼喘着大气,存了点理智,跟雪郁说:“快逃命吧,晚就要把命交在这汝州县了。” ……打仗? 勉强压下惶急的心跳,雪郁给老爷爷倒了杯水,让他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 雪郁在茅草屋待着的这几天,城里不安生了。 汝州县是小地方,离京城八百里远,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说是京城进了叛贼,虏了皇子和一些嫔,扬言要攻下大辛。 时机这么巧,恰在冬狩出了这档事,很难不怀疑他们里应外合。 有多消息传出来,说这场仗是先帝酿成的祸。 他在位时,卓厥烧杀掠抢,压榨小国献上贡品,抢来雌性鲛人行奸,无恶不作,所以他死后,卓厥反过来烧杀掠抢,与被欺负过的小国结为盟友,意欲攻打大辛。 当年不慎死在先帝身下的雌鲛,引起了鲛人族的愤怒,秘密派出她的儿子,和一众精兵来帮助卓厥。 这场仗是非打不可了。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所以仗开始,军队打过来,人心便乱了,大辛君王这些年的作为他们都看在眼里,真打起来,扛不住的。 县里米粮的物价涨了天高,几百户人家搬空了一半,剩一半抓紧屯粮买布,准备往南方逃。 “快逃吧,快逃吧。” 老爷爷这半盏茶里叹了三回气:“我在南边有儿子接济,今晚就了,我看你衣着非富即贵,想逃命应该不难,多备些粮食,路上见到兵丁切记要避开。” 战乱一来,人命贱如草芥,前线的兵不够,就四处抽丁,老弱妇孺不要,那些运送辎重的壮汉、垦种粮田的农夫便被强抓去打仗。 一打仗兵荒马乱的,粮食是天,很多侥幸逃的百姓都有饭吃,后饿死一大片。 在天冷了,真打起来,饿死的、冷死的哪个都缺不了。 宁为平犬,莫作离乱人,乱世苦的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 晚就天黑了,老爷爷背起包袱不多言,转身陷进密林中,可怜他今年七十了,安享晚年的岁数,却要在逃命的路上奔波。 “统,”雪郁小脸有些白过了头,干咽了下,道:“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剧情变故?” 【我正在查。】系统声音里掺了很多电流,四个字中,不是被吞音、就是被拖长了尾音。 在京城怎么样了? 雪郁不敢想,他马上搭了辆去京城的马车,在路上,他又听到了些消息。 说原本要去冬狩的皇上,在一天前回到了京城,他只用了半天时间,调用兵权、排兵布阵,把俘虏救下,反缴了祸乱之人。 他不是饭囊衣架,这些年,他只是不想管,而不是不能管。 可恩怨结束,仗是要打。 听到云康重掌局势,雪郁小脸稍微恢复了些气色,他抿着嘴唇,往马车窗外看去。 天黑了,县上有半点人影,该跑的都跑了,剩下不能的空房子,风一吹,寂寥空荡。 “小公子要是嫌冷,”马夫回头道,“可以把那帘子拉下来。” 雪郁确实有些冷,嗯了声道谢,抬起手正要拉住那帘子,他忽然看到什么,眼瞳骤然一缩。 “云……!” 歪倒好几个小摊的街边,一个男人孤身着,他穿着黑缎,个头极高,行间满是偾发的张力,似乎久了,束着的黑发有些许凌乱。 听到那及时收的呼叫,男人骤然偏头,目光半点偏倚地,落到雪郁脸上。 他说话,压抑着,眼底隐隐泛了些血色。 本来只有五六日未见,可出了乱事,这五六日被拉得格外漫长。 雪郁和马夫说了声,下了车,站定在云康面前,仰起夺目漂亮的一张小脸,小声问:“你怎么在这里……他们说你回了京城。” “唔。” 滑润的肩膀被男人大力搂住,一只硬韧的手臂牢牢搭在他背部,雪郁在推力下,重重抵在男人胸膛前,脚尖都似乎踮了踮,他茫然地张开唇:“……云康?” “嗯,”云康垂着眼,抱着软软小小的人,胡乱的呼吸轻了些,他哑声说:“我回去过京城,在安定了,我找了信任的人守着。” 雪郁皱眉,忍不住问起关心的问题:“他们说要打仗,是真的吗?” 云康安静了一,沙哑地应:“是,避不了。” 他似乎有点累,回雪郁的问题要过一秒两秒的,鼻音浓重。也是,前一天刚摆定完糟心事,休息都休息,又跑来汝州县,体力多也要消耗的。 只是,为什么又来汝州县? 在他该待在京城,好好想想该怎么面即将到来的战乱才。 雪郁抿抿唇,道:“云康,那天发生了点事,你不在,所以我来不及和你说……” “嗯,我知道。” 云康打断了他,说多,只把他抱紧了一点。 男人手臂肌肉用力到发酸发胀,把雪郁捂得每一寸都是热的,却又收着分寸,有弄疼他。 雪郁眨了眨眼,在这样充斥着浓烈气息的怀抱中,忽然想起来,那天为什么要跑了。 他其实是在意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4节 那些官员看着他如避蛇蝎的眼神,他不喜欢。 因为不喜欢,害怕看到,所以本能逃跑。 雪郁鼻子有些堵,想用手拍拍男人的背,下一秒,他闻到了烧焦味,皮肉的烧焦味,从面前发出 来的。 眉头一皱,他忙想推开抱着他的男人。 谁知眼前晃过一抹鲜明的红,是带着红绳、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十指相当修长,骨相是好的,覆裹的皮肉却出燎焦的黑色,不算恐怖,但让人胆战心惊。 云康像是有发觉,面色平静地握着雪郁的腕子,像以前那样掂了掂,低声道:“这几天好好吃东西,瘦了。” “……” 也不知怎么,雪郁鼻子忽然就酸了酸。 第61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18)溃不成军…… 雪郁原本能控制的, 只是当他看到些伤口的时候,突然就不太好了。 他己感觉,所以不知道对方有多疼,但皮肉溃烂了能好到哪里去, 雪郁呼吸微急, 道:“你你知道, 为什么还要这……” 知道靠近他要受罪,还要巴巴贴上来。 云康根本不在乎疼不疼、丑不丑, 但他看雪郁直眨眼睫一副快哭出来的子, 终究低下声音,哄道:“别哭,我吃不消。” “哭。” 雪郁确实哭,仅是眼睫湿了点,他大脑很混乱, 尽力一字一句把话清楚:“你这个要快点处理, 我们现在回京,路上你离我远点,别再碰到我。” 云康嗯了声, 想开口让雪郁别着急,但对方明显对他明知故犯的行为很恼火, 不怎么想理他,又着急他的伤势, 一上马车,频频以为很隐晦地别过头, 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男人唇角勾出笑,似乎感觉不到皮上的灼热刺痛,仍语带轻松地问:“你这几天在哪儿?” 雪郁紧挨着窗边, 小脸拘谨,抿唇:“汝州县不远的一个小村子,你的银子,我当借宿费花了。” 云康拧起眉:“借宿?” 认识天起,雪郁就知道云康关注点奇怪,也想到怪到这种程度,一听他这么,第一个问题便是:“借的谁的宿。” 雪郁道:“……不认识。” 云康问:“男的女的?” 雪郁不回了,觉得他奇怪:“你问这些做什么?” 云康眼里延出烦躁:“男的?” 雪郁看他有不问到不罢休的势头,体谅他是伤,只好耐心回:“嗯。” 云康:“多大了。” 雪郁回想了下:“我猜,应该有七八十。” 膝盖上微曲的手指伸展,云康表情稍霁,雪郁见他正常了,忍不住问:“我在路上听到消息,有人和京城的乱贼里应外合,就是娄青丞对吗?你回去天,有有抓住他?” “抓住了。” 云康微眯了下眼,眼底睥睨,似在谈论蝼蚁,什么感情地叙述:“京城一传来消息,我就让人把他捕了,现在关在牢里。” 也是一天,他收到了让他火化鲛人的信。 “,”雪郁脸色不佳,惴惴问,“什么时候会打仗?” 打仗两字总会带来张皇,小鲛人又是初逢难事的,开口时询问的声音很不平静,云康在他脸上慢慢扫了眼,低声:“很快。明天我便要去前线了。” 雪郁睁大眼:“你亲去?” 云康:“是。” 雪郁话了,一阵沉默间,马车又临过了的县城,这里比汝州县要大一些,人也多,而且意外的多,但看子似乎不是本地人。 有一家四口背着沉甸甸的包袱,步履匆匆,大概是更远的地方逃过来的,小孩儿一身棉衣,脚上穿的布鞋破了洞,露出黑兮兮的脚拇指,受凉地蜷缩着。 这的一家人有很多,无一例外在赶路,眉宇慌张,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后面催着。 再看这座城,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一个又一个沉重的过路人,再过不久,还会有难民,有尸骸,有哭喊,有奔溃。 “云康。” 男人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迟了会,才回:“嗯?” 雪郁想,这场仗一定要赢,想了想觉得会给人压力,又想,这场仗你尽力了就好,这话又太过悲观,思来想去,他:“要平安。” 帝王平安,民心才能稳,百姓方能无虞。 云康垂眼,用指尖轻触了下带着的红绳,声音很轻、很轻:“会的。” …… 半夜。 雪郁回到寝殿做的第一件事,是去冰窖拿了几块儿冰,用布包着,贴在男人伤口骇人的手背,还有其他燎到的地方。 伤口干巴巴的,血凝在破开的皮上,外形像是烤熟了的红薯外皮,雪郁看着惊心肉跳,尽力避免和云康有任何皮肉接触。 但男人好似不在意,伸手伸脚极其随意,有好几次差点碰到雪郁,又雪郁眼疾手快避开。 雪郁憋着气,微恼:“你能不能……注意一点?手破相了,是不是要搞得全身破相才以?” 他实在是气得手抖,云康抬了下眉,总算听话了点,分着两条长腿,懒懒靠在椅子上,任雪郁给他贴冰块儿。 “雪郁,”云康眉眼疏懒,仰着头、喉结锋利,在雪郁给他换冰的一秒,他忽然头尾地来了一句:“我明天要走了。” 雪郁换冰的动作停:“……我知道。” 男人闭了下眼,大脑和身体几日不停歇地运作,使得他嗓音微涩:“这场仗其实不该打。” 如有个人寻衅滋事,也不会有今天的仗,更不会出现小县城,百姓奔逃的苦事。 “你他不恨?” 雪郁沉默着接话。 于理,先帝滥杀无辜,给后代扔下烂摊子,是该骂错,于情,他到底是云康的父王,爱恨纠缠,外人怎么,是一种伤害。 云康似乎只是随口提了下,再深入话题,他顺着鼻骨按按眉心,忽而道:“雪郁,你给我讲讲你在岚水山的事吧。” 其实是很不适时宜的要求,但雪郁拒绝:“你想听什么?” “随便。” 这晚云康有睡,明天就要亲领兵上战场,他在听雪郁编故事。 雪郁哪儿知道原主在岚水山过什么,他知道云康现在很需要一个排解压力的方式,所以他硬是编了个天花乱坠的人经历,讲他在海底怎么活、交过什么朋友、遇过什么怪事。 云康一直听着,哪怕听到过分离奇的话也打断,末了,他问:“你在岚水山,很开心吗?” 雪郁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下,:“开心。” 男人不知在想什么,凸出块的喉头滚了滚,许久后,他喉底飘出哑声:“雪郁,如这场仗败了,你就……” “还开始打,”雪郁皱眉,打断道,“丧气话就不要了。” 剧情重大错乱,云康还有岑归暄不再是他的任务目标,是普通的、活的人,他希望谁能好好活着。 云康轻掀眸,在雪郁眼看出抗拒,了他的意,再他认为的不吉利的话。 晚上雪郁还是撑不住睡了,他在茅草屋时天天想怎么回京城,杂七杂八的想法混在一起,睡过一个好觉,今天又赶路了一天,实在是撑不住。 或许有心事,他困极了也睡太久,第二天卯时不到便起了床,而这时,男人已经准备好了要出。 云康御驾亲征,岑归暄钦点为副统帅。 这场预谋已久的乱事,注定要耗很久。 卓厥打仗以难缠着名,男人每每要去至少半个月,有时久一些,一去两三个月不见人影。 而每次他穿着甲胄临行际,雪郁会在马下仰头看着他,不厌其烦、怕他忘记地重复:“你答应过我,冬狩后会带我去看雪,不能食言。” 雪郁想听的是男人笑着点头好,哪怕只一个嗯字。 但云康只笑着微俯身,扯了扯他脸蛋,哑声:“好好吃饭。” “……”雪郁干咽,声音僵硬道:“你快点回来的话,我会多吃点。” 他头一次了类似期盼男人回来的话,并不隐晦,男人听懂了,却承诺,只:“快回去吧。” 战乱无情,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回来的,是活人,还是尸骨。 雪郁回去了。 他在皇宫里,是最快能接收到边疆消息的一批,百姓虽对这场仗不抱希望,却也在留意战局,所幸,当初强行造权位更迭的男人,有落下风。 前线传回来情报。 云康平定巴渚乱贼,降众五千余人。 云康夜半烧毁卓军粮仓,围了运粮货车,五日后,一举将饥肠辘辘的卓军击溃。 云康佯败诱敌,冒险分出士卒后方包抄,歼灭敌军尾部,前后夹击、以少胜多。 是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有一阵子,甚至有民众觉得,他们必要再逃了,心想,或许这场仗,他们能赢呢? 甚至雪郁要这觉得。 直到几队鲛人精兵和几个小**队开始陆陆续续支援卓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人数太多、太多了,战术意识就算么强,一人一脚能踩死辛军。 原本到了卓厥地带的辛军逼得连连败退,粮道毁,多个要将擒,主力溃不军。 这个消息传到大辛,又有一大拨平民开始逃。 以卓军为首的联军打到了北边,一座城、一座城地俘虏群众,每清剿完一个地方,便插上他们的旗帜。 …… 大概是真的要败了。 还残存着一丝希望的民众,听云康已经赶回了皇城,唏嘘着,他们这一辈人,马上又要见证一次巨变。 雪郁是听到马声才寝殿里出来的,一出来,他便看到风尘仆仆的高大男人,穿着用皮革做的冰冷盔甲,手握缰绳,头盔下的脸线条凌厉,沾着他己的、别人的血。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5节 他本就高,还坐在马背上,光打在他臂膀上,映得又宽又大。 仿佛他立在儿,就是大辛的天。 现在这座天要倒了。 法怨恨,他已经坚持够久了,仗一开始打,百姓以为大辛要立刻拱手相让,事实上,他掏空似的抵了小几个月,如今难民大半南下,他已经尽最大力减少了伤亡。 大辛的命数尽了,这怨不得别人。 雪郁望着云康,马背上的男人也在回望他,整整一个冬下来,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数,而每一次见面极为仓促,前几次,在宫殿门口匆匆道别。 这一次,在乱作一团的皇城,有人摔倒了爬起来,有人嘴里念念叨叨地大辛要亡,有人拼命地在包袱里塞银子、手镯,更多人在往外逃。 兵荒马乱,男人嘴巴动了,他:“雪郁,别愣着。” “走。” 天他机会把话完,今后怕是也机会了,天他是想和雪郁。 如这场仗败了,你就回岚水山吧。 这场冬过后就是初春了,往后的日子里,一定要安常履顺,岁岁平安。 …… 卓军马上就要打进城里,隔着座城,仿佛能看到战火。 雪郁不知谁拉了一把,本推半就地上了马车,身边又跟着上来了几个人,几乎是尖叫着让人快走,叫声尖锐得雪郁心慌,胸口涌上股淤滞的气。 他全程懵乱,现在还不明白要去哪儿,但他很明白的是。 长南的雪,大概是不能一起看了。 第62章 后院里饲养的鲛人(完)心中道义 一夜之间仿佛入了深冬。 因为逃得仓促, 没有人带了汤婆子,车上的人都冻得牙齿打颤,一般的寂静下,似乎连咯吱咯吱的摩擦声都听到。 雪郁想拂起帘子看一眼外面的惨境, 手都伸上去了, 却没有勇气, 他咬了口嘴里的肉,想稳住快跳出喉咙的脏, 就在这时, 他听到外面响起一声高昂的马咴叫。 “是岑侍卫。” “岑侍卫怎么在这儿?” 雪郁愣愣地抿了下唇,还没探头看,马夫停了下来,然后帘子扬起,他被一大掌拢住, 随那手的拉抱, 转眼他从马车到了另一匹马背上。 微湿的睫毛一颤,雪郁不解地叫了声:“岑归暄?” 怀是软温的触感,低头是涔汗、几许鬓发黏连的小脸, 岑归暄现在靠近雪郁还会面红耳热,可当下也让它红、热, 他说:“抱歉,你要和我去一个地方。” 从战场赶回来的男人同样饱经风霜, 一身甲胄沉冷,嵌湿漉漉的血, 开口时,声音也不复以般干净。 雪郁没有挣扎,问:“去哪?” 岑归暄:“大牢。” 雪郁以为听错了, 可他看男人神色认真,有些傻住了:“……你要把我关起来?” “不是。” 岑归暄急忙否认,他握缰绳,目光严格定在方,似乎这样,就不会被鲛人扰乱神,他解释道:“去岚水山要经过关头,如今联军围了大辛,关头都是他们的人,连苍蝇都飞不出去,想走,必须要拿到通关牒。” “现在身上找到通关牒的,有牢里的娄青丞。” 雪郁看了眼周遭急掠的景物,犹豫说:“可去大牢不是这条路。” 岑归暄喉头一滚,吞下腥味的呼吸:“是这条路,陛下怕京中还有未除的乱党,靠城防图把人救走,所以没把娄青丞送去京中大牢,而是关到了一个小县城的牢里。” 雪郁低低嗯了声:“知道了……你不酸吗?” 男人微顿:“什么?” 雪郁眼睛低了下。 目光落定在腰两侧隔得远的两手臂上,仿佛碰到他会怎么样似的,男人手肘抬了极远,即便是甩缰绳,也碰不到他一点点肤肉。 红意蔓上脖颈,幸好被凝固的血水覆盖住了,旁人看不出端倪,男人抿住唇角,像是红热的木头,低声道:“不酸。” 原本以为经此一会好转的。 但几十没见了,他好像还是奇怪。 雪郁头有事,点点头,没有再管岑归暄,然也没有注意到他的走神。 去大牢的路上有多难,摩肩擦踵,马好不容易才找到条可以走的路,等到了门口,雪郁发现牢里除了被关押的囚犯,看押的狱卒都赶逃命去了。 牢里空荡无声,雪郁走进去时带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他脸白白地看那些目光突然迸发出炙热,伸出手来想抓他衣角的乌黑囚犯,讷讷问:“……娄青丞真的在这里?” 岑归暄站在雪郁旁边,替他挡,用剑柄拨开一手,低声说:“在,他被关在最后一间。” 闻言,雪郁喉咙咽了咽,跟男人一起走到最末端,然后他看到了娄青丞。 阴森森的单人狱间里,娄青丞屈膝坐在干巴巴的茅草上,一手搭膝盖骨,微微垂头,凌乱的黑发下是一张冰冷至极的脸,他旁边是满当当的饭菜和水。 “裴雪郁?”听到声音,娄青丞抬起了头,在见到雪郁后,表情古怪了一瞬,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好像没 看到岑归暄一般,他注意力在雪郁身上。 雪郁抿抿唇,小声道:“……你身上有没有通关牒?” 娄青丞想了一秒,就明白他要这个的目的,顿时怒不可遏:“我凭什么给你?给了你,让你和这个新泡上的小白脸双宿双飞?” “……”岑归暄怔了怔,飞速看了眼身旁的雪郁,脖颈上的红再也藏不住,他到底听不得污言秽语,一板一眼地对娄青丞说:“慎言。” 娄青丞气得脸铁青,脑子里什么涵养都跑没了:“慎个屁的言,你是什么东西。” 和裴雪郁一起来问他要逃命书,还让他慎言?怎么不去? 雪郁皱眉道:“说脏话……” 那一刻,娄青丞看替人出头的雪郁,想冲出去把那张小脸捏红的都有,他几近是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以不是说我什么样子你都喜欢?怎么,我说他两句你就疼了?” 雪郁不懂他之都说那么明白了,娄青丞现在还一口一个喜欢挂在嘴边:“以是以,现在不喜欢了。” 娄青丞咬住后牙,竭力忍住奇怪的情绪,他一字一顿道:“裴雪郁,你真是好样的,来问我要东西,就这么跟我说话?” 雪郁仰起头:“那你想我怎么说?” 白白软软的脸抬一点弧度,眼里如有水光,赶路赶久了,下巴上有点灰,看起来乖乖的、和这里格格不入的一个人,人在这牢里待个十八,他待一都可不行。 娄青丞脸色又怪异了一阵,他过头,语气不明:“我说了,你要和我重新在一起我就不计较以的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给你。” 雪郁:“……” 觉得从他这里是要不到通关牒了,雪郁抿唇,对岑归暄说:“我们走吧。” 不回岚水山也可以,因为他不会永远待在这里,就算要不到也没关系。 牢里一股闷闷的潮气,待不舒服,雪郁没再看娄青丞,转身想往出走,脚还没抬,身后传来快把牙根咬烂的声音:“站住。” 头都没转,一纸书扔了出来,跌到脚边。 娄青丞脸色差到家了,冷声道:“拿东西走,以后出现在我眼。” 雪郁愣了愣,捡起通关牒,忽然想到什么:“谢谢……那你呢?” 娄青丞冷脸,本来懒得理他,可嘴巴顾地回:“用不你操,我不用那个也出关。” 雪郁信了,又小声说了句谢谢,捏紧牒,往牢外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问:“……娄青丞,你为什么要来京城做这个?” 男人眼底明显地露出一抹恨意,冷笑说:“你没听说吗,那个被帝抓来行奸的鲛人,就是我母亲,你说我为什么?” 雪郁没再说话了,他捡起地上狱卒落下的钥匙串,给娄青丞解了锁,这才和岑归暄一起出了大牢。 岑归暄话不多说,把雪郁带上马,夹紧马腹便往边关跑。 边关处,几名卓军轮流看守,岑归暄下了马,把通关牒和一袋银子塞给雪郁,闷声说:“对不起,我不送你去岚水山了,我还要回去……出了关外便有马车,你拿这些银子让他送你去岚水山即可。” 雪郁皱紧眉:“一定要回去吗?” 现在局势有多不乐观谁都清楚,这一回去,可以说是九一生。 岑归暄点头道:“是,我必须回去。” 为了子,也为了中道义。 雪郁低下头,有点不知所措。 明明、可以不是这样的结局的。 岑归暄最后和雪郁道了声保重,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马,马蹄 踏过,灰尘高高扬起,快,男人消失在了远处,他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也一样。 雪郁收回目光,握紧牒看了眼边关的守卫,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出去,脑中许久未出现的系统忽然出声道:【检测到主角攻受有一方亡,宿主即将脱离世界。】 雪郁一震:“……亡?” ……岑归暄刚才才走,所以是云康?剧情怎么会错到连主要人物都会? 系统道:【是,出现了意外。】 雪郁睫毛轻颤,脱离世界的程序快启动,他已经隐隐泛起每次脱离都会有的强烈眩晕感,他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问道:“什么意外?” 在视线被强烈白光糊住的一秒,他听到系统不带感情的电子音:【我清点世界的时候,发现了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册子,上报了主系统,然后他们告诉我,有人强行闯进了世界。】 【现在还没抓到那个人,不知道他的年龄、相貌、身份,清楚一点。】 【他的目的可是,让每个世界的主角攻受消失。】 …… 岑归暄赶回了战场,但已经迟了。 遍地是凉透的尸骨。 还有一小拨人在负隅顽抗,但在人数庞大的敌军面,他们的抗争显得毫无意义,剑锋从胸穿过,那士卒吐咕噜噜的血水,含糊不清地跟他说:“岑将军,快跑——” 可终究是没跑。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6节 大辛十年,亡。 这个靠处蚕食的.朝终究没存在太久,仅是风光了几年,便被一分为。 处血流成河,卓军做梦都在盼望这一,他们激动,他们嚎叫,无论拿下哪个强将的头颅,都把他高高悬于城墙,用最惨烈的方式告诉所有百姓,你们的君王马上要换了。 没逃走的难在低低抽泣,他们做的事,唯有眼睁睁看的家园被占领,而战败国的子,逃不过被掳走当奴隶的命运。 已经分不清是谁在哭了,他们挨个被眼精壮的卓军戴上镣铐,即将赴往另一个国度。 “快点!后面的人跟上!” “磨磨蹭蹭的是迈不开脚吗?难道还想有人来救你们?想了,没有人救你们,你们的皇帝都了!” “瞪什么瞪,了就是了。” “要怪就怪命不好吧,谁叫你们要生在大辛呢。” 是啊,谁叫他们要生在大辛呢,生不逢时,时运不济,被更强的人俘获,这就是世道。 覆满白雪的山路上,一条条人龙被卓军驱赶慢步行,丁零哐啷的铁链在响,有寒风在吹卷,这块小小的地方,一时之间被灰败的情绪笼罩。 而此时。 啪嗒、啪嗒。 一个男子出现在战场,瘦瘦高高的,穿辛军的甲胄。 他是被卓军抓住的战俘,奉命来清扫战场的,雪下太大了,他又许久未进食,深一脚浅一脚踩进雪地,每一步都呵出乳白的热气。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短短几步路踩了无数具遗骸,目光从最开始的惊恐,到最后的绝望、麻木。 卓厥对他们这些战俘有铁要求,必须要搜到一定的战利品,这条贱命才有可保下,如果找到辛国重要将领的尸体,把他上交,还有机会在卓厥当官发财。 他家中还有一儿一女,妻子温婉贤良,儿女白白胖胖,如今不知逃到了哪里,又是否健在,他必须活,有活才去找他们。 想到儿女妻子,目光中的犹豫慌乱被一股坚定的情绪排走,他用力抹去脸颊的热血,低头认真搜寻兵器。 “……咦?” 在乱蓬蓬的血河中,他捕捉到了一具极熟悉的身躯。 说是熟悉,实也不然,他官职太小,有在打仗出发才在马背上见过男人一面,不似百姓口中昏庸无德,在路上遇到的每一个逃亡难,都收到了他的救济。 或是大笔银两,又或是御寒保暖的棉衣、下肚饱腹的粮食。 卓辛交战时,也是他顾不暇之下,分替家兵卒挡了不少剑。 所以这一场仗,才打这么久。 大家都愿意为他冲锋。 啪嗒、啪嗒。 又有他人来了,战俘从回忆中抽离,迅速把男人翻了个身,遮住那张线条锋利、苍白冷峻的脸,他正想找个什么东西盖住点这里,眼睛扫下,忽然瞥见一抹红色。 男人手里,攥一根红绳。 连他都看出来,那是条便宜货,真货都不一定趋吉避害,这条更不可,可男人却紧攥,生浅淡的薄唇平直,好像在为什么人难过。 …… 几个时辰后,卓厥一把火烧了无法再搜出东西的战场,烈火燃了高,许久不灭。 地上一具具交叠的尸骸,慢慢化成尘,化成土。 这一,长南下了大的雪。 第63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人心惶惶…… “这场雨到底下多久啊, 我新买鞋都湿了,上千块呢!” “你没天气预报吗……受强冷空气影响,我市将迎来七到八日持续性暴雨……” 早上七点,天昏地黑, 滂沱大雨在空中肆虐, 辆终点是温市高中公交车, 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十字路口,在等红绿灯间隙, 雨刮器不停把水往两边排去。 车厢里很潮闷, 坐了大概十几个人,纷纷在做自己事情。 雪郁坐在面靠窗个位子上,穿着干净白色制服,细软睫毛在眼下打出很好阴影,他搅着搭在膝盖上双手, 表情流露出难以掩饰不安。 有人在跟踪他。 前面第二排戴帽子穿卫衣那个人, 从上车那站开始就跟着他,到现在也没下,每到个站点都偏下颌, 隐晦又自然地雪郁眼。 “延安小区到了,下车乘客请带好随身物品……” 车门在气缸作用下哧地打开, 潮风卷着骤雨漫进来,雪郁抬起眼, 和再次扭头男人视,他恼火地舔了下唇, 做口型:“什么?” 男人身形微顿,口罩和帽子严实罩拢着他,不清他表情如何, 只他悠悠停了许久,重新转回了头。 两三个人下去,车门重新关上,紧接着那两个讨论天气女孩离开座位,站到了门口。 “我突然想起来,如果这雨下七八天,那件案子岂不是难度大增?” “你才想到啊,旦下雨,警方收集脚印和血迹都很困难,更遑论下七八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了,这几天还是安分在家待着吧,能不出门就别出门了。” “唉,闹得人惶惶……” 听到凶手二字,雪郁眼睑上抬,刚才因为被注视恼怒,换成了其他情绪,他轻呼出口温气,认真听着他们两个交换自己知道、关于案件新进展消息。 …… 温市附近有个很出名县,面积很小,也没什么名胜古迹,大家知道这个地方,还归功于这里有个坟包村。 坟包村,顾名思义,这村里有几十个大大小小坟包,都由同个人守,那就是原主。 原主是脉单传镇灵师,镇都是恶灵,自从爷爷死,就只有他个人守着这些用铜钱封住坟包,除了他之外,没有人敢靠近这些坟包。 因为这些坟包里面,镇都是穷凶恶极之徒,随便拎出来哪个,曾经都沾数百条人命,个人生前造了很大杀孽,死化为恶灵便被镇灵师接手。 爷爷在世时,坟包直相安无事,爷爷死了没多久,甚至还没到头七,就出事了。 镇灵师从小就甲骨文,因为枚用来镇压恶灵铜钱,背面都用毛笔下恶灵甲骨文名字,可惜原主贪玩,嫌这个太枯燥,每次爷爷教他都不愿意,左耳进右耳出。 成个半吊子镇灵师。 坏就坏在这里,他记得不牢固,还不当回事。 爷爷死第二天,山里送来个新恶灵,请求原主帮忙镇压,这还是原主第次被人求着办事,他胸中顿时涌上自豪感,拍胸脯揽下了这活。 他着爷爷割破自己手指,在铜钱上滴了自己血,又沾湿毛笔,打算在铜钱面恶灵名字。 恶灵名字叫“周卿”。 他第个字时磕磕绊绊,好歹能顺下来,第二个就犯了难,可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查手机,因为这样丢面子,于是他连猜带蒙地了第二个字。 把好名字铜钱倒扣在坟包上,这场镇压仪式就算完成了。 镇压当天,坟包很安静,点音也没有,原主还不屑顾,觉得这活太 简单,他转头就跑出去玩,玩到昏天黑地,回来吃完饭照常检查坟包时候,他忽然发现,有枚铜钱裂了。 他当即白了脸,用铲子刨开坟包,到里面空空如也时,他眼前险些黑。 恶灵跑到人间有什么果?他不知道。 惴惴不安地了几天,他知道了。 城中出现了件恶性杀人案件,家三口从外省跑来温市发展,小夫妻新婚燕尔,孩子才几个月大,两人白天工作忙抽不开身照顾孩子,便高价请保姆来照。 然那天晚上,他们回家到家里遍地是血,孩子和保姆倒在茶几旁边,手脚筋被挑出,眼睛瞪得枣仁大,仿佛生前了什么极其骇人震悚东西。 两人立刻报案。 警方来勘察现场时,他们交出了家里监控,监控天到晚都开着,早上八点到十点时间段,清清楚楚记录了家里发生切。 不是人类作案,是,个木偶…… 僵硬五官,肘关节用球代替,穿着小红衣,那是小夫妻买来逗孩子玩具。 从监控中可以到,八点那儿木偶还不动如山,等保姆给孩子做好饭,他眼睛忽然眨了下,紧接着如同上了发条,他冲进厨房拿起刀,手起刀落,杀了保姆和摇篮车里孩子。 在原地驻足欣赏了几分钟,木偶下失去活力般散落在地。 再之,温市又发生了好几起类似非自然案件。 警方动用了精进手段也推动不了案件进展,无奈之下他们联系了坟包村原主。 原主明白,那定是逃出去恶灵在作怪。 世上镇灵师稀有,大多避世不人,他是现在唯能联系得上了,为此警方开出优厚条件,只原主肯协助破案,他们可以给原主笔丰厚奖金,这笔钱足够把他村庄翻新遍。 原主虚下,立马同意,毕竟这恶灵说到底是他失手放出去。 和警方白纸画押,他当天被接来了城里,为了让他感觉到优待从好好配合警方工作,警方把他送进了温市重点高中上。 他任务很简单,只在警方需他时候,来趟现场就可以,平时如果有什么线索,也第时间上报。 原主开始还唯唯诺诺,觉得自己害了那么多人,但在温市高中上了天,他立刻被繁华世界迷住了眼,这里人有权有势,电影、玩游戏、吃东西也是他从没…… 他平时只吃粗粮大米,哪里什么刺身三文鱼啊。 他转头就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了,他脑子里只有个想法,他也想加入他们世界,可他太土了,协助警方身份也是保密,没人愿意和他接近。 甚至还有些人嫌他土,嘲笑他、欺负他。 扑了脸灰,他自尊受挫,蔫蔫地走回教楼,正上楼时,他到拐角处有男女搂抱在起,嘴巴和嘴巴贴得很近,还能到口水。 那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子嘴嘴? 他从来没受生教育,到那幕,既不解,又感觉他们很脏,但他身体又很奇怪,热乎乎。 他不知道自己身体到了年龄,这样是正常反应,他以为自己得病了,大惊失色地跑去医务室,然校医慈祥又和蔼地告诉他,两人亲嘴是爱表现。 校医还告诉他,两人互相喜欢话,还互相保护。 互相保护? 他若有所思,想,如果他能和校里厉害人互相喜欢,那方是不是就保护他了? 那样就没人敢不把他放眼里了。 想到这,他很快兴奋起来。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7节 经几天观察,他发现校里能谈得上厉害有两个人,个是主角受委方识许,个是家缠万贯主角攻路窦,方识 许虽然性子好,但难以捉摸爱独来独往,他决定先从路窦那里下手。 但路窦也不好接近,他脾气是和方识许完全迥异暴躁,但奇异是他朋友很多,每天身边都有人,原主就腆着脸,天天早上送牛奶,故意找机和路窦靠近。 这样找存在找了两个月,路窦终于受不了,当着几个朋友面,冷着脸让他滚,他面红耳涨,实在下不来台,扯着嗓子骂了句路窦不识好歹,转头又去找方识许了。 可在方识许这里,他被方虚与委蛇、似和他客气其实根本没把他放眼里作态吓住,连个月都没坚持住,就被冻得不肯再继续。 来他才知道,方识许和路窦早就彼此喜欢,因为方锯嘴,另方敏感,都怕方不喜欢自己,所以没开口,来两人在起,两头讨好他就成了校笑柄。 再之,温市恶性案件变多,他被传去警局次数越来越频繁,他把爷爷教给他毕生所拿出来抓恶灵,了半个月才抓到。 那时他不敢再回校,拿着警方给他钱,抓着恶灵,灰头土脸回县里继续守着他那几十个坟包了。 故事期,原主还是忘不了城市灯红酒绿,也忘不了那两个光鲜亮丽人。 他回到城里,想插足方识许和路窦,还想搞垮两人公司,结果非但没成功,还把那笔钱霍没了,没钱人什么都做不成,他立刻回山上刨了爷爷坟想找出随葬礼。 却在刨到半,失脚滑下山死了。 所以这就是篇攻受没嘴文,在你生气我吃醋,各方助攻和炮灰推波助澜下,两人成功he,炮灰雪郁任务显易。 第个,协助警方,成功指认恶灵,并将他抓回坟包镇压。 第二个,维持小白莲土包人设,轮流追求主角攻受个月,让他们生厌恶,从促进他们姻缘。 …… 做坏事可以,勾引人也可以,但追人雪郁是真头疼,他根本不。 还有个很需考虑问题,那就是系统说外来人,不已经闯进了这个世界? 雪郁个头两个大,抿唇向窗外,耳朵还在留意那两个女孩关于案件探讨,因为不想引起社恐慌,警方没有透露是非人类作案,所以这个探讨根本没有意义。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砸在车顶,沉寂氛围让人昏昏欲睡,又目地到了,雪郁下意识转头,到那戴帽子男人从座位离开,全程没雪郁眼,下了车。 难道是他想多了?真是凑巧同路? 雪郁没法这么蒙骗自己,因为那人每站路确确实实在他,但他也不能因此去警察局报案说这人在跟踪自己,只能当遇个怪人。 终站很快到了。 雪郁撑起伞,小让水滩,往大门口走,温市高中不实施分科,所有生都在西面教楼上课,他不快不慢地走进楼里,抖了抖水珠想收起伞。 个高大男生从他身边擦。 目测有米九了,五官深邃,那身白色制服穿得不伦不类,手臂上青筋很明显,掌很大,应该常扣球类,力量感很强,且有灼烫热量。 “路窦,”雪郁小跑着跟上,叫住他:“等等我。” 那音又甜又腻,不用力猛,像遇上人样青涩羞怯,路窦神情凝住,平时听到都说句滚远点,这次除了步子快些,却久久没有反应。 或许在他这遭太多难堪,只是走路快点,根本不能让雪郁退缩。 雪郁紧赶慢赶凑在路窦旁边,似在仰望很憧憬人:“你今天来好早啊,我还想着下了早自习才能到你,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好开。” 这话说,好像刻不到都不行。 可他们有多熟?有什 么资格说这话? 路窦不他。 雪郁仅失落刻,便又振作起来,他拿出袋热面包,小递到路窦面前:“你早上没吃饭吧?我多买了袋给你,早自习上半小时,你吃点垫垫肚子。” 路窦不接,他垂头丧气地低下眼睫:“我那天你朋友给你东西你了,为什么我你不?” 听到这句话,男生终于有了反应,他冷不防转身,垂撞上他肩膀人,神色阴晴不定:“我很闲吗?” 雪郁啊了,他小脸很清纯,也很白,像入药茯苓样,可谁知道那清纯是不是装出来,他怯怯说:“什么呀?” “我是不是很闲?”路窦面无表情道,“前两天我就站在这里和你说,我不是同性恋,让你省点思,别每天跑我眼前送这个送那个,你当时怎么和我说?” “你说你明白了,你你现在像不像明白样子。” 几句话说很冲,把雪郁脑袋都说得压下去,像被骂了小猫,真有耳朵那肯定是蔫。 他嘴唇嗫嚅几下,说了句什么,路窦没听清,皱着眉让他重说遍,于是他抬起脸,让音变清晰了些,软软地问:“同性恋是什么意思?” 路窦:“……” 再好几年,路窦都能记得自己现在这副蠢样,瞪着眼睛,脸不可置信。 这年头真有人不知道同性恋? 也。 从小在那样个落土村子长大,每天和牛羊活,县里教资源跟不上,没读什么正儿八经书,人被养得又笨又单纯。 如果现在有个男去亲他嘴,把他翻来覆去,搞得上红下肿、肚子满满。 他估计都傻乎乎地问,这是在干什么呀? 路窦顶了下尖牙,抓了把头发,因为脑袋里莫名想了这些没用,表情也不自然起来:“你不用懂什么意思,你只需懂,以别来烦我。还有这东西你也拿回去,几块钱玩意儿,我是买不起还是怎么?” 雪郁被拒绝了,水漾漾眼睛就垂下去:“好吧。” 睫毛铺展开,遮住脆弱哀伤眼神,音软成撒娇般,任是再硬肠,都被他软出个洞,路窦知道他接下来说,“可是我真很喜欢你”、“可不可以给我个机”。 他也想好了怎么回,他和以前样说,那是你事,凭什么给你机。 算了。 路窦从雪郁两弯潋滟眼尾扫,死寂许久善忽然泛起波澜,他想,或许不该这样践踏个追求自己人,烦躁地啧了道:“你实在想追也可……” 他句烫嘴似、语速飞快话还没说完,就听面人开了口:“那……” 雪郁低头自己鞋尖,又自己衣角,抬起温软眼皮,显露出种很腼腆却又鼓起勇气姿态:“那我可不可以追你朋友方识许?我觉得他也长得很好。” 第64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2)还真敢问…… 路窦在被那个土的、没有任何吸引力的转校生追求, 事不是么秘密。 路窦起先也觉得烦,尝试过很多方法让裴雪郁知难而退,可人就跟牛皮膏药一样黏上了他,骂骂不, 赶赶不走, 一点脸皮都不。 那时的路窦没想过裴雪郁会主动放弃, 还是种理由。 用那张楚楚可怜的脸问他,能不能追方识许。 路窦太高, 雪郁仰头都仰累了, 眼睛里水光潋滟,仿佛外面的雨都跑进了他眼里,背光下脸更,像凝起的奶块,他见男生许久不回话, 软软催促:“可不可呀?” “可, 怎么不可?”路窦顶了顶腮,语气莫名冲起来:“你想追谁是你的自由,我有么关系, 我就想问问你,你每次换目标, 是不是都通知一前一个被追的?” 他们说话的地方不隐蔽,在楼梯间, 路窦句话一说出口,来来往往有学生诧异地向他。 路窦很怪。 前的他见到转校生就走, 根本不给对方烦他的机会,而现在不仅停下来对方说话,还被人三言两语激得火气上涨, 本就很有问题。 已怪了两天了。 前天也是在楼梯口,转校生拦下他,细小气地给了他一瓶饮料,路窦当时的表情凶得狗都吓跑,冷警告了转校生不许再送。 到里,发展还是正常的,也是众人能接受的。 众人都接受了他每次对转校生的心意嗤之鼻,所一旦路窦做了违背个设定的事,就会让他们大跌眼镜。 那转校生么都没干,只委屈地抿了抿嘴巴,他就收了,还喝干净了。 而今天,他明明可直接无视,却偏偏停住。 不怪吗?怪到了。 偏生路窦无所察觉,盯着还不知道自己说错话的转校生,凉凉道:“是不是还问我他的饮食爱好、生活习惯,让我替你出谋划策啊?” 雪郁怔怔抬了下眼皮,显然男生说的超出了他所想的回答范围,他颇感意外道:“可吗?” 一把音软软低低的,既怕他,又想求助他,路窦不知为么,得骨头麻了下,但很快又蹿起一股邪火:“你还真敢问,干脆我帮你追得了。” “还有谁告诉你,我方识许是朋友?变心也不提前变明,谁能被你追到手,我谁就该去脑子。” 也不知道穷山村里的人是不是都么心大,雪郁根本没被凶神恶煞的路窦吓住,他闷闷哦了,把拉开拉链的书包重新拉上。 路窦注意到他的手上动,冷飕飕问:“你干嘛?” 雪郁眼睛一眨一眨,说的毫无压力:“我为你真告诉我,想拿本子记下来的。” “操,”心头那股邪火愈发旺盛,路窦低低骂了,压着怒道:“你是不是一天不追男人都不?” 雪郁不解:“为么么说?” 还反问起他了。 路窦再开口时脸都是臭的:“你说我为么么说?” 才转过来几天?在他儿追了一阵子,每天送加起来连五十块都没到的东西,甚至十分钟前还在给他送面包,就说了几句话,转头就去追另一个。 别人分手还有空窗期呢,他倒好,追个人都无缝衔接。 雪郁不懂路窦的火气点在哪里,分明说不让他追的是路窦,他现在追别人了,路窦应该如释重负才对,为么还是很生气? “你不让我追方识许吗?” 路窦英眉竖起,好像又被软乎乎的几个字戳到肺了,他瞬间夹枪带棒地嗤道:“谁不让你追?你随便追,我单纯就是好奇, 大山里是不是有么传统,你追个人必须几天内完事,不就下一个——” 叮铃铃。 书包里忽然响起节奏单调的手机铃,打断了几句话连口气都不用换的路窦。 “对不起,”雪郁抬起乖顺的小脸,很不好意思似的道了个歉,道完,他把手中的面包往前送了送,商量般道:“帮我拿一下好不好?” 离得远不觉得,离得近了,路窦才发现小土包长得他们有多不一样,唇肉是吸舐过的水滟,手指纤纤细细的捏着面包,沾了伞柄上的水汽,指缝间很湿。 路窦不是体育生,但他一放假就会去拳击馆,他参与过无数次拳头的搏斗,不管遇见谁,他都会习惯性地一眼对方的手,在心中衡量胜率。 而小土包,手细细软软的,别说打过他,连个面包都握得费劲。 如果真男人谈恋爱,都不一定能不能握得住男人。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8节 “路窦?” 路窦喉头倏地一动,音低沉地嗯了,下意识就接过了那袋面包,滚烫指腹压上塑料袋,碾出轻微的摩擦噪音,路窦顿了两秒,被那动静激得猛然清醒。 他在干嘛?裴雪郁让他拿他就真拿? 路窦还在恍惚,小土包又说话了:“是垃圾电话。” 雪郁眉头轻蹙,滑动手指拉黑了那个电话,紧接着又把手机放了回去,从路窦手里拿回面包,说:“谢谢,预备铃响了,我们快回教室吧。” 虽是从土地方出来的,但雪郁衣服穿得并不皱皱巴巴,从暴雨中走了一趟,鞋还是一尘不染的,书包里的东西也很整齐,他把面包塞到里面,转就想走。 路窦倒不急着上课,他站在消防栓旁,一脸仿佛吃了苦木的表情。 正常人表失败都会失魂落魄吧。 人哪里像? 还把那原本送给他的东西拿回去了。 接下来给谁?方识许?还是其他追的?怎么会有么花心的人。 雪郁从路窦边走过的那一瞬,就见他越发难的脸色,雪郁还是搞不清楚原委,只当路窦年轻气盛脾气暴,他对着男生,委婉地:“快迟到了,我先上去了。” …… 课程安排很紧,学校为了升学率,霸占了学生一半的休息时间,几乎是前脚师刚走,后脚另一个又来了,雪郁一天除了去茶水间打水去食堂吃饭,几乎都在教室。 周五放学早,六点就结束一天的课程。 雪郁没有像往常般去公交站,他申请了住校,宿舍已给他分配好了,现在只过去就能住。 他先去领了牙杯那些,又在师带领下,往宿舍楼走。 “就是儿。”江师着边乖巧干净的学生,习惯性带着几分对乖孩子的好脸色:“师的电话号你记下了吧,你刚转过来,有么流程不懂的就给师打电话,不不好意思。” 雪郁点头应好。 “那师就不送你上去了,还得回去批卷子,哦,还有一件事,我记得分配宿舍的时候人都满了,一直没新学生,你来了才腾出新的,所你宿舍只有你一个人,自己住不害怕吧?” 雪郁温吞道:“不怕。” 江师打开随携带的瓷杯,喝了口水润润干得快冒烟的嗓子,才点点头,关爱道:“那就好,是不习惯也忍忍,咱们的学生没几个脾气好的,常发生舍友关系不睦的事。” “长怕委屈孩子,就闹着转宿舍,到时可能就转到你宿舍来了,不过一个人也有一个人的好,起码你做题,旁边没有人骚扰你。” “高三了,就该时间争分夺秒,到时你考上学校 ,回头,你都感谢在宿舍里没人吵闹、让你能安静刷题的日子……” 原本只是想宽慰雪郁,慰着慰着职业病就犯了。 江师语重心长地雪郁聊了几句,聊完一腕表,时间过了半刻钟,他急着回去批改试卷,忙吆喝着让雪郁上楼,自己用腋窝夹着瓷杯,脚下生风地往宿舍楼外走。 今天样子又得加班了,唉…… 江师懊恼地长叹两,刚想打起精神,面前唰地跑过个人,那人冲出半米,急急用脚底刹住车,重新倒退回来,一口气还喘没匀,便大吼:“江师,出事了!” 他高一到高三都有教,学生他有些印象,应该是高三的,他推推眼镜:“开学第一节 课就教过大遇事冷静,有么事值得你么急哄哄的?” “真有!”男生回想起么,瞳孔急剧收缩,鬓角争先恐后泌出汗液,他尖锐地道:“师,范维跳楼了!我亲眼见的,就从六楼,一下就跳下来了,好多血……” “跳楼?种事不能拿来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我去就知道了,是真的,就在宿舍楼西面!” 温市高中的本科录取率可跻国前十,课业算是重,但也不至于压着人连口气都喘不过来,跳楼个词不夸张地说,建校几十年来没遇过。 江师眉宇肃起,打量到男生没撒谎成分,瞬间认识到事态严重性,他边跑边问:“你范维一个班的?他最近情绪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男生还小,第一次遇见生,舌头不利索,脑子也转不动:“么不对劲?” “你仔细想想,”江师抑制着心跳,尽量让音平,此抚慰学生的慌乱:“他近几天考试是不是失利了,是不是被师单独叫过,或者,是不是受了些情伤?” 青春期的小孩做傻事,大多数,无非围绕几点。 男生艰难回想,汗水滑到下巴时,他才快哭出来似的地说:“没有,不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意识到从大脑完混乱的学生里得不到有用消息,江师停止浪费口舌,加快速度赶往事发现场,他甚至不用学生指路,光凭连绵的尖叫嗡嗡的议论,就迅速地找了过来。 他是个成年人,活了四十多岁,可也现场十来岁的高中生一样,从来没见过种场面。 破碎的肢块,浓郁的血腥味,一颗与上半接连的头颅倒在血泊之中,侧着,那双眼睛着所有人,范维前没有闭眼,嵌在眼眶里的瞳仁毫无光泽、大大扩散。 围观的人不是想,只是腿软了,傻在了里。 “报警没有?其他师知道了没有?”江师撑起理智,一遍遍问:“报了是吧?好,当时目睹程、或者范维交好的学生部到我来,我需了解发生了么。” 大概说了三遍,脚底扎根的人群才稍稍有了动静。 他们现在需一个主心骨,主心骨在,他们才能恢复说话思考的能力,在江师不厌其烦的询问下,渐渐有学生开始动了,但没有人站出来。 江师拧起眉,他最不愿见到漠视同学生命的事情发生,而现在众人面面觑的样子,让他浑发寒:“没人愿意说吗?你们一起生活的同学了,没一个希望知道他为么?” “不是的。” 罪名太大,他们担不起,有人说道:“范维他、挺孤僻的,不爱人交流,吃饭也都一个人,学习一直就那样,没见有么波动。” 至于感情情况,他们也不清楚,范维生前没有消化情绪的渠道朋友,所没有人知道他上到底发生了么事。 江师太阳穴抽抽地疼,不是学校禁止抽烟,他指定来一根。 警察还 没到,范维的事也不能一直放着不管,他站到树荫电话刚拨出去,有男生磨磨蹭蹭站到他面前:“师。” “怎么了?”他摁断通话:“你有事说?” 男生点头如捣蒜,他嗫嚅着说:“我范维一个宿舍的。” 哐当一,江师放下装热水的瓷杯,急切问道:“你是不是到了么?” 男生又点了下头。 局面忽然有了拨云见日的机会,江师颤抖地吸了下气,目露鼓励眼神:“不怕,好孩子,慢慢说。” 男生大力吞了吞口水,或许是那眼神鼓舞了他,他迟疑了几秒,开口道:“六点半那会下了课,我准备去食堂吃饭。” “走到门口我发现忘记带饭卡了,就返回宿舍拿,我不想爬六楼,见阳台有人在,一是范维,我就喊他,让他从床上帮我找到饭卡扔下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喊了好几回,范维也不理我,就一直往后退……” 江师打断道:“一直往后退?” 男生慌张地嗯了,缓了缓,才继续往下说:“一直退到了栏杆边。” “样子挺不对的,我那时搞不明,现在忽然想起来,他那样子,应该是在人说话,我知道样猜测很不负责任,但我有很强烈的直觉,当时宿舍里可能有别人……” “对,对,就是有人!”他想着想着,忽然很激动:“范维一开始没掉下来的,是有人,是有人拿着刀冲出来,他才吓得掉下去的!” “我当时注意力都在范维上,只匆匆瞟了眼,那个人戴着帽子口罩,拿的应该是小型刀具,他范维隔着一定距离,没有对范维有实质伤害,范维被他吓跳楼之后,他就回宿舍了。” “我两只眼睛视力五点三,师如果不信,可去翻体测表。” 一番话下来,男生已被吓得心惊肉跳,胸脯用力起伏,十几岁的年纪,还承担不起朝夕处的同伴忽然亡。 他急头脸地向江师,就见拥有多年教龄的教师脸色凝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主动跳楼因他人恐吓不慎跳楼,两者是完不同的性质,而不管哪一个,都会给温市高中重重一创。 当下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如果男生上面那番话属实,那么,凶手很有可能还在宿舍楼里。 …… 个点学生都下课了,食堂里人多,雪郁不想他们挤,况且也不算饿,就先在浴室里洗了个澡。 近四十度的水洒在上,浸入皮肉,舒服得雪郁脸都红润起来。 他把自己冲得浑滚热通红,才把花洒关闭,弯下腰去摁沐浴露。 浴室里很静,静到不管出现么音都能立刻到,所雪郁刚在掌心挤出一抹乳露,就清晰地见门外响起一道奇怪的嘎吱。 那音他曾在学校门口过,是迟到学生用手抓着栏杆翻过围栏,由于自体重,使得空心杆子震鸣的响。 雪郁不确定是不是同一种音,因为门外就响了两次。 他疑虑地竖起耳朵,还把脸贴在缝上了三分钟,次他到了脚步。 洗澡的兴致彻底没了,雪郁匆匆洗了下,换了衣服就走出来。 浴室阳台正对,雪郁第一时间就到阳台上有人,是个男人,大概二十多岁,大热天穿着带帽长衣,漆黑眼珠有些渗人,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像是静静蛰伏的蟒蛇。 他了眼雪郁,没说话,放在兜里的右手动了下。 “你是,”雪郁率先开口,被热水浸过的嗓子软滴滴的,他问:“宿管吗?” 江师走之前他提过,他宿舍里的洗衣机坏了,今晚可能有宿管来修 。 男人在兜里摸索的幅度停住,目光悠悠在雪郁上转了一圈。 红彤彤的脸,很漂亮,眼尾卧着一点粉润,因为骨架小一件均码的衣服穿得宽宽松松,在浴室待久了有些气闷,嫣红唇缝半张半掩。 男人了许久,缓慢抬起眼,音也像在浴室里待过,带着一点哑意:“嗯。” 他不承认还好,一承认雪郁心里就泛起强烈的违感,狐疑地问:“么年轻的宿管?” 话里的怀疑成分不假,男人状似能理解他的困惑,镇定自若地解释道:“严格来说我是顶班的,宿管今天有事,让我帮他一天。” 男人上难言的森冷感太浓烈,雪郁即使有说不通的地方,也没问太多,只走到阳台的洗衣机旁:“那麻烦你帮忙一下台洗衣机该怎么修。” 折出两道痕的眼皮压了下,男人连动都没动,低道:“修不了。” 雪郁:“……” 他迟疑地问:“那你来里是?” 男人低头,不动色擦去肘骨处衣服的灰尘,回他:“来一下还有没有修的必,如果坏的程度严重,可直接向学校申请换新的。” “样吗,”雪郁半信半疑:“那你过了,台洗衣机打算怎么处理?” “还可修,我回去会宿管说,让他明天叫维修师傅上门,你先找张纸,记下你的电话号码宿舍门牌给我,我怕会忘记。” “电话号码也记?” “嗯,”男人没多解释,只端着又冷又淡的脸,说:“你怕我你电话号码做坏事?” 雪郁原本确实么想,但被明确揭出来反而不好意思,对方没有个意思,就是他矫情多疑,他摇了摇头,讷讷道:“没,我去找纸,你等我一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79节 说完,他转去翻木桌在 /amp;gt; 腰甫一弯下,紧凹的两边很明显地被衣服勾出来。 衣角下的一双腿长细有度,泛粉膝弯有几颗没擦干净的水珠,浮萍一样在凹陷处晃着,因为半微微躬下,微圆润的小腿线条变得紧致,水珠不堪重负地滑到腿缝。 雪郁没到的是,在他弯腰衣摆上捋,露出短裤的边角时,男人脸色怪异地变了变,眉梢轻提,说不清是遗憾还是么。 原来穿着裤子。 他还为,一弯腰能到粉色之类的东西。 第65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3)还敢耍我…… 可不仅粉, 还很小,很多汁。 毕竟这人长得就很弱。 在男人恶意揣测他粉处模样时,雪郁毫不知情,迅速用水性笔在纸面写下数字, 抿唇说:“好了, 电话号和寝室门牌都写在上面了。” 男人眉心微动, 他接那张潮润的纸,没看一, 直接道:“嗯, 今天太晚,维修工最早明天才来,你的衣服可以先用手洗。” 雪郁小幅度点头,就算不用男人说,他一偏僻县城来的也不会用洗衣机这种东, 坏没坏对他影响不大。 宿舍又恢复静谧, 男人把纸条折起来,不再多言地走出门,这前后十分钟, 就再正常不的宿管来检查需要维修设备的情景。 可男人冷血动物般的神情,以及衣服沾着大片灰尘的细节, 又让雪郁耿耿于怀。 他压下心头疑窦,把乱掉的纸箱重新整理好, 一来二去,肚子就饿了。 雪郁拿起饭卡, 刚开门,迎面看见高大强势的男生,他顿了顿, 把目光对方力量感蓬勃的手臂上移开,看向那张脸,不确定地叫:“路窦?” 追人前他做了准备,他知道路窦宿舍在哪的:“你不住二楼吗?” 看到他,路窦由于不知名原因紧拧的眉放平了些,还没整好表情,就说了句:“。” 雪郁等了等,没等到后文,含蓄地问:“那你为什么来四楼呀,来找我的吗?” 他只随问了问,谁知这一问就挑起了路窦的火。 事实上路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了这,被问回答不上来的问题,他语气突然坏起来,声音很冲,好像这样就可以拉回气势:“谁说来找你?我和你多熟?” “我每年交那么多学费,交的什么?这所有地方我都去,我要想,你的宿舍我也可以进。” “好吧,”雪郁腼腆揪住衣角的手松开,小声说:“我以为你来找我的,就有点高兴,忍不住问了。” 声音怯怯软软,脾气很好,好像再怎么对他他也不会生气,路窦皮压了压,声音低了点:“高兴什么,方识许来了你才该高兴。” 雪郁却道:“你来了也高兴。” 似乎不知道自己在说多令人误会的话,他仰着头,干湿的头发往鬓两边滑,露出乌润的睛,看出很多情绪,中欣喜最明显。 这算什么? 都说要追别人了,说话还一点不避讳,难道想两头一起追? 路窦头一次被人放在备胎位置,气得牙酸,更觉得自己莫名妙跑上来的行为很蠢,说这小土包花心都说少了,以后会脚踏两条船都没准。 他太阳穴抽动,想让雪郁少说那些奇怪话,还没开口,他蓦地看到雪郁穿的衣服。 洗完澡还没半小时,身上的肤肉还温热着,胳膊腿匀净雪白,风一吹,浮起一大片粉,小腿上的肌肉少得可怜,怕顶一下他,都要颤颤巍巍扶住墙才站稳。 路窦咽下怪异的情绪,脸色臭烘烘的,语气硬得跟石头一样:“今天天气很热吗?” 雪郁怔了下,外面乌天黑地,暴雨仍不停歇,掀起的潮气直往人的骨髓钻,实在和热沾不上边,他老实巴交回:“不热,今天阴天。” 路窦哦了声,唇边半点弧度也无,恶声恶气道:“我看你身上穿的那点布料,还以为外面大阳天。” 雪郁:“……” 他揣摩着男生的心思,没揣摩出来,还很好脾气地说:“我回去穿件外套。” 穿外套用不了多久,雪郁套了件长裤长袖就出来了,路窦还在 门口等着,随往他身上扫了。 很保守老式的衣服,没有多花纹,设计甚至可以说和这年代脱节,和下的年轻人比,款式显得于沉闷,送给他们都不愿意要的。 可穿在雪郁身上,又说不上难看,还咂摸出股乖纯的味儿。 路窦曾下一次乡,忘了去干什么的,只记得他站在一条水沟旁边等人,时田有不少庄稼汉,脸膛黝黑,腮帮尖瘦,膀子比腰还圆,挽起的裤脚左高右低。 干农活的可比他们这些小孩力气大,扛起锄头就刨地,累了拍拍屁股就坐地上,要热了也不见外,随手就可以脱掉上衣坦诚见。 他以为所有乡下人都这样,没有例外了。 一直到半月前他都这么认为。 可前白白净净的人又切实告诉他,他的想法片面的。 小脸长腿细胳膊,说话慢声软语,别的男生跑完步一身臭汗用毛巾擦一擦就不管了,他不一样,出一点点汗都要洗澡,每天身上都香的,哪怕出了汗也不会觉得他脏,手指头也分细,说他不知道锄头什么路窦都信。 和随时可以赤膊的大汉不一样,他不肯太暴露,外出时,短袖一定要盖手肘,穿的裤子一定要盖到小腿。 “乡巴佬”、“土包子”这些词,似乎跟他八竿子不着一处。 路窦看的时间有点长。 雪郁识趣,也不招人烦,没问他一直站在那想什么,只抬着湿哒哒的,跟他说:“我有点饿,要先去食堂吃饭了。” 路窦下意识往雪郁肚子上看了,平平的,小小的,居然也用吃饭,还以为喝水就饱。 “哦,”路窦撇开,不自然道:“我也还没吃饭。” 他没意识到这话想陪同的意味太浓了,雪郁一脸纯样地愣了愣,试探问:“那要不要一起?这点人应该不多,去了不用排太长时间队。” 这时候人然不多。 路窦缓和的脸色突然又绷了起来,目光冰冷刺骨,几乎有点瘆人地,低声道:“先好你阳台的门。” 雪郁不明白为什么,还听他的话,好了阳台的门,也锁上了宿舍的门,装好钥匙后才跟路窦一起往食堂走。 暴雨摧折着伞面,雪郁拢紧身上衣服,心想幸亏有路窦带路,不然他都不知道食堂在哪,毕竟在住宿前他都回租房吃的。 到了食堂,雪郁发现几乎没什么人在,他也就迟了半多小时,人会这么少吗? 他轻皱起眉,看见几用餐的学生捧着手机,神色惶惑匆忙,似刷到什么怪事,食堂每一学生都在低头刷手机,没一人说话,雪郁隐隐感觉不对劲,没细想,他太饿了。 路窦把有些湿的头发往后抓了一下,瞥了旁边半点没淋到的小土包,眉梢压下来,开始赶人:“还跟着我干什么,我去那窗口买饮料了。” 或许被雨淋了下,他终于反应来,跟着一曾追自己、又马上要去追他人的人一起走,到底有多不合适。 简直蠢到该去看看脑科。 “饮料?”雪郁睫轻颤,像很担心他一般,声音细细地问:“你光喝饮料,不吃别的了吗?” 又来了,好像已跟他在一起了一样,担心这担心那。 路窦顶顶后牙,很快想到雪郁白天说要追方识许的言论,微妙的异样转为不明不白的烦闷,他一字一顿道:“先买饮料,再买他的。我每天饭量很大,果只喝饮料,长不成现在的样子。” 他边说,边看着雪郁和的胳膊腿,一白白软软,一肌肉坚硬,让普通的几句话,生生变成意有所指的内涵,雪郁怔怔抿唇,听懂他在说自己太小只。 路窦收回,还没把视线放到卖饮料的窗口,他的衣袖被雪郁抓住。 “我跟着你吗?”雪郁抬着下巴,白芍一样的手抓着饭卡,面对陌生的东,有些苦恼:“这,我不太会用。” 在他们坟包村,用锅台灶一炒一大盘菜,大家拿碗来盛就好了,不像这,还要用卡刷。 路窦皮猛烈抽了一下,雪郁极轻的手在他手臂上很有存在分量,他迟了几秒,死死皱紧眉头,说给自己听般,含混说:“怂猫,饭都不会。” 话这么说,他却没表达拒绝。 再有就,他看着雪郁怂兮兮抓着他衣袖寻求庇护和帮助的样子,竟然诡异地不忍心拍开。 路窦很确定他和别的男生处方式不这样,他和别的男生可以勾肩搭背流着汗球,和雪郁不可以,同样,雪郁可以拉着他衣袖软绵绵求他,要换他男生,他甚至感觉很恶心。 可在性取向上先入为主,他潜意识认为,雪郁做这些都顺理成章的。 “你要吃什么,把卡放在那机器上就行,”路窦给他演示了一遍,最后嫌麻烦似的,说:“算了,你跟着我。” 十分钟后,雪郁端着饭找了座位坐下,路窦本来想离他远点,省得给他自己还追的错觉,被雪郁手一拉,他就坐到了对面。 ……操,最后一次。 路窦脸黑着扯开易拉罐,灌了几口,甫一放下,对面的小土包就犹犹豫豫看来,很小声问他:“路窦,我可不可以加你的联系方式?” 路窦皮动了动:“干嘛?” 雪郁脸颊染上青涩花苞般的粉,满载着一汪水,软乎乎地说:“因为我还很想追你。” 在白天,雪郁确实动了先追方识许的念头,因为路窦太容易炸了,换目标或许省心些,一回到教室,他就想起来,方识许还在外省参加全国物理联赛。 所以,还得先追路窦。 空气安静了几秒。 路窦捏紧手的筷子,前所未有地产生了被溜的屈辱感,可另一种奇怪的情绪又被安抚了下,他烦乱道:“你把我什么?说追就追,说不追就不追,我看起来不脾气好得不行?” 他满脸上到下写着不好惹,锋锐深邃的脸给人不符年龄的压迫,雪郁低下头,软声说实话:“不。” 反,路窦他穿进来以后,见脾气最不好的一。 路窦:“……” 他隐忍地眯了下:“既然心这么清楚,怎么还敢来耍我?你追人就给人找气受的?白天变心,晚上反悔,真要被你追到,你转头看上别人了,我不还得窝囊地自认倒霉?” 普通人正常情况下被人这么玩弄,第一件要做的事说不可以、也不可,第二件要做的,告诉对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前。 总之,没人会像路窦一样,骂不像骂的,说被追到手后的可性。 多说多错,路窦反应来,低低操了声,又抬起皮看雪郁。 只见雪郁嘴巴红红,不吭声,脑袋垂得很低。 还委屈上了。 路窦不想理,拿起易拉罐喝了几口,喝完就骂了句什么,他拿起手机,下五除二开二维码,一把推到雪郁面前:“我平时不理人也不聊天,你要想加摆设,随你。” 明白对方退了一步,雪郁黯淡的眸光亮起来,很雀跃,又不敢表现太明显,把自己手机解了屏:“好。” 【演得我都信你小白花了。】 脑袋的系统声音平淡:【我还以为他要吃一吃你的嘴巴、弄一弄你的小屁.股,撞出水才肯给联系方式,没想到你装一下可怜就 给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0节 雪郁听得大脑发昏,险些控制不住表情,他羞恼地舔了口嘴唇肉:“……有病啊。” 他觉得系统真越来越离谱。 雪郁自动忽视系统,浑身发热地滑动手机想找软件加人,只还没找到软件,屏幕上方忽地跳出几条消息,看到联系人的名字,雪郁血液骤然凉了下来。 徐警官。 这场非自然案件中,负责和他联络的警官。 徐警官:又出了一起命案,地点就在你就读的高中,死者姓名范维,年龄十八岁,人际系简单,父母普通企业家。 徐警官:我调查了学校所有监控,初步得出一结论,在告诉你之前,还有一则警方封闭消息需要你知道。8月2日上午,人民医院停尸房少了一具尸体,8月4日,也就今天,这具尸体在温市高中宿舍楼的监控死角处找到。 徐警官:温市高中沿路的监控显示,这具尸体先去男衣店买了件衣服,又去金店买了把刀具,在8月4日上午7点时混进人群,进了学校后不知所踪。 徐警官:说到这,想必你也清楚了,这案子和恶灵脱不了系。 徐警官:恶灵附身尸体的第一时间,先准备案工具,在进了学校之后,立刻舍弃尸体,附了另一人的身,而这人,在学校有正身份的,这身份可以让他光明正大走进宿舍,不让人起疑。 徐警官:或老师,或同学,都有可。 徐警官:明日起,温市高中会全面封锁学校,任何学生不得外出,也不允许有人进入,直到找出凶手为止。 徐警官:希望你尽全力协助警方,一有新线索,立刻告知于我。 雪郁读完,白着脸搜索报道。 把报道头看到尾,他后背都麻了一大片,现在想来,食堂学生神色惶恐焦躁,以及路窦提醒他的那一句“把阳台门锁好”,全部得到了解释。 “喂,”路窦见雪郁许久不动,凶道:“到底加不加?” 雪郁慢吞吞仰起头,睛浮水,干燥柔软的头发下,细细沁出一层汗,把几根发丝黏糊在脸蛋两边,刚刚还捧着手机高兴羞涩,现在一声不吭,安静得不像话。 路窦心咯噔了下,被那副弱势可怜的样子弄得怔然,喝水也口干难忍,他克制住喉头的细动,低声问:“怎么出那么多汗?” “没事,”雪郁说:“我不想吃了,路窦,不送我回宿舍?” 这次真心实意的害怕,因为他想起阳台上顶班的宿管,出现的时间太怪了。 路窦眉峰拧起,见雪郁汗越出越多,冷着声说了行,这小土包看了下手机就怕成这样,到底看到什么? “先吃点饭,本来就瘦得没肉。” 见雪郁想拒绝,路窦臭着脸就说:“你不吃,我还得吃。” 雪郁:“……” 他低,委屈巴巴:“……好吧。” 最终雪郁还吃了点。 路窦拿回自己手机,撑起伞和雪郁一起回宿舍,他不爱说话,平时都为追求者的小土包找话题,现在小土包沉默了,四周就安静得很。 路窦锯了会儿嘴,还忍不住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只他还没组织好语言,掌心忽然钻进温软的手,一路上心神不宁的雪郁握住他,发憷地着抖:“路窦,你看我宿舍的阳台上……不有人啊?” 第66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4)不许抓他…… 那么大团黑影, 总不可能只耗子。 雪郁害怕,时也不忘利用机会,拢住男修长的手,嘴巴一抿, 拙劣地展示那一脆弱。 不放过任何时机和喜欢的对象接近, 每个处于青春期的都会做的, 哪怕从在土村子里长大、连男女情爱都不懂多少的裴雪郁。 路窦先有瞬的僵硬,而后强装若无其事。 按理说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直男, 对于性的非正常触碰, 应该感觉排斥和恶心,他此时的脑子裂成了两半,一半在他现在该说什么,一半在:操,这人的手不骨头, 跟面团一样。 而有一半在, 他直男,直男怎么能被喜欢他的性牵手? 雪郁软软叫了声不理他的男:“……路窦。” “别叫,我听到了, ”路窦吞了吞喉头,像要掩饰自己的思, 他语速很快地回道:“上去。” 听他愿意陪自己上楼,雪郁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仍很依赖地跟在他旁边,乖乖怯怯, 像了他不行,路窦别开眼,带着涩意地低声说:“走吧。” 爬楼不用太久, 很耗费体力,雪郁出现在宿舍门时,不可抑制地喘了几气,他扶着门框,直直向阳台里面,然后和下午一样,对上了男人平淡无波的眼神。 那个自说顶班的宿管,他身边还跟着一个拿包的老头。 “你怎么又来了,”雪郁有些紧张,堵在胸的气不仅散,反而更浓,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不说明天才可以修吗?” 男人扫了眼路窦,平静道:“联系了维修师傅,他说正好在附近给人修完下水管,可以马上过来,我怕你急着用,就让他来了。” “你的门锁着,我给你打了几次电话回,只能先用备用钥匙。” 雪郁在到徐警官短信前,到几个陌号码的来电,不过在封闭乡下待久的土包,难免疑神疑鬼,觉得有备注的号码都诈骗组织。 “这样吗?”对方不凶手,让雪郁暂且不那么紧绷,直觉上还很不舒服,他神思不定地回:“辛苦你了。” 男人好整以暇:“什么,已经修好了,明天就可以用。” 做完内的事,他有在宿舍逗留,和维修师傅边商量着费用,边走了出去,男人和近一米九的路窦差不多高,擦过雪郁身边时,雪郁平视只能到一张冷锐的侧脸。 直到男人消失在楼梯,雪郁猛然睁大了眼,他知道为什么每次见这个人都有奇怪感觉了。 因为在公交车上频繁回头的那个,就他,捂住下半张脸,只眼睛,一模一样的。 “路窦,”雪郁又开始出汗:“那个人真的宿管吗?” 路窦见他脸原先的湿汗还干,又覆上新的,忍不住皱起眉,回道:“,不过顶班的,先前的宿管有事请了假。” 和男人给他的说辞有差别,雪郁愣了下神,又听见路窦说:“他好像叫周吧,之前从温市高中保送到a大,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退了。” 雪郁细细听着,眼里浮出几困惑,过了会他才起路窦在,怕被出异样,他开始催人于无形:“宿舍不十一熄灯呀?” 路窦抓开半干的头发,因为鞋湿了有烦,鼻音沙哑地嗯了下,紧接着就说自己要走了,雪郁欣然意,目送他走了半截路,又忽然调转方向,凶巴巴走回来说:“追人要懂寸。” 雪郁愣了愣,被当头一句砸懵:“啊?” “不懂?”路窦绷着脸:“我说你刚刚在楼下抓我手,你见过哪个在一起的这么亲密?” 潜台词就不许再像刚才那样抓他。 被追求的人责令不许亲近,雪郁抿抿唇,有些失落和难过,他消了一会,声问:“不能牵手的话,可以搂你吗?我你每次打完球赢了,你朋友都会搂你。” 脸蛋有多清纯,话就有多放浪。 路窦:“……” 他眼皮压得很低,几乎磨着牙齿在说话:“你和他们能一样?他们有说喜欢我,有说要追我?” 雪郁现在重新回到追求者的位置上,有任何亲密的行为,在正常的社交礼仪上,都不合适的。 “好吧,”似乎不让他气,雪郁妥协般道:“那我以后不碰你了。” 路窦啧了声,明明得到要的承诺,眉头越拧越紧,他有让雪郁再三发誓承诺之类,转身就朝楼梯走。 送走一就炸的火桶,雪郁暗自松了气,一气松彻底,眼前就掠过一道阴影,他抬起头,到对门的男接完水回来了,好像还一个班的。 那男和雪郁对上视线,又飞速错开,神色不自然地进了宿舍。 …… 十一,整栋宿舍楼准时熄灯。 大多数人都熟练地拿出了手机,只不过他们今天再玩游戏,而进各自的宿舍群讨论关于范维的案子。 雪郁对面的宿舍样如此。 速度上号:班消息,明天开始要封校了,这正常?人死了不去追凶手,要把我们都关在校里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傻逼,这就要抓凶手,意图很明显,那害死范维的就在咱们校里,而且极有可能就我们认识的,警察怕他跑出去,只能封 速度上号:真像你说的,那我们不就危险了?那凶手出不去,万一怒急攻心,杀下一个怎么办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结伴走呗,人多力量大懂不懂?凶手就一个……操,也说不准不就一个 呃:我到现在都挺不懂的,谁对范维有那么大仇?我他平时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脾气好得都能说孬,把他全扔了都不一定能惹到他气,这种人能惹到杀人犯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人有两面,谁知道范维背后啥样,你五班那个男的,在校老老实实,被老师各种夸,结果背地里抽烟蹦k一个不落 速度上号:有有可能,那个说范维宿舍有杀人犯的错了?其实就无心坠楼 呃:不可能,警察肯定查到了什么才封校 呃:我猜可能被追债了,前段时我爸在新闻,我偷瞄了眼,好像范维那个资金链断裂企业倒闭了,之前他爸借了不少钱,这一断肯定还不上 呃:不过要借校人的钱,那一定有交情的,真还不上,也不用落到动刀的地步吧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你别猜了,安心等警察怎么说吧,现在担心担心你那条命 呃:也,杀人犯就藏我们中 lxxx:也不知道那土包一个人住会不会害怕。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 几乎每秒钟刷一次屏的群骤然沉寂。 出现在屏幕上的人可以说非常突兀,完全有契机和衔接地,就被提了出来。 宕机了几秒,才有人恍然醒过神。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你傻逼吧,好端端提那转校干什么? lxxx:,我,如果凶手能随便进出宿舍,那随时有潜在危险,我们一个四人寝碰到他还能一起对付,那土包就一个人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那也轮不到你管,你真这么担心,你去对面陪他睡呗 lxxx:陪你祖宗行不行,我就随便一说 爷跳起来给你一脚:随便?白天那土包得眼睛 都发直,我你早跑过去陪他睡了,说不定还满脑子着怎么掰开他的屁.股吸个津津有味 lxxx:不和你瞎扯,睡了 男对性之的种种有过涉猎,他确实过上面说的那些,他法蒙蔽自己的,他现在浑身都发起了热,不变得更奇怪,男把手机扔到一边,迅速蒙头睡觉。 深夜,有精力无处发泄的男在懵懂、嘴硬地探讨对门的貌美转校。 也有臭着脸的男在找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1节 雪郁从食堂回来,衣服有湿了,刚换下来搭在床架,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号称从不理人也不爱聊天的男发来消息:后天方识许返校。 头尾的,像个单纯的通知,雪郁不解地回:嗯,怎么了吗? 作为被追的那一方,路窦应该等着土包主动来找他,费劲心思地找话题和他聊天,而不反过来,他先跌份地发消息。 他被雪郁溜了一次,不自主就产一个念头,如果方识许回来了,雪郁会不会立刻移情别恋? 路窦不太爽地眯起眼,下一刻,因为雪郁秒回的速度心情好了些,他单手打字:他回来了你去追他,别在我面前晃。 对面很快回复:不会追他的,明天一起吃早饭好吗? 路窦几乎能到那土包顶着青涩的脸,怯、又很害羞,慢慢敲下这行字的模样,锋冽的眉梢挑起,他克制滚了下喉结,给明确回应,只说“心情”。 雪郁着这三个字,删删减减敲键盘,到要怎么回才合适,索性回个表情关屏幕了。 追人好难。 追路窦更难。 来势汹汹的暴雨侵蚀着整个温市,雪郁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关住窗帘躺在床上,伴着哗哗的噪音,他在时针指向零的时候,意识转为模糊。 哗啦、哗啦—— 雨声完了,阳台的门偶尔被强风吹得震动。 时针慢慢挪到二的位置。 完美契合的那一秒,阳台的门嘎吱拉开一条缝,窗帘被风吹得乱舞,室光虽然黯淡,仍能见一个属于男人的身影,以及那张毫无表情、浸满雨水的脸。 他转了转眼珠,向了里面的床。 熟睡的土包无所察觉,细软睫毛遮着莹润眼下,唇□□里无声地吐息,即便睡觉,身上也很迂腐地穿着严严实实的衣服,头发软哒哒垂在枕头边,说不出的纯。 男人了眼床架上还留有气味的衣服,抬步、走到床边。 隔了会儿,雪郁被粗重的呼吸声扰得皱了皱眉。 温室高中正常上早自习的时七,高三统一起床的时六十五,雪郁还到就醒了,往常有闹钟他起不来的。 可能昨天太冷了。 接连几天的暴雨,让还处夏季的温市如入了秋一般,雪郁穿着拖鞋拉开阳台门时,被冻得鼻尖都粉了粉。 他缩了下肩膀,当即走回床边穿件外套。 雪郁抓过床架上晾了一晚的衣服,这个厚度应该差不多,只他还凑近,就猛地到上方一股稠腻的白液。 第67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5)气性好大…… 雪郁不是理白痴。 脏掉的衣服立刻从他手掉到了垃圾桶里。 他抽出湿巾劲擦手和指缝, 扇子样的睫毛抖抖簌簌,脸颊粉白交加,看到的东西像冰锥般刺着他的神经。 昨天夜里门是锁着的,有人想进来, 唯有从阳台爬来条途径。 而能用这种不正常方式的, 除了恶灵雪郁想不到其他人。 如果真的是恶灵, 他又想不明白,恶灵为么对他做这种? 是挑衅吗? 知要抓他的镇灵师千里迢迢赶到这里, 却在他杀了七八个人后都束手无策, 甚至连他的踪迹都找不到,他在背地里看着废物半吊子洋洋得意,还在房里留痕迹此来嘲笑和讥讽。 可另点又说不通。 原主虽没用且废物,但至少传承了爷爷的衣钵,只不过是学艺不精罢了, 他对恶灵还是存在威胁的。 既有威胁, 为么恶灵在知原主转来温市高中的目的后,只用这种对精神有污染的方式,为么不直接杀了他呢?昨晚他在熟睡状态, 是最好手的时机。 他不信恶灵不想杀原主。 还是说,恶灵杀人是有规律的, 不能杀除目标之外的人? 雪郁在脑袋里天人交战,心神俱疲,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反倒把手背擦红了, 他太白,那片范围很大的红,在娇皮嫩肉就显得有些可怖。 他又进浴室洗了遍手, 擦干净后,拿出手机,找到徐警官的联系方式。 雪郁:徐警官,昨晚恶灵来了趟的宿舍,大概是来寻衅报复的,还请你尽快在东面装摄像头,有利于抓住恶灵。 学校被封,警方忙于拉警戒带及在案发现场取证,抽不出空来看手机,雪郁是隔了十分钟才收到回信的。 徐警官:们的人今天会在所有死角装摄像头,今晚就可全部启动。 徐警官:你说恶灵寻衅报复,碰到么了? 雪郁心神不定地敲字:他拿衣服…… 打几个字,他倏地意识到接来的有多不适宜公开,手指抖了,想删除,却不小心点到发送,徐警官很快回:拿你衣服干么? 雪郁愣了几秒,脑袋轰地炸了。 大早看到污渍的羞耻和无措逼得眼里化出雾蒙蒙的水膜,他脸皮薄不敢说实话,就哆哆嗦嗦地,用粉色指尖按拼音:他在衣服画了个乌龟。 徐警官:…… 显类比小学揪辫子的报复行为太过幼稚,徐警官这次迟了很久,才姗姗回复消息:没受伤就好,等会安排技术部去你的宿舍里取证,看有没有留脚印之类。 徐警官: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也尽管开口。 雪郁努力把乱七八糟的排出大脑,敲字:徐警官,恶灵来到温市后,从保姆孩童案到这次的范维案,共犯了八案子,死者共九人,想知关于这九个人的平资料。 他又补:如果可,还有个人也麻烦你调查,是宿舍楼的宿管,叫周。 周、周卿…… 这两者会有联系吗? 雪郁直到出了宿舍楼,都在想这个问题,他拧着秀气的眉,不自觉掐着点手指,抬头,就看到他直想着的主人公,离他相隔有三四个人。 周背部板正,即穿着灰扑扑的制服,也掩盖不了极好的身材和气质,他右手拎着保温饭盒,看样子是要去食堂打早饭。 雪郁想东西入神就顾不了太多,无知无觉地跟在了周后面。 还在想关于周的。 他在想那 天在公交车,周明明跟他是同站目的地,为么要提前车?是被他怀疑在跟踪,所想借此撇清嫌疑? 可当时如果他能解释,雪郁根本不会怎么样。 哪怕周说,那天是看到他身的制服,知他也要去温市高中,觉得很巧,所才直看他,雪郁都会信。 但他直接了车。 脑子乱如团麻,雪郁把自己手指都掐泛了白,水润润的嘴巴微抿,正要翻手机看有没有徐警官的短信,他突听到后背方,有人咬牙切齿叫住他:“裴雪郁。” 雪郁浑身打了个激灵,这些天这个声音出现次数太多,他连对方的音调、说话的停顿习惯都掌握得清二楚,没敢犹豫地回过头:“……路窦?” 他见男眉目黑沉,本就凶的脸更凶,心里打了鼓,愣:“你怎么了?脸色好差……” 路窦顶了舌腔,冷笑:“现在能看到了?” 昨晚这小土包说要和他吃早饭,他今天难得在舍友叫之前醒了过来,给小土包发了信息说在楼,结果这小土包来是来了,完全没看到他,直直就跟周。 口口声声说要追的人,还比不过个临时的宿管。 系统例行提醒:【主角攻攻略值匀速降中,19、18、17……】 雪郁:“?” 【16、15、14……】 “刚刚在想情,”雪郁睫毛轻轻动,立马老老实实歉:“所才没看到你,别气。” 路窦眼里墨样黑浓,看着软声软调和他解释的人,转身就想走,路窦这人子傲,最烦别人溜他,而在雪郁这里,他已经被溜了两次了。 到底是谁在追谁。 还用想情来搪塞他,普通学在喜欢的人面前都跟装了雷达样,都不用旁人提醒就看到了,裴雪郁呢,还得他亲自叫住,否则可能直都看不到。 那么喜欢看宿管,那就去追他好了。 “路窦。” 雪郁叫住男,做错的都要拿好处哄人,他深谙此,拿出准备到教室喝的饮料,很舍不得地看了最后眼,给了出去,软乎乎地说:“真不是故意的,别气了好不好?保证后第眼就看到你。” 么叫后第眼就看到他…… 路窦眸光黑沉沉的,脊背挺得极直,他又不傻,看得出小土包在哄他,但他没觉得自己在气,他有么好气的。 他辈子不可能搞同恋。 雪郁能变心最好。 路窦面不痛不痒,语气却不怎么友善:“不用了,毕竟你眼里没了方识许,还有周,看不到也没么稀奇的,别挡着路,要回教室。” 雪郁:“……” 气好大。 瓶快二十块的饮料都哄不好你? 雪郁还得继续哄,男又高又大,压着眼皮看人时显得格外危险,他垂着眸,脑子在这刻转得很快,滴水不漏:“你昨天说周是保送的,那他定过大学。” “想大学应该更熟,也更会追人,跟他,本来是想问问他有没有更好的追人方法,但又不认识他,有些紧张,所就走神了没看到你。” “别气了,去吃早饭吧?” 路窦愣了愣,他似乎没想到会是这种理由,喉结不自地滚了瞬,语气硬:“这种也要问别人,是要让全校所有人都知你在追男的吗。” “知了也没么,”雪郁声音轻软:“追你又不是不可告人的。” 路窦有些分不清这小土包的话术是无心脱口,还是有意为之,心跳古怪地漏了拍,先前被忽视的烦躁还没好好存在就消失了。 等他想自己要说话的时 候,已经跟雪郁准备回宿舍拿饭卡。 他看了看手中的饮料,看出雪郁刚刚很想喝的样子,正想还给他,就看见雪郁侧着小脸,目光直直看着某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2节 路窦也看过去,而后眉梢吊了来。 自从封了校,学得知凶手就在身边后,些有对象的男自告奋勇要保护自己的女朋友,每天个大早跑去女寝接人,后相跟着去教学楼。 而为了表恩爱,两人还会突在路接个吻。 能在温市高中学的人家里非富即贵,学校除了在学业管得严些外,对这些早恋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 路窦觉得无聊,但小土包看得有滋有味。 他的脸不用刻意装都纯得要命,老爱做些抿嘴巴的小动作,心都写在脸,好奇地看着紧贴的两人,又乖又纯,好像么都不懂。 路窦都能想象到他在想些么。 为么要碰嘴巴、口水不会脏吗、那样贴着会有么觉之类…… 听说,这小土包住的村子里人很少,从小只和爷爷活在,没被普及过相关教育,别说更亲密的,就连对亲嘴代表着么意义都很朦胧。 路窦不打算告诉他。 觉得告诉他之后,他会心痒痒地去随便找人尝试。 还是找机会,买本理教育书籍给他看算了。 雪郁看着看着,忽察觉到身边的男气压越来越低,慢吞吞把落到小情侣身的视线收回来,试探地问:“不可看吗?” “可,”路窦头也不低,伞面只露出的半张脸锋锐逼人,他懒洋洋说:“不怕烂眼睛你就继续看。” 雪郁:“……” 听出话里加了危言耸听的分,他老实地定住脑袋,再好奇也不看了。 路窦是带了饭卡的,雪郁本来想让他在面等着,但他说自己闲的,冷眉冷眼跟来,青筋明显的手握住门把,甫打开,他顿时沉了脸色。 “你这怎么股腥味儿?” 雪郁:“……!” 忘记处理那件衣服了! 他心砰砰砰提到胸口处,装没听到:“么?” 小土包在这睡了夜,把被窝、枕头甚至是整间宿舍都闷得香香的,但还有股味儿也很难忽视,路窦忍着反胃,形容:“发腥味儿,你没闻到?” 雪郁脸颊漫春潮般的红,耳朵尖冒着热气,可能秒就要融化,他心虚低头,故作脸么都没闻到的样子,小声说:“没有吧,你闻错了……” 说着,他挪动着脚步走进去,步蹭的,想悄无声息挡住垃圾桶。 但他两条腿白细白细的,丁点儿,能遮住么,那掩耳盗铃的行为反而更引得路窦往他身后看去,男皱着眉:“那里面扔了么,衣服?你把衣服扔进去了?” “!”雪郁提到胸口的心脏进步升高度,堵在喉咙口,他艰难摇了头,勉强说出话:“没扔衣服,是抹布,可能是届住这的学留的。” 他拿了桌子的饭卡,想迅速出去。 谁知抬眼,就看到路窦转动脚步,想走到他后面看。 “……路窦!” 全忘了不再碰他的承诺,雪郁条件反射握住他肌肉紧实的手臂,有千万句话要说似的,急切得脸蛋发热,说话也磕巴:“你今天、你今天好帅。” 第68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6)纯洁无比…… 路窦:“……” “再迟就要上课了, 我快去食堂吧。”雪郁不安地抬着头,紧跟着就说。 握着路窦胳膊的手带了推力,边说边往外推,让人轻易就得出他在掩盖什么的论断。 但路窦没往深处想, 毕竟对方是个连情情爱爱都很懵懂的土包。 雪郁把男生推出宿舍, 一直到了食堂, 才稍稍松了口气,他瞒住了路窦, 没敢瞒徐警官, 吃完早饭就发信息告诉徐警官,画乌龟其实是骗人的,还说了衣服在垃圾桶里。 可能在忙,也可能这种事并不适合来来往往回复,徐警官一直没有回消息。 直到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 才发过来个字:收到。 没有问来龙去脉, 也不用他粗俗地讲细节,雪郁揪了一天的终于安下来。 课后有一个时的自由活动时间,供学生吃饭休息。 雪郁找到路窦的联系方式, 问他在哪儿,后面还附带了一个表情包, 说想跟他一起吃晚饭,因为男生久没回, 雪郁就在教室的图书角随便找起书看。 五分钟后,路窦回消息说他在拳击馆。 温市高中不仅教学资源超前, 娱乐设施也让其他高中望尘莫及,而在教学楼西南方向的拳击馆,就是路窦父母投钱建的, 甚至还请来教练每天下午督促路窦。 雪郁怕去到还要等,防止等着太无聊,就拿了本书,想去到那看。 随便拿的,也没看是什么。 …… 拳击馆人不多,路窦在拳台上对着沙袋挥臂,手劲很足,如果放在人体上就是拳拳到肉的力。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打湿,湿漉漉贴在腹部,勾出可观的肌理沟壑,每挥出一次拳风,衣摆就会飞出,又碍于重力,拍回一块块紧硬的肌肉上。 雪郁看了看,找了个长凳坐下,翻开书安安静静看起来。 二十分钟后,训练结束。 路窦从拳台下来,迎面就看到土包,穿得干干净净的,坐姿也不同于普通男生,个膝盖并着,上面摆着一本书,他垂着又长又细的睫毛看,样子很乖很静。 ……在等他? 路窦边摘头套,边往那边走,还没出声,雪郁就被他身上的热量引得抬起头,眨了下眼,问:“练完了吗?” “嗯,”路窦语气轻和地应了声,忽觉声音太温柔,他拧了下眉:“在这坐了很久?不会先去吃饭吗?” 没等雪郁怎么回答,他垂头看向土包手中的书,微顿:“在看什么?” 那本书不是课本。 画风极幼稚,字体圆幼,像是学生写的,整张画面上有不于五个的动画人物,主题字很大、非常醒目——“青春期男生必须知的生理知识”。 路窦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在拳击馆,看生理教育书籍? 谁给这土包买的? 雪郁盯着字看累了,眼眶微红,他看着路窦,声音软软地说:“看书。” “有些看不明白。” 这种书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路窦握了握手,以此来拉伸僵硬过头的手臂,他一方面觉得看这种书很怪,一方面觉得这土包确实该看看,压着古怪的情,问:“拼音都加得清清楚楚,有什么看不懂?” 他觉得怪,可还要顺着这个话茬问,还是在他以后会常来的拳击馆。 雪郁摇了摇头:“字都认识,就是上面说的不太明白。” “书上说……”雪郁 低头看着膝盖上的书,一字不漏地念:“如果早上起来感觉不舒服,可以用手解决,但我没懂,这个不舒服是指什么,解决又是怎么做?” 嘴巴红红的,像是根本不知自己在说什么,仍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样子,读完,仰起头,纯洁无比地等待他的答复。 路窦:“……” 路窦从来没被问过这种问题。 温市是一线城市,飞速发展的时代、走在全国最前沿的教育,催着每个学生都早熟老练,没有人不懂这些再基础不过的知识。 可眼前这个土包,常年待在贫困县,规课本都没有,偶尔才能碰到的县城支教,教的还都是些类似加减法的东西…… 路窦在雪郁合住的唇上一扫而过,可能今天训练量太大,他肌肉发酸,浑身气血上涌,克制不住音量地问:“……这本书谁给的?” 这一声引来视线,长相乖纯的土包阖起书,像是不理解他干嘛那么大声,顿了顿,才诚实回答:“不是谁给的,是我在教室的图书角随便借的。” 路窦眉峰锐冽,不顾在手臂肌缝上流淌的汗,俯身就抽过雪郁手上的书,他隐忍地舒出一口气,语气强硬,没有商量余地:“以后不许看。” 雪郁:“……” 他往后面的墙上靠了靠,避过男生刚运动完身上散出的热气,抿唇,试图争取:“可是我不会,只能看书学。” 路窦乎要脱口说没必要学。 但又忽然想到,万一这土包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哪天被骗了怎么办…… 哪天病了,有人骗他说亲嘴可以得更快。 他肯会信,也会乖乖被亲,他不会怀疑,甚至事后嘴巴都肿得不能看了,还要感恩戴德地说谢谢。 路窦把话咽回喉咙底,眼皮压了压,把那本书重放回土包的膝盖上,改口:“看也可以,但看到不懂的不能问别人,也不能让其他人看见在看这本书,知没?” 雪郁眨眼:“也不能问吗?” 路窦险些把嘴里咬出血,他尽力放松酸胀的肌群,不让脸上表情出异样,声音沙哑地说:“……可以,只能问我。” 连他都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说的回答,让土包腼腆地弯了弯眼,这一弯,就把那股纯劲儿带的更浓。 “不是说要一起吃晚饭?”路窦侧过眼,似乎意识到这些天觉得这土包纯的次数太多了,他板起脸,催促:“那还不快点。” 雪郁点点头,拿起膝盖上的教育书,像棵听话的白菜,很乖地跟在男生旁边。 路窦把拳套收起来锁在柜子里,转步朝食堂走,不仅他习惯了和土包一起进食堂,在其他学生见到他个,也不像最初那样见到鬼似的。 主要他也说不清从哪天起,觉得雪郁身上的那股子土气,其实就是、纯。 “挑什么?汉堡没了,只有菜,爱吃不吃。”路窦把打到的饭推到占位子的雪郁面前,看着他有些不开的脸,啧。 雪郁看看胡萝卜芹菜堆成山的餐碟,又看看不停从窗口买到汉堡的学生,抿抿唇,没说什么,只问:“我可不可以去买瓶可乐?” “不行。” 每天吃垃圾食品,喝碳酸饮料,怪不得长这么。 “……哦。” 一顿饭吃得很慢,和路窦以前的速度相比,差出来的时间,都可以让年级第一解出物理大题,到最后其实都是路窦玩着手机在等雪郁了。 如果是平常的雪郁,一不会放过路窦,问他等这么久是不是开始慢慢接受他了之类,但吃的胡萝卜太多,他话都不想说,最后一根青菜吃完,立刻就走。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3节 上完晚自习,雪郁回到宿舍就喝了瓶可乐,喝着,还要垂下眼睛,闷闷说:“追路窦追得伙食都变差了。” 系统:【……】 喝完饮料刷了会儿警方的最报,看了看还是那些,雪郁就放下手机去洗漱,出来时,听到手机振动,是徐警官发来的消息。 徐警官:需要的资料我搜集整理后会发给。 徐警官:在有其他消息要告诉。 徐警官:技术部在宿舍里采集到了恶灵的指纹,阳台门上指痕最多,长长短短交错,其次是床架上,有深有浅,没有油脂汗液,但能采集到清晰纹路,最后在的书桌上也发了大量指痕。 大、量。 雪郁在那个字眼落下视线,瞳仁缩了缩。 在许多刑事案件中,凶手都会戴着织物手套,以防在犯罪场留下指痕,给警方侦破他身份的可能性。 可根据徐警官的描述,恶灵像根本不怕有没有留下痕迹,这么做,不是单纯蠢,就是有足够他胆大妄为的倚仗。 下一秒,他的疑惑得到解答,徐警官发来一张图:技术部把采集到的指纹送去比对,结果不太,第一次比对失败,第二次比对成功的有三千八百人。 徐警官:第三次比对到二百人,第次比对到七百人……总共做了十次,每次都是不同的鉴结果。 雪郁呼吸滞停,把这句话反反复复读了遍。 意思是说,寻常的刑侦手段对附身的恶灵没有用吗? 没等他深入思考,又有条信息弹出来。 徐警官:衣服也拿去鉴了,dna比对需要的时间久一些,但不要抱太大希望,结果可能同样不容乐观。 徐警官:除此之外,也不算全无收获,从地板上鞋印的尺寸以及步伐的宽度中可以看出,恶灵附身的人类是名男性,身高大约在一米八五到一米八八之间。 雪郁曲了曲手指。 这个消息算有用,但也没有太大用。 温市高中全校师生千余人,男生占一半,一半里头的长都给学校打过钱,学校伙食称得上是完美楷模,学生营养丰富,符合这个身高区间的没有二分之一,也有一百。 要在这一百里面找,不会太容易。 雪郁回了一句:徐警官,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短信发出去便石沉大海。 在徐警官眼中,雪郁白白,还需要发育,这个点可能早就休息了,所以他发完就把手机扔到一边,着手处理其他事物。 雪郁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复,干脆也关了手机睡觉。 但他脑子里全想着恶灵,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想起徐警官发的信息里,说在他书桌上也发了大量指痕。 书桌,一般是储放东西最多的地方,所以他立刻就想到,恶灵翻他的书桌,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可是他想不到原主有什么东西,是恶灵想要的。 还有恶灵的杀人动机,究竟是因为他没有德、伦理,纯粹享受血腥,追逐玩弄生命的快.感。 还是在恶灵身上,发生了什么? 雪郁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可没有一种站得住脚,归根到底,他对恶灵了解太了。 他还想,要不要申请出校,问一问当初把恶灵送去坟包村的人,恶灵生前犯了什么事。 可又转念一想,问了也是徒劳。 收集恶灵的人叫感灵师,他五感通透,能看到哪里黑气浓密,从而抓到恶灵,但恶灵生前的姓名和生平他都是不知的,至于“周卿”,是他给恶灵起的代 号。 雪郁又开始想其他可以得到恶灵信息的途径,但没想出来,他的眼皮就阖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他被的闹铃吵醒。 雪郁在被窝里磨磨蹭蹭,半晌探出个石榴红的脸,没撑过三秒,重缩回余温未散的被子里,他把手从缝里伸出去,左摸摸右探探,抓住挂在床边的衣服。 那布料摊在床上,雪郁看也不看,凭借着记忆摸到拉链,想拉开后穿上衣服再起来,只他还没摸到链,就感觉到指尖的湿濡。 “……” 雪郁登地睁圆眼,一把缩回手,动作太急险些被吸进去的空气呛住,他露出的皮肤肉眼可见变红变熟,眼睛开始失焦,眸光动了动,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系统……恶灵昨晚又来了?” 系统:【嗯。】 雪郁掀开被子,外面的冷再也构不成威胁,他跪在床边,握着床杆,抻长身子去够桌上的湿巾,抽出一张后,他问:“为什么不叫醒我?” 系统被他的姿势弄得一怔,许久后才如实:【涉及到剧情不能提醒。】 在进这个世界前,系统就告诉过雪郁,他不能透露关于恶灵的任何线索,也不能提醒恶灵的行踪。 但知归知,雪郁还是抿着嘴巴,低着声抱怨:“有什么用。” 系统:【……】 一旦没有旁人,雪郁那隐藏在任务下的娇性子就会跑出来,他的长相天生有优势,脸乖纯声音又软,当他说对方有错,即使对方并没有,也会产生自我怀疑。 所以雪郁这样一说,原本只是规则使然,也让系统恍惚了瞬,自己是不是确实有错。 雪郁把衣服扔进垃圾桶,又擦起了手,他揣摩着可以问的度,开口:“恶灵昨晚在这待了多久?” 系统:【挺久的。】 久到不仅衣服、床板,脸上都差点有了。 雪郁没接收到系统未尽的语意,他热气全涌上脑袋,什么都想不到。 只会用湿巾一遍遍擦手。 雪郁脸上任何颜色都是浓淡相宜的,肤色很白,唇色深红,导致唇线边缘很明显。 可在那唇线被他抿得淡了,睫毛还抖着,很可怜很委屈,搞得别人不安慰他都感觉到罪大恶极。 系统古怪地停顿了许久,身为非人装置,它了必要的情绪感知,知别人的情绪都要靠冷冰冰的数据显示,它从不安慰别人,也不怀疑自己以后会永远这样。 可或许是见雪郁越擦越用力,也或许是那睫毛扇得太快,和姑娘没多大差别,他看着、看着,破天荒就开口:【别擦了,他再弄脏衣服,扔了就行。】 “但是。” 雪郁把指缝都擦出了和甲缘一样的粉,他垂着眼,不太高兴地,闹着一点情绪:“他再这样,我就没衣服穿了……” 第69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7)人为破坏…… 谁的衣服经得起一件一件扔? 雪郁脸颊红热, 表情有点窘迫似的,嘀咕完,把腰弯下夸张的弧度,拉过垃圾桶系紧了袋子, 防止味道再扩散。 还有些气不过, 微抿唇:“等我抓到, 我、就……” 系统看欲言又止、敢说不敢说的模样,顺着问:【就什么?】 雪郁睫毛长, 一眨一眨, 脑里过了多报复的方法,最后憋出一:“我就把衣服也弄脏。” 系统:【?】 别光说不做。 雪郁在床上坐了坐,等脸上耻恼的热度下去了,才重新找了件外套穿,穿, 拿出手机给徐警官发消息, 大致说了下恶灵的事,问监控有没有拍到什么。 次徐警官回复快,可能也刚要给发短信:监控都被人为破坏了。 雪郁脸白了白, 看着后面紧跟着弹出来的短信,瞳孔微缩。 徐警官:昨晚疑似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 时间拉回到昨夜里。 保安室亮着灯光, 暴雨依旧哗啦啦下,乌云集聚, 劈过的闪电骤然点亮地,地面没来得及排进下水道的积雨像是泥石流, 一浪翻过一浪。 自从起了命案,学校领导便要求员工白晚上轮流值班,今晚值的就是老张。 戴着镜脚都歪了的眼镜, 偶尔把手指放在舌面上沾一沾,然后搓动那份黏在一起的报纸,怕晚上饿了,还提泡了方便面,用书压着。 在面香里看报纸,时间消磨得倒也快。 其实今晚原本定的值班人不是老张,是老张据争下来的名额,原因是有加班费赚。 老张再过小半月就是和老婆的结婚纪念日了,想过的,手里缺钱,才揽了份活,说来今年也是鸿运头,仅凭在百货大楼了几年保安的经验,就得以进所学校工作。 不仅清闲,工资还高,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的运气。 “我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面应该了吧……” 老张嘟嘟囔囔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放下报纸,把压住桶装面的书拿开。 没了重物压制,那层铝箔纸往上卷起来,袅袅的热雾伴着香气从缝里溢出,用叉子搅了搅调料汤,咕咚咽了口唾沫:“还有点硬,再泡会儿。” 忍着饥饿,重新封住盖子,检查了一遍没有漏缝才拿起报纸,视线在纸面上来回流窜,还没找到刚刚看的地方呢,就到炸在耳边的一声——轰隆! 窗户没完关严实,传进来的雷声震耳欲聋,狂风吹得窗帘四处飞舞,老张吓得激灵,胳膊一抖,肘臂就碰倒了桌上的不锈钢杯。 杯子擦过地面,哐哐打转,那一声声的,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老张脑仁都缩了下,似乎时候才察觉到外面黑不隆冬的什么人都没有,但到底有保安的心素质在,边弯腰去捡杯子,边壮胆似的大声咒骂道:“妈的,吓死老子了。” 样一骂,那股不安感就消散了些。 早年还在百货大楼时,腰因为抓小偷落下了伤,一有要牵扯到腰部肌肉的动作,肉里肉外都开始疼。 老张扶着腰,俯身吃地捡起杯子,叹道:“唉,回去得贴药膏了……” 抵着骨头捏了两下腰部的肉,直起身来把杯子放回原位,面部呲牙咧嘴的,嚎了没几声,蓦地看到报纸上面有一团黑糊糊的阴影。 奇怪…… 刚刚有吗? 在那团黑影上看了两秒,老张似有所觉,极缓慢 地,一点点抬起眼睛。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4节 不知何时,窗户边多出了人,像条蚯蚓一样趴在玻璃上,那双暴突的眼睛因为张得大,泛开生性的红血丝,带着窃笑,直勾勾地盯着。 那一瞬,老张身冒出白毛汗,头皮揪紧。 “张叔。”对方开口了,声音沙沙的,像是说时有无数颗粗糙的砂砾在喉管里磨。 “哦,哦,”老张眼眶咸涩,感觉到眼球刺痛,才惊觉汗流到了里面,慌忙擦了擦额头,勉扯出一难看的笑,故作轻松道:“原来是啊。” “怎么么晚了还在外面晃?下着雨呢。” 对方眼睛骨碌碌转了转,视线从窗缝里挤进来,在那锁着的门上看了会,像蛇吐信子,探出舌尖舔了下唇角,答非所问道:“张叔,我有点冷,能不能进去坐坐?” 老张眼角狠狠抽了抽。 看着那双静默乌黑的瞳仁,竟觉得死气沉沉的,也莫名不想放人进来,打着哈哈说:“我里面也没暖气啊,还是赶紧回去洗热水澡换身衣服吧。” 哐。 哐。 手放在窗缝里,往另一边推了推,因为窗户有些生锈,滑动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响,就在哐声中,淡漠无波地重复道。 “张叔,我有点冷,能不能进去坐坐?” 老张横起眉,感觉诡异之余,出奇愤怒,在干了十来年了,哪怕是老校长都对有几分客气,谁都不会在不同意的情况下还要强翻窗进来的,腾地站起来拉窗户:“都说了让回去!” 为了起震慑作用,是用了狠劲的。 也用了正常人的思维衡量对方,以为对方会在有关窗户的势头吓得缩手,可对方没有,直到现在还扒着窗,那截手臂被夹出了猪肝色,看起来恐怖骇人。 “……、可不怪我啊!” “没关系,是我非要进来,有错在先。”老张以为对方会么说,但对方还是没有。 只死死睁着一双幽黑的眼睛,手一动不动,像感觉不到疼痛。 还在用那奇怪的腔调,一遍遍说。 “张叔,我有点冷,能不能进去坐坐?” “张叔……” 老张是时才感觉到事态经相不对劲了。 手有点虚软,冷汗直流,强撑着说:“人怎么说不啊!浑身都是水,要是进来弄坏什么东西,我还得赔钱呢!赶紧走!” “张叔,我真的冷,我要进来了……” 老张还想色厉内荏地斥喝一句,但下一秒,浑身软到了椅子上。 惊恐地看着对方踩住窗沿跳上来,右手拿着一把极长的东西,在月光下,泛着令人心惊的光……老张认出了那是什么,在菜市场经常看见,是每一卖猪肉的摊主都有的。 砍骨刀。 ……是杀人犯! 脑袋里几乎立刻跳过了想法。 但怎么会是。 老张寒毛都要倒竖起来。 但只震惊了几秒凶手的身份,就开始担心起自的命。 掏心窝子地来讲,只是管管杂事的保安,能最多够抓抓小偷,又怎么可能从拿着刀的杀人犯手上讨到处。 电光火石间,凶手经跳了下来,没急着做什么,而是把注意放到了那桶泡面上,摸了摸肚子,有点想吃似的。 小小的保安室里,什么都还没发生,又像要即将发生多。 老张眼睛余光看着那把能剁骨碎肉的刀,嘴皮神经质地抖动。 智告诉要马上逃跑叫人,但又有另一懦弱 无能的情绪把绑在了座椅上,的脖子想扭,又扭不过去,于是嘎吱嘎吱作响。 嗬嗬喘着粗气,眼睛溢出一条条血丝,脖子也爆出一条条蛆虫般狰狞的粗青筋,汗水不要钱地淌过额头、眼睛、脸颊、下巴。 僵直地在凳子上坐了会,终于精神崩溃了,从椅子上跌下去,拼命在地上爬,嘴里发出凄惨又恐惧的嚎啕。 似乎会儿,凶手才注意到,慢慢转过身,在后面踱步。 老张手脚并用地爬,手肘破了皮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快的速度,保安室不大,不用多久就爬到门边,眼里迸出希冀的光。 手颤颤巍巍地伸高,在快要碰到门锁的一瞬间,如被掐住脖子的动物,嘴巴张大,瞳仁缩到最细。 老张嗬嗬地呼吸,下一刻,凄厉惨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十几分钟后。 凶手放下砍骨刀,撑开黑色裹尸袋,看起来心情愉悦,嘴里哼着歌,捡起地上新鲜的碎块,像挑选猪肉一般看了看,一块块放进袋子里。 …… 监控被破坏、保安室只留着一滩血却找不到尸体,一桩桩事加起来,警方又有的忙了。 雪郁因为凝重的局势,早上没有心思叫路窦吃饭。 走在去教室的小路上,心不在焉地和系统嘀咕:“我搞不懂恶灵的杀人规律。” 雪郁回想了下恶灵来到温市后杀的所有人,受害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家里权势滔的,也有家里一贫如洗的,根本找不出一相同的点。 系统道:【等徐警官发来资料再想。】 【相同点不一定局限在性别、年龄和家境,也有可能是们都去过什么地方,或者都有一样的东西,一样为之奋斗的目标。】 雪郁眼睛眨了一下。 原本只是随便发牢骚,没想过系统会附和,甚至还说一些明显是提示的,受宠若惊似的地抿抿嘴巴,雪郁试探问道:“走后门不会被电击什么的吗?” 系统:【……】 向来平淡的机械音此刻起来有些生硬:【周生在面。】 雪郁一怔,不其然被转移了注意。 不远处的树下,周生右手拎着硕大的黑色塑料袋,垂眸冷漠地看着眼的清瘦男生,的气质优越,但也悚然,像盘踞洞口的毒蛇。 看起来格外平静,那位男生却相反,两股颤颤,干瘦的脸肉经被冷汗冲刷了一遍,像强弩之末般站在那里。 别说其人,就是雪郁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去推一下,可能都站不住。 雪郁悄悄走近两步,想偷们在说什么。 结还没着,就被转过头来的周生抓包了。 雪郁尴尬地掐了下手指,干巴巴道:“我路过。” 头发软软的,脸颊也软软的,因为心虚半垂着脑袋,露出一段洁净纤白的后颈,凑过去闻,还能嗅到股香味儿,周生沉默地看着,不置一词。 雪郁更窘促了,不知说什么,正想要不要就样走,一抬眼,就看见男生疯狂给使眼色。 ——人不对劲!昨晚保安才死了找不到尸体,今就拎着包塑料袋到处乱走,里面还鼓鼓囊囊的,像肉一样,我觉得有问题! ——我让打开看看,怎么也不肯,说多了像还要杀我一样! 雪郁疑惑地“嗯?”了声。 男生继续抽眼角,传达慌张。 ——**不离十就是凶手啊,不然怎么连看看都不,肯定是怕被发现心虚了! “……” 雪郁完 领悟不到的意思,还觉得挤眉弄眼的尴尬,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奇怪,看向周生的袋子,没找道:“里面装的什么呀?重的样子。” 男生差点眼一翻晕过去。 雪郁正仰头错过了那快晕厥的表情,脸像白芍似的,语气带着无意识撒娇似的轻软,周生看了一会儿,低头,分开袋子给看。 男生:“???” 袋子一打开,一股肉味扑面而来,雪郁探过头,看到一块又一块垒起来的新鲜猪肉,还能看到皮上盖的检疫章,愣愣,小声问道:“哪来的猪肉?” 周生面无异样道:“外面送进来的,要拿去食堂。” 雪郁嘴巴合住抿了下:“……哦。” 在们说间那男生早跑没了影,雪郁又不知道说什么了,也不就样走,就站在那里咬嘴巴。 一会对自嘴巴做多事,不是抿就是咬,总搞得那两瓣肉鼓鼓的,带着有血气的殷红,偏偏脸纯,于是会给人强大的冲击。 周生用那只修长有劲的手给塑料袋打结,眼皮一掀,目光在雪郁脸上扫过,毫无征兆地,忽然要求道:“我让看了,是不是也要让我看看。” “啊?” 雪郁没想到看塑料袋也要公平交换,以为刚刚就到此为止了。 但再怎么说是有求在先,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事情,问:“看什么?” 周生垂下眼,视线从雪郁清秀的下巴线,移到干净的衣领上,看着那段白白的脖子,回想起雪郁探头过来看塑料袋时,衣领坠下的光景。 粉,小粒,吸。 和想的一模一样。 周生和雪郁对上视线,语气里没有半分淫邪,甚至还有几分正经地道。 “看看里面。” 雪郁:“?” 第70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8)偷偷摸摸…… 雪郁见过的怪人太多了, 所以当他看见周生盯着自己的领口,要看看里面的时候,他合理怀疑对方提出的是那种无耻要求。 但周生的语气在太正经,正经到让他的怀疑没多少底气。 底气不足, 雪郁没有立刻就跑, 保持着一分警惕, 问道:“我没听懂,什里面?” 周生眉目冷淡, 视线还是停在领口, 停的时间突破了礼貌的范围,他不急不慌地解释道:“你穿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5节 “衣服里面”四个字被隐没在巨大的声响。 雪郁怔了怔,和周生一起向同样的地方看去。 垃圾桶旁边,男生收起刚丢完易拉罐的手,掀了掀睡起来折痕很深的眼皮, 隔过周生, 直直看向雪郁诧异的小脸:“看什,我不能扔东西?” 扔是可以扔,但扔的动静太大了, 好像故意要打断人对一样。 雪郁抿了抿往唇线外晕粉的嘴巴,眼里慢半拍亮起光, 他小跑到男生旁边,手指柔软地去拉对方的衣袖, 眼也不眨,撒谎道:“路窦, 原来你在这里,我刚要去找你。” 路窦表情一顿,憋在胸腔的邪火忽然有了通畅的口子, 但他半低着头,语气仍算不上好:“过了,我们的关系,还不够让你这抓来抓去。” 又是抓衣袖,又是些很见到他似的。 人要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前一刻还和那宿管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什。 雪郁收回手。 他很利自身优势,比如现在,他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姿态,不敢和男生对视地垂着眼,声音也小:“衣袖也不可以吗?我以为不碰到肉就行了。” 到最后一个字快成气音,含着央求似的,再配上在冷风冻红的脸颊,搞得维护自己名誉的路窦,好像变成了十恶不赦的那一方。 路窦看了眼他一簇簇颤动的睫毛,没有明确不可以,只顶顶腔内,语意不明地道:“松手,我要去便利店。” 路窦从来不和人透露自己的行踪,这一出,在某种程度上,像是在变相地问雪郁要不要和他一起。 雪郁立刻了声他也去,但完,他又犹豫地对上周生的目光,一时停在原地没有走,毕竟“看看里面”的题还没有结束,周生刚刚后面了什他也没听见。 “那个,”雪郁急着走,又不没礼貌,就随便承诺:“先欠着,次再看行吗?” 周生有一秒眉梢意外地挑了,冷淡面孔浮出不明的意味,他:“好。” 听到他的回,雪郁转身跟上了路窦。 为了学生的饮食需求,即使第二具受害者的尸体至今落不明,便利店还是照常营业,雪郁一进去,就感觉到压抑的、灰蒙蒙的气氛。 每个人心头被惶恐占据,脸色并不轻松,大多数是成群结队的。 路窦在货架上挑了几瓶饮料,回头一看,看见小土包拿着面包和巧克力,停在冰柜前,长长的睫毛垂着,似乎对里面的雪糕很感兴趣。 他低低啧了声,拉开柜门,没有半分心疼地拿了两个贵的。 结完账,路窦把那根没变形的雪糕递到小土包面前,起床气还没怎过去,鼻音沙哑:“买多了,要不要?不要我扔垃圾桶了。” 雪郁抬头看他,见男生一脸不耐烦,手腕吊着,似乎他回答迟那一秒要把手里的东西扔进垃圾桶,他连忙小声:“要……” 在坟包村生活的人穷,粗衣粝食的,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物质水平不,小卖部只卖那种一块钱两个的冰棍,含一含就化成水了,不像城里,一个雪 糕的品种能玩出花来。 路窦垂眼。 看小土包抿唇捧着雪糕,像在对待什时髦洋气的玩意儿。 他撕开包装袋,难得在关人的事。 他,温市生活节奏快,物价,小土包家里这穷,怎来这里的? 还上了每年学费不低几十万的温市。 城里有关系?还是了彩票? 哪个不太通。 如果真有在温市有头有脸的亲戚,对方不一看得上小土包,更不一肯接济他上学,人是自私的,有那钱做什不好。 至彩票,那落后的地方可能连在哪里买找不到。 路窦走了神,动了动手腕解决掉雪糕,但还没抬起就感觉到一股不轻不重的阻力,他皱眉低头。 先是闻到小土包后颈闷出来的香味,后是看到小土包垂着点睫毛,来就不大的嘴巴凑在他的雪糕上,把一个尖尖咬了来。 乡的庄稼汉糙皮硬肉,跌打损伤药不抹,这小土包不仅相反,还更娇。 那两瓣唇肉不禁蹂.躏,也不禁低温,微微张开小口含住冰糕时,明明谁没对他怎样,嘴巴就红兮兮地鼓肿起来,润着水光。 “……操。” 路窦呼吸不正常地停滞,劲窄腰腹上排列的肌肉紧缩、发汗,腰背后的肌群瞬间到了强度运动后的紧绷状态,他把雪糕从那嫣红口抽出,嗓音低哑道:“你又在干什。” 总是这样。 不偷偷摸摸,也不躲躲藏藏,当着他面做这些亲密的事。 事后又很委屈,无从起。 雪郁站远了点,养得细腻的小脸红红的,偷偷看了眼路窦的脸色,睫毛抖了,好像不明白他为什情绪这大:“你生气了吗?我看他们是这样吃的。” 他们? 路窦朝雪郁的地方看过去,那里站着一对情侣,女生手里拿着东西腾不开手,男生就把烤串伸到她嘴边喂。 ……小土包在学他们? 意识到这点,路窦腾地窜起股形容不清的麻意,他咽了咽喉结,咬着牙,只有雪郁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能不能学点有的,他们是情侣,我们是吗?” 情侣还搂抱,亲吻,做更出格的事,难道要一一和他们学? 他们还什关系不是,要真那样做,和……炮友有什区。 “不是……”雪郁握紧手指,老回了句后,拿着没拆封雪糕的右手往前递了递,小声地开口:“我把我这根给你,没吃过的。” 路窦顿了,扫了眼他的手,又扫了眼自己雪糕上的缺口,鬼使神差地滚滚喉头,没有收:“我给了你就不拿回来了,吃你的吧。” 雪郁眨眼,脸是禁不起一点摆弄的软,声音也是令人怜惜的软乎:“可是你那个我吃了一口……” 路窦拧了眉,骨骼感很强的手屈了屈,把有了个缺口的雪糕装回袋子,塞进小土包手里,低声道:“你吃这个,次吃自己的,盯着其他人的。” “我是懒得和你计较,换做人,你胳膊腿要少一条,不怕就试试。” 雪郁被他得脸一白,忐忑地接过,很听地:“知道了。” 拆开包装,雪郁见离上早自习的时间还差一,放心来,只没吃几口,他就听见旁边坐着的那群学生躁乱起来,表情凝重,神神秘秘的,讨论声音刻意压低。 雪郁蹙眉,吃东西的速度放缓了点,眼神落到了他们身上。 现在在这所封闭的学校里,学生是接收最新消息最快的群体,为他们有班级群,有交友网,无论谁遇到什 、知道什,在这捆绑密切的关系网里流传开。 雪郁猜他们是得到了什情报。 雪郁揪住路窦很小一片衣角扯了扯,飞速了个借口:“路窦,我们可不可以坐吃?听站着吃饭对身体有危害的。” 路窦没有吃早饭的习惯,雪糕也一直没拆封,他抓了有些扎眼的头发,拒绝的在看到小土包的脸后咽回喉咙底,任被扯着衣袖坐到了座位上。 尽管脸臭得跟吃了虫子一样。 一坐,雪郁的心思就飞走了,竖起耳朵听旁桌学生的谈。 “确了,保安真死了,三班有人去打扫礼堂的时候,看到那条狗在吃肉块,一条手吃得只剩渣了。” “到底是谁这丧心病狂,躲在我们间玩杀人游戏!” “嘘,小点声……班里通知以后的晚自习取消了,我们今天早点回宿舍吧。” 题止响起的预备铃,几个学生潦草处理了垃圾,跑着去教学楼。 “统,”雪郁小口咬着面包,晕着薄红的眼睑温顺地垂,一脸神思不属的模样:“你今晚恶灵不来我宿舍?” 系统模棱两可道:【有可能。】 雪郁陷入思考,过了,问道:“那如果我今晚不睡,和徐警官连视频等着他,有没有生命危险?” 【没有。】 系统沉默了很久才回答:【但可能有其他危险。】 后面一句被学生凌乱的脚步掩盖,雪郁没能听见,他得到没有生命危险的保证,松了口气。 收拾掉塑料袋,和路窦一起回教室,途他抽时间给徐警官发了条消息,今晚可以试着守株待兔。 消息显示发送成功时,雪郁赶在上课铃响起前到了教室门口,他喘了口气,仰起糊着生理雾水的眼睛,鼻音浓重地开口:“路窦……嗯?” 路窦脸不红气不喘,垂眼见小土包微张口怔然的模样,眉心皱起一点,若有所觉朝窗边看过去。 雪郁的座位在最后排靠窗的位子,此时,他那空着的同桌座位坐了人,矜贵温和,脊背挺得板正,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子。 ……是前阵子去参加全国物理联赛的方识许。 第71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9)最有问题…… 暴雨天潮闷。 方识许转动着圆珠笔, 在卷面留下漂亮的字迹。 雪郁早知道他今天要回来,说多惊讶其实也没,但当他看到气质温雅的男生桌角边,摆放着一本摊开的生理教育书籍时, 眼睛都睁圆了些:“……!” 那天和路窦从拳击馆出来, 雪郁就把书随便放到空桌子上, 到现在都没收拾。 他已经忘记翻开的那一页内容是什么了。 理解方识许在看到介绍人结构的书放在己桌角上,还能心平气和写卷子的心态。 总之他冒出一点点尴尬, 抬步就想过去收起那本书。 而在他迈动脚步的那一刻, 路窦霎时变了脸色,眉梢挑起,不让人家碰己,己却捉住人家一截细细的腕子,盯着那张扭过来的脸, 凉丝丝道:“你没要和我说的?” 往常进了教室回各座位前, 这小土包都要甜甜地和他说“今晚等你一起吃饭”,跟太阳每天东升西落一样,没例外过。 现在方识许回来了, 不仅话省了,还直接盯着方识许视他。 雪郁不知道己在男生心里再一次成了花心大萝卜, 他惦记着那本书,勉强分出一丝理智揣测路窦心思, 过了会,他恍然道:“今天晚上可以一起吃饭吗?我会在拳击馆门口等你。” 拢在掌心的手腕单手握还点空余, 路窦微微收紧,又怕把人捏坏,快就松了, 天生冷感的眼睛垂着,迸出三字:“还呢?” 之前当着他面说要追方识许,现在反悔了,总得换座位避嫌吧。 ……反正他同桌位子也空着。 要和老师说一声,换座位不是难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6节 “还?”教室里几道看过来的隐晦视线,雪郁脸颊温度上升,认真想了想,回道:“上课好好听讲,听说马上要月考了,这次考不好会被调去别的班的。” “不用你操心这。” “再想。” 路窦觉得己挺病,神态恶劣地把人堵在门口,非要人己动说出想换座位。 这也就算了,在他意识到己病后,还揪着人不放,这是最问题的。 偏偏被他逼迫的小土包一点没领悟到他的意思,脸茭白尖似的,嫣红嘴巴被抿出点白,他绞了绞手指,小声开口:“我想不出来了,要不下课再说好不好,老师马上要来了。” 路窦眼皮下压。 这么急,想快点回去和方识许交流感情吗。 “裴雪郁,”他看着雪郁不停往窗边瞟的眼神,心里不止一点躁意:“要是被我发现你在两头追,你己看着办。” “你在追我之前,也听过我多讨厌别人耍我吧。” 这句明里暗里警告要和方识许保持距离的话,让雪郁愣了瞬,没来得及作出回应,男生就冷脸冷眉、半点温度也地回了座位。 雪郁仿佛看到了火药包,茫然地抿抿唇,在老师进来后,也坐回座位。 或许窗户着,形成的密闭教室里任何气味都明显,雪郁一坐下,方识许便闻到股特殊的香气,他掀开眼帘,却没侧看,抬了下又半阖上,专注地看起卷子。 而下一刻,他视线闯进一白腻腻带着粉的手,小心地拿走那本不属于他的书。 方识许笔尖顿了下,听见身旁明明动静小、存在感却极强的同桌,带着歉意地和他软声道:“对不起,你没回来之前我桌兜里太乱了,实在装不下,就往你那放了几本书。” 方识许轻轻捏了捏笔,温声说:“没事。” 男生声线 偏淡,看起来脾气好,说话时却盯着试卷,没分过来一丝一毫的目光。 雪郁想,方识许大概不会比路窦好追。 他头疼了会儿,被桌兜里亮起的手机屏幕夺去注意力,徐警官的短信横在中央:宿舍楼一层杂物间,我今晚会安排人蹲守在那里,一旦恶灵出现,我们会立刻上楼抓捕。 徐警官:注意安全,切记把手机藏在不容易发现的位置。 雪郁回复了“好”。 既隐秘又能拍到阳台的地方,雪郁早上出门前已经想到了,捱到下午最后一节课和路窦吃完饭,他立刻回宿舍,把上届学生留下来的盆栽挪到合适的位置。 要等到熄灯时,他把和徐警官连视频的手机埋进土里,闭声音,露出摄像头即可。 天色暗,不仔细看是完全注意不到的。 而在恶灵出现前,徐警官会全程录屏,就算最后抓不到人,也能凭借这段视频,分析出恶灵多的身份信息,例如行走习惯、是不是左撇子等…… 雪郁慢吞吞喝了半瓶水,在一点熄灯时,同意了徐警官的视频邀请。 视频一接通,在那头的男人看到的就是晃荡的背景,视角时不时切换,好几秒后稳定下来,一片粉白映入视线。 徐警官愣了愣,意识到那是雪郁并拢起来的膝盖后,不知怎么,莫名起了回避的心思,宽大的手摊开,遮住屏幕避免后面的下属看到。 “你晚上不冷吗?”他一句话问出了涩意。 问完想起来雪郁那边开了静音,是听不到他说话的。 雪郁把盆栽里的土壤弄出可以装得下手机的深度,小心地把手机放下去,然后进浴室换上了睡觉用的长裤。 在进被窝前,雪郁细声朝掩盖起来的手机道。 “徐警官,恶灵随时可能来,麻烦你盯着了。” …… 午夜二点。 略显空荡的四人间宿舍里,不仅躺在下铺装睡的诱饵,也藏匿在对床正在连通视频中的一众刑警。 拿着手机时刻注动静的是徐警官,男人眉目英朗正气,一身板正便服,手臂形成肌肉记忆,永远和腰上的枪维持着随手可拿的距离。 他盯着屏幕,过了几秒,目光从阳台处,转移到了下铺躺在被窝里的转校生身上。 雪郁怕控制不住面部表情,是背对的姿势。 于是在视频那方的人能看到他一段干净的后颈,脸颊垫在枕头边,乌发柔软地散落下来,后背白滑,一点细汗黏连在肤肉上,种奇异的、说不出的吸引力。 如果在宿舍里,应该还能闻到股香味儿。 男人莫名就延伸出这种想。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裴雪郁,当初负责和镇灵师洽谈、开出条件的警官就是他,他是见过裴雪郁长什么样的。 而在那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他对裴雪郁的印象几,虚荣心强、没见过世面、爱贪小便宜。 他在派出所办公这么多,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一眼就能看出裴雪郁不是什么传统意义的老实乡下人,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他开出价格想让裴雪郁留下来协助警方时。 裴雪郁不满意,执意要在后面加零。 贪心不足蛇吞象。 这是他又一对裴雪郁的坏印象。 但术业专攻,任他再不喜欢也要想办留下裴雪郁,不过留下是留下了,他不会和裴雪郁私交,平时交流仅局限在手机短信。 在学校封锁他进来搜查现场的这几天,也完全没和裴雪郁见过一次面。 过长时间不见,导致他怀疑己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 这每次发消息前都要乖乖上“徐警官”的裴雪郁,和他记忆中顾给己捞金而一点礼貌都不讲的裴雪郁,肉眼可见的出入。 而且他还觉得上了温市中的裴雪郁些漂亮。 思路拐到这里,徐警官心脏咯噔一下,周身空气都燥热起来,匆忙收回视线。 看了背而已,怎么会这样想? 他想起同事插科诨时讨的小调查,调查上说,那些成熟的、事业成的男人,在职业场吃多了荤肉,就会对还在上学的清纯小男生说不上来的兴趣和癖好。 难道他也……? 不对,他什么荤肉都没吃过,谈不上腻了换口味。 那他是不是什么不为人知的恋背癖? 因为裴雪郁的背形态姣好,覆着平坦的薄肉,好看,所以他就突然…… “徐警官,他来了!!”略微慌张的男音断了他的思索。 男人一怔,瞬间屏空大脑,眼神犀利起来。 他低头去看,手机屏幕里一直着的阳台缓慢地开了半人宽的缝,穿着黑衣、戴着帽子口罩的人出现在那里,和他们预判的差不多,大概一米八几。 徐警官抽出枪,眉宇如出鞘的倭刀,锋锐逼人,他捏紧手机,扫了眼还安然恙的雪郁,压低声音命令道:“走!” 听到这声,身后几名刑警握着枪托麻利地推开门,但没迈出去一步,他们像被谁重重踢了脚膝盖,一接一毫征兆软倒在地,目光空洞涣散。 “徐警官,我突然没力气……” “点,头晕。” “怎么回事?!” 徐警官看着躺倒一片的下属厉声喝问,是没听到回答,这一句就仿佛用光了他所力气,支撑肢的肌肉像是骤然萎缩,下一刻,他膝盖着地。 事态了变故。 他头晕目眩地咬住牙,大脑飞速罗列一整天的行为轨迹。 早晨接到电话后,他和下属找到扫礼堂的学生例行询问做笔录,中午吃过饭,他询问了下dna比对的进展,紧接着在房间梳理案件脉络,搜集裴雪郁需要的资料。 到了晚上,他和几同事下属照常去食堂专属区用餐,食堂阿姨提前把饭给他们出来摆到了桌上,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支持,饭餐丰盛,两肉菜两素菜。 或许是怕他们喝汤喝腻了,还为他们准备了饮料,每人都一瓶。 那饮料味道不错,他还记得下属一口气喝光,砸吧着嘴称赞了好一会儿…… 饮料。 徐警官目光凝了凝。 ……糟了,是那几瓶饮料! 宿舍里。 深夜寂静,暴雨漫进阳台,非正常途径进来的男人像来过多次,非常熟稔地把湿透的雨衣脱下,旋即眼一转,看向下铺团成一团也小的人。 “雪郁……”他嘶哑地出声,一步、一步朝那边走去。 脚步轻快,像深夜晚归的丈夫在找己的可爱妻子。 雪郁还是那样,睡相乖巧,毫不知情地展露着纤白的后颈,嘴巴可能微张着,缺少含吮似的,还爱出汗,半夜经常嘟囔地擦一擦,每次都可爱得他想紧紧抱住。 不过怕把人吓到,他忍住了。 他停在床前,见雪郁沁了多香汗,用纸细致地擦拭干净。 边擦便忍不住想,如果他是雪郁的老公,那他就是世上最称职的老公。 他不仅会帮雪郁擦汗,还会帮雪郁铲除碍眼的人。 就 比如那一直耍手段缠在雪郁旁边的路窦,一定会死。 男人眼神蓦地冷下来,仿佛已经在脑里把路窦千刀万剐了一遍。 雪郁咬着嘴里的一点肉,用刺痛稳住微抖的肩膀,也不知道背后的恶灵在想什么,气息忽然就冷得发指,空中像是一大手抓住了他的肺,透支着他的空气。 他不确定徐警官没看到恶灵的样子,但他确定地排除了一点,恶灵不是周生。 刚刚恶灵走进来的时候,脚步一深一浅,重心在右脚,可能是在杀保安或者抛尸的途中经过了什么意外,被保安挣扎时弄伤或是喂狗时摔了一跤。 所以他的左脚点跛。 而他晚上在进宿舍楼前见过周生,两脚都是正常的。 还可能恶灵是在爬窗台时出现了意外,但不管怎么伤到的、什么时候伤到的,要他明天见一面周生就能确定。 届时就能排除掉一嫌疑人。 雪郁还在思索,忽然感觉给他擦汗的男人和他拉近了距离,被咬出深红的嘴巴微微张开,差点惊叫出声,好不容易忍下,就听到身后的恶灵用本音喃喃语道。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7节 “如果你能叫我声老公就好了。” 雪郁:“???” 什么老公?他在跟谁说话? 恶灵质阴冷,给人蜥蜴似的不适感,被他笼罩在阴影里的雪郁浑身僵硬,竭力减少睫毛颤动的频率,装得和熟睡的人一模一样。 半晌,雪郁问道:“统,他现在在干什么能说吗?” 系统嗯了声,语调不明地转述道:【他好像要脱裤子。】 雪郁心梗,手指握了松,松了又握,气得眼眶都红起来:“……他每天爬这么来干这种事,不嫌累吗!” 【恶灵没累的概念。】 系统停了一下,还记得他的要求,继续转述所见到的:【裤带解了,已经脱了一半。】 雪郁:“……” 他咬紧饱满唇肉,耻恼得脸颊没一处不是红的,眼尾被三言两语吓出薄红,雪郁揪紧被子,慌乱地问:“徐、警官怎么还没上来啊。” 系统不知看到什么,莫名停了停,良久接话道:【可能是上不来。】 上不来?什么意思? 不等他把疑惑问出口,雪郁敏锐地察觉,在床边的恶灵湿冷的吐息忽然远去,那一跛一跛的脚步重新在宿舍里回荡。 恶灵去做什么了?去他书桌找东西? 上次翻了他的书桌,没找到想要的,这次继续吗? 雪郁细细地辨别着,又感觉恶灵不像是朝他书桌走,但他没再分辨的机会,因为恶灵已经回到了床边。 【抖得太厉害了。】系统忽然出声提醒道。 雪郁头皮一悚,连忙咬住肉,在传入大脑的剧痛中,他的呼吸稳了稳,微颤的肩线也得到了一定的平复,是因为太痛,眼尾变得红兮兮的。 他紧闭着眼,在想恶灵没发现。 恶灵许久没任何动静,过了煎熬的五分钟,忽地朝雪郁探过去一手,苍白颀长的指骨在床褥上陷下五窝,他把腰弯过诡异的弧度,去看雪郁面向墙的小脸。 湿沉的呼吸洒在皮肤上,雪郁想,己大概暴露了。 他颤巍巍睁开眼,对上恶灵遮盖得露出双眼睛的面孔,在发生 恶灵生前可能做过物流行业、装潢行业一类力为上的工作。 因为这人力大比,一把按住他微抖的手腕,轻松地将他从床上托起放到己手臂上,隔着薄薄的裤料,雪郁能感觉到完全不似中生的骨骼肌肉 。 他止不住地发抖,脑子里已经在想,他会不会和保安结局一样,被毁尸灭迹。 度紧张下,一滴汗从发尾掉落,恶灵用指腹抹了抹,然后在他恐惧的眼神中,慢慢拿出那部还在通视频的手机,声音粗哑难听,咧开嘴道。 “亲爱的,被我发现了。” 第72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0)联系方…… 大雨滂沱, 温市夜晚阴风四起。 雪郁坐在男人手臂上,腿侧是一块一块硬石头似肌肉,块垒分明,再对比他和米豆腐差不多手和脚, 简直一个天上, 一个地下。 他还从来没有这样坐过别人胳膊经验, 怕摔下去,就两根手指揪着恶灵衣服, 偷偷, 还自为没被发现。 他们体格太不对等了,如果不是力量悬殊,雪郁也不会怂巴巴地只抓人衣服,那只手就该捶打人了。 他只是不厉害,还是有自知之明。 反抗没有。 在许多场合中, 反抗还会激怒凶手, 换来更惨对待。 雪郁静悄悄垂眼看地。 仿佛做了坏事不敢看人一般,也不敢看那部手机,就小声地开口问:“你是不是要杀我了?” “杀你?” 男人原本还在感受手上触感, 跟酷暑天摸了冰块儿一样,舒服得**, 一听到这话,嘶哑嗓音透出吃惊:“怎么会呢, 还不明吗?如果我要对你做什么,前两天早就动手了。” 他怎么会舍得杀雪郁。 那么可爱, 还知道和警察连视频抓他,也不笨,知道打不过他, 就一点也不挣扎,抱起来舒服,出了汗抱滋味更是绝顶。 就是把他自己杀了,也不会杀雪郁。 雪郁僵硬地动了动手指,丝毫没有松口气,他闷着声,虚张声势道:“那你可要考虑清楚,放过我,我迟早有一天会协助警方抓到你。” 因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心虚,所声音绵得快要开,听不出一丁点威胁力。 “你那帮废物?”男人嘲讽一,不置可否:“你想抓就抓吧,但明天不要这么晚睡了,你还在发育,等过几天我来候,给你带几瓶牛奶。” “?”他突然在什么? 顶着高中生壳子雪郁脸一红,被粗糙大掌拢住每一寸皮肤都热起来,嘴巴在耻意下红得像熟透果肉,他掐了下手心,半晌才艰难挤出声音:“不。” 男人即使捂着,也能看出色不赞同:“为什么?不爱喝牛奶?” “不爱喝也得捂着鼻子喝,你太挑食了,不爱吃青菜也不怎么吃肉,这样下去永远长这么小。虽然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但容易招人欺负,还有每次体测……” 雪郁:“……” 他眼睫毛羞恼地扑扇,眼里起了涟涟雾水,因为急于打断这场无论怎么听都很离奇对话,甚至忽略了对方对自己饮食习惯了如指掌,后半句话都没听完,就打断道:“……我已经不发育了!” 他都二了。 早过了喝牛奶发育年纪。 “好,那就不喝。” 见雪郁不愿,男人没有强迫,他胸膛、下腹胀得发痛,再这么抱下去,势要憋坏,便边往床边走,边嘶声道:“你睡觉,睡着了我再走。” 雪郁从那精铁似手臂下来,第一件事是抓住床边外套,恶灵在他心里定性很差,担心衣服又被拿去,他像被村霸堵住小良民,忍气吞声地:“我衣服不多了。” 坟包村卖衣店很少,原主想要买衣服,要跑到集贸市场才能买到,来温市也没带几件,原本想着在温市安顿好了再买,没想遇上了封校。 再被祸害几件,他就没得穿了。 恶灵许久不言,盯着雪郁纤纤手,还有那脸上攒聚一点点朝露似细汗,在灰淡月光中眼睛都像在冒绿光,跟一匹看见了红烧肘子饿狗一样。 他什么都没做。 他不会惹雪郁生气,雪郁不让他干,他可私下里、背地里瞒着雪郁干,到候再洗干净,不知鬼不觉放原位就好。 表安分守己男人,已经想好了两全对策,像承诺了戒烟在妻子看不到地方悄悄摸摸吸,记吃不记打,死性不改。 雪郁见恶灵保持着泾渭分明距离,不来抢他衣服,将信将疑信了恶灵等自己睡着了会走辞。 只他毫无睡意,外狂风暴雨泛滥,他手软脚软浑身发热,被杀人犯紧盯恐惧,在想通关渴望中落了下风,雪郁试图问道:“你还要在温市杀多少人?” 恶灵沉默不语。 发呆地看着雪郁没盖严实露出来脚背,心想,好看。 肤肉软弹,凸起踝骨清瘦干净,青色脉络蜿蜒而上,再往上衔着一段细长弧度,软软腻腻,跟搽了脂膏般润,不想都能猜到摸上去是什么样。 雪郁这还没发现他在走:“恶灵手上人命越多,被关押间会越久,你现在已经杀了至少二个,起码要被关几百年上,还不打算收手吗?” “你现在坦目,交代有没有同伙,及醒悟,还能免遭几次鞭灵。” 鞭灵是惩罚恶灵一种方式,痛苦程度,不亚于把一个人活生生剥骨扒皮。 原主爷爷还在世,每隔五年都要对那类杀孽过重恶灵进行一次鞭打,意在让他们知错。 雪郁本来还要再,见恶灵安静过了头,显然在发呆,潮粉眼尾微微上挑,气得忘记自己是处于劣势那一方,别人一下就能把他抱起来左搓右磨:“你有没有在听我什么。” “有。” 男人站在阴影里,覆在黑衣下肌肉精壮发达,一身悍匪气质,粗哑嗓音委屈极了:“但是就算结了婚,也不一定要所有事都汇报给妻子。” 雪郁:“?” 先不他们有没有熟到这个份上,这个类比能放到一个杀人犯和无辜生身上吗? 雪郁又耻,又恼,又无措,对瞎比喻恶灵无话可,一把抓过被子盖住下半张脸,骂声含糊在唇齿:“……有病。” 恶灵听感灵敏,那两个字一字不漏传进了耳朵里,但他被骂了也不生气,就不吭不响站在后看雪郁睡觉。 雪郁前半程一直在留意恶灵举动,担心他下杀手,但恶灵一晚上干最出格事,顶多是忍不住拿放在桌上饮料喝了口。 雪郁留意着、留意着,眼皮渐沉。 第二天起来天光大亮,宿舍早没了恶灵身影,雪郁晕头昏脑踩上拖鞋,走到阳台前打开窗帘。 系统见他眼下有淡淡乌青,也一反常态地话很少,知道他怕鬼,昨晚一定是被吓着了,刚想安慰两句。 就见雪郁拿过床架上挂着外套,心有余悸抿抿唇,慢吞吞地:“还好,保住了一件衣服。” 系统:【……】 怎么呢。 虽然胆不大,但自我安慰能力一流。 雪郁没有睡饱,那双被滋补胳膊腿绵软无力,通常泛着殷红嘴巴也淡了点,他打开宿舍,恰巧对也开了,长相清秀个头极高男生怔怔看着他。 雪郁和走出来男生对视两秒,往楼梯走去。 停在口男生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 他尚未做出反应,身后舍友七嘴八舌起来。 校园代,再不缺乏对同伴打趣和调侃,他们见男生盯着那小土包魂不守舍,人都走远了,还瞅着那双走路都带着纯意腿,互相撞着肩膀怪。 “人都没影了,还在那看,再过几天,别人勾勾手指,都能把你勾得找不着东南北。” “不我们帮你把被褥搬到对?或者你干脆和他睡一张床,他每晚一个人睡不知道多害怕,你去了直接人和心两俘获。” “别瞎出主意了,你们不会不知道小土包在追路窦吧,路窦什么条件,他什么条件?他最多每天晚上在被窝里藏着冲一冲,难道还敢舞到别人前表啊?” “倒也没错,哈哈哈。”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8节 此,他们话题中心人物已经到了食堂。 雪郁握着饭卡,懵乱地跟在路窦后,他一身皮肉仿佛有曼妙吸引力,引得不住有视线往他身上扎,那一根根手指如同嫩笋,剥开黄褐硬壳,是鲜得冒汁条。 人多了,条就抓一下男生后衣角,怕走丢,又怕给人带来困扰,只抓两秒就松开了手。 后有空位子,路窦让雪郁坐下,准备去打饭。 雪郁见饭卡还在手上,急忙拉住了路窦手指,紧接着,就听到齐齐倒吸气声。 路窦这样性子人,极难忍受别人碰他,和他打球人,也只敢在赢分氛围下搭一搭他肩膀,其他场合都不敢碰,洁癖也不算,心里反感更为合适些。 一道道视线像是带了推力,雪郁低下眼睫,仿佛懊恼自己太过冲动般,悻悻撒手,软软绵绵地开口:“对不起,不是故意碰你,是我饭卡你还没拿。” 路窦眼皮绷平,烦躁地啧了声,不是针对雪郁碰了他手,他没去接那张卡,语调平平道。 “懒得拿两个饭卡,腾不出手。” 雪郁:“……” 拿一个可,两个不行? 雪郁对他保持怀疑,小脸也满是外露不相信。 路窦扫了雪郁一眼,看起来耐心告罄,雪郁那些“不想花你钱、不想欠你什么、是我追你要请也是我请”类似话没机会出口,他就走了。 雪郁掐着手指肉坐在原处,嘴巴小小抿动,表一脸被喜欢对象请客雀跃,心里在发出问号,不懂路窦和冤大头没差别行为逻辑。 ……请讨厌人吃饭,怎么想? 雪郁玩着手,忽然想到另一个不通地方,秀气眉凝起:“系统,原书中剧是原主想攀炎附势,轮流在路窦和方识许那里找了次存在感,最后被两个人厌恶。” “按理我也只让他们两个讨厌我就可了,为什么要弄攻略值?这样不是和原剧完全相悖吗?” 他倒不是自恋,但攻略值存在意义很没有必要,如果他把两个人攻略值刷满了,主角攻受还怎么在一起? 平解答他很快系统,这次顿了下,语意不明不道:【我只负责发任务,任务是主世界制定。】 雪郁半信半疑道:“是吗?主世界也有出错候吧?” 系统电子音显出几分平淡:【主世界不会出错。】 雪郁张了张口,还想继续这个话题,但他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在他那条问昨晚发生什么事了消息后,徐警官解释道:恶灵在我们饮料里撒了迷药,是我疏忽了。 徐警官:我猜他监控了我和你手机,不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能知道我们行动,我已经换了手机,也给你准备了,下午你找个间来保安亭拿一下。 徐警官:恶灵昨晚有没有伤到你? 徐警官:很抱歉没帮上忙,我录下了恶灵外形,但没能找出有,不过你要资料我给你发过去了。 几条消息后,果然跟了几个文件。 雪郁了个没受伤,并把猜测恶灵这几天会腿脚不便依据发了过去,然后点开了文件。 那是一份所有受害者名单生平资料,姓名、年龄、工作、人际关系,从出生到死亡一段人生里,每一个关键重大转折点都在上清楚呈现。 雪郁迅速翻了一遍,都不细心寻找,就发现一个共同点——受害者出生地都在阳永县。 连同周生,也是阳永县人。 这样明显点,雪郁想警方应该也发现了,但从中挖掘不出更有效信息。 阳永县,和坟包村所在地界毗邻,县民生活水平相较下要高一点,得益于那些揽客农家庄和果园,还有一处人人知晓寺庙。 这家寺庙无人看守,年代很久远了,据阳永县开发前就存在,与天地同寿,庙里供奉着一尊谁也不出姓名佛,因像破损,正和邪都不知。 正,天地灵气生成,不会附俗人之身,也不需要信仰,能自我克制。 而邪则不同,邪凡人信仰为补养,信仰越多力越多,他们会抛出自己无所不能幌子,吸引凡人敬拜。 民间有一种,供奉邪会衰三代,所是不能随便祭拜像。 生活在阳永县人一开始没人去这家寺庙,后来是有境遇不顺赌徒去参拜了,一下飞黄腾达,就有人开始陆陆续续效仿。 原主也知道这个地方,但从来没去过。 为什么凶手会盯上阳永县人? 雪郁想得入,周遭杂乱声音都入不了耳、注意不到,更别提眼前来了路窦。 是路窦把餐盘搁到桌上,发出砰一声,雪郁才眨了下眼,从思绪中,他仰头看了路窦几秒,迅速遮住手机屏幕。 路窦:“?” “遮什么?” 雪郁默默按了下关机键,强装自然地垂下眼,小声:“没什么啊。” 原主答应和警方协作就被叮嘱过,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是镇灵师,更不能让别人知道命案是恶灵做,防对社会造成巨大恐慌影响。 路窦眯起眼,看着雪郁把手机收起来。 前吃饭雪郁都会手机放到餐盘旁边,今天一反常态。 这掩耳盗铃般遮掩动作,让路窦一下联想到每段感中出轨前兆。 即使他们还没在一起,即使他不会喜欢同性。 路窦眸光黑沉,提着易拉罐手指绷紧,目光停在那张纯欲交加通小脸上,莫名猜测道:“你在和方识许聊天?” 雪郁老实:“没有。” 他都没加方识许,也没互换过联系方式。 雪郁不知道路窦信没信,但他知道路窦肯定是绪不对了,扣开拉环灌了几口低头吃饭,也不和他话。 路窦这种人,无论对感还是对亲都容不得沙子,雪郁觉得他是误会自己背着他和方识许聊天,在他眼里成了个花心滥追求者。 雪郁刚要解释,路窦已经搁下筷子,冷飕飕道:“吃饱了,还有事。” 完,他拎上还有半瓶易拉罐,头也不出了食堂。 路窦不清楚那股绪打哪来,奇怪得要命,尤其当他头看,看见雪郁还不急不忙在原地吃饭,眉梢拧得更紧。 喜欢人误会自己了,都不知道上来解释吗。 路窦抱着一腔无处可发闷火了教室,想那小土包再迟钝也该发现不对了,他拿出手机翻出雪郁聊天界,结果看到记录还停留在上一次。 半句解释话都没有。 他闷闷咬牙:“……操。” …… 直到第二节 课下了雪郁都没跟路窦上话。 第三节 是体育课。 操场塑胶跑道在接连几日暴雨下,浸饱了水,体育课改为室内,分组打二分钟羽毛球后,就能自由活动。 雪郁体力很弱,打到间够了,脸上湿哒哒都是汗,汗里还漫着香似,眼眶是一种柔和红,像哭候手背擦磨出来。 所当他找到路窦,想和路窦话,路窦第一反应为他被欺负了。 路窦深皱眉头,他绪很少能不显山不露水,盯着雪郁眼角,微俯下身,声音也低下来:“怎么了?” “嗯?”雪郁怔愣,小小地吐息了两下,软声:“我没怎么啊,我就是想来找你一起去便利店买水,刚打完球,应该很渴吧。” 路窦每天运动量大到令人发指,体质不知比雪郁强多少倍,这点间根本是毛毛细雨,他没理会后半句,仍看着雪郁眼,问道:“没事?” 雪郁看不到自己脸,没懂他指是什么,懵懂摇了下头,重把话题叉到正轨:“我们一起去买水好不好?” 见雪郁声音正常,表正常,意识到可能是运动带来红后,路窦直起身,脸又臭起来,冷声道:“你买水还要人陪吗,多大了。” 路窦平对他态度也不会坏成这样,大概是在食堂遗留问题,雪郁早上吃完饭教室是想找路窦解释,但不知道为什么,路窦比在食堂看起来还生气。 他就想等路窦自己冷静冷静再。 雪郁抿抿唇,低着净净脸,细声道:“路窦,你是不是为我在和方识许聊天?” “没有,”路窦蓦地绷住下颌,表很差:“你和他聊天,怎么聊、聊多久,都好像和我没关系吧,没必要和我。” 雪郁松了口气,似是胸口一块大石头落下了,轻软地:“你没误会就好,但我还是想和你明,那天要追方识许是气话,我只会追你。” 他在心里心虚地补充,至少在攻略值刷满前是这样。 “还有我刚转过来,班上人,我只有你联系方式。”换句话,他没加方识许。 运动完气喘不止,每句话都要停一下小土包是在很认和他解释,声音软软,睫毛细长,透过间隙能看到张合深红嘴巴。 路窦喉头慢慢滚了下,一早躁郁噼里啪啦炸没了影,但另一种怪绪又升了上来,雪郁这番话,弄得他心眼很小,好像在争风吃醋一样。 他是被追那个,有什么好争风。 路窦眼皮掀起,声音混在喉底,沙哑地发出个音节:“……嗯。” 男生嗯完,在墙角拎起一把伞,转身朝体育馆外走,雪郁见状,眼睛微微睁圆,跟着走了两步,紧张地问:“你要去哪里呀?” 路窦余光扫了眼旁边雪郁,手指紧了紧,青筋随之浮起,他随口拒绝了几个人打球邀请,对雪郁道。 “买水。” 雪郁怔了怔,过了会儿点了下头,脸颊浮着青涩红,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很乖。 而此刻,在他们背后。 高强度运动后几欲脱水几个生,挨挤着坐在绿皮软垫上,坐在角落不知是生还是老师,濡湿头发扒拉到后,目光焦点落在路窦身上,闪着恨不得吞皮吃肉狠毒。 好碍眼。 每天凑在旁边,雪郁都要沾上那股臭味了。 再等几天。 等他把事办完,就会把路窦杀掉。 到雪郁只会对他,对他软乎乎话,还会抱着腿根朝他掰开,把他送进去每天每夜吃着。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89节 第73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1)都由他…… 体育课有十分钟下了, 便利店下有不少人在躲雨。 雪郁捧着瓶热饮,不似别人仰头喝,而是小心含住长管慢慢吸吮,模样温吞安静。 在他旁边站着的几个男生装模作样打闹了会, 不知是谁起头, 视线忽然转到了小土包身上, 看着他抿住吸管的红艳嘴巴,也没多熟, 没头没脑地问起了问题。 问他的手有没有锄过地, 家里都种了什么田。 雪郁退缩地抖了下手指,明显是为陌生人搭话紧张了,他一愣,忙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打补丁:“别误会,我是好奇, 毕竟少去乡下。” 但解释了也没好到哪去, 仍是莫其妙。 种父母在小地方熬出了头,麻雀变凤凰,从而得以在温市上高中的学生不少, 可他好像唯独对雪郁感兴趣,也只对他格外关注似的。 而雪郁也纯善, 警惕心来得快,去得更快, 睫毛缓慢地颤了下,别人怎么问, 他怎么答。 “没有,我不会,都是爷爷在锄……” “种的粮田, 小麦和玉米……” 路窦离得近,哪怕不听,也全程听进了耳朵,俗语说泥人都有三分火气,这小土包比不上泥人,被人拉着来来回回问些芝麻大点的事也不生气。 他忍了会,指骨越绷越紧,不受控地捉住了雪郁的手腕:“别人问你户口你是不是也要全说。” 见雪郁眨巴着一双眼看过来,路窦蓦地松开截香腻的腕子,喉结动了下,状似平常道。 “走了。” 男生手劲是不自知的大,尽管已经刻意收了几分,腕子是一阵酸麻,雪郁扫了下片红,小步跟上男生,低低地软声说:“路窦,以后摸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小点力?我会听你话的。” 掌心里的水瓶陡然被捏陷下去,路窦心脏过速地跳了两下,竭力控制表自然,哑声纠正:“……是抓。” 小土包没有按部班地受过育,不仅多东西没见过、没听过,总爱在一些用词的小细节上引人误会。 雪郁迟疑点了下头,脸上的绪生动,茫然不解,似乎不明白两者有什么区别,不过他没多问,抿净唇瓣上的水,避过地面的坑洼,小声说:“我今天下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饭了,要去见个朋友。” “朋友?” “嗯。” 交了什么朋友,重要到饭都不吃。 路窦嘴角压平:“不用什么事都和我说。” “我和你吃饭,单纯是为我也有吃饭的需求,碰巧顺路,一起去而已,你现在也学会怎么用饭卡了,以后可以自己一个人去。” 每一句都是在划清界限,无又冷漠。 雪郁脑袋低了下去,芍白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被伤到的难过和沮丧,只他没来得及说什么,听到一句前面语意完全不同的话。 “朋友是男的?” 雪郁怔愣,仰头看着脸色和声音一样生硬的路窦,两瓣嘴巴紧贴着磨了磨,谨慎小心地回答:“嗯,是男的。” 除了在关系上做了模糊处理,这句倒是没撒谎,徐警官确实是男性。 路窦:“哦。” 男生眸光漆黑,胸腔里像是埋了一根点不着的炮仗,占着地方,膈得慌,他喝完所剩不多的水,空瓶扔进垃圾桶,在回到室前,都没出声。 “?”又怎么了。 雪郁头一次觉得高中生的心思好难懂,他在某些方面精明得,知道能找谁撒气,不出缘故,抿抿唇,倒打一耙地埋怨起系统:“……你怎么只会在一边看着啊,什么忙都帮不上。” 系统:【……】 他对性的雪郁向来没有办,只能受下气,出主意道:【你叫他一句好听的哄一哄?】 “好听的?”雪郁坐到位子上,见路窦刻意回避视线,有点烦地咬了咬嘴里靠近下唇的肉,他从桌兜拿出第四节 课要用的书,问道:“怎么样说得上是好听。” 【视况而定,根据资料库的数据显示,百分之八十感深的男女朋友,女朋友在犯错后,抱着男友亲一口并叫声老公,能摆平大多数争执。】 雪郁耳尖涨红,被自然而然放在女朋友的位置上,气得笔都拿不稳,引得方识许侧目看了他一眼,他没注意到,声音颤巍巍地和系统道:“你举的例子能不能正经点。” 怎么和恶灵一个样…… 雪郁面红耳赤地在本子上做笔记。 虽说抗拒,但怎么说也是种办,如果有用,以后也能一劳永逸。 于是下了第四节 课,雪郁从便利店买了点吃的回了宿舍,拿出手机准备路窦发消息。 系统没怎么地出声制止:【其实也不用非得叫,有别的办……】 一句话卡在最后没说完,他看见。 虽然脸长得比高中生纯,但实际已经二十岁,嘴巴被好几个野男人从里到外嗦弄过,熟到碰一下都可能大发水的雪郁,颤颤揪着衣角,放软语气,小声地开口。 “路、哥哥,你有空吗?” 明明年龄要大一些,叫起来却毫无违和。 系统说不出什么感觉地,忽然顿了一下。 路窦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刚从楼下回到宿舍,他眼皮散漫掀起,衣服拢着并不单薄的肩背,个头是放到体育队也极为亮眼的,手背一根根筋脉张力澎湃。 他顶了下口腔壁,拿出手机,不耐烦的表在看到联系人后收了回去。 雪郁平时通常都是他发文字消息,这次却发了一条两秒的语音过来,心古怪下,路窦毫无防备地点开。 下一秒,在听到声“哥哥”后及时掐掉。 但听到的不止他一个,宿舍内,微敛眸看书的方识许,只冷白色、赏心悦目的手停止了写字,似是转头往他这边看了眼,可能两秒没到,又重新看起书。 路窦耳边仍环绕着甜甜软软、糊了蜜汁似的声音,喉头干着,生出一股迅速蔓延开的涩意,条消息呈在屏幕上,他点开听第二次的勇气也没有。 …… 雪郁没收到路窦的回复,听到外面突然爆发的骚乱。 动静是从水房传出来的,雪郁到达水房时,看到乱成一锅粥的学生,脸色一个比一个惨白,相比下,一旁的墙皮都稍显逊色。 他的目光统一聚集到相同的地方。 实心墙相靠的,学校专用的工程开水器。 水箱的盖子被放到洗手池上,宿管身份的周生站在箱前,表是周围唯一一个冷静平淡的,他袖口挽起,正用漏筛一块一块的,从箱里捞起滚烂的肉块。 从惊惧的吸气声、以及奇异的纹路可知,大概不是牲畜的肉。 门口警察例行走流程,他面前的学生配合地在接受调查,但由于过度恐慌,语句混乱,有时要搭配一些肢体动作。 “我体育课是第二节 ,老师让自由活动后,他说要去上厕所,我伞借他,然后在馆里等着,谁知道他下课了都没回来,我只能和别人共用伞。” “回到室我本来打算找他算账,但他不在,第三四节 课也逃了,班里人都知道他和我关系好,都来问我他的去向,我哪知道!他上厕所我又没跟着!” “我一肚子火,没有吃午饭的胃口,回来在床上躺了会儿,拿水杯去接水,当时没留意,回到宿舍才发现水有点红,找来宿管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结果打开看见……” 后面这学生的精神濒临奔溃,警察让他回房休息。 他前脚刚出水房,雪郁后脚跟上,拦住他,递上一瓶矿泉水,怕对方不敢喝,便抿唇说:“是干净的,我刚从便利店买的水。” 学生状态恍惚,看了他一瞬,疲倦地吐出口气,接过来道:“……谢谢。” 等他喝了口水润润嗓子,雪郁观察着他的神色,在摸出他尚有回答的精力后,挑拣着合适的话问:“可以问问,位同学是哪里人吗?” 位同学指的谁,不言而喻。 “哪里人?”他嗓子舒服了点,用掌心大力抹了脸:“这个我也不记得了,他不是温市本地人,初中在小县城上的,叫、叫……阳永县。” 和猜测吻合。 雪郁道了声谢,抿唇往宿舍走,他快些回去拿手机和徐警官对话。 水房在走廊的最左侧,而雪郁的宿舍在最右侧,这也意味着,他回宿舍要经过一长串的路程。 学生都聚在水房,每一间宿舍的门都大开着,里面的床、长桌、凳子,甚至阳台上滴水的衣服都能看到。 雪郁埋头走着,在走了大半截路后,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踢踹声,声音小,但在空旷的走廊里足以让他听清,他敢保证没有听错。 砰。 又是一声。 人的直觉来得稀奇古怪,在一刻,他停下,五指藕白的手抖着,轻轻推开右面虚掩的门。 紧接着。 瞳孔于看到门内的场景后,骤然收缩。 和晚看到的身影一样,覆裹在衣袖下的肌肉全然隆起,男人用手死死捂住地上学生的嘴,漠然地看着具躯体挣扎扭动,鼻涕眼泪争恐后流出。 听到门扭动,男人瞬间抬起一双阴鸷的眼睛,直盯上雪郁。 雪郁小脸变白,哆嗦地抖了下肩膀,发出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气音:“你……” 大多影视节中,杀人犯在有被发现的威胁时,通常会说,你敢出声我杀了他、杀了你。 等救兵来了,看到的是两具热着的尸体。 可男人却是立刻柔和了脸色,像见到妻子的丈夫,马上扑过去搂抱似的,但他见雪郁有要出门叫人的念头,便手里的刀搁到学生脖子上,无奈又纵容地,压低声音暗示道。 “你不会叫人的,对不对?” “……我不叫!”雪郁停住脚步,艰难吞咽了下,安抚般说:“你别杀他。” 男人乜着双微抖着的胳膊腿,目光上移,落定到神态可怜却强装镇定的小脸上,明知故问:“你不我杀他?” 雪郁抖着声说:“不。” 在正常况下会微微泛粉的脸,此刻退潮似的没了影,一绺绺睫毛和急促的呼吸一样,颤动频率快,害怕时的习惯从来没变,总是爱咬住自己嘴巴上的肉。 男人看着点咬出的糜红,捂住学生的手鼓起青筋,他没有像以前每次作案的爽利干脆,而是留在这里,声音嘶哑地谈条件:“你亲亲我。” 其实不像在谈条件,更像在讨要喜欢的食物。 雪郁一下愣住。 恐怕也没到,解救人质的条件会是这个。 警察应该在驱散学生了,走廊边传来了脚步声,用不了多久,会有人过来。 男人学生脖子上的刀贴近了些,无声地用动作催促,他低声问:“虽然和你待久一些,但现在不是时候,你考虑得怎么样?” 纸一样削薄的刀,横在人类脖颈最脆弱的咽喉处,深一点,会有血溢出来,雪郁被样的场景压迫得心脏揪起,握紧满是汗的手心,闷闷问道。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0节 “亲你,你可以不杀他了吗?” 人质的用途能骗取最大的利益。 像现在,他有了亲吻的机会。 虽然是为了别人,但没关系。 亲多久、亲的方式,都由他定,而为了人质安全,无论多过分都会被允许,恶灵怪异地扯起唇角,粗声笑了笑,他骗雪郁:“是的,亲爱的。” 亲他一下,可以考虑让这个人多活久一点。 一分钟? 应该够久了吧。 第74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2)接受良…… 嘴巴重还是人命重? 肯定是后者。 雪郁鼻音闷糊, 小腿肚打颤,蹲下凑男人面前时,香气拢聚在鼻尖,惹得男人握刀的手一顿。 “亲哪里?”雪郁没有主亲人的经历, 一开始扶住他的肩膀, 后来又改攥住衣领, 小作很多,能看出很紧张, 也有点不情愿。 毕竟印象中每一次亲吻带来的感觉都是负面的。 男人眼皮覆下, 看雪郁不自在地来去,跟鹌鹑似的,很想伸手捏一捏脸,但他忍住了:“嘴巴,很深。” 他着重强调了后面几个字, 似乎在说, 只有够深,这场关于人质的交换才作数。 雪郁:“……” 地的学生两眼翻白,已有了精神不振快晕厥的趋势, 所以雪郁听深不深这类不端正的话,也只能硬着皮回应:“可是戴着口罩。” 如果亲还很深, 那口罩必须脱下来,但与之而来的隐患是, 他会暴露。 男人也想了这层,神情阴郁, 介于犹豫和烦躁之间,直他想对策:“可以先欠着,我有空了晚会来宿舍找。” 至于人, 可以晚点再杀。 他利落地做了决定,手摊平面,重重往学生的后颈一切,那学生四肢痉挛几秒,脑袋随后歪斜,彻底了没有任何意识的软泥。 雪郁人都看傻,闷声闷气直咽口水,软绵绵的手心全是吓出来的汗。 “怎出这多汗?”男人腾出了手,想捏脸的想浮木一样浮心口,他轻捏了下雪郁的脸:“衣服穿的也不多。” 雪郁蜷起手指,不敢挑明自己怕他,撒谎道:“可能是气太热了。” 一听拙劣至极的谎,或许是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逼近,男人没有这个话题深挖。 他站起来,肩膀宽阔腰腹有,陡峭的山一样,领口隐约露出的肌群渍着微亮的汗,那只来作案的手,瘾地捏着雪郁的脸。 捏了一会儿,男人忽然开口:“以后离路窦远一点。” 雪郁被他捏得脸酸,陡然听熟悉的人名,下意识啊了声:“为?” 男人露出来的眼睛黑黢黢的,声音粗粝,一字一句带着磨剁肉末的狠意:“我很讨厌他。” “脾气坏,空有个子和气的单细胞生物,他有好?怕没人知道他有钱,捐楼盖房,差把学校买下来的货色,张扬高调,离了钱他都不是。” “每跟在他屁股后面图,图他的臭脸吗。” “……” 雪郁阖着嘴巴,没胆子替明面的追求对象讨回公道,蔫耷脑听着,有时被逼着问听没听,“嗯、嗯”两声,说听了。 “我不是故意对凶。”恶灵看他又怂又怕,语气缓和道。 他只是烦雪郁软乎乎追别人的样子。 换了一边脸捏,他压着声说:“听话点,我也会听的……” “想带我回坟包村,我在温市办完事,随时能和回去。” 雪郁低,左耳听着从右耳出,心里想着别的事,恶灵知道路窦,还对他追路窦的事知根知底,会不会是班的人? 没他深想,有一股外推了下门,发出的声响打断了恶灵的话。 恶灵打晕学生后锁了门,推门的学生打不开,嘴里念叨着奇怪,不明白出去一趟,门怎锁了。 男人没被影响,指尖一拨弄,把雪郁微偏的湿糊小脸转了过来,略急呼吸混合着过快心跳,导致他嗓音沉哑:“听我说了没?” 雪郁敷衍点:“听了……” 男人这才满意,收回了那只肆意搓捏的手,他阴恻恻睨了眼拍的门,转步走阳台。 阳台边焊着直达楼底的落水管,想从这层楼滑下去,必须肢体量协调强大,还有一定的应对突发状况的能。 而拥有数次借管道潜逃的恶灵,根本连做心理建设的必都没有,发糙的指腹拢管道,肌肉雄厚的腰胯辅助使,男人顺着滑了下去。 耳边是呼啸的、剜肉一样的风,男人往抬了下眼,看见身段和长相都一绝的小土包咬着嘴肉,扶住栏杆,满脸抓不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逃跑的焦急。 可爱了。 转眼落了地,男人甚至没去拍身的灰,手指微微分开,铺平在鼻下,捏过雪郁的手指还有味道,他轻嗅了嗅,忍不住喃喃道。 “好香。”连他的衣领现在都是香的。 雪郁身每一处都勾着他。 刚才蹲着问他亲哪里的时候,他差点想不管不顾凑去嗦软那张嘴巴。 …… 雪郁开了门。 外面的学生看见他,惊讶地瞪大眼睛,尤其是看地昏迷的舍友后,那惊讶更甚,甚至还掺了一丝怀疑。 雪郁掐住手指,抿唇道:“不是我弄晕的,刚才我路过的时候看见他被人捂住嘴巴挣扎,想叫人的,但被拖了进去,那男的把他打晕后,不知道收了短信,突然走了。” “我现在去找警察,麻烦把他送去医务室,可以吗?” 一套说辞真假参半。 雪郁本来还担心对方不相信,不曾想对方下打量了下他的手和脚,接受良好地信了,转身进去抗起晕倒的舍友。 雪郁:“……” 水房门口还有警察逗留,雪郁脸白手抖地走了两步,楼梯口蓦地来一个高大男生,眉眼像是翻滚着一盘墨,喉压抑着滑,走路迈幅很大。 那干架一样的气势,吓得雪郁赶紧贴住了墙,可路窦还是看见了他,直直朝他走过来,生得有劲宽大的手扣住他的手腕,皱着眉问:“去过水房了?” “……嗯。”雪郁把自己的掌心掐出白印,一声回应湿闷低软。 宿舍楼里信息流通迅速,路窦不自己关注,学生被分尸塞进开水器水箱的事,传得人尽皆知。 他一个生活在温市听多了异闻怪事的人,都觉得这事说得丧心病狂,不敢想雪郁这样胆子小的亲眼见会是样。 路窦见小土包鼻尖红红,抓住衣角的细伶手指打着颤,像是被吓狠了,一侧眉峰微抬,忘了两人的身份关系没那个份,开口便哑声教训道。 “看有警察在,不会躲远点吗,凑去看。” 雪郁更蔫了,抿着不点而红的一点嘴巴,说话十足小声:“我看他们都在看,以为出了事才过去的,以后不会了……” 在路窦这里,对一样东西的新鲜感过得很快,第一次顶的东西,第二次不一定好使了,可他见小土包重复一次的套路,有意无意扮得很可怜时,声音还是低下来。 他僵着嗓子说:“吃过饭没。” “吃过了,”雪郁只吃了点面包,但饱腹感很强,他看了眼稀稀拉拉回宿舍的学生,扇着睫毛悄声问:“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路窦原本是光明正大来的,被雪郁这一丁点大的声音衬得像来做坏事一样。 他后知后觉想起被暂时遗忘的事,心跳模糊了一下,欲盖弥彰地看向别处,生硬道:“没,顺便而已,问我有空没空是做。” 雪郁老早把那声哥哥抛了九霄云外,被提起还茫然地眨了眨眼,还是系统提醒了下,他才回忆起来,随便说了个借口:“的伞我忘记还了,我现在去拿给。” 路窦怔了下:“……行。” 这是路窦第二次进小土包的宿舍,还是那个样子,和大多不爱干净又邋遢的男生不同,小土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每样东西也摆放在合适的位置。 不管,都和普通男生不一样。 雪郁急着和徐警官交换线索,想快点把伞还了让路窦回去,但在他进了宿舍,打开阳台门拿出伞时,身后模样俊秀不驯的男生,忽然开口道。 “不然,我搬宿舍。” 雪郁:“??” 雪郁傻了会儿,低搅住自己的手指,很羞怯雀跃似的,说出的话却是在暗戳戳拒绝:“我没关系的,不担心我,而且换宿舍还和老师申请,很麻烦……” 他是害怕,但他更习惯一个人住。 路窦啧了声,眼皮微压出深痕,声音沙沉道:“和班长申请也一样,批个条行。” “班长?”雪郁愣愣地问。 五分钟后。 地东一只袜子、西一条裤子,混满男性气味的宿舍里,雪郁为难地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也不敢看里面赤着身的男生,眼睛水漾漾的,小脸渗着肉眼可见的红意。 “谁啊……操,小土包?” 那两男生撑起身搓了下眼,确认那胳膊腿过分白净的人是小土包后,表情倏地异样起来,下一刻,他们被蒙扔了件衣服。 路窦冷声说:“把衣服穿。” 闻言,两男生没犹豫,手忙脚乱地往身套衣服,又把自己乱丢的裤子捡了回来。 说实话,他们都是男生,是没必遮遮掩掩的同性,露膀子露膀子了,可对象换做雪郁,又不太一样。 好像不太想在他面前留下不修边幅的印象似的。 地面腾出了地方,雪郁磨磨蹭蹭走进来,刚抬起,和浴室里出来的人对了视线……他的同桌,方识许。 方识许是那种不太有侵略性的长相,端方有礼,眉目雅致,状似很温和,其实细究起来,脾性不见得比路窦好相处多少。 雪郁和他对视了几秒,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嘴巴一抿,表情露出一点点困窘。 方识许收回视线,都没问,走回了自己桌前,路窦和他说了些,他一顿,半晌拿出一张纸写下了几行字。 应该是得批准了,路窦拿着那张纸,眼神示意雪郁过来,雪郁也很听话,慢吞吞走他跟前。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1节 然而下一秒,雪郁跟小媳妇似的被求抱住路窦的枕,男生身宽肩阔,的枕也有他半个大,他老老实实抱着,却抿嘴巴在心里抱怨道。 本来是路窦非搬去他宿舍的,怎还让他拿枕啊…… 抱怨归抱怨,路窦覆眼问他抱不抱得时,他还仰起装轻松,小声地说:“只是枕而已,抱得的。” “嗯,”路窦见小土包乖乖抱着他的私人品,颌下软骨突起的地方,无端了下,他顶了顶牙,声音含混道:“走吧。” 男生拎着被褥,左手拎着书,一段段指节格外修长,黛青血管清晰可见。 回宿舍后,雪郁眼巴巴看着路窦铺床,他还在旁边站着,路窦铺好了,把枕递过去。 雪郁低看着脚尖,愁眉不展地和系统咕哝道:“我的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系统:【……】 路窦住进来了不能每晚翘着脚看书了是吧。 …… 下午还有课,中午经此一事,午休时间全耗没了。 雪郁趁下课的那十分钟,去保安亭拿了新手机,而温市高中剩下的两三个阳永县的学生,被警方密切保护了起来。 不幸遇害学生的讯没有声张,可以说在能给社会一个交代之前,这事会一直瞒着,因为舆论和压迫叠加,会使本严峻的事态,变得更加如履薄冰。 雪郁一下来三餐都几乎和路窦在一起,这回连晚都住在一个宿舍了,他不太习惯,路窦也不习惯,回宿舍时,直熄灯前两人都相顾无言。 雪郁原先在下铺,路窦来了他被迫搬了铺,他窝在被窝里,四肢都捂热了也不敢放出来凉快一下,咬着红彤彤的嘴巴,趴着刷手机。 路窦从浴室里出来,下意识朝面看了眼,见雪郁绵白小脸盈着亮光,立刻明白他还没睡觉,喉压了压,没忍住道:“眼睛不想了?都熄灯了还看。” 雪郁小声辩白:“没事的,已经年了,眼睛定型了……” “年了?”路窦在这几字咀嚼两秒,脸色微变,低声道:“最好别在网和乱七八糟的人聊。” 他不是没听过,从小地方来的,向往大城市的花红柳绿,都很懵懂,最容易被骗,网花季小男生被网友骗出去玩的破事还少吗。 “网没几个好人,如果不是封校,下一步会被骗出去回不来,是不怕继续聊。” 雪郁:“……” 他睡前会看一看新闻和底下网友的留言,也不知道路窦怎会扯这方面,雪郁扪了下枕芯,服软地说:“我没和别人聊,我只是玩了玩游戏,现在睡了。” 路窦顿了顿,模糊地嗯了声。 他俯身床,匀出手拉被子的一瞬,眼皮突地一跳,好像现在才察觉自己一的行为有多不可思议似的,从中午搬宿舍,现在管东管西。 他是会对喜欢自己的人特殊一点,宽容一点,但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他在追小土包。 路窦曲起手臂枕住,心想,这事过去,还是搬回去。 这个决定一生,他闻小土包身那阵香味浓郁了点,路窦睁开眼,见雪郁趴在床边,去够着东西,他皱眉:“在做?” 雪郁抿唇说:“我的衣服掉下去了……” 路窦:“……” 他捡起那件掉下来的外套,递了去,雪郁说了声谢谢,小土包拿回自己衣服安分多了,也不认床,躺了没多久便呼吸放轻。 路窦虽然也不认床,但不知怎,闻惯了臭汗味,在一股子香气里极难入眠,喉咙不住滚,翻来覆去半小时,才逐渐意识模糊。 大雨下了好几,阳台泥泞,整栋宿舍楼如泡在墨里,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阳台传来一声鞋底落地的细响,混在雨声里,不太明显。 最近那帮警察加强了巡控,男人本来该躲几避避风的,可想雪郁欠他的一个吻,迫不及待来了,雪郁那听话,应该在乖乖着他吧。 他会很轻,抱着雪郁不让他受累,只张着嘴好了。 他虽然没经验,但也不会弄疼雪郁,最多会含着嘴巴进去深一点,雪郁一叫疼他停下来,让雪郁喘喘再继续,他知道雪郁有多娇,所以会踩着底线来。 直最后实在脱水不行,再停止。 男人越想呼吸越急,最后,逐渐失去了耐性。 他朝下床靠近,鼻息沉促湿冷,像往常一样微微俯了俯半身,一声嘶哑的雪郁还没叫出来,便猛然看一具比雪郁不知道大多少圈的躯体。 恶灵:“???” 第75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3)听到了…… 雪郁呢? 怎变成了路窦?? 由于视觉冲击太强, 男人反应了好一会,才认出那是谁。 顿时心如火烧,目光毒得像是要把人的骨髓挖出来,他一字一顿地叫, 每个字眼都仿佛是从喉咙底生拉硬拽出来的:“路、窦。” 路窦本身就觉浅, 听到这一声, 眼皮立刻掀起。 紧接着他就看到床前站着一个人:“?” 大概了五六秒,路窦翻身起来, 见鬼一样骂了句脏话:“……你谁?” 冒雨上来的男人浑身泛着潮气, 因管道滑湿阻力加大,他用力的臂仍鼓胀着,关节泛青,浑似地府的鬼,他盯着路窦, 劈头盖脸问:“你怎躺别人床上?你把雪郁怎了?” “我能把他怎?” 路窦莫名其妙, 但似乎顾及什,说话声音轻,他扫了眼锁住的, 又往开着一条缝的阳台看了看,太阳穴抽了下:“你翻阳台上来的?” 男人有回他, 看他低声屏息不敢大喘气似的,似有所觉朝上铺看去。 缩被子里的人安然地闭着眼, 是他真要找的人。 雪郁指尖尖抓着被角,脸颊溢红, 露出来的和脚白了头,像是一池白浆,嘴巴小小张开, 呼出令人酥麻的热气,整个人都香香的。 极短的时里,男人捋顺了情况,胸口腾腾冒火,可压低了嗓音:“路窦,你要不要脸?成天跟着雪郁不算完,还搬到他宿舍,不觉得自变态吗。” 路窦冷冷一哂:“哦,你大半夜翻别人阳台不变态。” 路窦长这大,头一回被人摁变态标签,气得笑了,不等他回,又说:“我变态?你要不要出去敲锣打鼓问问,到底是我变态还是你半夜爬阳台变态?” “还戴着口罩,是不是道自见不得人。” 归功于家境,路窦身边总不缺人献殷勤,类似一窝蜜,不用招,都有一堆蜂围着他绕,所以他认识的人算是比较多,但眼前这个,他一点辨别不出来。 不方显然他熟悉。 会是谁?小土包的追求者? 狂热到晚上爬阳台了? 路窦抓了下微乱的头发,眼皮深皱,嗓音含着被吵醒的疲倦和烦躁,他冷嗖嗖看着男人,威胁说:“我看你是想背处分了。” 偷闯他人宿舍,事态不小,如果校追究,生到毕业前档案上都会存一个警戒的处分。 可男人露出慌惧的神色,甚至不当回事,他看了眼雪郁,火山口又咕噜噜沸开,答非所问道:“你搬就搬,已经够恶心了,爬上爬下那累,你还非要让他睡上床?” 先是变态,后是恶心。 路窦:“?” 咬牙磨了磨,路窦忍耐地说:“爬两三个台阶,能累着他?” 男人递来一个奇怪的眼神:“他又不是你。” 路窦深呼吸几次,这回确定变态是小土包的追求者了。 已经是凌晨,无论变态来的目的是什,路窦不打算继续这场闹剧,他表情比雪郁见的哪一次都要臭,但自始至终低着声道:“你是自走,还是我出去叫人来?” 男人意味深重地看了他一会,尤嫌他碍事一样,声音森冷:“我不想和你多待。” “那还不走。” 独处时被压榨,恶灵眼神阴晦至极,杀人的念头胸口发酵,比任何时候都强烈,他摩挲了下兜里的携刀具,浊浊地晕出一口气。 现还不行,一帮警察四处搜查,不能节外生枝。 男人极缓慢地拿起雨衣,覆宽阔背上,伸穿好后,驾轻就熟顺着落水管潜逃,暴雨和夜色加持,他的身影难被看到。 得天独厚的天气条件,加上恶灵一次次破坏监控。 导致此之前,警方的搜寻任务迟迟有进展。 他背后,路窦全程看着他怎拢住管道、怎四肢借力往下爬,皱起的眉头紧得骇人,他握住指,骨节被捏得嘎嘎响了两下。 真是活久了,什都能看到。 这熟练,应该来不止一次吧? …… 翌是周末。 雪郁有定闹钟,睡到了自然醒,他睡饱了,但还有点不想起,了好久才窝被子里直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紧抿嘴巴里溢出细碎的嗯声。 下铺的大男生分开双腿坐着刷机,听到那放松的嗯嗯声,脸色怪异了一秒,他摁下眼皮,僵硬地把目光拉回机屏幕上。 指滑动几下屏幕,他就看到一团白跪床边,扶着护栏,那两条粉粉润润的脚晃了下来,路窦目光怔了怔,如鲠了块刺喉头。 愣神这两秒,小土包已经下了两层台阶,下最后一层时,那只穿着袜子的脚踩稳,踩到了他的腿上,长裤立刻被踩出几道皱褶,路窦神经一跳,沙哑出声:“……有人。” 还打盹的雪郁腿都抖了下,飞速收回来,噔噔下地。 “不起,”雪郁踩上拖鞋,第一句就是道歉,他小心抬起眼问:“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有有踩疼啊?” “……。”那点重量,谈不上疼不疼的。 雪郁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又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慢吞吞走进浴室,出来时那张布满血气的脸沾了点水痕,嘴巴红色嫣深,路窦看了会,忽然道:“昨天晚上有人来。” 有人来? 雪郁脑子清明了点,心想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路窦才会这干坐着等他,而有自先走,他做出疑惑表情,小声问:“是谁……” 一个上扬的“啊”字还说出口,雪郁猛然想到,昨天晚上是锁着的,那个时几层楼的生都休息,有谁会大半夜来? 除了恶灵,有别人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2节 路窦看他眼睛睁圆,心中有了数,烦躁地转了转机:“看来你是道。” 这时候装傻充愣晚了。 雪郁懊悔抿唇,迎着审视目光含糊不清地解释:“他来一次,应该是来偷东的,但他保证以后不会再来了,我想到他说话不算数……他、有有说什?” 因为要隐瞒恶灵的身份,找的借口根本站不住脚。 谁偷东会逮着一家偷? 路窦眼里,他就像是给自的追求者打掩护。 路窦摁灭机,胸腔里有一颗酸涩青枣翻来覆去似的,怪声道:“能说什?就说喜欢你,想抱你,情侣会做的事他都想你做。” 几句话不能说是添油加醋了,完全是胡编乱造,毕竟昨晚,那变态除了和他阴阳怪气,都来得及和雪郁说什。 “是吗……” 雪郁有点不信,但恶灵总说不着调的话,他拿不准是不是真这说了,紧张地舔了下唇,见男生忽而站起朝外走,他忙问:“你去哪里?” 路窦抓着机的右屈紧,意味不明道:“我去问宿管要灭虫剂,最近有苍蝇,太影响睡眠。” 雪郁:“……” 他仰起绵软的脸,想多制造相处机会一样,鼓起勇气般软软问:“你是不是要去体育馆打球呀,我吃个早饭再去找你好不好?我可以帮你拿着衣服的。” 男生停了下,模糊说:“随。” 周末大多数生都补觉,食堂和体育馆人不多,雪郁刚打完饭,就收到徐警官的消息,他翻了下,上面有几张图,大致是说dna比结果失败了。 因为早有预,当结果与之相符时,失望大打折扣。 雪郁回复道了,想了想,又后面加了句:徐警官,昨天商量的事暂时不用了。 鉴于恶灵总来雪郁宿舍,徐警官原本想他宿舍里,安排几个人住进去的,但雪郁想,恶灵道路窦搬进他宿舍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路窦不仅拳击,几年专业格斗,恶灵如果不想和他打斗的程中暴露身份,就不会傻到再来。 所以暂时不用他这里浪费紧缺的警力。 现这所校里最忙的是警方,雪郁不指望能立刻收到徐警官的回复,他把餐盘放到回收处,去了体育馆。 体育馆里已经开始了几场球局,篮球弹落、鞋板擦地的声音绵绵不绝,于理来说应该热闹的,可雪郁一进来,无端端地,觉心里直发毛。 ……穿太少了?雪郁抿唇想道。 一楼找见路窦,雪郁把伞放到储物桌,准备上二楼。 就此时,一只有力的臂猝然出现,雪郁明白了那股不安的来由。 苍白五指死死覆住他的下半张脸,雪郁脚步踉跄,被强硬又轻柔地带进了安全通道,他的心跳杂乱无章,挣扎着伸向嘴巴的,洇出了凉浸浸的汗意。 如果有人进来,就能看到一个阔挺的背部,相比起来,他钳制着的人,实是太孱弱、太软小了。 雪郁被捂得不住仰头,甚至彻底消到底发生了什,他的后上方,忽然传来一道淬着毒似的声音。 “不是说听到了吗。” 雪郁眼眶溢开红意,睫毛随着呼吸颤了几下,他想转头,可惜被大力箍住,只能扒拉着嘴巴上的那只唔唔两声,说:什? “不是说听到了吗。” 那人又重复了遍,这次语气有点怪。 “我昨天说要离路窦远点,你当时乖地说听到了。” 捂住嘴的拢紧,背后的声音哀怨责怪:“但你是怎做的,你非但有远离他,还和他共处一室,你就那放心他,不怕他做什?那怎和我一起的时候,就那怕?” “雪郁,我有点生气了。” 第76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4)你更那…… 雪郁在这个姿势下,看不到后面男脸那妒夫样的酸。 他唔唔叫着,声音闷弱,听男后背泛起过电般的闷窒感,他抓住雪郁乱折腾的手,边摩挲边低声补充道:“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给雪郁喘息的时间,男继续出声,粗粝如沙的嗓音,破天荒显出新鲜的委屈来:“你总怕我,怎么不想想,我到底有有伤害过你?” “你真正该堤防的是那个变态,”贼喊捉贼般,他细数着路窦住起的危害:“温室每年平均发生三起入室强奸案,罪犯想方设法进入室内后,看到床睡着的主,通常不会顾及他们的愿。” “不管是敞开腿搞,是嗦烂嘴,处于弱势的受害者毫无回手之。” “路窦你同处室,他甚至不用花心思怎么撬锁,翻到铺就能对你做这些。” “你每晚都他待在起,就不怕下面会坏吗。” 男嗅着雪郁后颈那股混合着洗衣液味的香气,想到路窦能每天闻着睡,心口的酸水蔓出来,不自觉吐出饱含恶劣的句话,他眼睛微红,掌心的脸蛋捏高:“怕不怕?说话啊。” 雪郁:?你倒是让我说呀。 他推搡着男坚实的胳膊,某类迟钝却敏感的直觉,让他在这个时候,做出害怕点头的举动。 事实证明,这反应确实是男想要的,至少他闷住雪郁嘴巴的道松了点。 开始的酸怒使男面目轮廓深邃冷戾,这点戾气在风灌进他掌心,雪郁呼在他指缝里的湿濡吹存在感鲜明后,变荡然无存。 他忍住去嗅闻手的冲动,问:“你怕的话,为什么让他住进来?” 雪郁缩了下肩膀,后背向男胸膛贴近,以此解救出自己的嘴巴,他不敢回头,微垂着脑袋嗫声反驳道:“我有主动让他住进来……” “那是那个变态主动提出要搬到你宿舍的?”男僵直的唇角缓了缓,在他眼里,路窦确实会这么不要脸地赶着。 雪郁在心里默默想,其实论变态程度,是你更那个。 但他表现却是格外乖巧配合,根根黏合翘的睫毛颤了颤,微小的回应,像是絮团在男身挠了下:“……嗯。” 男几乎是毫无原则地,瞬间怨气撒到了路窦身,雪郁那么乖,那么有礼貌,那变态要是抱着耻心思强硬要求住进来,雪郁肯定拒绝不了。 “这个会用吗?”他便携刀具塞到雪郁手里,在此刻,真正表露出杀犯的征,话语内容极度匮乏性道德:“他要是对你做什么,刺在咽喉,能击毙命。” “但你气小,次能不够,以在腹部、心脏各来刀。” 雪郁连水果刀都很少拿,猝然碰到这不知杀过多少的凶器,五根手指都抖了抖,但在这种场合里,任不顺从都有能会触怒凶手,所以他再怕,也有撒开。 男说完盖下眼,见雪郁连着耳垂的那片绵白皮肤被他捂住淡红,有些不解地突然问:“我刚刚很用吗?” 雪郁抿唇,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话是这么说,不看正面表情,也能从那含着水汽似的声音中听出他在撒谎。 男自认为有用,但同种道放在不同身,感知到的也是不同的,而雪郁很好搞懂,不管是那皮肤反应,是低闷的回答,都在说他刚刚就是不舒服了。 “就不能说实话吗?”男见不雪郁这样受气,捏住他小半截手指,就教育起他来:“我弄疼你了,你怎么不咬我,不踢我?你那样乖乖的,我在气头,怎么看出来你难受。” 雪郁:“……” 捂住嘴巴让差点喘不过气,是他做的事,嫌别不挣扎不反抗,也是他在做的事。 雪郁无语下,干脆不吭声,木然地听男教训。 “下次你不高兴,就打我踹我,知道了吗?”男手心里是比他掌骨成比例小号的五指,滑软纤白,他紧紧捏着,像是想挤出捧蜜水出来。 “要使劲,打到我痛为止。” 他不忘补充,语气之认真,态度之坦然,连向来不怎么发表观点的系统都为之惊叹:【……m?】 雪郁:“?” 无论恶灵是不是真有受虐倾向,他确实是不敢打的,只能听听便过,雪郁微侧头,艰难抵抗后方沉甸甸、大型犬样压着他嗅闻的男,润红唇瓣被齿轻咬了下:“有有别的事?” “你晚从食堂回到宿舍,不要路窦说太多话。” 男对这方面的态度尤其强势,粗着的声音里掺着满溢而出的厌恶,如若路窦在他面前,不怀疑他会扑去啖其肉、食其骨。 他恨声道:“他无端端搬去你宿舍,肯定不怀好,我你说两句话都会变奇怪,他每天你待那么久,怎么能忍……你换沐浴露了?这款不太好,香调劣质浓,很臭,都快要盖住你的味道了。” 雪郁:“……” 系统听笑了,怪异地发出声:【哈哈。】 雪郁背着恶灵,脸露出忍无忍的表情,他绷着最后点耐心,小声说:“我是问,有有重要的事情。” 再说些有无、评价别用的沐浴露之类的,不如干脆点,直接他杀灭口。 “有。”男语气转,变哀怨:“你好像都忘了,你欠我个吻。” 聚攒起来的怒气,被根绵针尽数扎漏,雪郁本能抬起头,看楼道里下来,才尴尬说:“我记,但现在不行,会被看出来,而且你能保证,永远不对他们下手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雪郁不知道恶灵对他的殊基于什么,但他感觉出来,恶灵非常恨那几个学生,他有本事信心能劝服。 “先欠着,”果不其然,男话模糊过去了,他看着雪郁在衣服下的脊骨,忽然皱皱眉,问:“雪郁,你来体育馆干什么?” 雪郁是顿。 刚被迫听他严声编造路窦坏话,现在说要去找路窦,会吧。 雪郁敢说实话,脑袋低像是想遁地而逃,他看着地面,虚声道:“能干什么,去、打篮球啊……” 借口找不是很高明,从男陡然安静中以看出来,紧接着,就是段长达傻子都能看出不般的沉默。 雪郁:“?”你什么思。 “你喜欢锻炼也好,”男停了下,迅速整顿表情,接受了雪郁的说辞,他在雪郁后颈轻轻按了按,说:“不过不要离他们太近。” “好了,你去吧,不要回头。” “嗯……”雪郁身子僵硬,不敢过多小动作,像是温顺的羔羊般,在猎的注视下,步步缓慢地台阶。 到半:“咔哒。” 厚重大门重新阖起那瞬,雪郁转头从楼梯下来,他从安全通道出去,在奔跑声此起彼伏的球场环视圈,却是找到个相符恶灵的身影。 …… 随拼凑的球局有时间限制,路窦从开场到现在,不止次看向门口,而每收回次视线,神色都要黑点。 他的脸色好转,是在小土包进来后。 他的脸色变异样,是在小土包抱起件衣服放在腿后。 雪郁坐在长椅,膝盖并在起,那件沾染着他气息的外套,被折叠整齐放在了两条细腿构成的平面方,确保不会弄掉后,雪郁才手放到自己腿。 衣服被夹在白皙的手腿之间。 有截衣料甚至都堆叠到了肚子边。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3节 路窦眼好,看清二楚。 从那红扑扑的小脸移开视线,路窦掌着颗棕黑相间的篮球,心跳微快地想,衣服他昨天洗过了,应该不会有异味吧? 长相张扬夺目的男生,躲过个来拦截他的对手,来回跑了半个球场都平稳的体温,蹭蹭涨到个怖的地步。 像是被什么事刺激了样。 “你们打,我累了。”往常体能坚持打到其他干呕的男生,锋而烈的眉梢微抬,球传给离自己最近的队友后,这样说道。 队友:“?”你要不照照镜子,看看哪里像累的样子。 他这话明显是托辞,不识趣地挽留。 路窦来体育馆个小时,真正出汗是在最后分钟,背部浸出的汗洇湿短袖,勾勒出富有张的脊柱沟,他眼底漆黑片,走到雪郁面前,故问:“来多久了?” “多久。” 室内温度高,雪郁连手指尖都染粉,他拿起旁边的矿泉水瓶,乖巧递,双微仰的漂亮眼睛纯洁而勾:“你好像就打了会,不继续打了吗?” 路窦顿了顿才接过那瓶水,他的手天生宽大,加后天锻炼,指修长,覆到瓶身的几根白净手指时,自己也微愕了下。 碰到软的指腹,连着骨髓、神经起震颤,路窦立刻垂眼掩盖表情,声音沙哑地回道:“不打了,什么心情。” 雪郁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做出惜的样子:“我以为能多看会哥哥打球,毕竟打很厉害。” 眸光暗,路窦有因为他的夸赞露出该有的欣喜或是自满,而是寒声问:“谁学的。” “嗯?”雪郁长有杀伤,表达疑惑时,更是显脾性温良。 路窦重复道:“这称呼,谁学的?” 在手机有提出的疑问,被现在提了出来。 他太熟悉裴雪郁,最开始追他的手段老土有情趣,每次见他,都是迂腐单调的声喂,就差“我有目的”四个字挂在额头。 像哥哥这种,放在追求者被追求者之间,会让感情变微妙的称呼,不像是雪郁会叫出来的。 他想起雪郁前几天说要去见朋友,是那不知名朋友教的?是在网不三不四的聊天,学到的手段,借花献佛使在了他身? “谁学,”雪郁被他的神情吓到,或者说已经习惯了,懵懂轻软地说:“我只是觉叫名字太生疏了,想换个亲密点的。” 路窦拧开盖子,语气僵着道:“听不出亲密。” 却也有要雪郁别再叫的思。 雪郁等他喝完水,窝在自己腿许久的衣服举起来,顺手给回路窦。 路窦接回的瞬肩膀微顿。 手里攥着的棉质布料,香味丝丝缕缕钻进鼻腔,不用他刻凑近嗅闻,味道也极浓郁,掩盖了本属于他的气味,路窦语气莫名道:“……面都是你的味。” 雪郁浓浓长长的睫毛抖,表情适时流露出给带来麻烦的歉,他极小声、接近嗫嚅地说:“对不起……我想到这个,我回去会给你洗干净的。” “让你洗,我说下而已。”路窦略微弯下长颈,看不出勉强地衣服套。 在运动完后会持续出汗,般来说,会在原地休息段时间,等到心跳完全恢复正常才会穿衣服走出室外,路窦却是完全有休息的过程,好像再晚点衣服会被抢样。 雪郁欲言止,最后试探地说:“如果不打了的话,我们回去做作业吧?” 路窦斜睨他眼,跑步后带点哑的嗓音,低低“嗯”了声。 …… 封校了连校门都出不去的学生,周末被困在学校里,业余生活枯燥无味。 好在这两天有任亡的消息传出来,稍微抚慰了精神濒临奔溃线的众多学生们。 重点高中的作业不负众望,科赛科多,雪郁原本在小世界里,不会过多心学业,但过段时间的月考成绩极其重要,如果考好,他会掉到其他班。 届时就不好做任务了。 所以他除了早那会,天也怎么理路窦,窝在桌子做作业,过像个苦行僧。 而路窦整天里,不止次生出自己不如本作业的念头,他坐在床刷了会手机,终于忍不住臭着脸问:“做完了?” 雪郁对他声音敏感,下从书海里抬头,微茫然的眼里有种惊的漂亮:“有,有什么事吗?” “该吃饭了。”路窦中午说过的话,模样地重复了遍。 如果说今天雪郁过像个苦行僧,那路窦今天就过像个钟点工,每到饭点,都要叫遍雪郁,尽职尽责有酬劳。 雪郁书随便收拾了下,乖乖跟紧路窦。 在来往的食堂里,雪郁是负责占座位,他对着路窦,细细白白的手指,指了下麻辣烫的窗口,小脸扑粉地软声道:“我想吃那个,麻烦你了。” 路窦看他眼:“行。” 分钟后,雪郁看着盘熟悉的蔬菜大礼包:“……” 是这样。 这几天吃蔬菜吃他都要成蔬菜了,吃点麻辣烫为什么不行?雪郁很委屈,这点委屈让他肉眼见蔫巴下来。 直到回宿舍前,路窦似哄非哄的,给他买了瓶饮料喝,他才那么蔫。 晚饭吃晚,雪郁回到宿舍,做多久作业,就快到熄灯的时间。 路窦去浴室了,雪郁做完作业晕乎乎的,加惯性使然,坐在下铺床边就开始换睡觉的衣服,他弯着窄窄粉粉的段腰,手臂抻长去拉袜子的边缘。 路窦是在他脱光只脚时出来的,他眼看见自己床弯腰翘脚脱袜子的,手背青筋微起,嗓音如砂:“……床去换。” 这声宛如什么燃料,雪郁腾地站起来,抱着衣服小兔子似的跑床,小脸颜色深红,不是热的,也不是装害羞,是单纯尴尬到想了。 他声音急切地抓系统出来推锅:“你怎么不提醒我路窦快出来了?” 系统道:【有什么系?只是脱了袜子而已,你脱光了在他床,他只会更兴奋。】 雪郁:“……”你正常点,求求。 点准时熄灯,睡眠质量极好的雪郁今天翻滚了半个小时都睡着,做过物理题的脑子仍处于活跃状态,丝半点睡也无。 整栋宿舍楼鸦雀无声,世界只剩下被阳台门滤了层、微闷的暴雨声。 雪郁听到下床也有窸窣的身体翻转动静,识到路窦也清醒着。 正想要不要路窦搭句话,他突然听到声极难形容的闷响,持续了五六秒,因为宿舍紧挨右侧楼梯,雪郁猜测声音是从楼梯口发出来的。 而那层层递进的闷响……像有从楼梯滚了下来。 雪郁手指登时拢:“……路窦,你听到了吗?” “嗯,”下铺男生极快回应,路窦站起来,优越的身高让他不费就雪郁对视线,他压着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在这待着,别乱走。” 看到雪郁点头,路窦才走出宿舍。 雪郁在被窝里涔涔冒汗,仿佛被怪声吓到的小猫,要系统说说话才能安心:“大晚能在外面走动的,应该不会是学生吧?” 系统只回他:【不定。】 “是恶灵?”雪郁抓着被角,大半张脸都盖:“最近巡控这么严,他会顶风作案吗?” 系统:【都有能。】 雪郁那点初崭头角的害怕,硬生生被系统的敷衍话术弄影。 察觉到他生气,系统解释道:【我不能说太多。】 雪郁也想真系统计较,他沉默了片刻,识到路窦好像出去有点久了。 他从被窝里出来,挟着股闷出的热气,小心翼翼下到地面,同时打开手机电筒,照着走到门口。 打开虚掩的门,黑暗急急涌过来,伸到尽头的走廊,像条臃肿的蚯蚓,雪郁站在这里,仿佛有冰冷黏腻的粘液在皮肤滑。 出去是不出去? 雪郁在脑内天交战,最后想去楼梯查看情况的念头占了风,他怯怯踏出步,手电筒抬起,便直直撞堵肉墙:“……!” 魂都吓飞半,在下刻摁回躯壳,雪郁腿脚发软道:“是你?” 在他半步之遥,松松拎着手电筒,身形落拓颀长,眉眼如泼墨,气质如游蛇的男,明显是宿管周生。 不是牛鬼蛇神类,雪郁微松口气,仿佛是他就很安全了般,白着小脸弯腰去捡手机。 雪郁不会想到,在他前面直勾勾看他的男,脑子里想的不是为自己不小心吓到道歉,也不是问他这么晚了为什么不睡觉,而是盯着他弯垂的腰肢想。 柔韧性比般男生好,灵活到好像什么姿势都以做。 捡起手机后,雪郁抬眸看周生,像所有学生样,有着天然怕自己被扣分的恐惧,他声音小小闷闷地说:“我就是有点渴,想出去接水,现在不想了,你继续查寝吧。” 说着,他就像口中所言,失去对接水的兴趣,正要门,眉眼淡漠的周生忽然抵住他的门,平静问道:“记你要给我看看里面吗?” 雪郁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眉心蹙了蹙,有点奇怪,但是老实回答:“记……” 不顾场合时间合不合适,周生对他说:“就现在吧。” 雪郁:“?” 雪郁:“……” 急于知道路窦那边的情况,雪郁只能尽快支开周生,他抿抿唇,不情愿表现太明显,微侧过身让出条道:“……好。” 这个时候,雪郁想的很简单,以为周生是要看他的宿舍里面。 直到周生拉住他,微垂眼道:“衣服脱了才能看。” 第77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5)下得了…… 雪郁在侧时, 还在仔细回忆己宿舍里的情况。 譬如,有没有乱扔衣服…… 譬如,有没有摆放什么违规用品…… 杂七杂八什么在想,所当他拉住, 脑子还有点转过来, 体向仰下, 讷讷说:“看宿舍还要脱衣服?” 周生把手电筒往下压压,他看着雪郁, 眼睛如深积的潭水, 淡声。 “我从来没说过要看你宿舍。” 雪郁稀里糊涂:“那看什么?” 他没往其他方向想,毕竟周生长相和说属于端正庄重那类,和轻浮两个字八竿子扯到一起。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4节 加上他之前误会过周生恶灵,难免在愧疚的基础上,把周生往好的想。 可他没想到周生会反过来问他:“你觉得脱衣服能看什么?” 雪郁怔怔地微张开唇, 就见他封为好人的周生, 指尖隔着衣服点下他的某处,直白而粗俗地,做两个字的口型。 雪郁睫毛倏地翘起来。 周生看着他的脸, 仿佛怕他还明白似的,这次再含蓄做口型, 而直接出声:“我想看你的……” 赶在那个词出来前,雪郁抬起手捂住周生的嘴。 他耳朵尖尖涨出耻意的绯红, 胳膊小小抖着幅度,如果手电筒的光照照得再往上一点, 就能看到那双眸子里的可置信。 “你有病吗?”雪郁再摆好脸色,甚至怕宿管扣他分,脸上满灵动的羞恼:“我男的, 有什么好看的?” 雪郁会骂脏,也会报复人的招数,所他下大劲捂周生,为对周生口择言的警戒。 原计划等周生露出堪忍受的神情,他再松手的,但雪郁等又等,只等来掌心里的急促呼吸。 周生眼睛眯得细长,上半张脸的神态看起来,好像在闻他。 雪郁惊于周生的厚颜无耻,马上收回手,在他低头检查己手脏没脏时,周生微阖着眼,接他的:“为什么男的就能看?” 雪郁一双清亮眼睛浮出微恼,想有理有据告诉他能的原因,但张开嘴又找到词。 毕竟原主的人设喜欢男生的乡村土包子,在他的认知里,男的看男的完全奇怪。 雪郁手指抓紧,掐得掌心显出白也没知觉,反驳,干脆小声:“你己没有吗?看你己的。” “有,但你的和我一样。”周生面如淡水,像察觉到己的要求多恰当:“你那天说之会让我看,现在数?” 雪郁动忽略那句一样,恼得大脑发昏:“我那天怎么知你要看这个。而且我就看下你袋子里装的什么而已,你要早说有要求,我也会看。” 这跟看一眼小摊上的东西,就要摊主逼着收费有什么区别? 周生的面部表情很少有变化,从开始对到现在,一直一张冷淡脸,但雪郁就在他脸上看出遗憾来,他说:“所能看。” 雪郁噎噎,回也合适,回也合适,最:“……能。” 一开始和颜悦色,分配合的学生,在他暴露本性,再客客,隐忍抿着微湿水润的唇,细软声音带点抗拒。 而周生依旧平和,知难退:“脱衣服,只看一下呢?” 雪郁微垂的眼尾在听到他这一句变红,的:“我要关门。” 没有因为他的退步高兴,反而更火上浇油。 雪郁没想到周生仅像他想象正经,甚至放荡到家。 人可貌相,他算在周生上体会个彻彻底底。 就在他摸上门把,要把周生避之门外时,那声熟悉的闷响又传到耳边,骨碌碌、骨碌碌,人类骨骼压着皮肉一起滚过台阶造出的动静。 雪郁单薄的脊背一颤,眼里的恼火瞬间融成水,像吓到一般。 在没拉进小世界之前,雪郁就很胆小怕黑,向来参类似密室和鬼屋的活动,因为在封闭昏暗的空间里,最容易乱想和出事的。 而电影的杀人犯,也最喜欢挑这样的环境下手。 “你有没有听到?”害怕下,雪郁对周生那么敌对,表情又软乎下来。 周生抬高手电筒,往雪郁看向的地方照下,嗓音淡淡:“听到什么?刚刚只顾盯着你衣领看。” 雪郁纤粉的手指在空笔划,试图给他形容:“就,像有人从楼梯滚下来的声音,你没听到吗?刚刚响好几秒。” 多亏那声音太过恐怖,雪郁动屏蔽周生口堪入耳的内容。 手电筒照到的地方空荡一片,周生收回视线,一脸平静说声“没”。 可雪郁确实听到的,止他听到,路窦也听到,所才会出去,他很有分寸地戳戳周生的手背:“宿管,你去看一下。” 周生:“……” 一声又清又细的宿管,仿佛在让他履行义务,去看看楼梯口有没有危害学生安全的东西。 而让他冒险的人,则心安理得扒在门框,还在他看过来,又戳他一下,暗搓搓催促。 周生任由雪郁含着私仇般戳几下,两勺墨一样的眼专心致志看他,急忙问:“我去看完回来,就能看你的n……” 雪郁搭在门边的手,迅速覆到周生嘴上,哪怕一条走廊仅有他们两个人,他还像生怕谁听到似的,心跳速度飙升:“能能说那些!” 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的词闷在香软手心。 手大,堪堪盖住半张脸。 周生连眼皮没动,等雪郁己感觉到妥撤开手,他才似懂非懂,张开得由的薄唇问:“能说哪些?能看你的……” 还没落到腿边的手,又眼疾手快闷住他,雪郁微仰着雾眼,咬下嘴里糜红的肉,艰难开口:“周生,你故意我的吗?” 对一个年龄比他小好几岁的学生,也能下得口。 见把人惹急,周生伸手圈住雪郁的腕子,轻拉下来,出声:“没有,我现在去看。” 雪郁看他总算人模人样,并且再提该提的,紧蹙的眉松些。 周生看样子怕鬼,也怕黑,拎着手电如走到楼梯口,几分钟重返雪郁宿舍。 “什么没有,用想太多。”这句他的勘查结果。 雪郁将信将疑抿下唇。 如果的听岔,路窦怎么会去那么久? 他迟疑会,曲曲羸弱的手指,低声和周生说:“那应该我大惊小怪。” 周生垂眸看他:“嗯,早点睡。” 周生走,雪郁关上门,坐立安在宿舍里等路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第三次坐住想出去找人,只他还没付诸行动,路窦忽然从外面回来。 高大男生因为奔跑过,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腰腹上的衣服浸汗渍变得干湿交加,路窦调整呼吸,看向屋内的雪郁。 雪郁穿着毛茸茸的松软睡衣,抽张干净的纸就走上前,目露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啊?” …… 啪嗒,啪嗒。 几层楼里只有周生一个人在走动,他的五官泡在淡光里,显得有些妖异。 他一路往下,直至走到一楼。 宿管休息的地方在左边,周生却直直反其而行。 他掀开员工卫生间的帘子,目标性极强,往最一间走。 狭窄昏暗的厕所隔间里,着轻便黑衣的男人斜乜过来,他把指间的烟杵灭在隔板上,出声问:“怎么这么晚。” 周生直盯他,回答他的,平淡:“你今天动静太大,听到。” 男人在他的问责拧眉,眼窝里的瞳仁狠意毕现,哼:“那小崽子挺能反抗,费点劲才捅死,谁知绑他的时候没死透,己挣扎滚下楼。” “有人听到也没事,又没看见。” 周生认同他粗放的行事,浸在隐绰月光里的下颌锋利:“你该庆幸只有一个人听到,如果听到的整层楼的人,你为你能一挑百?” “行,我下次小心点。”男人听得说教,烦躁地搪塞一句,又问:“过你把己当宿管,怎么成天往上跑?” 周生阖起唇,像死人一样安静看他。 明显打算延展这个题的意思。 这样才常态,男人已经习惯,周生在他面前一向少,顶多在有事时,从哑巴晋升成奇迹般蹦出几句又哑巴的哑巴。 男人兴致缺缺,把手里装着淋漓血肉的裹尸袋递给他,声音裹挟着浓重困意:“你处理吧,我回寝。” 周生拿过裹尸袋,转离开卫生间。 他没回员工寝室,而出趟宿舍楼,知有意为之,他走的每一条路,巧妙避过一队又一队连夜巡逻的警察。 最的目的地一处小草丛,在他出现的刹那,一条油光水滑的黑狗跃出来。 周生半蹲而下,俯视的目光漠然冰冷,抚摸狗背的动却诡异的温柔。 他撑开裹尸袋。 黑狗呲着牙嗤嗤扑到袋子里啃食。 周生看几秒无人性的饿狗怎么吃肉的,面无表情回到宿舍楼。 他像往常一样用皂角反复洗手,直至洗到手背泛红,出现难忍的刺痛,周生才关掉水龙头躺上床,在掀起子时,他看见己手背,忽地一顿。 他想到雪郁。 仅想到,这一晚他还梦到。 梦到很小只、但触感很好的雪郁在和他说。 梦到雪郁捂住他的嘴巴。 梦到雪郁红脸瞪他。 还梦到他趴在雪郁肚皮上,嗦得啧啧响。 第78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6)冷面冷…… 午夜, 月亮悬在楼顶。 雪郁微咬着色泽鲜妍的唇,用纸巾帮男生擦脖颈上的汗,慢慢的带着点笨拙的讨好,不惹人讨厌, 绝不让自己的手指碰到他任寸皮肤。 路窦耳根不争气地麻软了下。 即使明白该保持边界感, 该严肃拒绝, 然后自己擦,他还是不做, 甚至把头倾下来了点。 不让雪郁吃力。 等雪郁擦完, 把纸团扔进垃圾桶,他干巴巴说:“我出去看的时候,楼梯口没有人,但我听见了脚步声,是从楼上传来的。” “脚步很急, 像是在跑, 我就追上去了,但没看到人。” 雪郁和路窦并排坐在下铺床边,两脚搭在起, 睫毛飘晃:“接下来呢?”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5节 路窦喉头微动,尽量不去思考雪郁为什喜欢这样坐, 他低看着自己交叉的手,五十汇报, 毫无隐瞒:“我为他上楼了,就又上了层, 不过还是没看到人。” “后我路跑上顶层,又下到层,都没有收获, 回来了。” 雪郁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拢了拢,小声说:“但是我后来听到过第二次个动静。” 第二次? 路窦摁了下指关节,皮微阖,是思考的状态,他想了半秒回道:“应该是我恰巧和他错过了,宿舍楼楼层,如果他当时在下面,我在上面,是听不到的。” 雪郁慢吞吞轻嗯了声,他把手放在两边床沿,腰窝微陷,撑起身往里坐了坐,因为专注其他事,就没注意到男生猛攥的长指:“你觉得是杀人犯吗?” 温市中有校规,决不允许学生熄灯后在跑动。 没封校前,有人轻视这条规矩,大晚上躲过宿管翻墙出去上网,后来被校领导当面呵斥,刚柔并济使了些足长记性的手段,就没人敢再犯。 但如果不是学生,可供怀疑的人选就没有几个了。 雪郁小脸湿白,显然是在怕。 路窦呼吸完全平稳下来,不过声音有点哑:“别想太多,三个阳永县的被警方安排到了别的地方睡,杀人犯找不到他们。” 话虽如此,但万恶灵打破了这个准则,杀人没有规律了呢? 雪郁细腻的颊边濡出湿意,平放在床单上的双手曲起,无端端弄皱了被子,他浑然不觉,软声说:“……嗯,希望是想多了。” 话题打上句号,气氛显得安静起来。 雪郁蜷了蜷手指略显局促,想起路窦回来没锁门,便站起朝门口走去。 他走后,路窦保持原姿势两秒,脖子微僵地转过去,在块皱陷的床单上看了看,后背又不舒服起来,麻麻的,电打样,这种感觉他从小没遇到过,不清楚是什。 最后归结于自己理洁癖又犯了。 他厌恶切直接的、间接的触碰。 前没严重,他舍友每天跑完圈出了身要命的臭汗,还大剌剌坐他床上时,他皱皱眉就当没看见,这次却不行。 路窦下颌冷硬,里酝酿着怎和雪郁说后不要坐他床,但他看见雪郁走回来,不是上床睡觉,而是去摆弄桌子上的手机,想好的说辞全变成了:“你还要玩手机?几点了,当自己不长身体了吗。” 雪郁:“……” 干嘛都操这个啊。 话出,路窦觉得自己不让他玩手机的理由很诡异,全身僵着,囫囵吞枣般,后个字赶前个字地模糊找补道:“我有亮光睡不着。” 雪郁表示理解地点头,因为到了生钟还没睡,把鼻息微微细细的,他温吞解释:“我不玩,我就是,关下手电筒。” 说完,他为表清白关了手机的亮光,宿舍全然昏暗下来,路窦半字不吭,跟被毒哑了似的。 雪郁摸黑找到台阶,小爬上去,触到枕头的刻手脚都软了。 睡着前,他隐约听到下床路窦的呼吸声不太对,沙沙的很嘶哑,他为是路窦跑累了,就没多管。 第二天睡醒,闹钟响了好几遍路窦都没起后,雪郁才觉他烧了,眉梢皱得死紧,身不好惹又不耐烦的躁冷气息,仿佛谁靠近都撂倒揍顿。 “你烧了,”雪郁摸了摸他的额头,被烫得睫毛瑟了下,细声说:“上午的课先别上了,我去给你请假。” 路窦到头不生病,可最近气温差太大,他又连续喝了几天冷饮,来来回回精力就被挖垮了。 男生撩起皮,没逞强,沉沉哑哑“嗯”了声。 雪郁穿好衣服下楼,先前给路窦抱枕头的次他记住了房间号,不怎费力就找到了方识许的宿舍。 为了不迟到,雪郁的闹钟定得很早,至于起得很早,他敲门是方识许开的,其他两个还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睡姿不雅,两条精悍的腿都从被角踹出来。 袜子和衣服依旧是哪里空就扔哪里。 雪郁小脸是晨起的扑红,睛里凝露似的,身干净的香,站在男性气味冲天的宿舍里,如同进了狼窝。 他还是不习惯乱烘烘的环境,打了下磕巴,才悠悠慢慢和方识许说明来意:“班长,路窦烧了,我想给他请个假。” 方识许在整理书,袖口挽起段,露出苍白修长的手臂,淡薄的皮隐隐可见血管,看人时,总将温柔、疏离两种特质杂糅得非常自然。 他敛眸道:“进来吧。” 雪郁踌躇了下,望见两人睡得死沉,才放下来跟在方识许后面。 谁知他还没走过第张床,滚烫的手便啪地扣住他。 雪郁吓得差点哼出来。 “小飞,我不去食堂了,困死,你帮我买瓶热豆浆,拿到教室,我到时给你转钱,跑腿费两毛。” 从被窝里掏出手的男生,像匹饥肠辘辘的狼,半睡半醒地提出要求,就等着对方答应就睡过去,可他等了许久,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身上的毛炸开了,粗声骂道:“行不行?老子跟你说话呢……” 没骂完他就登时顿。 圈住的手过分细了,没有糙硬的肌肉,又滑又软,抹了纯净的乳露样。 总不像他任个舍友的手。 男生握着手的肉四处捏了捏,上面捏下,左边摁下,还没摸出到底是谁,就听手的主人出软酥酥的抗拒声,把他魂都哼没了。 还为自己在做梦,继续往上捏,意欲捏到贴肋的最软处,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制住他的念头:“张臣,松手。” 要说班里人谁说的话有分量,除了路窦,就是班长。 而方识许的声线很好认,男生几乎是瞬间弹起,他睁开,就见床前的人软手软脚看着他,耳朵玉白,殷唇微抿,像被他怎了。 男生张皇瞪,宕机了好几秒,都没问雪郁怎在他们宿舍,开口就解释:“不是,我不是故意的,我还为是谁呢,想让他给我带早餐来着……” 雪郁站在儿,脸被无妄灾弄白,还要耳朵红红地谅解:“没事的。” 他嘴上说没事,实际还是很不适应,想快点离开这里。 雪郁仰起睛对上方识许,没说什催赶的话,方识许便顿了下,低头给他写请假条。 说来他没听方识许说过几次话,仅有的几次交流,都是在批条。 雪郁不免开始忧虑,后刷方识许的好感度不很难。 没等他衡量出路窦和方识许谁更不容易,他陡然听到后方爆出声:“……操!!” 雪郁魂俱颤,微微挺起点腰把自己缩成团,睫毛蒲扇样颤,过了几秒,惊诧地往后看去,他已经被这个男生吓两次了。 头如鸟窝的男生拿着手机,见雪郁被吓得不敢吭声,忙讪讪道:“对不起啊,群里说又死人了,有点惊讶,没控制住。” 雪郁脸上流露出丝惊色。 又死人了? 怎可,学生不是都被警方保护起来了吗? 雪郁开始站得远远的,这时候主动靠近,他站在床铺前,指了指男生的手机,急切又软乎地问:“让我看看可吗?” 小土包眶柔红,轻声细语,仿佛答应了做什都可般。 男生骨髓缝里冒出麻意,不由分说把手机递出去:“可,你看吧。” 雪郁道了声谢。 手机屏幕停留的页面是班级群,此刻上面刷屏得很快,每个人都在言,透露出的信息花缭乱。 雪郁往上翻了翻,目光停留在张图片上,是件湛蓝色的工作服,沾着凝固的机油,裤脚有几滴脏污,而在衣领口,有大片大片迸溅状的血液。 几十条消息都在说,这是死的衣服。 而雪郁的关注点是,这件衣服非常熟,他定在哪里见过。 ……对了。 是个维修工,天周生叫来帮他修洗衣机的维修工。 维修工被困在学校里,既不是学生,不是教职工,所被所有人忽略了,没人想到他竟然是阳永县的。 “批好了,”在雪郁魂不附体时,方识许把假条递过来,出声道:“拿给他就行。” 雪郁恍然回神,他面还手机,面收假条,匆匆道完谢要走。 但在他转身际,方识许摊开手掌,将握着的薄荷糖递送上前。 “这是?” 雪郁指尖往回缩了下,由于低头去看颗糖,长睫拢落,遮住了底昨晚睡眠不足轻浮出的淡青。 男生眉目俊雅,声音微磁,是和掌玩意完全不搭的长相和嗓音,他像是把多到不行的东西分出去了个,轻描淡写道:“吃颗,上课不困。” …… 雪郁讷讷拿着糖走出宿舍。 恐怕没想到方识许样冷面冷的人,观察力强,还给他这个。 他把糖放进口袋,攥着请假条上楼。 路窦还是平躺在床上。 雪郁半俯身,早给他跑上跑下鞍前马后,张脸惨兮兮的,脸颊红晕晕,额湿哒哒,匀了口气说:“假条开好了,但我没去过医务室,不知道去哪里开药。” 在股香气扑来前,路窦就睁开了,看小土包副仿佛被闷在被子里蹂.躏过的惨样,热的皮肤撩起了火,而小土包是为了他才变成这样的认知,更让他情难言喻。 路窦声音嘶哑:“不用药,我躺觉就好,你去上课吧。” 雪郁犹豫皱起眉,目光像是在看不服从医嘱的顽固病人:“但是……” 路窦打断他:“迟到被罚站,你站晕了,到时候我就多个陪我躺宿舍的伴。” 言尽于此,雪郁不好硬给他拿药,但他抿抿唇,觉得自己个不爱运动的人牺牲这多,路窦还又冷又拽没个好脸,任再好脾气,有点恼。 而他生气的方式,从来不是大吼大叫搞破坏,就尾搭,闷不吭声的。 不知怎,路窦竟然搞明白他的小情绪,停了下,硬邦邦说:“晚上你想吃什,都请你,行不行。” 雪郁勉强被哄好:“……嗯。” 他步三回头地出了宿舍。 教室里,方识许已经在座位上做起了卷子。 这位在原文中,凭人品和学识获得国家奖学金,轻松保送温大的主角受,未来是博士研究生,再后来是科研骨干,各项名衔加起来如过江鲫。 雪郁在他面前,总有种挥不去的,学渣对学神的崇感,他静悄悄坐回座位,拿出本书,看方识许写完道题的公式步骤,才小声叫道:“班长。” 方识许停下笔尖,温声:“嗯。” 雪郁摊开白生生的手掌,把颗棕色包装的长条暴露出来,他低着头,嘴巴张合不大,显得音量细如猫叫:“我有巧克力夹的,还你早上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6节 系统:【……】倒不用在这种事情上有来有回。 这早自习刚上,尽管雪郁把声音压得很低,周边仍有微讶异的视线传来,他快速收回手,含糊道:“你不喜欢吃的话,我后再还你别的。” “谢谢。”方识许拿过颗糖,淡静得仿佛这不是场幼稚的大型换糖现场。 雪郁热头热脸,尴尬得手握不住笔。 所幸这时教室前门打开了,江老师从面进来。 他眯看向黑板左下角:“裴雪郁,柏复,今天轮到你们值日了,先不用上早自习,教务处回来了新的练习册和资料,你们两个现在去搬下,不用等下课和他们挤。” 前排伏在桌面的个男生,被点到名后直起脊骨,他带着厚重的黑框镜,气质灰扑扑的、很不起,像活在土壤里的线虫。 雪郁感觉他的脸有几分熟,但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座椅刺啦往后挪了截,男生站了起来。 雪郁和他对上视线,看他唇角轻勾,怔,不确定有没有看错:“……好。” 和柏复同走出教室,雪郁看出他是个很内向的人,多次摸后脑推镜,掩盖紧张的情绪。 雪郁被他带得有点拘谨,舔舔湿软唇瓣,挖尽思想话题:“我刚来不认路,要麻烦你带我去了。” 柏复震,仿佛被委托了重任似的,再次托了下镜,神色羞惭道:“不麻烦,其实我个人搬,你可先回去。” 大多这种话都是假意客气,雪郁没有真情实感,摇了下头说不用。 走廊里空无人,偶尔听到念书声。 柏复在他推辞后便不再说话,雪郁想不到说的,埋着头看地,恨不得抠地遁逃。 就在此时,手机震动声救星般响起,雪郁忙手忙脚拿出来,激动到想给来信息的人转个大红包,是在他看到消息内容后,涌上来的喜色停。 [路窦:我在405寝室。] 文字下方跟着张现拍的图,从图上的品摆放来看,确实不像他的。 雪郁见柏复没注意他,低头打字:你怎去别人宿舍了?被现扣分的,而且你还着烧,怎到处跑? [路窦:没烧,装的。] 雪郁又是怔,很不理解般。 装的?为什装?不想上课?但他平时上课不怎听,去不去没差啊?况且烧怎装,今早摸他额头烫,总不生理反应都伪造……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边的男生不疾不徐回复。 [路窦:用热水袋捂的。] 雪郁沉默少许,好声好气问:你为什要装病,还跑去别人宿舍。 [路窦:昨晚我检查完楼层回来,听到对门有脚步,很近,就在门边,像有人刚进去,所有点怀疑,但有人在不好查,要想个留在宿舍楼,还不让人起疑的办。] 所装病留在宿舍楼,是想查对门宿舍?为什不提前告诉他?他要是知情,就不紧张,急着要去找医务室开药。 雪郁生出这个疑惑,这样问了。 [路窦:告诉你?我是怕别人不知道我是装的吗。] [路窦:胆子小,遇事抖睫毛,多说两句都要哭似的,搞得别人还要反过来安慰你。] 后面这句单指他。 天性张扬的男生,措辞不含蓄、内敛,就差开门布公说他顶不上用。 甚至恶劣地,谈不上好意地,预演起他的反应。 [路窦:要是让你事先知道,你去和方识许请假的时候怎?软着两个膝盖,句话顿两下,说‘我、我来给路窦请个假……’?] [路窦:不知道的为你是被我压榨欺负了,去求救的。] 雪郁:“……” 雪郁看到样东西,生出与相关的反应,总要慢上拍,所他还没感觉到耻恼、夸张,几条消息就唰唰撤回,变成画风全然迥异的句。 [路窦:你不是想吃麻辣烫?晚上吃。] 于是他看着这行字,忘记了前面的话,欣然回复“好”。 在雪郁点击送的刻,他们正好到了教务处。 里面没有人,在靠近墙角的块空地,摞着个个山包似的书本,用牛皮纸和绳子捆包着,每摞上面都写着属于哪个班级。 雪郁还在张望,与他相挨的、路寡言的男生,忽然主动开口问:“你在和谁聊天?” 声音就在头顶,可是处于育阶段,有点嘶哑。 问完,柏复便有些后悔道:“抱歉,是不是有点唐突了?我就是看你直低头看手机,有点好奇,毕竟现在学生都在上课。” 雪郁摇摇头,面不改色小声说:“和校的朋友。” 柏复了然地点了点下颌,镜片后的睛垂落,显得文静到有丝懦弱,他看向墙角的书堆,道:“我先去找我们班的书了。” 雪郁嗯了声:“我帮你起找。” 他和柏复分工合作朝不同的方向走去,正要低头找,手机又震动了下,雪郁怕错过什,拿出手机。 [路窦:这是不是你的衣服?] 雪郁愣了愣,看向下方的图片。 图片有张,但有两件衣服,每件款式都落伍后进,是种衣袖要盖到腕骨,衣领要遮到下巴的,保守又没有风情。 现在的轻人都不愿意穿。 雪郁就认出这几件是前被恶灵弄脏,扔到垃圾桶又神秘失踪的衣服,因为怎找不到,不想再穿了,雪郁就没再找。 当时他和系统都认定,是恶灵拿走的。 为什出现在对面宿舍? 种不好预感飞速膨大,雪郁睫毛乱颤,纤细的身体显得十分脆弱,他强撑着镇定问:在谁的床上现的?他叫什? 他急迫握着手机,想快点收到消息,但越急就越是事与愿违,路窦应该又去搜东西了,直没回,雪郁正要催促,身旁猝然落下庞大的阴影—— 雪郁肩膀连着脊背起抖了下。 是柏复。 柏复站在面前,指着桌上七八本书,对他青涩笑了笑:“你拿这摞。” 说不出是不是紧张情绪激出了敏感的理,雪郁看着抹笑,瘆凉瘆凉的,他微不可闻地换了口气,声音细微道:“好的……” 雪郁箍住几本书,借由抱起的动作把手机藏起来,等柏复转身去搬另摞,他迅速拿出手机,这回他看到了两个字。 [路窦:柏复。] ……柏复? 出现在屏幕上的两个字,和前十几分钟听到的名字字音完全重合。 雪郁僵滞了下,软热水淋的唇瓣稍微分开,几乎要蹦出急跳的脏,微抖的手涔出汗,和冰冷的手机相贴,蒸出几点水迹。 他根本控制不住,天生无辜的,无措地抬起。 周遭世界仿佛在褪色,变成老电影般的焦糊画质,唯留下色彩的大男生看着他,唇畔浮出丝清浅弧度,笑意盈盈道。 “怎了,雪郁?” 第79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7)应激反…… 柏复, 不,应该说周卿。 周卿知道,雪郁已经看出是他了。 对方很害怕,抱犯错一样看他, 指尖是无可抑制的微抖, 雪白脸上迅速涔的汗, 像是青叶尖尖上的,丝点凝露。世上还会有人如此, 装起可怜来得心应手。 怎看出来的呢?一起出门、一起进教务处找那会还是正常的。 在雪郁知情或者不知情的情况下, 周卿一直都有目光给他,所以周卿很快想到,雪郁摆出一副招疼样,是从看见手机屏幕那刻开始。 他当然不会头脑简单到相信雪郁口中所说的,什校外朋友。 一个打小在山坳里长的人, 有手段和人脉在温市交上朋友?没可。 所以和雪郁聊天的, 一定是校内的人。 而和雪郁每天打交道还不在上课的人,有这个点还躺在宿舍楼里的路窦。 那变态是发现什了? 周卿想不出哪里露了马脚,不过那不要了。 他在想开场白, 在想意外暴露身份后该如打招呼,和他面对面的人, 忽然抿开嘴巴,什事都没发过般, 小声开口:“没怎,都拿齐了, 我们赶快回教室吧。” 雪郁低一段颈,勉强看到鲜红欲滴的嘴唇,和白瓷似的脸, 看不出是不是在装傻。 周卿一怔,眼睛里浮出一抹怀疑,所幸被镜片模糊。 他默默低下头,还是那副文弱的神态,右手却轻轻松松单拎起达几斤的,他跟在雪郁后面走了一步,忽地垂眼看自己手指:“……流血了。” 男覆皮的指尖上,有被薄厉页刮出来的血滴,还在逐渐聚大,后顺指缝往下滑。 雪郁在原地顿了顿,轻抬白的下巴,把那包随身携带的纸递给他,极低声说:“小心点,这些回来的都很锋利的。” 像一个正常的、关心同学的举动。 “谢谢,是我不小心。”周卿指腹在包装纸上摁出一个陷,他倒没多拿,抽出一张擦了下血迹。 雪郁见他擦完,又抱起放在桌上的,急回教室学习的样子,在他要踏出教务处的一刻,后面的男没提稳一般,那摞唰地落了地。 捆的绳没怎捆扎实,遭受这一力,不堪负地松散开来,包在牛皮纸里的像冲破水缸的洪流,布了满地。 雪郁:“……” 男立即蹲下:“抱歉。” 雪郁不好说什,不放他一个人捡,毕竟他让自己抱了几本,而他搬了头,搬不动可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所以雪郁蹲下来和男一起捡了。 两个人捡事半功倍,地上的不多就恢复了原状,雪郁很累似的擦了下香汗,站起来对男嗫嗫嚅嚅道:“我多抱几本吧。”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7节 要是再掉不知道什候回去。 周卿看了他一会,任由他从堆里抱起一小半,镜片后细长上挑的眼尾,意味不清地动了下。 别的男为了耍帅,搬都单用一手,雪郁却不是,他用白白细细的两胳膊圈住,抱得很紧,如果再抱久点,恐怕发下,每个人都闻到他的味。 雪郁很热,这种热是心理上带来的燥热,是发现惊世骇俗秘密的紧张。 他不在恶灵面前联系徐警官,一是他抱腾不开手,二是恶灵跟得他很紧,要稍稍低下点头,就看到他的手机内容。 下唇被轻轻咬了一秒,雪郁尽量控制脸色,用僵化的双脚走路。 男的话少在一开始带来的是尴尬,这回又带上了悚然,他埋头,感觉掌心按的封皮上,都因为他濡出的水渍,变得轻微皱巴起来。 不过这些反应都在动作、物品的掩护下不被人发现。 雪郁抱,直往门口走,他以为从这里出去,就按他想象中的计划发展,用手机联系徐警官,然后让徐警官调动所有警力,全力抓捕恶灵。 直到他面门落下一道迅疾的风,有微糙的大掌从他的腰侧穿过去,紧接,那扇近在咫尺的门被关上、被落锁。 随后,从门锁撤开的手,挪到了雪郁泛粉的肩头上,微用力搓揉了一把,男的呼吸变沙变粗,他笑道:“亲爱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装得有多差吗?” …… 405宿舍。 路窦站在一张床前,手里拿一件不属于他、不属于这宿舍里任一个人的衣服,面色铁青。 衣服款式倒不是他要关注的,而是这件衣服的气味,和这件衣服的尺寸。 这小的衣服,班里的男穿上?鬼都不信。 而这样**的东西,在这人的床上还看到许多,更巧合的是,他们都是来自同一人的。 路窦锋锐眉线下压,唇角直,一双眼里看出难掩的火气,他气得冷嗤一声,想不到没找到一丁一点线索,反而先找到个窝藏在对门的变态。 他捏紧指骨,想再找找有没有其他雪郁的东西,到这里,他的目的已经完全从找线索,飞速拐到了别的地方。 可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以至于路窦还没开始找,就拧眉把凌乱的床铺复归原样,当他走出门,恰巧看到从楼梯口上来的周。 周看到他,寒目深沉如海,顿了许久,问道:“你怎还在宿舍楼里。” 路窦年龄没周大,但身高并不输给周,所以不仅不输人不输阵,还顶顶舌腔,带股呛人的气势般,拿出那张请假条,一句一顿说:“发烧。” “上不了课。” “在宿舍待。” 周看他毫不虚弱的脸,听他有力的声音,皱了皱眉:“那你不好好在床上躺,在外面乱走什?” 路窦手指一曲,把请假条放回袋子里,冷声道:“躺久了出来透透气,现在就回去了。” 他交代完,甚至没再看周一眼,直直走进宿舍,还怕被打扰似的,掩上了门。 周目光在关住的门上停了停,转而看对面,眼里漆沉一片。 …… 一声亲爱的,把雪郁从妄想拉回到现实。 周卿搓他的肩头,再次喟叹他的柔软,不白那小土村怎养出这般宝贝的、牛乳似的白软,在雪郁被揉得不适地夹紧胳膊,他终于开口:“谁告诉你的?” 雪郁睫毛连同肩膀一起战栗,听到这个问题,眨了眨眼,短暂忘了害怕,而是感到由衷轻松,还好恶灵不是什都知道。 但轻松了没多久,周卿就把他的沉默误认为不想回答,进而掐住了他的脸,不过男人没找他算账,没逼问他,盯他说:“那就来接吻吧。” 雪郁:“?” 他来不及惊奇男人的跳脱,匆匆别了下头,细小声音从红热相交的唇缝里,软软挤出:“不要……” “不要?”乳滑从掌心里挣扎,这次男人才真正变了脸色,粗而糙的指骨蕴大力,嗓音既发狠,又委屈:“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了吗?之前就推了一次,这回不拖了。” 雪郁发誓,在过去二十年里,他一直是个言而有信的人。 但前提是,对方是正常人,提出的是在可以接受范围内的要求,而恶灵的显然不是,甚至可以说离奇,他当初单纯是为了让学脱险,才含糊同意的。 根本没想过履行。 周卿见雪郁千方百计想挣脱,似乎十难忍和他接触,手臂精壮肌肉绷起,大力攀住那绵软的肩膀,眼神厉得,像是想把雪郁唇肉吃红、吃肿:“我脾气不是很好。” 尤其看雪郁那排斥他,他更无法忍住暴戾的冲动。 庞大高壮的身形杜绝了雪郁可以逃跑的可性,他整个人都快埋在男人宽厚胸膛前,瓷白细腻的脸在男人的映衬下,就巴掌大。 听见那句语气不怎好的话,他跟被捏住的软柿子似的,果真没再动。 直直白白的一双小腿,绷得又紧又细,他眼巴巴和男人对视,想换来对方的心软和放过,却没想到等来男人手指用力,把他的嘴挤开。 “……别。” 周卿恍若罔闻,他捏雪郁的脸,正想靠近。 却在下一刻猛顿。 周卿从始至终以为,像雪郁这纯的,自小活在山里连恋爱是什都一知半解的,不可和其他野男人乱搞,更不被他们拐到房里粗暴亲吻。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雪郁的反应就像是熟到,产了应激反应。 不然不会,在掐住脸开他唇肉,他下意识就缩起了软尖,手指头推自己的腰腹,急急抖出一口闷而轻的香味,扑到自己脸上。 因为怕被男人逮住舌尖嗦吮,怕被被迫含进不好吃的,怕肚子里被爆入肮脏东西。 雪郁黑眸湿亮,被掐得鼓起的嘴唇又红又软,眼底水气很,周卿看他那副迷蒙的样子,心头妒火流窜,低下头就想不管不顾把自己的挤进去。 没得逞。 雪郁及偏头躲过,心脏紧张到猛跳,却还熟练装出可怜,小声说难受:“酸……” 因为被挟制,吐出一个音节。 周卿眼睛憋到红,尽管见雪郁装过无数回,这一次他依旧识破不了雪郁的伎俩,担心是真的,硬刹住闸问:“怎酸?” 雪郁咽了咽干痛的喉咙,躲闪目光:“……就是脸酸。” 周卿看出他在找鸡毛蒜皮的小事拖延间,没有理会,再次低头,想直直放进他唇里,可门外响起的清冷声音,又一次打断了他。 “有人吗。” () 。 第80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8)身份对…… 雪郁欣喜地看向门口, 他以为恶灵会怕的。 但他明显不了解恶灵,男根本不予会,继续掐他的脸,仿佛被发现也没什不了。 雪郁听见自己跳的声音, 他指尖细颤, 米水养成的白手, 徒劳地抵在男的腹前,因为嘴巴不方便, 只能模糊提醒:“有。” 周卿被两次打断, 脸色已经差到极点,原体秀气文静的脸都让他用得显出几分狰狞。 他盯那萦绕香气的唇肉,声音恨恨:“有又怎样,想因为这个跑,你答应过我的。” 雪郁想咬嘴, 但怕咬到摁在唇周边缘的手指, 就忍住了,他扑扇睫毛,语含控诉:“可是我嘴巴都酸掉了, 能不能让我歇一歇?” 因为什都没开始,这句话听起, 颇有歧义。 周卿动作、表情皆一顿,不由自顺问:“捏一捏就酸成这样?” 不知是不是从男脸上看出松动的迹象, 雪郁连忙嗯嗯两声,承认了自己的废物, 他的手上移,慢吞吞推那只搁在身前的胳膊:“真的很酸。” 他低段后颈,一边男说话让他掉以轻, 一边去推他。 或许是那香晃得脑袋发晕,周卿居然一时忘记了反抗,搬过重物、扛过货箱的手被小猫抓挠的力气推开。 雪郁重获自由后,抓住机会就摸上那把锁,迅速打开门:“班长。” “你怎也了?” 门口的方识许身颀如竹,他听见雪郁迫切又含点开的声音,撩起眼皮看过,而后脸上明晃晃一怔。 他露出异色的原因,不外乎雪郁现在与前为不同。 漂亮盈盈的小脸被水渍衬得像一方白嫩豆腐,微湿黑发绕在后颈,圆润肩头上的衣服凌乱发皱,不圆不尖的下巴有两宽如手指的红痕,模样很糟糕。 糟糕在这里用作褒义。 雪郁知恶灵在看他,整个后背的皮肉都仿佛被灼热目光戳出几个窟窿,他见方识许不说话,急得直眨眼:“……班长!” 雪郁有想过告诉方识许柏复的身份。 但他及时止住了想法,那样会给方识许他都带危险,恶灵比任何想象的都强,时刻携带刀具,掌控几十种能使类致死的方法,力如蛮牛。 而方识许怎说,也只是个学生,雪郁不觉得他能打过恶灵。 只能等恶灵不注意,联系徐警官。 但他又想到…… 要是他方识许一起呢? 徐警官收到信息派过,最少也要十分钟,而这十分钟里恶灵随时能逃,如他方识许一起拖住恶灵,还能让警方少去找的这程序。 虽说他不认为方识许能在恶灵那里讨到好处,但多势众,他帮方识许,至少能拖久点。 说不定能拖到警方。 在他想法成形的那一刻,系统忽然:【方识许家里三代从警,从六岁开始就在专业员的指点下学习防卫实战技术,如他恶灵对上,胜率能有百分五十。】 雪郁眼睛被洇得水润润的,听他这说,跌到谷底的情瞬间放晴:“那是不是我帮他一起就能……” 系统语气式化:【你加入后胜率降低百分十。】 雪郁:“……” 两个铁面无私的数据,杜绝了他侥幸的。 方识许看了眼雪郁,又轻扫他后方的柏复,眼底浓黑,如晕了一碗墨:“你们太久没,老师叫我看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8节 雪郁低下眼,把小脸上被男情不自禁磋磨出的指痕藏住,微张的小口软红,为那副纯样添了几分冶丽,他小声:“哦,这样啊,我们马上就去了,刚刚找书花了点时间。” 话落,他就用余光看见男放在兜里的手拿了出。 看样子就像是一个万分平常的动作。 可只有雪郁知,里面放一把能抹脖杀的短刀。 方识许次看了眼柏复,长指接过雪郁抱的书,一只手就全部拢住,松松垂在右腿边,而后转身出了教务处,雪郁不敢留下,赶紧跟上了他。 今天仍有暴雨,地砖缝里都似乎沁凉,雪郁怕冷似的,方识许挨得半个拳头近,雪白兮兮的手只要抬起一点点,就能碰到他。 两条腿细细长长的,因为离得近,用目光就能丈量出男生的差距。 周卿不是傻子,能看出雪郁在向方识许寻求安全感。 他提书,宽厚的胸背绷得硬邦邦,五脏六腑里有股妒火烧得喉咙麻痛,仿佛要那只软得似水的手安抚地抱一抱、摸一摸他,才能堪堪熄灭。 雪郁脑袋垂得几乎地面平齐,自然看不见怒火中烧到连样子都快装不住的周卿,就算看见了,也会当没看到。 走了会,他的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只粗粝宽的手掌,捏住他软软的腕,激起上面细小的鸡皮疙瘩。 肇事者是他一旁的周卿,男朝他笑,五指却暗暗使劲,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甚至较真地把距离控制得更近,近到雪郁一头撞上他的硬胳膊,娇哼了声。 周卿没看过的方识许,只紧盯他说:“雪郁,你要不要也帮忙拿几本。” 雪郁不喜欢疼,哪怕那点痛微乎其微,具体投入生活中的事件就是,他平常走路不小脚撞到凳子,都要磨系统给他开痛感屏蔽。 但当下他顾不得揉额头,愣愣看男,慌地舔了下唇肉。 方识许还在这里,恶灵就敢这样? 他是不打算掩藏身份了吗? 雪郁里七上八下,一走神就会表情空白地做不出反应。 直到他对上周卿灼烫的视线。 男粗鲁搓他的腕,眼睛一动不动盯他的嘴巴,喉咙在看到唇上那层蜜水一样的莹亮后,细微滚了滚:“不然老师看到你空手去,会不高兴的。” 雪郁怕他强,忙说:“那我抱几本。” 雪郁从男那里拿过几本书,又小鸟归巢一样,重新走方识许旁边,这次他还特意站到另一边,让方识许隔在他恶灵中间。 走动时他看到男的眼神。 毫无温情可言,类似原始野兽的冰冷凶恶。 三一路上很静,静得雪郁头发丝上都写尴尬,头昏脑涨际,教室门出现在不远处。 而变故就是在这时发生的,男扔下那摞书,唇角浮起阴恻恻的笑,似怜爱又似不舍地看了下雪郁,吐出几个字:“亲爱的,我走了,等过阵子找你。” 雪郁头重重一跳,出于本能,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去哪?” 方识许也在看他。 手指轻动,像是因为听到那声称呼。 攥住衣袖的手根根绵白,周卿捂住那几个指尖,轻柔掰开,雪郁哪里比得上他的力气,连挣扎的过程都没有,就没本事地松开了:“你不想知的。” 男握了握手,表情因那柔软变得愉悦了些。 方识许是班长,要管班级纪律,缺席早自习必须要跟他开假条,但柏复明显没有要跟他请假的意思,自顾自转身,又自顾自往教学楼外走。 他微皱眉,刚想动作,雪郁就抓住了他。 雪郁紧咬了下唇,偏软的声音使得每个字都软出水:“追他,他身上有刀!我现在联系警察。” …… 急雨下了好几,温市潮湿阴冷,到哪都能闻到一股泥腥味。 第二节 课的下课铃响起。 路窦交好的富二代,听闻路窦生病了,马不停蹄带自己的钱包去了食堂。 但等他看见赴约下的路窦,嘴巴张成能塞进一个蛋的程度,瓮声瓮气地怀疑:“兄弟,你这也不像发烧啊?” 路窦眼皮耷,声音从胸膛滤出去,沙哑而低沉:“那怎才像,走两步路就摔倒,连筷子都没力气拿?” “……那倒不是。” 富二代讪讪吃了口包子,嘴巴被荤肉的油腥刷得水亮,他匆匆用纸擦了下,好奇地问:“我听说你搬进小土包宿舍了?” 路窦觉得没什好隐瞒:“嗯。” 富二代惊呼:“是铁树开了花还是母猪上了树,你能动搬去他那儿?” 路窦抬起刻皱痕的眼皮。 “当初最烦他的是你,躲他最猛的也是你,都下注猜你会不会把他赶出学校,你倒好,不吭不响就搬去了他宿舍?你是想了新招数恶他还是怎?操,告诉我你是被他撒两句娇就软了,那我真看不起你。” 路窦轻啧:“你说对了,我是为了恶他。” “?” 修长指骨碰上沾冷汽的易拉罐,路窦薄唇微张:“我在他面前,学你三天不洗袜子,头发一周不沾水,你猜他多久对我断情绝爱?” 富二代:“……” 路窦没会他的反应,而是皱眉低头看手机,自从发了那件衣服的图片后,雪郁就没过他信息。 这不太正常。 那呆是呆,在某些方面是近乎执拗的礼貌,聊天从是有问有答,且从是他结尾,这次却超过快两小时,都杳无音讯。 路窦攥了攥掌,铁罐上被冰冻许久的凉意顺他的指尖渗进去,却压不住那股躁。 对面的富二代叽里呱啦,倒豆子他说校园八卦,他兴致索然低嗯,过了几分钟,他一成不变的脸色才稍有转化,路窦看向屏幕上方多出的消息。 [小土包:表情/] 那表情是一颗拟化的小白菜,垂头丧气坐在地上,看不见脸。 路窦很奇怪地,从中感觉到雪郁细微的情绪,尽管雪郁什都没说,他低头打字,没去问雪郁怎不消息,言简意赅问他在什地方。 [小土包:刚宿舍。] 于是路窦还没出多久,就又到宿舍。 宿舍里,站了好几个神情严肃的便装警察。 站在凳子前的那个高壮剽悍,虬结的肌肉几欲把衣服撑爆,露出的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宽阔的肩背挡去雪郁半个身子,在他结实庞的身形下,雪郁只有那小,细白的胳膊恍若倒出的鲜乳。 不知是头次高中生交流还是怎,黑皮警察笨手笨脚翻笔录,线条流畅的手臂分外僵硬,室内温度适中,脖颈却慢慢滚下透明汗渍。 他眼睛不知放哪,看看雪郁的腻软肤肉,又看看空白的本子,像刚学会说话:“徐警官等会才,如你急上课,我们可以先开始问。” 雪郁眼尾晕红,身上的香宿舍里的如出一辙,都是他留下的,可能赖以歇息的窝突然闯进太多陌生,个个比他高、个个比他壮,他有点拘束:“我不急,可以等他了问吗?” 毕竟于恶灵的事属于高级特殊案件,详情除了徐警官,随行的警察只了解个粗浅。 温吞说话的眉梢细长,香气淋漓,仰头看他,黑皮警官呆愣间他对上视线,汗滚得愈发急速,皮肤灼热:“……好的。” 霎时好像身份对调。 真热闹。 路窦扫过那几个正襟危立的警察,看向里面熟悉的方识许,不懂这怎也在这儿,他冷眼走进宿舍,雪郁说话:“怎事,招这多进?” 话问得不客气,但语气却是意外的不凶、不急躁。 雪郁双手拢起,放在长裤覆裹的细腿膝盖上,他似有顾忌地看了下窗边的男生,鲜润嘴唇抿了抿:“我晚点你解释。” 十几分钟前,他也用这句话搪塞了方识许。 路窦发出声模模糊糊的气音,竟然也不闹。 他把沾了湿气的外套脱下挂在床架,恰巧,眉目英朗的警察从外面推门而入,从几个便衣瞬间肃静的样看,应该是他们领头的。 一进门,徐警官就看见了黑皮下属,这个很早便跟在他身边亦徒亦友的男,一副满面羞红、肌肉随时暴起的窘态,他眉毛蹙了蹙,却没训斥什。 好像清楚是因谁而起,换作他也不会做得更好。 他把下属叫到外面,看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眉眼乖欲的雪郁,干涩出声:“没抓到。” 雪郁眼睛微圆,似乎是震惊这个结:“为什?封了校他只能在学校活动,难是藏起了?” 徐警官摇头,他握了握手,因自律练成的肌肉鼓起可观弧度,声音略显挫败:“他有同伙,我们追错了,反应过的时候,他已经从门跑出去了。” 比他想的最坏发展还要坏。 雪郁讷讷:“那他跑出去后会去哪里?” 徐警官面色凝几分沉重:“从沿路监控看,他往西北方向去了,那条是去车站的路,我猜他是要出温市,不过我已经把他的照片发给了车站处的眼线。” “者,买票需要身份证,他不可能坐车逃跑。” 雪郁没有放轻松,男的每句话都攥他的脏提起一点,他艰难挤出声音:“……你忘了,他可以附身。” 假如恶灵要去某处,他只要附身买了这趟车车票的乘客即可。 徐警官瞳孔微缩,与同时他的手机亮起,他迅速在多年的警职经验冷静下,点开消息。 是眼线在跟他汇报情况,巧得很,正是说目标物晕倒在车站厕所,而与目标物擦肩的青年,上了开往阳永县的车。 看到这里,他抬起下颌,声音轻哑:“我们可能要去趟阳永县。” 车上乘客太多,中途拦车或者在车上抓,都有可能让恶灵附身到其他乘客身上,为了降低风险,只能启动最保守的方案。 等到了阳永县,趁恶灵走到烟稀少的地方实施抓捕。 雪郁咽了咽口水:“我去拿身份证。” 身份证被原放到了包里,他打开柜子,把包的拉链拉开,然后探手进去摩挲,干瘪的包里东西不多,雪郁还没摸到身份证,先摸到一个本子。 雪郁一怔,把本拿出。 是个样式很旧的记事本,用报纸作为封皮,边角黑黄。 ……这是什? 雪郁本想随手翻阅两下就放去的,但下一秒,他看到上面的内容,喉咙忽地干了干:“……徐警官,可不可以麻烦你准备几样东西?”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99节 男正色:“什东西?” 雪郁舔了下嘴唇,照上面念。 “桃木阳气足,能让附身的恶灵四肢绞痛,逼他飘出体。” “沾了蒜汁的藤条可以绑住恶灵,而恶灵无法挣脱。” “雄黄是辟邪物,即使恶灵没附身,也能让他现出原形。” “朱砂是从矿脉中采集的,如恶灵在附近,朱砂会微微闪光,越近光越亮。” “最后一个最重要的是,呃,鸡血,鸡血类似武器,把它装在一个罐子里,撒在恶灵身上有灼烧的痛感。” 徐警官在手机备忘录上挨个记下,最后抬头问:“还有吗?” 雪郁:“没……” 脑子里的系统适时出声:【忘了攻略任务。】 “什?” 系统机械音平静:【你去阳永县,不知要去多久,难你不刷他们的好感值了?去可以,要带上他们。】 雪郁为难地蜷了下手指:“可是我怎带上他们啊?” 系统:【跟我学。】 可能系统的声音给予了雪郁可以信任的凭仗,他小声:“……哦。” 一天遭遇的惊事太多,雪郁后颈的细腻肤肉被汗氤染得雾蒙蒙,因为站,腰部被衣服勾勒出窄细的线条,盈盈可握,嘴巴被咬得通红。 他成熟稳重的男对视,茫然无觉,一个字一个字跟系统说:“我还缺两个帮我搬东西干苦力的脚夫。” 方识许、路窦:“。” 第81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19)坐远一…… 大概是睡眠真的不足的原因,雪郁说完还呆愣了会儿,看到骤然沉默的徐警官,才反应过己说了什么话。 脸颊慢慢变红。 他说什么啊? 光说出脚夫这个词,就够嚣张跋扈的了,他还特意指定两个,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说的是方识许和路窦。 雪郁通红着耳根骂了系统句,但他骂人的词汇贫瘠匮乏,除了“有病”、就是“你疯了吗”,根本对系统造成不了伤害。 他脸上浮出尴尬和窘迫,僵着脖子回头看了眼窗户边的两个男生,果不其然,路窦副脸色阴沉的子,眉宇间满是阴翳,像是拿刀去架。 拳头还握紧了。 关节用力到发。 而方识许的情绪稍微内敛点,但也实算不上友善,嘴唇抿得平直,眼睛深如寒潭。 两人都直直看着他。 雪郁:“……” 他今天不会死这里吧。 徐警官看出几人之间的微妙,英朗脸庞绷了绷。 明明知道雪郁的是那两个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他却装作不知情:“你脚……随行的,我可以给你安排两个衣,外面的人你都能选。” 雪郁被两人看得纤细身板僵硬,冷汗都吓出了,听男人这么说,连忙顺坡爬:“好……” 他不觉得方识许和路窦肯陪他去阳永县。 能群恃财傲的富家子弟中突出,两人心性必然比普通人高,让他们当个乡巴佬的苦力,说降身份也不为过。 所以这个方法行不通,得另。 他就不该轻信系统的。 雪郁咬了咬嫣红唇肉,正去门外挑人,窗边的两个男生忽然朝他走过。 路窦眸子冰冷,看他的目光找不到半点温度,下颌线条紧紧绷起,可能是气的,那段脖颈看起都有些红。 那副神态很像人的前奏。 雪郁:“!” 他都去外面选人了,还过他是不是过分了? 见雪郁惊着缩肩膀抖睫毛、呼吸都不敢太大的子,路窦喉头细微滚了滚,凶恶出:“你去几天,搬什么东西?” 预中的疼痛没有,雪郁嘴巴略略张开,茫然地小道:“啊,什么?” “你不是找人给你搬东西吗?你不说清楚,谁能给你搬,找条狗给你搬?”路窦顶着张像杀人放火的脸,咬牙切齿地挤字。 最后脖颈越越红,硬生生把己说得恼羞成怒。 放个月前,如果有人和他说,他将会上赶着当傻逼苦力,还半毛钱拿不到,他定会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并且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但到黑皮傻大个雪郁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的蠢,而且雪郁很有可能选他,路窦就感觉恼火和烦躁。 雪郁不明路窦怎么越说越气,怕被波及,就往后退了两步,他低着头乱编:“就是拿我的衣服那些,其实也不是很重。” 路窦沉默了两秒,僵直的嘴唇了下:“我搬。” 两个字语速飞快,生怕被人听到般,雪郁今天本就迟钝,话说得迂回了听不明,话说得快了也听不清,他看着路窦的臭脸犹豫问:“什么?” 乌发雪肤的人问话也软绵绵的,可路窦语气却是更加冲,脖子煮沸的红:“我说我搬,我跟你去,这也听不懂吗。” 这次听懂了,但不明为什么。 雪郁被突如其的转折砸得大脑发懵,他印象里,路窦应该会怒气冲冲砸门而出,不可能答应他,更不可能主求和他起去。 所以当最不可能发生的事,突然发生,雪郁首先会到的是惊讶。 眼睛微微睁圆,掌心被柔软指尖摁得下陷。 路窦把他的反应误解为后悔和不愿意,攥了攥指骨,脸上是压不住的火:“给你干活还有门槛,我不可以?你是不是,外面那个黑皮更符合你心意。” 雪郁莫名其妙,他完全没往这方面过,正摇头否认。 系统:【呵呵。】 雪郁:“?” 系统:【没事,第次见这求着当脚夫的,有点稀奇。】 雪郁:“……” “我没这,”雪郁舔了下微干的嘴唇,顺毛似的:“你是愿意,我很欢迎,但去几天我暂给不了准确的数字。” 这事是他占宜更多点,能有什么不愿意。 路窦看着他认真的小脸,瞬间被抚顺了尖锐的外壳,捏紧易拉罐,鼻音微沙、别扭地哦了。 见极有压迫力的罗刹态度放缓和,雪郁轻轻松了口气。 或许是路窦主求干苦差的事冲击太大,方识许清清淡淡说己也可以帮忙的候,雪郁很轻易就接受了。 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看向徐警官。 徐警官呼吸重了重。 他躲开对视:“他们两个是普通学生,贸然加入会有危险,况且他们对案情完全不了解,这种情况不能起去。” 雪郁轻抿唇,没什么底气地软道:“告诉他们不可以吗?他们会格斗,不会拖后腿的。” 雪郁知道这个求其实不太合理。 但两人是他的任务对象,人身边是进行任务的基础,所以哪怕很荒谬,他也尽力地搏搏可能性。 他音低软,因为清楚己不占理,所以垂着捧浓密的眼睫不敢看人。 徐警官诩不是容易心软的人。 派出所办案,每年都会有罪犯后悔犯下的错,涕泗横流恳求减刑,他早就不会因为别人求他而心软了。 他看着雪郁,硬着心肠,不留情面道:“可以。” “……” 男人闭了闭眼,滑出口的话雪郁的注视下无法收回,他尽力稳住表情:“我会多派几个人跟着你。” “但你确保他们两个不能将案件外传。” 雪郁抿着湿热的唇瓣,乖顺点头。 “我可能送你上车后就会走,学校还不安全,我留这找恶灵的伙。” 雪郁绵地嗯了下。 “那给你点间准备,我也去准备你的东西,小后学校后门见。” 是点头。 “还有,去到阳永县刻和我保持联系。”见雪郁次次点头,像是什么求都能答应,男人的话里不主地,就掺了些其他成分。 普通人和警察交谈难免会紧张,雪郁也不例外,手机里还好,现实只会嗯嗯点头了,细腻温软的小脸熏出粉,明明长得那么纯,红透的唇肉却透出媚。 系列叮嘱的话后,其实还该说些让他注意安全的话。 但这似乎很勉强男人,徐警官看着雪郁后脊麻痒,好像再说不出更多的话。 大七八岁的年龄居然还高中生面前这,说出去挺可笑的。 所以他面上维持着年长者的严肃和正,但内地里塌糊涂,股皮肤毛孔溢出的热意,闷衣服里没有散发口,变成肌肉沟壑里的汗露,滚滚缝里流淌。 他匆匆转过身:“那我走了。” 没等雪郁回话,徐警官走出门外,把下属叫走,雷厉风行。 警察都走后,雪郁和屋内的两个男生对视。 两人的个头都窜得很恐怖,肌肉的线条穿衣服的情况下仍旧显得很清晰,完全不输给刚才站这里的任何成年男性。 他们像跑钱的债主,左右围雪郁身边,仿佛等什么解释。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0节 雪郁默默往桌子边贴了下,上身后仰,抵住桌边的腰折出弧度。 他不知何说起,就慢吞吞组织词汇,先把镇灵师和恶灵的存仔仔细细说了遍,然后把己温市高中的目的全盘托出。 去阳永县抓恶灵的事也说了。 他以为两人听到这场恶性案件,原是非然生物造成的后,多多少少会破世界观,产生惊惶之类的负面情绪。 他也好了怎么安慰他们。 但还没开口,他就看见方识许表情淡淡,路窦更是平静道:“哦。” 雪郁:“??” 路窦把他震惊的表情尽收眼底,像是看破了他心里的事,眼皮微覆道:“我知道很奇怪?” 句反问让雪郁怔了怔,片刻后他到,或许真不奇怪。 路窦家境富裕,父母是高官,关系网通达四海。 而方识许更不用说,家里叔父都是警的,且警衔很高,手的高级别案件四只手才能堪堪数过,知道镇灵师和恶灵的渊源和存,不是难事。 “我开始就知道是恶灵作案。” 路窦嗓音微沙,目光雪郁攀桌边软糕的手指上停了下,暗含深意道:“就是没到,你这的,会是镇灵师。” 方识许微微侧目,虽然什么反应都没有,但给人感觉,他似乎也意路窦说的。 雪郁很容易被激,听到这句连人设都忘到脑后,他抿紧唇,细长眼梢润红:“我哪的?” 音量比平那稍不留神就会听不见的音量高,好像有点被气着了,但也仅是如此,半点震慑力都无,像小小闹的猫。 见惯他怂好脾气的,突然呛起人,搞得路窦手指攥了下,别过眼道:“没什么,快收拾东西吧。” …… 为了轻,三人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后门隐秘出去,坐上徐警官安排的车,只肖十五分钟就能到达温市的车站。 恶性案件引发的后患导致车站里人多嘴杂,好不容易办完买票这些程序,雪郁已累得脸颊虚。 但他没去找位子坐,而是不吭往个方向走。 路窦拉住他,冷道:“干嘛去?” 雪郁张小脸仿若凝固的炼乳,显得他老实交代的音特别可怜,像被苛待了似的:“我买几瓶水,不然等会车上没水喝会口渴。” 周围人山人海,路窦和方识许的宽阔肩背山挡着中间的小团,路窦拧眉:“你找个地方坐,我去买。” “……好。” 徐警官安排的随行衣有三四个,不疾不徐跟雪郁后面,雪郁看了眼他们,着脸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坐。 只他刚坐下,方识许也随后坐了他左边的位子上,男生腿很长,裤子覆着的大腿线条强韧有力,连膝骨的位置都比雪郁高出截。 雪郁偷偷觑了下己和方识许的腿部差距,抿唇。 不于他细软的小腿,肌肉含量少,也不于他的肤色,得稍微捏捏都会留下极深颜色,方识许符合男生心目中荷尔蒙爆棚的那类腿型。 不过是刚成年,怎么长成这的,雪郁承认有点嫉妒,忍不住开口:“你常喝牛奶吗?” 柔软凑近了些许,使得小片空气湿热,方识许似乎看出他什么,腿部僵了僵:“不是。假期早晨跑六里,傍晚健身两小,看情况加练。” 雪郁:“……” 那还是算了。 路窦很快买完水回,于雪郁得慌,他都不用费心思找,走过去然而然坐到雪郁右边。 雪郁被两个高大男生夹中间,没有扶手,稍下腿根都会挤上两人,他觉得这不是很合适,习惯性转向右侧:“那个,你能不能……” “干什么?”路窦去贩卖机买水的候被不长眼的踩了两脚,心情不爽,音不受控地带上寒霜。 雪郁怂巴巴地把“坐远点”吞咽回去:“离上车还有半小,我先睡会。” 路窦怔,后脊被窜上的电流了下,他皱起锋锐眉线,硬邦邦道:“这也告诉我?是我给你枕着脑袋吗,脚夫的义务?” 也不是。就是他睡相有挺不好的,提前说而已。 雪郁听见脚夫两个字都发臊,玉耳垂蔓染上热意,他怕戳中路窦的奇怪雷点,干脆没再说话,闭起眼补觉。 他困入睡间就极短,路窦只垂下头回几条消息的功夫,就听见旁边逐渐均匀的呼吸。 他愣,捏着矿泉水瓶看过去。 乖乖巧巧缩中间睡觉的人嘴唇红得冶艳,呼吸黏软。 脑袋点点的。 好像下刻就往边倒。 不知怎么,路窦肩膀忽地变僵硬,有细密的痒意皮肉里跳跃,但没等他搞懂为什么这,他就看见雪郁的脑袋向方识许那边倾去。 那秒,他手里的瓶子被紧紧捏了下,导致虚盖瓶口的盖子高高弹起。 不偏不倚滑进了雪郁的大腿缝里。 “……操。” 路窦眼皮跳,没多就伸手去拿瓶盖。 谁知伸进去还没摸到盖子雪郁就被弄醒了,他惊喘了,眼睛湿水淋淋的,茫然和路窦对视了眼,低头看向己本能夹紧的腿间。 第82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20)大动干…… 雪郁膝盖发软,搞不懂现在是什情况,更搞不懂——他现在应该做出什反应? 他只会傻愣愣地看着路窦了。 路窦表情空白,被夹紧的刹那,他出现了长一段时间的晃神。 手被细细长长的白腿裹住,憋屈地停留在狭小缝隙里,这还不够,主人似乎想把他挤出去,不停缩窄空间。 难说清楚这个人为什在贫穷山村里也能被养得这白软,两条腿完没有干农活被逼出的坚硬肌块,软软的,白白的,像小卖铺里销量好的布丁雪糕,可能含含就会化。 于是路窦愣神的功夫更久了。 “……路窦。”还是雪郁忍受不了这奇怪的氛围,怯怯叫出了声。 路窦被叫回了神,先是头皮发紧,快就变成浑身僵硬,他看见周围贴在他身上,如看变态一的目光。 这的目光其实不少见,在新闻播报里,在手机头条里,在地铁、公交车等人流量大的场所里,年轻貌美的肤白美人遭受流氓时,出现最多的就是这种眼神。 但这不应该是路窦该看到的。 在精最旺盛的年纪,他一点点对异性的遐想都没有,更别说同性,宿舍里男生爱看的东西,他从来没看过,在某种方上正直得可怕。 可就在这一秒,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欺负小男生的变态。 路窦紧咬着的牙缓慢地磨了磨。 千言万语汇一句,妈的。 他看向哆哆嗦嗦的雪郁,这辈子没这冤屈过:“不是,你那什眼神……” “你真以为我对你做了什?我就是回了个信息,没注意手里瓶子,捏了,瓶盖飞出去了,正好就飞到你那里,我伸手去捡,你正好就醒了,其他什都没。” “你都睡着了,我还能把你叫起来让你挪个位子再捡?” “再说,我要真想干嘛,用得着挑这种地方?别人动动手指,一秒就能报警,我犯得着?” 操,他在说什。 路窦深呼吸几,顶着滚烫的皮肤,硬邦邦道:“我就捡个瓶盖,信不信由你。” 雪郁听着路窦恼羞成怒的解释,感觉像有个炮仗在旁边自燃自炸,他觉得耳朵有点吵,软软道:“我知道了,其实你不用说这多的。” 只说一句要捡瓶盖就能解释的事,为什要大动干戈说这多。 还把自己说得气成这。 指尖往掌心里扣了,雪郁睫毛根部漆黑,眼睛天生微湿,犹如有冷气在里液化,他慢吞吞叫道:“路窦。” 周围人的眼神依旧没有转好,还是看占小男生便宜人士的眼神,并且还火上浇油地带上了点微妙。 这其包括方识许,就算他什表情都没有。 路窦牙齿快咬酸,如果他是刺猬,身上那圈刺恐怕都要部竖起来:“干嘛?我解释得不够清楚?” 雪郁摇头,似乎要给他留有体,说话声音小:“不是。我只是想说,你已经捡到了的话,可不可以把手拿……” 路窦停顿了有两秒,在雪郁为难犹豫地想再提醒他一次的时候,他猛地把麻木微僵的手抽,连瓶盖都不要了。 那宽厚胸膛上连着的脖子浮出和他极不相称的红,这让雪郁有点意外,但他想不通这是不是气出来的,他十好心地把那个瓶盖还给路窦:“给你。” 但路窦似乎不领情,甚至于在他递过来的一瞬,猛然生出古怪情绪,腾地站起来:“这里太闷,我出去。” 说罢,他近乎凶神恶煞地往车站口。 人潮自动为这个放在雪郁腿里迟迟不撒手、疑似变态的个男生让出一条道,大厅里出现两极化,挤的地方特别挤,空的地方特别空。 路窦颌绷得发白,越越快,直至消失在远处。 雪郁两难地看着手里瓶盖,还在发困的迟钝神经让他对当局茫然,只能转头去求助方识许:“他怎了?” 方识许手指轻地攥了,道:“不知道。快要上车了,准备一。” …… 检票员提前五钟停止检票。 路窦在此之前及时回到,他好像去洗了把脸,发尾湿润地贴在修长颈,水珠滚滚在脸侧流动,平常人一看了眼雪郁:“吧。” 雪郁点了点头,左手捏着票,右手把瓶子举起:“你的水。” 熟悉的一瓶水,瓶里的液体只剩一半,瓶口的盖子紧紧拧着,十几钟前被他捏过、最被他无情留到了椅子上。 路窦:“……” 强行绷正常的表情崩裂,他手指部曲起,相比起雪郁,此时更像被羞辱了的贞洁烈男,咬牙道:“你还留着它做什,我不喝了。” 雪郁鲜润嘴唇陷了,是被自己抿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1节 他略微不解,小脸上那点困惑,证他不白一瓶水怎有能让路窦产生那大反应的威:“我以为你还要的,还剩多,确定不要了吗?” 路窦斩钉截铁说不,但他转念想到,在乡生活的人大部节约开支,对浪费的现象天生没好感,还会恨屋及乌地对有浪费行为的人也失去好感。 所以他前脚说不,脚一手抽过雪郁手上的水瓶。 雪郁:“?” 他有时候真的不太懂路窦在想什。 一段小插曲过去,雪郁捏着三个人的票上车,他身上轻便得没背任何东西,出前带的包都压在了两个男生身上。 雪郁的脸颊有点红晕,仿佛是被自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羞出来的,他也不是头一天这没用了,但一开始他也想拿一点担的,是他们两个不让。 车上的位子是随便坐的,除了最排都是两人座,雪郁坐久车会头晕,一般选座位都会选靠窗的位置,方便在犯恶心的时候开窗透风。 这两天雨势小了点,粗雨变成针一的细雨,天灰沉沉的。雪郁坐在窗边,那身冷白皮在背光显得嫩生生的,头发墨黑唇红齿白。 路窦把一个没装多少东西的小包放到雪郁腿上,但不知考虑到什,两条刀裁般的眉毛拧了拧:“能抱动吗?” “……” 雪郁觉得这话问出来都有点荒唐,他有必要解释:“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废物了?我长这大,也是能拎得动东西的,不会压一就坏。” 其实雪郁长得并不幼态,身材比例是像学过舞蹈的那种,纤细端正,柔韧性也极好,只是过白过软的皮肤,经常会让人误以为他什都不能干。 路窦嗓音发紧地“哦”了声。 越来越多乘上车,他终于意识到他现在该找座位坐了。 “你坐哪里?”旁边的方识许声音温淡,不带感情,像在问他今天交业没。 路窦反应快于大脑,几乎是他话音一落,围在眼眶里的漆黑眼珠,便看向了雪郁旁边的位子,他的手都要指出去了,被不知打哪儿来的羞耻心硬掰回去。 如果说要坐这,会不会让雪郁觉得他想和他坐? 应该不会吧。 且他也没这想。 他单纯是不想再到其他地方,想就近原则坐已。 在路窦天人交战时,一只修长的手搭在椅背上,青脉起伏,异常好看,方识许淡声说:“那我坐了?” 是疑问、商量的语气,意味着不是绝对。 路窦和方识许其实没怎交流过,哪怕他们共处同间寝室三年,碍于方识许不爱交际的性子,也碍于他身懒得和话少的人接触。 他看着这位眉深目阔的班长,用对己宽容、对别人双标的大脑想,方识许就那懒,不能找别的位子坐吗? 多两步去坐不会死。 路窦不说话,方识许也没催促,平淡地和路窦对着视线。 雪郁:“……” 这两人是在干嘛啊。 他怔忡茫然地乖乖抱着包,不敢随意插嘴,弱弱别过一张透白到没有瑕疵的小脸,妄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在将近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开导好自己没什丢脸的路窦张了张口,正要说话。 一道白影晃过,两人前的空位被一个白斩鸡一的干瘦青年占据,青年把覆在肩膀的背带脱,把包抱在胸前,头一歪,呼呼大睡。 路窦:“?” 方识许:“……” 到底有人性和道德残留,路窦没把青年一杆掀起,他脸色青了黑,细凸的喉头压了,懊悔怎没把沙包带来。 方识许率先转头坐到雪郁的位置上,从发淡的眸光来看,他的心情大约谈不上愉悦。 前往阳永县的车准时启动,车上人声嘈杂发闷,像有无数飞蚁在蛄蛹。 雪郁还困,但不敢睡。 如果旁边是熟人还好,但是是陌生人,他怕有靠着别人肩膀大睡的囧事发生,只能强撑着眼皮。 他拿出手机提神,玩了会扫雷和扑克牌,屏幕顶忽然弹出班级群的消息,是条论坛的享链接,内容是近期最火爆游戏的通关攻略。 温市有供学生灌水交流的论坛,日活跃人数相当多,基上所有学生每天都会来这里逛一圈,里内容五花八,有失恋树洞,有寻物启事,也有打卡美食店的。 雪郁把目光放在了一条hot贴上。 ——标题是“求问,有什短期内提成绩的方法,我现在压大,月考考不好就要掉去最差的班了,不想被混合双打。” 学习话题往往是最枯燥、最容易冷场的,但这条却达到了两百多条跟帖。 这的数量,让雪郁点了进去。 -1l:楼主平时成绩是什水平,如果不及格,短期暴涨别想了,多背古诗词那些送的,争取考个普通班吧。 -2l:短期捷径是不现实的,每个班不是有发复习资料吗,多看几遍,考试肯定有原题,没有原题也有类似的。 …… -30l:我点进来就想提醒想缩印考试小抄的人,这次考试前两个监考老师,挨个搜身。 -41l:和楼主同款烦恼,要是没出这档子事,我就去阳永县拜拜那个神像了,说不定能一飞冲天年级前十。 -42l:那神像真什都能实现啊?我怎听着这玄乎。 -43l:我觉得还是有用的,我姐姐去年考研前拜了,还真给过了。 这条是隔空祭拜的,不仅考试,祈祷自己能交对象的也有。 直到一条长贴发了出来。 -190l:真有人相信那什神像? :阳永县那个神像一开始根就没人祭拜的,传出那个赌徒暴富才有人去拜,但一个无药可救的赌徒,怎可能拜拜神像就一步登天。 :实话说吧,我有个亲戚是阳永县的。县里小,街坊邻居都认识,大家都知道附近住着个老年痴呆的婆婆,这老婆婆记不住事,家里丈夫死了,只有两个儿子。 :她存了三十几万,想供儿子上学用的,来被这赌徒偷了二十万,怕被人怀疑来源,这赌徒就谎称是自己去拜了神像的结果。 :来越来越多外省人来拜神像,因为能给县里带来利益,县里知情的人都没敢提真相。 :所以那个神像没有用,说去拜了有用的,都是概率问题。 大概是提到了阳永县,雪郁把这个帖子从头看到了尾。 翻了几个帖子,车到达了目的地。 车站口的监控显示,恶灵附身的人了南北方向的路,最消失在没有监控的转角,为了方便找恶灵,雪郁他们在这片区域的宾馆住了。 小县城的宾馆卫生还算合格,雪郁开好房间那刻,已经累得快睁不开眼,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别人要他做什,他都会迟缓地慢半拍。 或者压根忽视。 比如现在,路窦横眉冷对地对他伸过只手:“把包给我。” 一心思想扑床上的雪郁压根没听到,抱着包就往二楼,路机械,像只刚学会路的企鹅。 进前还有礼貌,对着住在他旁边的方识许软软说了声“晚安”。 换来方识许温沉的一句“晚安”,还有不远处砰地一关声。 雪郁黑葡似的眼眨了,抿了抿仿佛被磋磨过的唇,说给自己听般控诉道:“干嘛这大声啊……” 雪郁被这声巨响震得清醒了点,但也就一点,他趁着这会功夫打电话向前台要了包方便,听到对稍等待的答复,就挂断电话趴进枕头。 困意来得汹涌,说不准是过了多久雪郁失去意识的,也说不准他是何时被电话铃吵醒的。 ……是前台? 雪郁还是保持着原姿势,接起电话:“喂?” 雪郁先是听到奇怪的呼吸声,然听到那边声音嘶哑地低笑两声,轻轻咳嗽了:“亲爱的。” 大概用了变声器一类的东西,对方的声线阴柔诡谲,不出雌雄。 人在足够困的时候,意识是断层的,雪郁没认出是谁,只在模糊间想,前台的工人员过热情了,他困声:“啊?” 他声音细细低低,甜丝丝的带点软,听得人心痒难耐,恨不得把他从电话里拖出来用抱住。 电话那头笑了声,语气带着诡异的情愫:“我知道你跟来了,我开心,如果没有身边那几个臭虫就更好了。” “我好想你,想亲你。” “想操你。” 沉默三秒。 雪郁闷在枕头的白脸抬了起来,因为困只听到最两个字,他费地对着电话筒,含糊开口:“你打错了,我想吃泡,不想……” “嗯?” 雪郁微顿地补充完:“不想被操。” 第83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21)潜在意…… 如果放在平时, 雪郁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粗俗用词。 但他实在太困。 一晚上没怎么睡,又坐久长途车,再晚一点到,搞不好会直接睡在大马路上。 他现在接电话都勉强, 一句话只听一半或者最后几字, 语意都没弄明白就胡乱发言, 对是什么时候忽然停止说话他不知道。 过久,那头男人才重新开口, 只不过嗓音有点哑:“你想吃泡面?” 雪郁点下头, 没管对看不看得到。 好在男人并不需要他答复,“还想吃什么,一次说完,给你带。” 雪郁没被天下掉馅饼砸晕,明明困成这种境地, 还谨慎自己钱, 他又做别人看不到肢体动作,微微摇头说:“只要泡面。” 男人诱哄道:“不要别?都是免费,不用你花钱。” 雪郁顿会儿:“免费?” 绵软到近乎于无音扬起点, 不用男人再费尽心思才听清,显然是被免费两字戳中。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2节 男人笑下, 继续在此基础上加大筹码:“是,多贵都可以, 但必须是晚上买到东西。” 这份福利有些太好,他既不是宾馆熟客, 不是什么中心人物,没理由这么好。 雪郁警惕心终于起来,他微蹙眉:“你是台吗?” “是啊。” 男人毫无心理负担地承认, 并且游刃有余地扯谎:“不用多想,这只是宾馆给消费者福利,是给你福利,毕竟你等下会累。” 雪郁没信。 他眯起水汽晕染眸子,隔着模糊水膜看眼座机上号码,确认不是台,便把对定性为诈骗电话,“找份工作,不要骗人。” 扔下似教育似指责几字,雪郁把电话挂断,再一次把脑袋趴进枕头里,他趴得太用力,两端枕头耸起,挤着他雪白脸颊。 在意识又陷入昏沉那一秒,低闷敲门响起。 雪郁是泥塑脾气,被吵醒两次仍旧忍气吞,趿拉上宾馆一次性拖鞋走去开门。 门一开,雪郁就下意识仰起头。 因为门口人实在太高,比街上路人平均身高要长出好多截,宽阔肩背黏点湿水,深灰衣服上水迹浸开,勾勒出紧致线条。 一段肩胛上生出不是雪郁这种软肉,是货价实肌肉,又硬又坚实,加上那不得不低垂视线,给人感觉更高大,像匹矫健狼狗。 雪郁愣愣地看会,张口就是:“没犯事。” 男人像是雪郁合法丈夫一样,熟稔地走进来关上门,还顺手捏下雪郁脸,“为什么这么说?” “肌肉,”雪郁一时顾不上这陌生人唐突行为,被吓住似,用气音道:“好多。” 男人怔下,随即明白这句话潜在意思。 是在说他身材太恐怖,以为是来打人。 “多点不好吗?” 男人嘴角上挑,如果雪郁观察细致一点,会发现他神态恶灵附身过人都像,甚至可以说如出一辙,他说:“可以抱着你不让你受累,还可以让你舒服,你会喜欢。” 为找回这具身体,他还费点力气。 但只要让雪郁舒服,就不算亏。 雪郁蹙眉:“不喜欢。” 或许是巧合,出现在雪郁身边身材高大男人都奇怪,不是喜欢对他做些怪事,就是喜欢对他说些怪话,导致他见到这种人就怕。 他又仰仰微酸脖子,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是谁?” 周卿被雪郁迫不得抬着小脸动作可爱到,心跳砰砰加剧,他没回答,只道:“你没说想吃东西,就随便买点,都是容易饱腹,应该够你吃。” 他手里拎着几塑料袋,从封住饭盒里隐约蔓出几丝海鲜香。 雪郁眉头越蹙越紧,一半是困,一半是疑惑,他确认自己没见过这张脸,那对为什么语气这么自然,还给他带吃? 他抿下唇:“你是不是认错人?” 周卿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转头来看雪郁,笑着道:“怎么会认错,太想你,所以来见见你,那几臭虫都不给你饭吃吗,饿成这样。” “本来想操.你,但看来你现在没有这力气。” 雪郁面色霎时微白,从男人熟悉用词中想起什么:“你是电话里那……” 周卿挑着唇角不否认。 雪郁之直觉没有错,出现在他身边高大男人都是怪胎,下一刻,他双脚就腾空,转坐到男人手臂上。 然后,他听到男人音。 “给你带吃,不给操,别总可以吧。” “毕竟这人,不喜欢吃亏。” 周卿一段话说到尾,呼吸变得沙哑急促,他在雪郁面一向口无遮拦,做事底线低,甚至,还可以更低。 …… 脏乱狭小宾馆标准间,雪郁表情苦楚可怜,葱尖一样白手伏在男人两边肩膀上,头顶白炽灯好像都不如他发颤两条腿白。 男人轻轻摁着他后脑,像啃咬骨头狗,贴到他唇肉就舔进去。 他大概是想雪郁,从吮住湿粉舌尖开始,只肖两钟,雪郁嘴巴到下巴尖就在啧啧水中全被他弄湿。 明明手上动作都在护着雪郁,右手还扶着他背,嘴上却相反极端地凶、坏。 雪郁觉得这一天都魔幻。 不然他怎么会被突然闯进来陌生人亲。 被陌生人,还是同性亲吻认知实在不太好,雪郁憋红眼圈,被揉乱衣衫下是两条笔直紧绷腿,小腿肚曲线微扁,脚背微勾,怕鞋子掉下去。 “你、别……”黏软哭腔连从嘴巴里发出来机会都没有。 周卿舔吻着雪郁唇角,状态完全迷乱,他从嘴巴一路往旁边吻,咬弄着雪郁白软脸,不停夸他软、夸他香。 雪郁简直要被亲崩溃,往后仰头躲不掉,身上乱糟糟,用手去推,还被男人下巴上微冒头青茬扎手。 “好软。” 男人身材是实打实,手指粗糙,燃着沸腾热度,“还有人比你更软吗。” 雪郁被他手还有呼吸烫得一哆嗦,睫毛根部瞬间被濡湿,不知是不是被陌生人从里到外品尝完给出评价这事刺激到,他整人都软。 唇上水还在被贪得无厌地舔,男人像在喝什么鲜醇乳制品,完全停不下来,雪郁哼哼推拒,是他变本加厉导火索。 在无数次进宿舍时候他就想这样。 周卿眼睛微红,胸腔里关押困兽发疯般冲出来,他抱住雪郁,在那钟爱殷红唇肉上来回嗦吮,雪郁闭嘴他就撬,雪郁咬他他仍不退出去。 困到极致人连块砖头都搬不起,再强壮人力气大打折扣,更别提本就力气小雪郁。 他发现自己反抗没有效果,就干脆不挣扎,只是脸越来越红,手越来越抖,趴在男人身上时,数次快要滑下去。 周卿终于停下来,“怎么。” 雪郁在他沙哑可怕呼吸中颤道:“呼吸不过来,可不可以……” 一停字没脱口,男人单手钳住他,大步走到窗打开窗户,冷风狂灌进来,带来十足空气,仿佛被吻再过不会出现窒息状况。 雪郁被抵到窗边,在红得肿软唇缝里,重新被搁进男人舌头时,他还在怔然想。 他是这意思吗…… 第84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21) 如果放在平时, 雪郁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粗俗的用词的。 但他实在太困了。 一晚上没怎么睡,又坐了很久长途车,再晚一点到,搞不好会直接睡在大马路上。 他现在接电话都很勉强了, 一句话只听一半或者最后几个字, 语意都没弄明白就胡乱发言,对方是什么时候忽然停止说话的他也不知道。 过了很久, 那头的男人才重新开口, 只不过嗓音有点哑:“你想吃泡面?” 雪郁点了下头,也没管对方看不看得到。 好在男人并不需要他的答复,“还想吃什么, 一次说完,我给你带。” 雪郁没被天下掉的馅饼砸晕, 明明困成这种境地,还很谨慎自己的钱, 他又做了别人看不到的肢体动作, 微微摇头说:“我只要泡面。” 男人诱哄道:“真不要别的?都是免费的,不用你花钱。” 雪郁顿了会儿:“免费?” 绵软到近乎于无的声音扬起了点, 不用男人再费尽心思才能听清,显然是被免费两个字戳中。 男人笑了下,继续在此基础上加大筹码:“是, 多贵都可以, 但必须是晚上能买到的东西。” 这份福利有些太好, 他既不是宾馆的熟客,也不是什么中心人物,没理由这么好。 雪郁的警惕心终于起来了,他微蹙眉:“你是前台吗?” “是啊。” 男人毫无心理负担地承认, 并且游刃有余地扯谎:“不用多想,这只是宾馆给消费者的福利,也是我给你的福利,毕竟你等下会很累。” 雪郁没信。 他眯起水汽晕染的眸子,隔着模糊水膜看了眼座机上的号码,确认不是前台,便把对方定性为诈骗电话,“找份工作,不要骗人。” 扔下似教育似指责的几个字,雪郁把电话挂断,再一次把脑袋趴进枕头里,他趴得太用力,两端枕头耸起,挤着他雪白的脸颊。 在意识又陷入昏沉的那一秒,低闷的敲门声响起。 雪郁是泥塑的脾气,被吵醒两次仍旧忍气吞声,趿拉上宾馆的一次性拖鞋走去开门。 门一开,雪郁就下意识仰起了头。 因为门口的人实在太高了,比街上路人的平均身高要长出好多截,宽阔的肩背黏了点湿水,深灰衣服上的水迹浸开,勾勒出紧致的线条。 一段肩胛上生出的不是雪郁这种软肉,而是货真价实的肌肉,又硬又坚实,加上那不得不低垂的视线,给人的感觉更高大,像匹矫健的狼狗。 雪郁愣愣地看了会,张口就是:“我没犯事。” 男人像是雪郁的合法丈夫一样,熟稔地走进来关上门,还顺手捏了下雪郁的脸,“为什么这么说?” “肌肉,”雪郁一时顾不上这陌生人的唐突行为,被吓住似的,用气音道:“好多。” 男人怔了下,随即明白了这句话的潜在意思。 是在说他身材太恐怖了,以为是来打人的。 “多点不好吗?” 男人嘴角上挑,如果雪郁观察细致一点,会发现他的神态和恶灵附身过的人都很像,甚至可以说如出一辙,他说:“我可以抱着你不让你受累,还可以让你很舒服,你会喜欢的。” 为了找回这具身体,他还费了点力气。 但只要能让雪郁舒服,就不算亏。 雪郁蹙眉:“我不喜欢。”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3节 或许是巧合,出现在雪郁身边身材高大的男人都很奇怪,不是喜欢对他做些怪事,就是喜欢对他说些怪话,导致他见到这种人就怕。 他又仰了仰微酸的脖子,现在才想起来问:“你是谁?” 周卿被雪郁迫不得已抬着小脸的动作可爱到,心跳声砰砰加剧,他没回答,只道:“你没说想吃的东西,我就随便买了点,都是容易饱腹的,应该够你吃。” 他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从封住的饭盒里隐约蔓出几丝海鲜香。 雪郁眉头越蹙越紧,一半是困的,一半是疑惑,他确认自己没见过这张脸,那对方为什么语气这么自然,还给他带吃的? 他抿了下唇:“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周卿把饭盒放在桌子上,转头来看雪郁,笑着道:“我怎么会认错,我太想你了,所以来见见你,那几个臭虫都不给你饭吃吗,饿成这样。” “本来很想操.你的,但看来你现在没有这个力气。” 雪郁面色霎时微白,从男人熟悉的用词中想起什么:“你是电话里那个……” 周卿挑着唇角不否认。 雪郁之前的直觉没有错,出现在他身边的高大男人都是怪胎,下一刻,他的双脚就腾空,转而坐到了男人的手臂上。 然后,他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我给你带了吃的,不给操,别的总可以吧。” “毕竟我这个人,真的不喜欢吃亏。” 周卿一段话说到尾,呼吸已经变得沙哑急促,他在雪郁面前一向口无遮拦,做事的底线低,甚至,还可以更低。 …… 脏乱狭小的宾馆标准间,雪郁表情苦楚可怜,葱尖一样白的手伏在男人两边肩膀上,头顶的白炽灯好像都不如他发颤的两条腿白。 男人轻轻摁着他的后脑,像啃咬骨头的狗,贴到他的唇肉就舔了进去。 他大概是真的很想雪郁,从吮住湿粉舌尖开始,只肖两分钟,雪郁的嘴巴到下巴尖就在啧啧水声中全被他弄湿了。 明明手上动作都在护着雪郁,右手还扶着他的背,嘴上却相反极端地很凶、很坏。 雪郁觉得这一天都很魔幻。 不然他怎么会被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亲。 被陌生人,还是个同性亲吻的认知实在不太好,雪郁憋红了眼圈,被揉乱的衣衫下是两条笔直紧绷的腿,小腿肚曲线微扁,脚背微勾,怕鞋子掉下去。 “你、别……”黏软哭腔连从嘴巴里发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周卿舔吻着雪郁的唇角,状态已经完全迷乱,他从嘴巴一路往旁边吻,咬弄着雪郁白软的脸,不停夸他软、夸他香。 雪郁简直要被亲崩溃,往后仰头也躲不掉,身上乱糟糟的,用手去推,还被男人下巴上微冒头的青茬扎了手。 “好软。” 男人身材是实打实的,手指粗糙,燃着沸腾的热度,“还有人比你更软吗。” 雪郁被他的手还有呼吸烫得一哆嗦,睫毛根部瞬间被濡湿,不知是不是被陌生人从里到外品尝完给出评价这个事刺激到,他整个人都软了。 唇上的水还在被贪得无厌地舔,男人像在喝什么鲜醇的乳制品,完全停不下来,雪郁的哼哼和推拒,是他变本加厉的导火索。 在无数次进宿舍的时候他就想这样了。 周卿眼睛微红,胸腔里关押的困兽发疯般冲出来,他抱住雪郁,在那钟爱的殷红唇肉上来回嗦吮,雪郁闭嘴他就撬,雪郁咬他他仍不退出去。 困到极致的人连块砖头都搬不起,再强壮的人力气也大打折扣,更别提本就力气小的雪郁。 他发现自己的反抗没有效果,就干脆不挣扎了,只是脸越来越红,手越来越抖,趴在男人身上时,数次快要滑下去。 周卿终于停下来,“怎么了。” 雪郁在他沙哑可怕的呼吸中颤声道:“呼吸不过来,可不可以……” 一个停字没脱口,男人单手钳住他,大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冷风狂灌进来,带来十足的空气,仿佛被吻再过分也不会出现窒息的状况。 雪郁被抵到窗边,在红得肿软的唇缝里,重新被搁进男人的舌头时,他还在怔然想。 他是这个意思吗…… 第85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22) 相贴的唇缝变得黏糊湿泞, 男人简直铁石心肠,把雪郁搞得嘴巴、鼻尖还有下巴都是酸软的。 这一回的刺激不止是被陌生人糟蹋,还有被窗外人看到的可能。 这种可能让雪郁无暇再顾及从一开始就很奇怪的事态。 他着急忙慌地偏头,又狼狈地曲起放在男人腰腹两边的长腿。 但这点毛毛细雨般的挣扎够不上威胁, 周卿对待瓷娃娃一样紧紧搂抱着他, 贴着他的唇磨了几下,在某个点急促喊了声:“雪郁。” 雪郁紧抓男人头发的手, 在这声充满欲.望的两个字中, 被吓得滑了下去。 周卿不是第一个这样对他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永远没有接纳男人的天赋, 再怎么阅尽千帆,仍纯得像头一次这么干。 所以这幅样子骗过了周卿, 打消了他认为雪郁可能有其他野夫的妒忌心理。 拈酸吃醋化为喜悦,男人用两只长劲的手大力钳住雪郁, 把生白一团挤到窗户防护网上, 在雪郁满面潮红地喘气时,覆到他肿烂的唇上狠吮。 宽阔的身材承担了雪郁大部分的重量, 倒真像男人所说,雪郁除了嘴巴受累,其他地方一点没遭罪。 但他的脸没能幸免于难。 男人像是狗胎转世, 把他吻得上气不接下气必须要松口的时候, 就趁这会功夫舔雪郁的脸, 光舔不够,还要咬。 雪郁被吵醒两次都心如止水,却被这一下下没完没了的嘬咬弄得来了气,“别咬我。” 他张着微肿的唇肉, 颤巍巍抬手去擦下巴,感觉自己现在头发凌乱脸上也脏肯定很邋遢,不懂这人怎么能啃得没有尽头。 周卿听他的话不咬了,但还扶着他耸起的肩膀,咬住他的下唇肉往里面舔,雪郁不肯咽陌生人的水,和男人相抵的嘴巴黏黏答答的。 被男人含着唇珠吮干净,周卿紧抱着他,埋在他软软脖颈里沙声道:“你真的甜死了,能不能每天亲你,啊?能不能?” 雪郁脑袋往后倒,眼里濡出了水雾。 光是想到被男人每天抱着,饭也不能吃,话也不能说,嘴巴里永远不得安生,他就耻恼得羞于见人。 “不能……唔。”否定的回答激恼了男人,他的嘴巴被惩治意味地填满。 难熬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雪郁已经完全丧失自主能力,一张脸蛋被湿发黏着,眼神涣散,任由人摆布般趴在男人胸膛,被使用过度的小口微微发颤。 周卿呼吸粗重,用不完的精力从火山口源源喷出,烧着骨头,烧着粗粝的指尖,他摸上雪郁的脸,心跳快得喘息都变调。 雪郁发现只要他受不住地趴在男人身上,男人就不会再对他强来。 他一趴就趴了好几分钟,还怀有报复心态似的,把脸上的黏糊蹭到了那件深灰衣服上,被蹭得光溜溜的脸蛋贴在男人的锁骨上,衬得脸更小。 雪郁怕被亲,都想一直趴着不起来了。 直到男人抱住他往上掂了掂,说他的衣服有点脏,要帮他把身上的衣服换掉。 雪郁惊得腾地弹起,“你没别的事做了吗,我不换,也用不着你。” 不仅亲他,还要给他亲手换衣服,说出去以为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但问题是他们根本都不熟,不认识。 周卿这会状态其实和雪郁差不多,除了力气依旧大,依旧能稳稳抱着雪郁外,脑袋完全成了浆糊,根本对雪郁说的话不予理会。 尤其见雪郁彤红嘴巴动来动去,他后脊椎一麻,又重重在雪郁唇上吸了下。 雪郁被他磕得眼冒金星,伸出舌尖去舔唇角的破口。 模模糊糊之间,他看到男人把他抱到带来的背包前,在里面随手挑了件衣服。 周卿单手把雪郁抱在肌肉暴起的胳膊上,一身悍然气质地看着那件布料,不解皱眉:“怎么这么小?我穿一下都能撑坏。” 雪郁:“……” 周卿又在包里挑了件宽大点的衣服,把雪郁放在床边,当他不能自理一样,捏着他手臂哄道:“亲爱的,抬手。” 雪郁通红着脸颊去推男人,没注意到此时桌上的手机屏幕在疯狂闪烁,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 [路窦:晚上没吃饭,要不要出去吃点再睡?] 这条消息隔了十几分钟后,发信人的态度急转恶劣。 [路窦:不回我。] [路窦:可以,爱回不回。] [路窦:出来就变了个态度是吗?是方识许在,你随时可以踹了我是吧。] [路窦:裴雪郁,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是在故意弧我。] 光看这几条消息都能感觉到男生隐忍不发的怒意,更能想象到如果当面对质时,他的脸会有多臭、语气会有多炸。 而如果他有骨气还是个正常人的话,他就应该把手机扔到一边,等着雪郁解释。 但现实发生的却不是这样,他发完捧着手机死死等了半天,最后怒气冲冲地下了楼。 路窦社交圈很广,小到温市高中,大到旁边接邻学校都有认识他的人,他本身腿长个高人帅,不缺人追也没追过人,但他身边的人不同。 漂亮学妹永远是他们的首要目标,他们会在网上学那些烂大街的套路,在学妹明确表明不可能的情况下,跑十几里路去买学妹想喝的奶茶,超过本身经济能力去买学妹看中的名牌。 对这类人路窦的评价从来都是,自我感动、让人为难不自知的舔狗。 他快烦死这种人。 那时的路窦,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嗤之以鼻的舔狗会变成他自己。 [路窦:我看过了,楼下的烧烤摊还开着,给你打包一点?] …… 男人临走前又拉着雪郁亲了遍,雪郁跪趴在床上不住喘气,连压住被褥的膝头都有轻微发抖的痕迹。 他现在极度清醒,从听到那声“亲爱的”起,就意识到陌生人的身份。 周卿在电话里叫第一遍时,他困得不省人事没认出来,但这第二遍,却是在把他吻成熟虾后当面叫的。 雪郁不敢耽搁。 他必须要在男人没走远之前叫人抓住他。 他下了地,穿上拖鞋时细白膝弯都是粉的。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4节 走到方识许房间前敲门时,唇角还有其他男人黏的东西。 方识许开门很快,他换了身衣服,黑色上衣黑色长裤,身上有明显的清淡洗衣液味,落下的视线带着极清冷的气息。 “有什么事吗?”他看着雪郁问,语气很轻。 雪郁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惹人遐想,他张着麻痛的嘴巴,气都喘不匀就道:“恶灵刚才来过,但我带的那些东西都在警察那里。” “我不知道警察住哪间房,所以想来问问你……” 方识许明显顿了下。 不为别的,假如没扯到恶灵这个人,雪郁唇角的东西还能用各式各样的理由糊弄,偏偏扯到了,就染上不可言说的意味。 方识许是那种不管看上去、还是本身的人品都属于正人君子那类,所以雪郁突然被他揩了下脸颊时,还有点愣。 但他马上就被拉去了注意力,方识许问他:“他往哪边去了?” 雪郁手忙脚乱地指:“那边……” 小宾馆的门顶有点低,方识许垂了下头,长而苍白的手拢住门把:“他们住316四人间,你上去找,我先去看看。” 雪郁本事不大,不过是公认的很省心,不会给人添麻烦,也不会把无辜的人拽进危险里,他本来就没打算让方识许一个普通学生去对付恶灵。 但他刚要开口留住方识许,男生就朝他指的方向走去了。 雪郁急得想去叫方识许,但男生腿比他长,几步就消失在走廊,他咬着唇转头上三楼,埋着脑袋没看路,在楼梯口一头撞上硬邦邦的男生。 是刚买完烧烤回来的路窦。 雪郁鼻子被撞疼,加上担心方识许焦急过度,以及一天睡不好还被恶灵拖住亲吻的羞恼,各种纷杂情绪在吃痛的这下全部爆发,眼睛瞬间糊出水来。 他白着脸看路窦。 路窦倒没什么感觉。 但他见雪郁小脸白白,紧咬唇忍着情绪的样子,心里也不太舒服:“欸,撞一下至于?” “我还没说你一直不回消息,你还和我甩脸色,况且你撞了我,我也疼,我是不是也要瞪你?” 机关炮一样的话,在见到雪郁越垂越低的脑袋后,“……行了,我道歉。” 雪郁没理他前后不一的态度,垂着长睫毛揪住他的手指,声音软而低弱:“路窦,恶灵来了,方识许去追他了……” 路窦猛地一怔。 他敢肯定,他已经很久没见过雪郁像这样全然依赖他的样子了。 曲起指关节,路窦强装镇定道:“你是要去拿那些东西?” 雪郁嗯了声:“现在就去,但我有点担心方识许。” 路窦微压眼皮,略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如担心你自己,快走吧。” 雪郁心脏咯噔了下。 听路窦的意思,他好像完全不忧虑方识许的生命安危。 可是为什么?他们也不像仇人啊。 雪郁被半握着胳膊上了楼,路窦言简意赅和几个便衣说明情况后,背上包一起下楼找人。 天色已经黑到伸手不见五指,这样的情况并不利于找人,至少雪郁下来后,找了十几分钟,都没摸到方识许和恶灵的影子。 他圆眼睛稍显急切地放大,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在紧张,他也确实心态急迫,虽然恶灵至今只对阳永县的人下手,但这并不妨碍他担心,恶灵会因为方识许拦路,而打破规则。 路窦在后面给他撑着伞,因为人高,雪郁小跑起来他也是用走的,“别急,我问过,那边是闹市区,人多,他们应该往这边走了。” 男生语气沉稳,雪郁没有怀疑,直往另一边走。 结果没有令人失望,在一幢还在施工的楼盘附近,他看到了恶灵,以及恶灵前面几米处浑身湿透的方识许。 大雨下,没有退路的死胡同里,两人的胸膛都有筋疲力尽的起伏弧度。 周卿眼神晦暗,狼犬一样,雪郁抿了抿嘴,正要出声叫方识许,下一秒他就看见,方识许拿出了把枪。 雪郁:“???” 枪? 这东西是可以拿出来的吗? 雪郁睫毛惶然颤了颤,急跳的心脏透过胸腔砰砰传出,他忙软声制止:“方识许,冷静一点,枪对恶灵没用,还有可能会吓到附近居民……” 雨下得密,又隔着一定距离,按理说应该听不到的,但方识许却转过了头。 半秒后,他偏回去,手臂稳得像执手术刀的外科医生,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对上面色不明的周卿。 延着青脉的指节扣下。 半空中的雨线似乎被不明物切断,下一刻,庞大的男人顺着墙体轰然软倒。 雪郁又一次:“??” 路窦在旁面不改色:“没事,他的枪是镇灵师专用的。” 雪郁感觉自己不太能听得懂了,讷讷道:“镇灵师?你是说方识许?” “嗯,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发生命案还要回学校,都是应他爸的要求。而且,他的东西都是为镇灵师量身定配的,不用像你一样带大包原材料。” 雪郁:“……” 当前情况下,方识许也是镇灵师的事只让雪郁短暂惊诧了瞬,他抿着唇走近方识许。 不远处,男人背靠墙坐着,两条长腿岔开,脑袋低垂,黑发丝丝缕缕遮在额头,看不清神色。 也看不出活着还是死了。 在雪郁冒出这个疑问时,男人忽地抬起头,看了过来。 只看着雪郁。 雪郁像兔子似的悚然炸毛,忍不住往后退了下,但他想起男人已经不再具备行走能力,他停住,舔了舔还有麻感的唇:“你……” “你逃不掉了,如果不想受太多罪,最好现在就坦白你杀人的目的,以及有没有同伙之类。” 雪郁强撑着神色:“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 周卿捂着腹部,闷闷咳了下,盯住那张漂亮小脸笑道:“还好打的是这,再往下打一点,那里你就用不到了。” 第86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23) 雪郁:“……” 雪郁小脸通红, 原本只是感觉有点无语,在听到旁边咯嘣一声后,那点无语就变成了震惊。 他忙去掰路窦手里断成两半的房卡,眼睛懵懵懂懂睁大, “你怎么折断了?弄坏要赔钱的。” 路窦舌尖抵着口腔面, 非但没生出悔意,还低着头, 教训口吻道:“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你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雪郁脸上的红晕又涨大范围, 他嘴巴习惯性抿了下,带着耻意回道:“听到了,他就是这样的, 不用理他。” 他本意是想让路窦别被恶灵的话术激恼。 因为在他眼中,恶灵话里没带真心, 单纯是死到临头挑衅,但没想到他的一句话, 是又在路窦雷区里扔了枚炮弹。 就是这样的? 那也就是说, 他以前还听过很多这种傻逼话? 路窦气得险些把伞扔在地上,见雪郁眼睫颤着看他, 又重新捏紧伞柄,一句一顿说:“他别想活了。” 雪郁握了握手指,细声道:“他本来就是死的啊。” 路窦:“……” 他盯住雪郁软软粉粉的唇, 牙齿微微咬紧:“我的意思是, 他就是死了也别想好过,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雪郁见男生又有想扔伞的冲动,连忙扶住伞,细滑的几根手指就放在他上面一点,“知道, 你这边的。” 其实在这句话前,雪郁也不知道自己会这么回答。 在各种奇怪男人身边周旋久了,他好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顺着男生来,说男生想听的话。 他这时还不确定这样说是不是正确答案。 实际上路窦的反应已经回答了,别别扭扭地看向别处,握住的伞柄像是很烫,握了松松了握,不停重复这个无意义动作。 “——砰。” 不太明显的声音夺回了雪郁的注意力,他没往声源地看去,而是看向靠坐在地面的男人,男人苟起腰,一条腿缓慢曲起,发出闷重压抑的喘息。 雪郁愣声:“你……” 方识许表情不变地收回手中的硬物,声音淡得像温水:“补枪。” 雪郁:“??” 他知道啊,问题是,恶灵已经不能动了。 在雪郁迷茫地试图分析男生这个没必要的举动时,旁边两个黝黑便衣冒着雨,一左一右架起无力的周卿:“先送去附近派出所吧,这里不是审问的好地方。” 后面的人跟上给他们打伞,嘴里嘀嘀咕咕:“我还第一次见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周卿泛白的唇角往上牵了牵,是看不起的嘲讽弧度,明明受制于人,依旧挑着眉真情实感地讽刺道。 “是啊,要不是太想来找人,也不会被你们这群蠢货抓到。” “不过也不算亏,毕竟真的很甜。” 两便衣面面相觑:“……甜?” 放在别人耳里不明不白的话,雪郁一下就听懂了,想也不想伸手捂住他嘴巴,细软的指尖颤又颤,“你别瞎说!” 最薄弱的脸部被面团似的触感覆盖,周卿鼻尖不自觉动了下,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发生,他感觉腹部的刺痛都被抚平不少。 但下一秒,那只手被高大男生凶巴巴扣住,路窦横眉竖目道:“不许碰他。” 雪郁讪讪收回手,倒很听得进去话:“……哦、好。” “他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很甜?”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5节 雪郁手一抖,耳朵连着脸颊都在红,眼神乱飘糊弄道:“没什么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他在瞎说什么,你不是也清楚,他老是爱乱说话。” 路窦不是容易被应付的人,特别是他很熟悉雪郁这副姿态,一看就知道是在撒谎。 眉毛一点点拧起,恶灵那番话在雪郁遮遮掩掩的反应下变得微妙,他正要再次开口问,并且带着必须问到的强硬态度。 方识许忽然道:“时间不早了。” 雪郁连忙接道:“那我们快走吧,我刚刚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派出所的。” 于是这迫切想深究的话题,被阻挠得没进行下去。 几人带着恶灵一起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在便衣出示警察证后,周卿便被关押在了审讯室,擅长审问的随行便衣让雪郁先在外面等着。 雪郁也不添麻烦,在厅里乖乖坐着等。 外面的雨不算太大,但路窦的伞打得是真没水平,准确地说,是在该有水平的地方没水平。 雪郁身上干干净净的,反观他,一整个落汤鸡,路窦要来纸巾擦了擦脸,又接了杯热水,懒散伸到雪郁面前,“喝不喝?” 雪郁眨了下眼,受宠若惊地摆摆手:“不喝。” 路窦也不勉强他,把水杯放到一边,停顿了许久,状似刚想起般硬邦邦问道:“现在能说没,他说的甜是什么甜?” 雪郁:“……” 雪郁真就无语。 到底有什么记到现在的必要? 雪郁并了并膝盖,在心里思考着应对的谎话,审讯室的门忽然打开,出来的便衣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雪郁,你进来一下。” “好。” 雪郁从一开始便料想进展不会太顺利,但他想不到,为什么要他进去? 他站起来,旁边的路窦神色也不太好,应该也是在想恶灵在搞鬼,微皱眉道:“有事叫我。” 雪郁模糊“嗯”了声。 方识许是镇灵师,也有进去的资格,雪郁和他相跟着一起进去了。 审讯室大体分为两处,用铁栏分隔着,一处是审讯民警的桌子,一处是铁栏后孤零零的凳子,后面的防撞软包墙面上,用鲜明红字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被捆灵绳绑住的周卿就坐在那张凳子上,身上衣服湿透,雨水顺着锋锐下颌滚落,停留在他那具冷冰冰的躯体。 所有罪犯在被询问前,都会嘴硬、含糊其辞、推卸责任、谋求最大减刑。 可这些在周卿身上半点没体现,他很配合,甚至可以说积极配合,但在此前提下要先满足他一个要求,一个只有雪郁能做到的要求。 周卿笑着紧盯雪郁,话却是朝便衣问的:“他同意亲我了?” 雪郁:“……?” “是这样的。” 旁边的便衣表情略有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复述恶灵的要求:“他说他什么都可以坦白,但前提是,你要主动亲他一下。” 这要求是挺扯淡的,他也觉得不合适,但也仅仅是觉得不合适和尴尬,在他们糙汉子心目中,两男的打个啵亲个嘴,就嘴巴贴嘴巴的事。 但其实不是,周卿一旦含起雪郁的嘴巴,又吮又咬,水也全部喝去,能把雪郁亲傻。 雪郁迟钝地在消化这句话的意思,站在他旁边的方识许,语调微冷道:“他是罪犯,坦白是他应该做的,没有讨价还价提要求的权利。” 便衣流露出为难的神色,他自然是听过方识许的后台和背景的,不能得罪,他把话斟酌在一个合适的度内:“我清楚,但他嘴太硬了。” “我想就贴下嘴巴的事,能省下后续麻烦也是件好事,所以才叫雪郁进来,不过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方识许道:“不同意。” 雪郁见方识许朝他看过来,还愣了下,怎么觉得方识许,好像比他还在意被不被亲? 他抿唇:“嗯嗯,我也不同意。” 稍有希望的路又被堵死,便衣愁眉苦脸地搓了把脖子,刚要让他们出去,雪郁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下。 雪郁软声道歉,拿出手机正想开静音,目光扫过上面的消息时,所有动作顿住。 徐警官:剩下的学生还是没有保住,不过恶灵的同伙出来自首了。 徐警官:这张纸上是他的自述。 后面跟着的图片像素清晰,能看到一张公安局专用的纸,碳素笔写出的干瘦字体占据了半张纸面。 雪郁稍显圆钝的眼睛微微放大。 ……居然是周生,怎么会是他呢。 雪郁咬紧唇,居然有种意外又合理的混乱情绪,他一行一行看过去。 透过那张纸上炯劲的字体,仿佛能看到一个面色冷淡的男人,在平静地、近乎冷酷地,用第三人称叙述和他相关的经历。 …… 其实是个很烂俗的复仇故事。 没有反转,没有曲折情节,没有精心策划。 阳永县一条小弄堂里住着位七旬老人,丈夫早逝,前几年她又出了车祸,到现在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记忆力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居多。 很多时候她都记不得谁是谁。 她会经常忘记带钥匙,经常出去一趟愣在原地,忘记自己是去干什么的,更糟糕的时候,她会把自己弄迷路。 但有一件事她倒破天荒地怎么也不会忘,她记得自己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很优秀,靠成绩硬生生钻出贫困小地方,有了可以展望的未来。 小儿子不爱学习,但孝顺,在她丈夫走了最难的那段时间里,小儿子瞒着她去搬货,一天挣个一两百,分毫不留地给了她。 她没有工作,家里的收入来源都是丈夫,积积攒攒存了三十多万。 她每天念叨着,这笔钱要留给两个小儿子,仿佛念多了,她就不会遗忘。脑功能衰退下,她勉强记住了这笔钱的用途,但总是忘记放在了什么地方。 有时吃过饭就放在锅碗下面,有时拿出来看一眼就搁在窗台边,有时藏在床单被褥底下,几宿都想不起来。 到后来,她就时刻装在自己的口袋里,当宝贝掖藏着。 到了大学开学季,两个儿子不得不离开她去上学,碍于她的病情,两人把做暑假工的钱全给了邻居大叔,让他帮忙关衬着点。 而她也被要求必须每天打一次电话报平安。 对于儿子的要求她总当成头等大事,竟一天没落下地打起了电话,虽然在通话中口齿不伶俐,语序错乱,一句话没个重点,但好歹能让他们放心。 弄堂里很混乱,外来打工的比本地人还多,偷盗现象猖獗,本地新闻层出不穷,以前没人关注她这个老年痴呆,就算偷也不会偷到她头上。 直到后来,邻居大叔在和别人聊天时把她当成谈资,她有几十多万存款的事,像沙袋漏了个口,不少人都知道了。 家里有不起眼的东西相继失踪,她人老了,记不得自己有什么、没有什么,连东西不见了都没有发现,更别提追究、报警、讨回公道。 那天电视机被小偷拿去卖给收破烂的,她还在挎着布袋出门,说自己要给小儿子买巧克力,卿卿最喜欢吃超市里卖的进口巧克力了…… 她步履蹒跚地往超市的方向走,在转角口被一个皮包骨的男人拦住,男人告诉她,他店里有卖更好吃的巧克力,不管是材料还是口感,都比超市里的好一万倍。 天底下爱孩子的母亲都如出一辙。 想让孩子高兴,想给孩子最好的。 她一听,向来浑浊的眼睛都亮了几分,像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问男人在哪里买,她想买来给卿卿吃。 如果她脑子清醒点,她就能认出这是县里有名的烂赌徒,本来有份正正经经在百货大楼当保安的工作,后来沾了赌一发不可收拾,东躲西藏被人追了好久债。 如果她不那么糊涂,她还能看出此时男人眼里闪着诡计得逞的精光。 可惜没有如果。 她被套了银行卡密码,到最后既没得到巧克力,这张宝贝疙瘩一样的卡也丢了。 几十万一丢,丈夫的心血付诸东流,儿子的生活费无法担保。 周卿和周生头一次接到她白天打来的电话,她哭得捶胸扼腕,真正像个丢了糖果的小孩,抽噎着说买不到巧克力,也没法交学费了。 事实上家里的开支早不用她掏钱,两人都有打工赚钱的渠道,但这笔钱寄存着老人家的希望,丢了就是天塌了。 他们两人买了晚上的车票,打算回来彻查这件事。 他们没往最坏的地方想,三十万不是笔小数目,弄堂又小,不管是丢了还是被偷了,总能有个结果。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老人家耐不住性子等他们,自己就要出门找。 找了有半小时,她突然瘫倒在一家老房子的门槛边,嘴巴歪斜,右边的手和脚麻木无力,不能说话,还伴随着呕吐。 熟悉症状的人都知道,这是突发脑梗。 每分每秒都是抢救的黄金时间。 幸运的是,当时有几个晚开学的高中生路过,他们发现了这位在地上轻微抽搐的老人家。不幸的是,他们目睹后的选择是漠然路过。 监控记录中,她躺在地上有十几分钟,四肢渐渐平静。 七十多岁,半只脚入黄土的年纪,发生意外到停止呼吸,就是一时半会的事。 但其实在她六七十岁时,虽然有点痴呆了,身体却比大多数老人灵活,大家都以为她会活很久的。 周生和周卿也这么以为。 在匆匆举办的简易葬礼上,两人表现格外平淡,大儿子这样很正常,小儿子就有点非比寻常了,有心人都有种直觉,觉得他们二人其实并不能接受这则死讯。 一个本就七老八十的人死了,没有激起多少波澜,唏嘘一阵便淹没在每天的朝五晚九中。 住在弄堂里的人形形色色,有条不紊进行着各自的生活。 那天那几个急着结伴打游戏的高中生开学了。 而那烂赌徒据说拜了佛走了狗屎运,一口气还清债,还得了个能去温市高中做保安的好机遇。 一对住在老人家隔壁总是窥伺她家里首饰的新婚夫妇,卖了弄堂里的房子,打算去更好的城市发展。 每个人都有值得期望的盼头,唯独那老人家实在惨,自己死了,两个不孝子还都辍了学,每天两个人不知道在房子里摆弄什么。 好几次有人看见他们进进出出拿着刀具。 眉眼也是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阴森、诡谲。 后来两人都不在这里住了,时间久了,大家也都忘了他们,只是偶尔想起会感慨两句。 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次看到曾经生活在同一条弄堂里的人,便是在电视里了,烂赌徒、新婚夫妇…… 烂赌徒运气差,就那么被五马分尸了,新婚夫妇运气好点,当天不在家躲过一劫,可惜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和无辜保姆横遭劫难。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6节 有鼻子有眼的人忽然变成了黑白色,定格在屏幕里,脸上糊着马赛克。 意味着阴阳两隔。 后面便是周卿的视角。 在和周生商量好计划后,周卿就负责去五金店买刀具,那天是他们第一次作案,杀了偷他们电视的壮汉。 周卿杀人,周生接应,事后周卿嫌刀不够锋利,准备再去买一把,谁也没想到,他会在去往五金店的路上被酒驾司机撞倒。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是虚浮状态,几个声称抓捕恶灵的人士用绳子捆住了他,并在他母亲给他的红绳上看到他的名字,给他取代号为“周卿”。 还咕哝他怎么只背了一条人命就成了恶灵。 他被送到了一处破败的小村子,这些人商量着要把他关进坟包里,他半知半解,被锁进暗无天日的地方里好几天,正没了希望时,忽觉压制他的东西松动了。 他没多想,也没空多想,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坟包。 之后他再次和周生接应,又重新筹划了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杀人计划。 …… “怕我了?” 倚在凳子上坐相不佳的男人,眼里似乎只有雪郁这号人,见他嘴巴微张的样,推测出他可能已经全部知道了,挑起点眉梢出声道。 雪郁有些口干,摸在关机键的手好几次使不出力,也想不出现在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男人。 他不太能区分周卿这个人了。 好人?坏人? 好像哪种都不太对,哪种都不能定义。 雪郁一直没回话,好在周卿也不需要他句句回应。 周卿缓慢调了下姿势,凳子承受不住他的庞大躯体,咯吱响了几下,他自顾自道:“原本就没打算瞒你,只是想让你主动亲亲我而已。” “像刚才那样,搭着我肩膀,只会傻乎乎张着嘴。”他说这话时眼睛瞥向方识许,见对方关节泛白,莫名感觉到胜利者的快感。 “那时你多可爱啊,数不清我亲了你几次,快哭了一样,和我说你嘴巴快烂了——” 雪郁微恼:“……周卿!” 原本在和方识许暗中较劲,听到粉唇吐出这两个字,周卿猛地一僵,心脏以一种不正常的频率飞快加速:“哎,叫得我都有感觉了。” 雪郁:“……” 雪郁难以想象会有人在公安局这种光伟正的地方,说出这种浪荡粗鄙的话,他都不确定是不是在哪里得罪了周卿,所以周卿要一次次让他头皮抓紧。 他很不能听这种话,觉得不能入耳,眼尾蔓染出一片红,咬了下舌尖让自己清醒,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对我这样?” 周卿腹部上两个拇指宽的黑洞,但他除了唇线发白,语气还是正常的,“还能为什么,电视剧里都有那种无聊又没意思的一见钟情梗,我对你也是。” “从15路公交车起点站见到你开始。” 当时的情节他还历历在目,不管揪住哪段细节,他都能准确复述,那天下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暴雨,他和周生正准备回出租屋,手里的伞伞骨忽然断了。 身上的衣服没一处干的。 而就是这时他看到了雪郁。 雨下得太大,其实他连脸都没看清,雪郁应该也没看见他们的样子,只看他们狼狈又惨烈地淋着雨,就把书包里装着的雨衣给了他们。 接过雨衣的一瞬间,他心脏剧烈跳了下,搞笑又稀奇地想,一见钟情这种烂梗居然真的存在。 在雪郁身上好像总能发生他从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就像他刚才居然会在和方识许幼稚的攀比,甚至能从中感觉到正面情绪一样。 周生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他知道周生产生了和他相同的感觉,尽管他什么都没说,那段时间的他们遭受了太多异样目光,光一点善意就能让他们食髓知味了。 “15路……公交车?”雪郁在他的提醒下,想起模糊的一点片段。 他想起那时候确实碰见过两个淋雨的人,但他没放心上,转眼就忘记了,直到前几秒,他都完全没把这两人和周生周卿挂钩。 雪郁说不出什么感受,抿了抿微润的嘴巴,含糊出声道:“我记得,周生当时跟着我上了公交车……” “哦,他是想要你的微信。” 雪郁:“?” “但他没要过,也不知道怎么要,当时你凶了他一下,他就不敢要了。” 第87章 土包子一定要被骗亲吗(完) 雪郁握着手机的指尖一凝, 震撼极了。 那副样子是要来微信的? 从第一站路跟到快最后一站,还频频回头看, 是个正常人都会以为他是跟踪尾随的变态好吧。 可能色字头上一把刀, 从雪郁进来那刻起,周卿的态度便完全松懈,他的性子天生如此, 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喜爱,为了和喜欢的人亲近,还可以做得很极端。 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落网的风险,看雪郁饿肚子, 就脑袋一发热什么后果也不顾地送上门了。 他迟缓地动了下铁拷里的手, 眼神直勾勾的:“雪郁,你过来。” 那眼神很熟悉, 在酒店里紧紧搂着他啃时也是这样,雪郁绵软的小腿肚直打摆, 慢吞吞道:“干嘛?有什么你在那里说就好了。” 看到雪郁第一时间表现出的是抗拒, 周卿身上被打出的两个洞口相连着泛起刺疼感, 但他面上不显。 他沉默了一会,慢慢摊开手, 亮出自己腹部的伤。 其实光看他的神态,是想象不出这里有多惨的,衣服被瞬间高温燎焦, 不算小的黑洞里没有属于人的血液和器官, 但能看到这附近的肌肉在抽颤。 周卿毫不避讳地袒露躯体,唇色白着央求雪郁:“我这里好疼啊,你抱抱我好不好?抱一下就不疼了。” 他声音稍有些低,像跑得太快一头栽进泥坑的小狗, 把身上的毛弄得全是脏兮兮的泥巴,又晃着尾巴可怜又委屈地朝主人说自己疼,要安慰。 很难想象他那样庞大的体型,居然能做出这种效果。 雪郁容易心软,但也清楚这不是心软的时机,他硬着心肠说:“你要是不跑,也不会受伤。” 他实在硬不起来。 话说得绝情,还是颤着眼睫在看男人的伤口。 周卿只需要那一眼就能阴霾扫空,他真的稀奇怎么会这么喜欢雪郁,要知道在过去二十年里,他从来没对任何性别、任何类型表现过半分兴趣。 喉咙咽了下,“可是不跑的话,以后还怎么亲你?我只碰过你的嘴,上身,屁股,腿,都没碰过,我觉得很吃亏。” 他语气真诚,表情正经,是真的在就这个问题展开讨论。 而他说得很明白,他跑的原因不是怕被抓,只是担心不能再摸到雪郁。 雪郁:“……” 一把年纪的便衣肢体僵硬。 他恍惚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也跟不上年轻人的玩法了,机械地张开嘴道:“咳,那个,要不然先给你们一点独处空间?” 雪郁脸蛋都要冒出白烟来,他小声说了句不用,这种境况也只能说不用。 要是真让他们两个独处,外人在听过周卿那几句胡言乱语的基础上,肯定会对他们浮想联翩,他名声别想好了。 “……周卿。” 雪郁呼吸都在轻轻颤,“你说的那些,是情侣才能做的事,我们的关系你自己也心知肚明,如果我要追究,我可以告你骚扰的。” 骚扰这个词把他们的关系拉得泾渭分明。 然而并没有说错,从周卿进他宿舍开始,就是在骚扰。 雪郁被白白亲了一通,换做别人,他再怎么样也会报警,但周卿没必要,罪名定下来,顶多让那没有期限的关押时间,多添上短短几年。 周卿没被恐吓到,倚着椅背,轻呼出一口隐忍的气,莫名很想抽根烟,他实话实说:“如果被关能操操.你,那就无所谓。” 雪郁浑身恼热地咬了咬唇,对口无遮拦的男人再也没有话说,正要转身出审讯室,后面洞悉到他情绪的周卿,颇为及时道:“我错了。” 周卿倾身,把手肘压到膝盖上方:“我错了,多和我待待吧。” 他又摆出那副摇尾乞怜的样,仿佛雪郁一走,那条在泥坑里摔过的小狗就会趴在地上一蹶不振。 雪郁一只脚犹犹豫豫停下,而方识许视线滑了过来,他怕被看出泛滥的同情心,假装没听到,伸手打开了门。 但在走出去前,他听到周卿陡然冷下去的音调。 “捆灵绳你们只带了一条吧?” 凳子上体格高大的男人面色阴沉,不知从哪翻出一把打火机,轻飘飘放到紧勒在胸膛的绳子上,粗粝的指尖就扣在点火的按钮上。 “如果我把绳子烧了,附身到外面的蠢货身上,再用他的身体去街上杀几个人,应该会很痛快,你们觉得呢?” 便衣刹那间赤红双目,他对上男人幽黑如深夜潭水的目光,太阳穴抽了抽,色厉内荏道:“周卿!你敢!” “我敢,倒是你敢看吗?” 雪郁被濡出水汽压着的睫毛动了下,眼里氤氲,他知道周卿想提条件,“你想干什么?” 周卿原本是冲着便衣威胁,见雪郁又像被吓到的无助兔子似的,深呼吸一口柔和面部轮廓,哑声道:“别怕啊。” “你们下一步是要把我送去坟包村关押对不对?” “而且最早回去的车也要明天开了。” 不用任何人做肯定答复,他自顾自说下去:“我不会跑,也会配合,但必须是雪郁一个人送我回去,不能有别人陪同。” …… 其实要求是很容易做到的,但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太对,源于周卿后续补充的条件,他说今天晚上也要和雪郁待在一间房。 雪郁走出审讯室的时候,那张哭起来一定很漂亮的脸红成小番茄,路窦在他语句模糊的解释下,见识到色鬼的厚颜无耻,气得食不下咽。 他咬着牙道:“让方识许再打两枪,他还有力气跑?” 雪郁小声说:“没有用,只要他有烧掉绳子的时间,就能立刻附身到别人身上。” “就算想办法打掉他的打火机,只要在把他押送回坟包村的途中,让他碰到任何能割掉绳子的东西,他一样能跑。变故和不确定性太多。” 路窦脸都黑了。 雪郁也很为难,可是没办法,只能战战兢兢回到宾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7节 进了门,雪郁换上拖鞋,转身就看见男人捻住衣角往上掀,那身线条流畅的腰腹露了出来。 开端逼近不可言说的小电影。 雪郁也没想到他在派出所是一副嘴脸,进了酒店立刻原形毕露,人都软了,后退贴住墙根。 周卿淋了水的头发向后敞,露出疲惫野性的眉和眼,他安抚雪郁:“放心,我就换件衣服。” 镇灵师所有的武器都是根据恶灵的弱点专门研制的,方识许打的那两枪,挑起了周卿所有痛感,他需要精力恢复。 这晚周卿手脚很安分,换上雪郁较宽大的衣服,憋憋屈屈地占用了沙发的位置,没对雪郁做什么,不过雪郁依旧没睡着,他的手机一直在亮。 [路窦:醒着没。] [路窦:他在做什么?] [路窦:你门口有个灭火器,用力点能砸死人。] 雪郁:“……” 雪郁一开始还有耐心逐条回复,到最后,直接设置了自动回复,然后缩进被子里睡觉,他瞥了眼沙发上的人,闷闷吞咽了下,忐忑又警惕地保持着几分清醒。 这样坚持到凌晨,他实在受不了,睡过去了。 还是周卿把他叫起来的。 周卿不似昨晚萎靡的状态,可以说得上容光焕发,被打出来的黑洞还在,但他昨晚换上了新衣服,从表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了。 男人拉了拉被雪郁紧拽着的被子,心跳微微加速地低声提醒道:“亲爱的,我们该去车站了。” 雪郁迷迷糊糊,小脸蹭在枕头上闷了闷,“……别这么叫我。” 声音柔润得像能掐出水,明明还没睡醒,但潜意识里却听不得这么轻浮的叫法,本能就排斥地不许让他叫。 周卿后背麻了麻,视线磨过雪郁露出的圆润肩头上,喉咙吞咽着道:“还困是不是?那我给你换衣服?你只要抬抬手就好。” 在昨天那出公然胁迫后,周卿身上束缚的绳子和手铐都被摘掉,他有充分的自由,男人睨了眼桌上弹出消息的手机,没当回事。 他穿过雪郁的腰,轻轻把人从被窝里抱起来,哄着雪郁抬起胳膊,趁此机会把他身上那件衣服换下来。 雪郁爱干净,这件衣服他昨天穿了一天没机会脱下来,肯定觉得又酸又脏。 “亲爱的。” 周卿目光灼热,趁雪郁意识不清醒紧紧搂住他,闷在他脖颈附近闻他身上的味道,仿佛这样做能恢复元气似的,“换好了,去刷牙吧。” 雪郁头发睡了一晚有些乱,小脸白皙,浓密的睫毛塌下来,不肯动。 等他真正恢复了意识,嘴里正含着一口清水,有一次性牙刷在他牙齿上动。 雪郁愣了足足两分钟,眼睛猛地睁大。 一面沾染着几粒水珠的镜子里,他被周卿抱着腰,后背抵在男人怀里,脚下还踩着男人的鞋,而他就像柔弱不能自理的人一样,任周卿摆弄。 “……出去!”雪郁声音都颤了。 周卿被他撵了出去,还被照脸摔了下门,但没有一点火气。 十几分钟后,雪郁出来,看也没看周卿一眼,按照昨晚和警方商量的路线往宾馆外走去,一路到上车坐到窗边也没和周卿说话。 倒是周卿坚持不懈在和他说,“真不理我吗?这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男人在说“最后”两个字时,微妙地顿了下,有种极其复杂深沉的情绪一闪而过。 雪郁是很能捕捉别人变化的人,抿了抿嘴巴,终于开口道:“你有什么没做完的事吗?” 如果是不耗费时间的,可以等周卿做完,了无牵挂后再去坟包村。 周卿微顿:“没有。” 确实没有,他没有一个想要告别的朋友,也没有需要交代的事情。 他和周生,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孤僻又不合群的存在。 雪郁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干巴巴说:“那你,想不想和周生告个别?” 周卿表情不变:“不用,没什么必要,我们本来就做好了这件事之后再也见不到的准备。” 雪郁词汇量贫瘠,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周卿没有任何被影响到的意思,他好像有更关心的事,看着雪郁调整座椅,见缝插针道:“周生肯定还要见你,他也想亲你,你别同意。” 在这件事上,哪怕是周生他也不想多让。 雪郁有点点无语,想忽视不回答,但那火热的视线实在没办法装看不到,他赏脸般出声道:“……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周卿执着道:“你答应我。” 雪郁抿唇,像应付无理取闹的小狗,敷衍地嗯嗯道:“嗯,答应你。” 他本来也不会随便让人亲…… 讨到想要的承诺后,周卿眉梢微霁,也许雪郁绵绵软软的声音给了他可以得寸进尺的错觉,他又暗示般道:“我有点困。” 雪郁颇为不解地眨眼:“那你就睡啊。” “想靠着你睡。”周卿在后面慢腾腾补充,暴露真实的目的。 雪郁:“……” 他很有原则,也不轻易妥协,语气冷漠道:“哦,那你就想着吧。” 周卿落寞地垂下眼皮,眸光也黯淡下来,从审讯室开始他便掐准了雪郁的死穴,熟稔地运用这副仿佛奄奄一息浑身脏泥的模样。 是有效的,而且对雪郁来说或许会一直有效。 雪郁看着窗外,妥协道:“只能十分钟,你太重了。” 几乎在他话落的一刻,男人就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 周卿从小搬重物练就的手臂很可怖,肩也宽,这样并排坐着把雪郁显得小了不止半圈,雪郁的腿修长细直,他的腿还要再长上许多。 可能是错觉,雪郁感觉周卿心情亢奋,恍惚间有一条尾巴在扫着自己脸一样。这让雪郁既不解又疑惑,周卿好像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点纷杂情绪在十分钟后消失殆尽。 雪郁手也酸,脖子也酸,十分钟前男人规矩靠在他肩膀上的睡姿,进化成环住他的腰,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雪郁原本怀疑周卿是在装睡,但叫了几次他都不醒。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飘阵雨,很冷,但被男人毫无缝隙地抱这么久后,雪郁难免感觉到火辣辣的热,同时口也渴起来。 所幸这时有乘务员推着车从远处走来,雪郁挣扎着把那颗埋在他脖子的脑袋推开了点,在高挑女人走过来时,出声道。 “麻烦给我一瓶水。” “水是吗?好的。” 乘务员保持着甜美无缺的微笑,从推车上拿出一瓶水递给雪郁,目光在看到那黏住他的大型犬后,人傻一般讷讷说:“那这位先生,需不需要饮料呢?” 雪郁手指暗中掐着搂住他的精壮手臂,面上对着乘务员,勉力挤出一点笑:“他要一杯苦咖啡,谢谢。” 乘务员:“……” 原来长相这么乖的人,也能露出杀气。 乘务员把咖啡递给他,推着车走远。 雪郁拧开瓶盖喝了几口水,一直等到到站,才终于忍无可忍用泌着细密汗珠的掌心去推周卿的脸,周卿在他不遗余力的推动下悠悠转醒。 下车后,周卿就当了个称职的保镖,拎这个提那个,大包小包的,为自己的言而无信和得寸进尺赔罪。 坟包村里住着的人没怎么出过山,身上是一股纯天然的淳朴憨厚,见村里来了两个长相异常夺目的人,都纷纷看过来。 有些人是见过原主的,却有些不敢认。 雪郁像只怕生的猫般埋着头,本来就够羞耻的了,身边的人还一直嘚吧嘚吧,哼哼唧唧地吐槽。 “上次来没好好看,原来你以前就住在这种地方?好小,好破,要是我早点遇见你,你就不会长这么小了。” “不是说小点不好,我觉得挺可爱的。” “而且你也不是营养不良,身上也不干瘪,像大腿这些地方就挺有肉。” 雪郁:“……” 他拿出一枚铜钱,以及原主的日记本,红着脸道:“闭嘴。” 周卿安静下来,但下一刻,他微俯上半身,凑在雪郁肩膀边看那本子上歪七扭八的封印说明。 眉头皱紧,流露出不满,“还要割手指?不割不行吗?” “只有你的血可以?别人的行不行。” “亲爱的,你这字也太丑了。” 雪郁:“……” 雪郁懒得争口舌之快,拿出把小刀,在男人恨不得吃了制定割手规则的镇灵祖师爷的目光下,用刀锋轻划拇指。 殷红的血从割口凝聚,坠落在铜钱表面。 沾了镇灵师血的铜钱有了。 空置的坟包有了。 需要关押的恶灵也有了。 那么接下来就要…… 不知怎么,刚才一直嘚吧的男人忽然沉默下来。 苍白的指节攥了下,男人开口:“进去之前,让我先说几句话吧。” “……嗯。” 周卿嘴角弧度退去,没有了装出的坦然和轻松,他脸上的表情是雪郁从没见过的,不是杀人时的残酷冰冷,不是逗他时的散漫恶劣。 是一种难得正经专注的表情,让雪郁莫名觉得他要说很重要的事,而这件事会让他听了之后六神无主地想要逃跑。 周卿一路上没喝水,喉咙干痛,但还是说道。 “除了这起案子,我是个正常的人,有正常的感情,所以你能不能回应一下,我昨天的表白。” 雪郁没想到他要说这个,张口结舌。 周卿很有耐心,不催促,不逼问,给他足够的思考时间。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8节 良久,雪郁先垂下眼。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个世界不是童话,人不是非黑即白。但他也没办法,在周卿杀了这么多人后,回应这样的喜欢,“……对不起。” “好吧。”周卿试图扯起一个无所谓的笑盖过那阵难受,但隐藏得不是很成功,所以他干脆不做无用功了。 他耷拉下眉眼,在雪郁面前直接地露出自己的颓然和消极,让雪郁知道他现在很不好,很不舒服,他声音低涩道:“那我只有最后一个请求。” 雪郁很害怕听到请求两个字,他能力小又软弱,很多事都是他力所不能及的。但在那样的表情下,他没办法不出声:“嗯,什么?” “我在里面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六月十四号是我生日,那天你能不能来和我说说话,什么都好。” 他呼吸微如蚊蚋,“能行吗,雪郁?” 周卿从来不过生日。他只是在尽可能地想留住雪郁的办法,什么招数有用他往外拿什么,他就是这样恶劣狡猾爱耍心机的人。 他偏激黑暗,恨一个人的方式是去杀,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摊开伤口博取同情可怜。 他说自己正常,其实不是,不然也不会利用雪郁容易心软敏感的性子。 “……六月十四,三天后?” 只是来看一眼的事,并不难办,雪郁抿唇应道:“我会来的。” 雪郁很乖,不会撒谎,他说会来就一定会来。周卿唇角牵起,不知道现在这份心情能不能称为释然,总之感觉不算差。 灵体在进入坟包前,周卿最后捏了下雪郁的脸,他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匆促的时间又不容他说那么多,只是两秒钟的功夫,他的灵体消失,只剩下一副空壳子。 这一切都太快,快到镇压仪式彻底完成时。 雪郁还怔忪地停在原地。 他心脏闷闷的,感觉到一种很奇怪、很违和的情绪。 好像过于平和了,这一路上,周卿仿佛早就在最初给自己预定好了结局,所以在结局发生时,他不哭也不闹,不怨也不悔,平和地迎接自己的惩罚。 雪郁抿了抿唇。 雨还在下,他把撑着的伞抬起了点,在远处看到了白云,远山,细河。 冬去春来,四季交替。 雪郁忽然间又感觉很遗憾,周卿再也没有看到的机会了。 …… 雪郁没在坟包村多逗留,确认镇压的铜钱没出错后,便赶往去温市最早的一班车。 路窦和方识许比他早一点回到,在门口等着他。他先去了趟当地的派出所,周生和徐警官在审讯室里面进行最后的审问。 和周卿在阳永县的场景相差无几,周生坐在凳子上,脊背挺拔,一双眼淡凌凌的,不像犯下连续杀人案的罪犯。 徐警官正襟危坐,以公事公办的口吻,肃然质问道:“周生,当初你的母亲被骗了钱,为什么不选择向警方求助?” “温市不说每年,每个月都发生好几起老人财产安全受到侵害的案子,而每一起都能得以解决,我听说你被保送了a大,说明你很聪明,那你更该清楚那种时候警方能帮助你。” “我那段时间心理不正常。” “什么意思?” 周生两侧眼梢细窄,以至于被他直视时,会生出极冷的错觉:“我想的很极端,我想杀了他们。如果报警,他们得到的结果只是坐牢,但我想让他们死。” “这个你们帮不了我。” 闷小的审讯室里,男人的表情、音量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他在警察面前冷静地分析利弊,最后做出警方帮不了他的结论。 而他的诉求,警方确实永远不能满足。 徐警官捏了捏酸紧的眉心,长吁一口气,决定到此为止,他只负责审问,疏通心理那是医生该做的事:“好,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周生垂眼,薄而淡的唇拉平成一条线,他看上去好像已经无话可说,该交代的交代了,该认的罪认了,没什么说的了。 徐警官又摁了下眉,正准备收拾东西结束审问,周生忽然问道。 “雪郁来了吗?” “……” 半分钟后。 周生戴着手铐,在审讯室外,与小脸通白的雪郁对视。 雪郁进警局收伞的时候没注意,有几绺水滑过脸颊,一路滑,润进唇珠里,眼睛明亮懵懂的,还是那么漂亮。 周生盯了他许久,慢慢看向他身后,冷不丁问:“他们两个是你男朋友吗?” 雪郁:“!?” 在场不仅他口中的三个当事人,连同在后面候着的警察都因为他的语出惊人僵成木棍。 现在这个社会还是男女交往比较普及,光说出男朋友就足够惊世骇俗,他还说“两个”,把方识许和路窦通通都打成了同性恋。 还是那种玩法劲爆的同性恋。 是路窦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的心脏因为男朋友三个字剧烈跳了跳,下一秒又因为这三个字不仅有他、还另有其人,生出股不清不楚的恼意。 “你有没有脑子?有这个可能?还两个,你交对象两个两个地交吗?” 周生瞥了眼路窦,没理会他的质问,只盯着雪郁,仿佛只想听雪郁亲口说出的答案:“是男朋友吗?他们一直跟着你。” 雪郁人都呆了,隐在头发下的耳朵尖润红,他小声澄清道:“……不是。” 周生回道:“嗯。” 虽然只有一个嗯字,但怎么听都能体现出“那就好”的意思。 雪郁不清楚周生在里面的审问结果,也没有身份向周生问七问八,正尴尬得手指抓紧,就见周生拿出了手机,是他刚才出门问警察要的,“能加联系方式吗。” “……啊?” 周生平静重述:“联系方式。” 周生说自己心理有问题,没有夸大成分。 在刚保送大学那会,全班人都在互相结识,加好友、约着出去玩,只有他在想怎么杀人。 在杀了第一个、第二个人后,周生有时午夜梦回会想起那些死在他手下的人,他看着那一副副惨状,从未有哪一刻感到愧疚和后悔,只觉得可笑和活该。 别人的大学朝气蓬勃,接受新鲜事物,学习步入社会的基础法则,而他不一样,他的大学是在学习如何做一个正常人。直到前几个月才初有成效,喜欢上了雪郁,这件事是正常的。 只可惜,他的喜欢依旧和正常人的喜欢相差万里。 初次见面,雪郁是赶公交车的高中生,他是淋湿大雨、浑身阴暗准备犯罪的危险分子。 到今天见面,雪郁仍是高中生,而他则变成了无期徒刑的囚犯。 从打算犯罪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再也配不上,赶不上。 雪郁拿出手机,指尖是和屏幕合衬的白皙,他调出页面道:“……可以。” 他和周生都清楚,就算加了也无济于事,上面永远只会停留在好友添加成功的系统消息,不会有再往下的发展。 但这不重要。 只不过是不想以遗憾收尾。 只不过是15路公交车上的得偿所愿。 “周生。” 即将开往看守所的警车上,留有飒爽短发的女警出声叫道:“该走了。” 周生垂下微薄的眼皮,看了会屏幕上的加菲猫头像,把手机上交,戴着手铐上了警车。 …… 从派出所出来后,雪郁感觉到难以言喻的压抑,不知是警局这种特定地方会给人感觉沉闷还是什么,他是不想再来了。 他抽空看了眼班级群。 学校似乎因为凶手归案解除了封校,校领导为了安抚家长和学生,安排了长达一周的假期,让他们压惊和平稳情绪。 方识许和路窦由于家长催促,匆匆和雪郁说了两句话,便坐上私家车回了家。而雪郁只能回原主租的出租房里。 雪郁一回到就进了浴室。 因为房价不高,这所浴室狭小、设备廉价,完全够不上洗澡的享受要求。 雪郁开始脱衣服,“系统,现在只剩下刷方识许和路窦的好感度任务了吧?” 系统过了十几秒才出声回答:【嗯,目前方识许和路窦的好感度都是95。】 “那快了。”雪郁摸到花洒,刚打开便听到叮咚两声,于是他又关掉,踮着细直的一双小腿去拿盥洗台上的手机。 系统机械化的音调有了细微变化:【穿好衣服,或者洗完再回。】 雪郁用湿绵绵的指尖划开屏幕,边嘀咕:“……又没有人在。” 系统:【……】 在外人面前扭扭捏捏,被看一下都冒烟,现在没人就开放起来了? 想提醒他会着凉的系统,在看到屏幕上的发信人后戛然而止,雪郁也微微睁圆眼睛。 [“方”申请添加您为好友,申请理由:明天有空吗?] [路窦:明天有空没。] 两人同时问他明天的空闲状态。 其实不用他们问,雪郁也打算明天邀他们出去补完那所剩不多的五点好感度,只是他还没有心大到,两个人的约一起赴。 正犹豫先见哪个,系统便替他定夺道:【都同意,节省时间。】 …… 于是就出现了当前局面。 校门口的奶茶店伞蓬下,淅沥的雨点溅起,两个身形出众的男生捏着手机,频频收到打招呼,使得他们像食物链顶端的那一环。 路窦穿着黑色t恤,眉骨皱出锋锐线条,方识许皮肤苍白,眼睛是和肤色相反的稠黑,像两块墨玉。 原本约定时间是十点,但受到周生周卿两人的影响,雪郁有点睡不着,提前二十分钟来了,但没想到两人比他来得更早。 光看到两人站一起,雪郁就尴尬得想逃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09节 路窦眼尖地看到了他,几步走到他面前,脸冷声音也冷:“我看你胆子比我都大,两个人一起答应,你怎么敢的?” 见雪郁缩着肩膀,路窦闭了下眼,自我调节好:“算了,不说这个,先进去。” 他扣住雪郁细伶伶的腕子,调转方向往奶茶店里走,“喝什么?” “随便……”心虚下,雪郁乖得有问有答。 不多时,雪郁颤着眼睫看桌前多出的热牛奶,以及两男生面前的气泡饮料,在相差很大的待遇下,有点委屈地抿了抿唇。 但他不敢说什么。 他拢起膝盖等着对面不管哪个开口说话,毕竟他是赴约的一方,社交场合中,掌控语言主场的一般都是邀请人的那一方。 可是。 雪郁咬着吸管快把牛奶喝到底,两人都没有说目的的意思。 到最后他实在坐不住了,松开微湿的吸管,声音沁着热汽似的,软声问道:“那个,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方识许和路窦同时抬起头。 那目光犀深暗沉,像即将捕猎的凶兽,雪郁小腿肚一颤,差点又想站起来跑。 天知道他耗费多大力气忍耐住,雪郁有食草动物服软的天赋,舔了下唇道:“没关系,不想说可以晚点再说,我不着急的。” “是有些话想说。” 方识许摁灭手机屏幕,或许是看不下去他辗转不安的样子,垂眼开口:“想问问你有交男朋友的打算吗?” 雪郁:“……?” 路窦脸色也变了。 仿佛作品被剽窃的原创作者,他憋屈又不爽地咬了下牙,又松开:“哦,我也是。” 雪郁眼睛怔然睁圆,难以描述两个人一起问他想不想交男朋友的感受,这太怪太始料未及了,是他出门前绝对想不到的发展。 话匣打开,路窦没有停留和犹豫,步步紧逼道:“我没表过白,所以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把想说的跟你说一遍。” “我不是同性恋,我昨天晚上回去试过,和男的碰了下手我都想吐,但只有和你不会。我承认刚开始对你不怎么好,脾气差,不会说话,急了还会凶你。” 他顿了顿:“我以后会改。” “时间不会太长的。我要是凶了你,你就骂回来,打回来也行。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和前任纠缠的破事发生。我爸妈都挺开明的,我和他们说了我喜欢的是男生,他们打了我一巴掌就同意了,他们不会刁难你。” “我钱也多,平时去拳击馆代练也有钱赚,你想买什么我都能付。我身边朋友多,有的私生活挺乱的,以前交际不怎么管,你要是不喜欢谁我就不和他们来往了。” “我手机也能让你随便查,随时随地。还有,我成绩也就一般,大概考不上温大,但如果你的目标是那儿,我会努力和你考同一所。” “……到你了。” “你想和他,还是我,或者两个都拒绝。” 雪郁已经完全傻住了。 “说话。”路窦本来没想催,但太想知道结果,忍不住声音沙哑地蹦了两个字。 雪郁是那种逼不得的性子,有限的脑容量也不容许他在头昏脑涨间做出合适的判断,他摁住桌沿一下站起,断断续续道:“……我去下洗手间。” 如果是平常,雪郁一定会等他们回复了再离开,但现在情况窘迫得他没办法礼貌,手脚慌乱地就朝标有洗手间的标识走去。 洗手间里,雪郁任由水流冲刷两只手,冰冷的温度从指缝渗入,抵消掉体内升腾的躁意。 【方识许好感度100。】 【路窦好感度100。】 雪郁把手从感应装置撤开,微抿唇问道:“这是我任务完成了的意思吗?” 系统:【协助警方找到凶手的任务完成了。】 雪郁轻“嗯”了声,如果他敏锐一点,他就能发现系统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在洗手间待了五分钟左右,雪郁红扑扑的小脸消去了一点颜色,虽然还是有点粉,但已经好了不少。 他卷翘睫毛被水压塌了一点点,带着湿意的眼睛透亮,微抿着嘴巴眨眼,看上去像被谁欺负受委屈了。事实上雪郁宁愿被欺负,也好过在大庭广众下听路窦掀家底似的告白。 当时奶茶店有五六个客人,都在被迫听路窦背作文般的长篇大论。 走也不是,怕不小心踢到什么造出动静,不走也不是,最后就都在看路窦对面红到微抖的雪郁。 又待了两分钟,雪郁心情平复了,准备出去。 他还得面对。 虽然答复可能不是方识许和路窦想要的,但至少不能让他们等一场没有结果的告白。 雪郁转身往门口走,他伸手,在即将打开门前,系统忽然道:【宿主任务失败,即将脱离世界。】 雪郁倏地一僵。 “?” 认真的? 在听到系统这句话前,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并在为此感觉到高兴了,突然的判定把他劈头盖脸砸清醒。 雪郁觉得荒谬,同时心里升起一点说不清楚的慌张,心跳加速:“失败?凶手找到了,好感度也刷满了,为什么失败?” 系统:【主角攻受的厌恶值都是零,所以判定任务失败。】 雪郁蹙起眉毛,语气带上了连他也没发觉的质问:“当初你给我发的任务就是刷好感度,你忘记了吗?” 系统沉默,数秒后,用没有人情味的机械音提示道。 【情绪剥离程序启动。】 【部分记忆清除程序启动。】 “部分记忆,什么意思……” “系统?” 雪郁不确定是大脑撕裂的缘故,致使他没听到系统回答,还是系统真的没有回复他,他晕晕乎乎的,感觉到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在开始模糊。 他的手从门把上脱落。 “你怎么了??哎!!”有陌生人走了上来。 雪郁头昏眼花,勉力摆了摆手。 大概是程序启动的副作用,雪郁这时候脑袋里走马灯一样闪过无数个片段,有很多是他没留意的细节,也有很多是他快要遗忘的小事。 大脑层处于混沌的一部分浮出,他不清楚为什么,会忽然想起第一次被拖进世界的场景。 雪郁一开始认为,系统是没有人性化的设置,没有性格,也没有性别之分。 直到系统一口一个宝,任务进度涨了就高兴地在脑中撒花,停滞了就和他长篇倒苦水,让他以为跟在他身边的是个跳脱热情的女孩子。 但后来,不知从哪个节点开始,系统说话语气变得冰冷,不再叫他亲昵的称呼,偶尔还会对世界角色进行不客气的嘲讽和点评。 让他对系统的形象,又变成冷漠恶劣的高大男人。 真正对这个变化产生关注,是在第一个世界结束后。 系统告诉他在傅炀面前的掉马原因,他那时就有点不舒服的预感,这么重要的事情真的会不提前跟宿主说吗? 之后,每个世界屡次似碰巧又过分频繁的纰漏,加上和一开始系统相距过大的行事作风。 让雪郁怀疑,系统早就不是最开始的那个了。 合租世界故意不告诉他原主身上和他的区别、让他在傅炀面前掉马,寡夫世界原主角攻受根本没有交集,鲛人世界目标人物提前知道剧情,当前世界给他颁布假的任务。 直到鲛人世界,剧情错到主角攻受都死亡,系统不得不搬出有外来者的解释。 当时系统语气有微妙的停顿。 雪郁就确定,他口中的外来者就是他自己。可惜他没来得及问就被清除了记忆。 到现在,系统不管不顾让他脱离世界的行为,让雪郁更加确定了这个猜测。 所以,早就取代系统的外来者,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每次发布错误任务,破坏世界剧情和人物,对他有什么好处? 雪郁迫切地想知道,然而这些令人悚然的质疑,都被系统程序强制干扰。 于每个世界结束回想起,至下个世界开端遗忘。 雪郁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手撑在墙上轻微地抖动,唇瓣张合,他大口喘息,想让系统至少给他点时间,让他出去和路窦方识许说句话。 但毫无人性化的机械音,在他想开口的一刻,冰冷响起。 【宿主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第88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 傍晚五点。 一阵瓢泼的雷雨从凝聚云层降落, 带走因为酷暑天气黏在身上闷不透风的湿热,地面深浅不一,都是小水洼。 轱辘、轱辘。 横档骤雨的浓黑伞面下, 一双细直的腿嫌脏般走了条干净的路, 有雨不慎溅到小腿,在膝后的窝里反着漉漉的光。 雪郁拎着装满家当的行李箱, 站在一幢雨中灰胧的住宅楼前, 茫然地回想房东在电话里说的房号。 ……是301, 还是310来着? 好像是301,又好像是310。 算了, 走错就换,反正就在这两间里。 雪郁摁了电梯, 打算先去301。 这栋居民楼富人云集, 每块地皮都是寸土寸金,长得就和原主这种穷人毫无关系, 多亏他和房东软磨硬泡砍价,才能有机会住进来。 雪郁一旦想起钱包余额, 便心酸地想掉眼泪, 更加坚定要住进这处房子的想法,没有比这里更物美价廉的了。 房东由于职业缘故, 一天三餐顾不上准备,原主是用承包他三餐的好处, 换取了房东初步的同意。但合同没签订之前,任何事情都说不准。 雪郁轻微吐息两下, 按响门铃。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0节 伴随着柔和的风吹过,门被一个高大男人打开。 雪郁没有辨别长相的能力,但男人应该不算丑。 嘴唇微薄, 深陷的脊柱沟收进肩胛中间,短t外的手臂能扛起几十斤杠铃不带喘气,荷尔蒙冲天,但他的眉眼,又有种浸淫政界的斯文和精锐。 “谁?”男人声音低醇轻哑,胸腔里的气仿佛支撑不住他说话一样,一个字的尾音是虚的,像是喝醉了。 从雪郁这个视角切进房子里,桌面胡乱倾倒的空酒瓶,更是佐证了这点。 男人扶着门手,眼里有些违和的空洞感,找不到焦点一般,喝醉酒的人都这样吗?雪郁不清楚。 他眼里浮出些许惊讶,倒不是因为男人的长相或是其他的,他下午和房东通电话时,对方懒洋洋又吊儿郎当的语调,和眼前人极不相符。 可能人不能凭声吧。 雪郁抿去嘴唇上的水,故意抬起弧度恰当的下巴,装出蹩脚的傲慢:“你好,我是下午在手机上和你联系的,想来看看房子合不合……” 他细长的眼尾晕着淡红,声音酥软,傲慢一词和他硬扯都扯不到一块,强行装出来的后果就是让他手指蜷起表情心虚,像有人反过来对他不客气了一样。 男人表情一成不变,那空濛的眼睛移到他头顶,停顿许久,忽然叫道:“老婆。” 雪郁:“?” 下一秒,行李箱跌倒在地面,雪郁一头撞到了很硬的东西。 雪郁说不出是突然被人叫老婆、还是被见都没见过的人拉着手腕亲昵抱住,这两件事哪个更让人震悚。 他只知道自己被男人紧紧抱住了,对方太高,抱着他的力道让他不得不踮起脚,绷直的小腿颤巍巍发抖。 ……什么情况? 男人箍着那截软背往上提,含着酒气的呼吸喷在雪郁耳侧:“我都和你认错了不是吗,你怎么还不原谅我?” 雪郁的脸闷在男人胸膛上,头发胡乱地在白皙脸蛋旁边散开,仿佛遭受了不怀好意的欺凌。不用刻意为之,圆而湿的眼睛抬起来,惹人怜的效果就能达到十乘十。 他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只滚烫大掌抱住,已经从男人这句话里认出他不是电话里的房东,但他不知道怎么解决当下被误认为妻子的乌龙。 只能张开嘴,傻愣愣道:“不是,我……” 还没说完男人就整个把他抱起来,另一个空余的手关掉门,在雪郁挣扎着说自己行李箱还在外面的时候,他罔若未闻地把雪郁抱到沙发。 接着调整好位置,让雪郁正面坐在自己大腿。 这个姿势把雪郁撑得高出一个水平面,让他能看见男人的每个神态细节,也让他在男人平直地看着他肩膀的视线中,第一时间搞清楚了一件事—— 瞎子? 雪郁愣了会神,很快因为恼羞皱起眉毛。 瞎子又怎么样,自己老婆的声音听不出来,自己老婆的体型也抱不出来吗? 就这么随随便便抱一个陌生人进家门? 在雪郁瞪着男人想要不要掐一下他让他清醒的一瞬,系统姗姗来迟,平静道:【他是主角之一,燕觉深,还记得吧?我给你的剧情介绍里说到过。】 雪郁所有动作因为震惊过头而停止……燕觉深? “之前就说好,就算冷战也不能不回消息的,你忘记了还是在故意报复我?” 燕觉深因为看不到,只能抓住他的手指确认他的存在,极为诚恳低微的声音,让雪郁恍惚觉得自己是个背叛丈夫的妻子,“我给你发了很多条信息你都不回。” 雪郁往回抽手:“我不是你老婆……” 冤有头债有主,谁不回你消息你就找谁,他根本不是啊。 一句澄清自己身份的话,落在男人眼里,就莫名其妙成了要离开以及划清界限的前兆。 男人面色极冷,给人沉沉坠在心头的压抑感,“你现在是要和我分手?就因为我问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雪郁:“……”这什么跟什么。 意识到和喝醉酒的瞎子解释不清,雪郁不想再动嘴,手指撑着他肩膀就想站起来。 但这样更刺激到男人。 不反驳他是不是要分手的问话,还想走,摆明了想和他一刀两断,燕觉深臂膀的青筋直起,不由分说便摁住雪郁的后颈,摸索着吮上他的唇瓣。 …… 雪郁觉得现在好像有点脱离掌控了,原文里并没有写这一段。 而且也绝对不可能发生这一段。 因为原书是一本无cp剧情流爽文。 背景架空,同性结婚是法律允许的,也逐步为世人接受。 故事发生在江省。某天,全国各地均发现一种类人的不明生物,有以下特征,通体干瘪青白、口流涎液,很像清朝时期出现的以蹦代走的僵尸。 这些僵尸姿态扭曲诡异,没有理智,见到人就会扑食。 专家好几晚连轴转,研究出这是一场新型病毒,病原体不明,传播途径不是靠呼吸道飞沫。 他们迅速把感染病毒但尚未变成僵尸的人类,关到了原先打算设为研究所的空旷场地,并把这个地方设置为禁区,没有门卡不能进出此地。 性命攸关,被关到禁区的人不管哪个社会阶级的都有,这其中包括商界新贵燕觉深,外科医生庄羡亭,普通大学生辛骁。 这些人心中有着共同的恐惧,他们怕被杀。 一旦专家研究不出解药,很可能会为了更多人的安全,选择将他们火化或击毙。 他们是见过的,有人快变成僵尸后,看守禁区的人毫不犹豫地持枪扣动扳机,那还在转变的僵尸瞬间像被打破的脓疱,炸开血浆。 不管是谁有转变的迹象,都会收到一视同仁的一颗子弹。 全国上下都在为这场病毒心力交瘁,只有庄羡亭知道,这次的变动和叶家人脱不了关系,他在十五六岁那年,就得知叶家人在喂养一个无头怪物。 那无头怪物以阴气为食,而僵尸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阴气。 他一直在寻找从禁区出去的机会,只有出去了,才能搜集叶家人制造病毒喂养怪物的证据。 直到有一天,禁区来了位从外省过来的专家,这专家成就颇多,这次也想研究出“僵尸危机”的病因和疫苗,提升自己在领域里的威望。 正是晚上,专家来禁区提取血液样本,他的同性伴侣和领养的儿子在外面,等他结束后一起吃晚饭。他们都穿着防护服。 庄羡亭在医院里也算地位高的那一群,在出入各种研究学术会议的场合中,他也和这个专家碰过面。 他知道这个专家有外遇,还做过偷税漏税的事,光后者对他来说就是个足以毁掉人生的丑闻。 庄羡亭没错过这个白给的机会,他悄悄拿出一根在被关进禁区前就装进衣袖里的铁丝,撬开铁门的锁,并趁专家靠近时迅速敲晕他。 紧接着他挑了两个和外面伴侣儿子体型相似的人,也就是燕觉深和辛骁,假冒这一家三口回到专家在江省买的房子。 专家和他的家人被藏进装送药品的推车里。 出了禁区,庄羡亭让专家回到他原来的地方不许声张,否则会把他的丑闻曝光出去,专家吓得连连答应,当晚就坐车离开江省。 庄羡亭他们三个包括专家都不是江省人,所以没有人认识他们,光知道专家带着他的家人来了江省,住在高级居民楼,其他一概不知。 他们用专家的身份在江省定居,并约法三章,不涉足各自的生活,但有要互相配合的地方必须配合。 半个月后,原主来了。 他性子泼辣高傲,刚大学毕业,又和家里人吵了架,一穷二白,他见庄羡亭出入开豪车,便盯上了这一家人,自告奋勇可以为停课在家的辛骁补习,实际是想偷这家人的东西。 在补课期间,他机缘巧合发现了这家人的秘密,知道他们是假冒的,知道他们在搜集证据。 他无比兴奋,并且觉得这是个摆脱贫穷的好机会。 叶家人财大气粗,只要他向叶家人揭发这三个人,他说不定会得到叶家人的重用。这么想着,他立刻偷了三人一点点搜集的资料,交给了叶家的管事。 一开始叶家确实对他和颜悦色,也承诺会给他不错的待遇,但等他们烧掉了资料,立刻翻脸不认人,甚至因为他的纠缠给他注射了病毒。 在他僵化后,就被丢给了无头怪物吸食,最终变成了干扁的一张皮。 到这里,雪郁偷资料给叶家人最后被喂的炮灰任务就有了。 至于后续主角三人怎么绝地反杀,怎么重新搜集证据咬死叶家人,让他们受到法律制裁的剧情,和他关系不大,也不关他的事。 …… 原文中燕觉深和庄羡亭就是因为利益而凑在一起的假夫夫,以前不认识,更没有感情基础,平日里形同陌路。 所以雪郁不太懂,为什么他会被当成庄羡亭,还被亲成现在这样。 他不懂的地方还有,为什么燕觉深是个瞎子。 辛骁和庄羡亭现在又在哪里。 【庄羡亭出差一周,辛骁是三四天后才会因为被打架风波殃及停课回家。】系统是这么回答的。 那也就是说,他三四天后才会和这一家人有交集,为什么现在就撞上了? 系统:【因为你走错了地方,房东说的是310.】 雪郁:“……” 雪郁没有空余心思反驳,他的后脑勺被大掌扣着,唇缝被磋磨出水润的光,舌尖被男人重重吸住,脸上是缺氧的迷糊表情。 无论是因为和老婆吵架借酒消愁,亦或者说到分手两字就勃然变色的表现,都召显着男人和他的妻子很恩爱,但他的吻技却有些过分生疏。 雪郁被他咬的、捅的,呼吸都在可怜地哆嗦,下巴逐渐流淌出的黏水,在“唔、嗯”的细哼中,落到软软揪住男人衣领的腕子上。 不是不想挣扎,是这个初次见面的男人力气大到恐怖,一直揽住他的手臂,隐约可以看见条条青色血管,涌动着燥热的血液。 燕觉深摩挲着那截腕上的骨头,泄愤般在雪郁嘴巴里吸出绵长的水声。 雪郁唇瓣被吃得潮红,眼睫湿濡地眨了眨,小腿在男人凶狠急切的吞咽下慢慢绷紧。 可能被舔到了深处,雪郁一下挺直白背,两条纤纤细细的手臂有了忍受不住的动作,他摁住男人的胸膛,被迫感受着覆在紧实肌肉下的心跳,“行了……” “……你连自己老婆都分不清吗?” 好歹也生活了快一个月。 如果庄羡亭和燕觉深真有感情,那庄羡亭要是知道他被燕觉深吻了,燕觉深要遭殃,他也别想好过。 燕觉深轻舔了下唇角的水,似乎沉迷于那独特的甜味,他的身体被刺激得极硬,搂着没有体力的人,丧失理智一样,又吻上昏沉的雪郁。 “唔、唔……” 雪郁快临近于崩溃,接吻不是头一次,但被瞎子认错人、紧追不舍地吃吮,是第一回 。甚至还破了他最快被强吻的记录。 偌大的客厅,黏稠交缠声响了很久。 雪郁耳边充斥着由他嘴巴里溢出的羞耻声音,没注意是何时停止的,他只恍恍惚惚感受到自己忽然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1节 怎么停了? 雪郁没有想继续的意思,是不太明白,男人怎么突然肯放过他。 燕觉深喉结慢慢滚动,抱住颤抖不已的雪郁,在那无法合拢的唇缝里又吮吸了下,吞净齿关里的甜水,低声说:“先等等,我去开个门。” “哦……”雪郁供应不足的大脑一片空白,呆愣间还回了声。 这声“哦”跟在“等等”后面,本身就突破了正常范畴,仿佛在说,等他回来了还能继续亲吻一样。 过了好一阵,雪郁反应过来,差点想就地咬破自己的舌头。 他抿唇,在脑中叫:“系统,现在该怎么办?” 不知怎么,系统到这个世界后话特别少,在发布剧情后只有雪郁叫他他才会说话,现在也只言简意骇道:【不会有事。】 雪郁茫然地嗯了声,透过被吻出的水雾,看到男人开了门。 好像有人来了。 听那人和燕觉深的攀谈,似乎是燕觉深的朋友。 雪郁被一段又深又久的接吻挖空了力气,趴在皮质沙发上,润着亮光的指尖一动也不动。 他目光迷蒙,像没插上发条的人偶,是一下都不想动了,原本想一直待到那人走了再和燕觉深当面对质,并按照人设索要赔偿的。 但他听到一场有来有回的对话。 “你在干嘛?嘴巴红的。” “和我老婆接吻。” “老婆?你该不会说庄羡亭吧,他不是出差了吗?” 手指尴尬蜷起,雪郁感觉丢脸的同时,无端觉得那道和燕觉深交谈的声音有些熟悉,下一刻,他在对话内容中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燕觉深:“出差不能回来么?” “能,当然能,先别接吻了,我来你家坐一坐,下午约好租客来看房,结果被放了鸽子。我他妈都气笑了,高档小区一个月两千的房租,他找遍全国都没第二处。” 房、房东? 雪郁头皮一紧,接着便悚然地想,不管是不是房东,这个人都绝对认识庄羡亭,他这副样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肯定会被当成蓄意勾引有夫之夫的那种人,到时候他想上门当家教就难了,就算他是被强迫的,庄羡亭也不可能让和自己伴侣吻过的对象进自己家门。 他还要接近燕觉深做任务,不能被这点事绊住。 雪郁撑起手肘,在客厅里粗略扫了一圈,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先躲一下。 但已经为时太晚。 在电话中和他有过交流的房东本人,走路散漫,手指绕着一串钥匙,边走进来边懒声问:“你家有冰镇饮料没,我这气得心躁,想喝瓶降降火。” 燕觉深转过身,声音还有些无法言说的沙哑:“有,拿完就走,现在不方便留你做客。” “别那么小气行不行,话说回来,你们俩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 话音顿住,他看向沙发。 和他眼巴巴对视的人嘴唇红肿,手背都是湿的,刚才跨坐在男人两边的洁白细腿,在轻微幅度地发抖。 大概是想跑的,上半身都撑起来了,又被他吓得趴了回去。 “……” 房东半阖眼皮下的黑眸紧紧盯住那趴在沙发上模样糟糕的人,喉结压抑地吞咽,“燕觉深,你刚才是说,你在和你‘老婆’接吻?” 第89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2) 雪郁晴天霹雳。 他丧失了思考能力, 就那么趴着,微带湿意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房东,换来对方意味很深的一个挑眉。 ……怎么办?该说什么?他是不是应该先起来? 雪郁脑子里只有这些。 也许是长年练成的技巧, 燕觉深有很强的方向感, 他走过来,对好友的直白有些不满:“嗯,这种私事你要问几遍?” 被指控过分关注夫夫生活的房东挑眉笑,眼神舍不得从雪郁身上挪下来似的, 饶有兴趣道:“你‘老婆’出一次差回来大变样了啊。” 雪郁咬住一点湿肿的唇肉, 感觉快不能呼吸。 燕觉深坐到了沙发上,握住雪郁抖个不停的手腕, 没有深入思考为什么会抖, 以及他的“伴侣”为什么在此刻如此安静:“变样?” 房东又是一笑,他的脸是张扬俊帅的, 笑起来应该很养眼,但雪郁怎么看, 怎么觉得像惊悚片里的诡笑。 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开场就要凉的局面,任由燕觉深捏揉着手,等着一把闸刀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多像小动物, 只会食草的小动物,点漆的眼睛水亮,乌墨似的发胡乱地沾成一绺绺,表情不自知地流露出恳求之色。 恳求什么呢? 恳求他不要告诉燕觉深,自己是假的? “对啊。” 房东在雪郁微微变白的脸色中, 拖着腔调回答:“变得有点可爱。” 雪郁:“……” 雪郁从被拖进世界开始,便被反复用这个词形容,到现在他可以熟练地不当回事, 他只是在想,这人是不是在帮他,又为什么要帮他。 房东接着又道:“但变得不爱说话了,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是因为我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在生气吗?” 这句话不仅最后带了个需要回答的问句,就连句意都是在明里暗里、拐弯抹角地,让雪郁开口说话,好像非常想听他的声音一样。 雪郁不太想说,接吻是件需要消耗大量体力的事情,尽管他连动都不用动,只用张嘴由男人掌控就好,他还是累得不愿意吭声。 但房东一直看他,捏着他的燕觉深也没有打圆场替他说话的打算。 “没有生气。”雪郁只能张嘴说话,声音酥酥的、带着点被亲哑的柔软。 他看到房东很明显地怔了一下。 可能是听他声音很耳熟。 过了会儿。 雪郁从他眼里越来越浓的兴味,以及极力忍也没忍住滑出的一声闷笑中,推测出他可能把事情的全貌猜了出来,包括他是怎么走错地方,怎么被拉住一顿冒犯的,都猜到了。 雪郁抿唇。 他先是庆幸房东没有戳穿他,但同时也无法设身处地地想,为什么房东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亲错了人,也要选择隐瞒下去。 ……这也太奇怪了。 房东把绕在食指的钥匙拿下来,唇畔含笑,“没有生气就好,虽然打断了,但你们晚上还可以继续。对了,我不知道饮料在哪,觉深眼睛不方便,你帮我拿一下?” 雪郁:“……” 他也不知道在哪啊。 燕觉深这时才绅士地揽过活,他把雪郁的手放回沙发,开口道:“他累了,我去拿。” 男人在房东促狭的眼神中起身朝厨房走去。 客厅只剩两个人,雪郁膝盖酸麻,在沙发上趴了会儿才想起自己现在的姿势,他浑身剧烈地烧起来,羞于见人似的,把脸扭到房东看不到的一侧。 走错地方也就算了,还被亲得不能自理一样。 他想死。 房东倚在墙上,刻意压低声音,怕吓走沙发上警惕炸毛的猫般,“你还租我的房子吗?” 雪郁觉得他多此一问,眼皮无力地抬起来,木然道:“租,我只是走错了地方,你不是也猜到了。” 房东又笑了声,闷闷的一点笑在胸腔里震颤,他摸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懒洋洋道:“行,合同我都拟好了,你抽空在线上签一下,这是钥匙。” 雪郁慢悠悠坐起来,接过那把钥匙,欲言又止。 房东看着他微肿的唇,留有指印的脸,“想问什么?” 听到这四个字,雪郁忍着头皮发麻的尴尬,小声问:“你的朋友为什么连自己的对象都分不清,我说了很多次我是来租房的,他不听,觉得我在和他怄气。” 房东摸银戒的手一停。 还能为什么。 当然因为他是装的,就连眼瞎这件事也是。 作为燕觉深的朋友,不用语言交流和直白的解释,只要稍微想一下,他就能想清前因后果,燕觉深对雪郁很感兴趣,非常的。 雪郁一张脸漂亮而狼狈,他在那样的眼神引导下,差点就要说实话:“他——” “只有啤酒了。”在他脱口的一个字后,燕觉深恰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瓶冒着冰气的酒。 房东的话自然而然没有继续下去的空间,他看了眼雪郁,拿过那瓶酒,“啤酒也行,解渴。” 燕觉深轻点下颌,重新坐住沙发和雪郁并排挨着,“酒也给你了,我和我老婆还有事解决,慢走。” 雪郁:“……” “这么急着赶我。” 房东眉梢玩味挑起,看向想坐远点又被紧紧抱住、一脸无语的雪郁,轻笑道:“行吧,那就不打扰了。” 他没有拖泥带水,瘦削的关节扣着啤酒瓶,被上面遇热变水的冷气沾湿,稍微甩了两下手,便朝门口走去,临到开门离去前,他用余光看了下雪郁。 雪郁局局促促、慌慌张张地缩成一团,手被捏得泛起红。 有那么两秒他想停下来,把雪郁带出去。 但二十多年潇洒随性的作风,以及不触犯他利益就会冷眼旁观的脾性,以黄牛拉车的力气,把他危险的念头拉了回来,他收回眼,没有留恋地走出门。 没有必要管,和他没关系。 他这时是这么想的。 …… 雪郁经历过最纠结的事,莫过于现在。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2节 在房东走后,他的预想是搬出原主的身份证、以及从小到大的成长经历,用来澄清自己不是他的伴侣,单纯是个无辜路过的倒霉蛋。 澄清完的第二步,他会狮子大开口,问燕觉深要一笔精神损失费。 第三步,他会试探问燕觉深家里有没有需要聘请的职业,并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等辛骁回来方便他询问家教的相关事宜。 但他现在又有些犹豫。 他坐的这个位置正对卧室,他看到卧室里有张桌子,桌子上有一摞摞、一叠叠用订书针订起的纸张,离得太远他完全看不清内容。 不过他的心全飘到那里去了。 万一那就是可以判处叶家人的关键资料呢? 于是雪郁的预想又多出了一个。 先顺着燕觉深,把他支开后进去卧室,看看那些纸张到底和叶家人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他再逃也不迟。 “老婆。” 燕觉深仿佛不甘被冷落太久,出声攫取他的注意力,含有的酒气从唇齿里溢出来。 雪郁揪紧膝盖上的裤子,强迫自己代入这个角色,大脑眩晕道:“嗯、怎,怎么?” 由于是第一次当鸠占鹊巢的妻子,雪郁出现道德上的羞耻、难熬,被搂住的腰快烧着了,声音也颤得发软。 他没看到旁边男人有一刻的古怪停顿,那双仿佛空无一物的眼睛里,闪过深沉莫测的情绪。 良久,他搂紧雪郁,喉结微动:“你还要分手吗?” 雪郁身体还有些敏感,被大手揽过时哆嗦了下,他低下头,担心态度转变过快会引起怀疑,最后给予看表现般的回复:“……再说。” 再说,就是当下还维持现状,先不分手了。 于是他又被明显心情变好的男人一把抱起吻住。 “唔、你……” 雪郁毫无防备,急促雨点一样的吻把他浑身水分榨出,甜水被甘之如饴地吞咽,他迷蒙地拿腕子去挡男人,几十秒后,发抖得掉出一点眼泪。 对于接吻这件事,雪郁还并没有到承受不住想哭的程度,毕竟没有直接弄痛皮肉,顶多会有点难受。 可是,燕觉深不一样。 和每个男的都不一样,他没有技巧,舔得太里面。 雪郁还不敢咬他,所以就经常会被混合的水呛到。 柔润,湿热的一点泪掉到男人身上,引起燕觉深片刻的放过。 雪郁连忙摁住他的肩膀,故作生气地蹙起眉,从他硬得骇人的大腿上下来:“谁让你碰我的?再有下次,还是分手算了。” 他背对男人擦脸。 也就没看到,男人狭长的眼眸里,翻滚起压抑冰冷的暗潮。 燕觉深说:“我不喜欢听这两个字。” 雪郁本来就是假的伴侣,气焰很低,但被亲恼了口不择言就道:“那你听话点,别惹我不高兴,外面好看的男生那么多,我随时可以找个新的。” “……” 在这番公然要找新男人的厥词下,燕觉深容忍且低声下气道:“好,我听话。” 这场接吻过后的两个当事人,感受截然不同,燕觉深仍然意犹未尽,骨血里的燥热难以平息,而雪郁却不舒服地直吸气。 看上去体力不济。 需要吃点儿东西恢复。 燕觉深冷静下来,起身准备去厨房做点饭,他的步伐缓慢,也有些谨慎,看上去像个真正的瞎子无疑。 还没走几步,身后就有软兮兮的声音叫住他:“喂。” 雪郁克制住抖动的身体,往那边看了眼卧室的长桌,想把燕觉深支开,但一个“喂”字后面,他又没有找到合适的称呼。 他回忆了下原文剧情,没摸透庄羡亭的性格特征,所以也猜不准,他对燕觉深的称呼,究竟是肉麻的还是没有情趣的。 他怕叫错,直接忽略了称呼,仗着男人看不到,眼睛都快黏在那个桌子上,另一只手去小力推燕觉深,“你身上好臭,快去洗澡。” 男人后面的脊柱沟上,覆上了没有骨头似的柔软触感。 燕觉深绷得像块石头。 他言听计从:“好,我去洗。” 雪郁轻轻舒了一口气,正要等男人进了浴室就去翻资料时,他冷不丁想起一件事,瞎子怎么洗澡? 他微恐地抬起眼,怕燕觉深还没进浴室就摔跤,或者碰翻什么东西,导致有性命之忧。 差点想去扶燕觉深。 好在这些恐怖的联想都没有发生,男人虽然动作慢了点,但行动还算得上自如,而且对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家了如指掌,能熟练地避过地上的障碍物。 很快,燕觉深就关上了浴室的门。 应该没事吧? 雪郁没有耽误时间,立刻轻手轻脚向卧室走去,他头一回做这种坏事,呼吸微微急促,像裹了层层水膜,又湿软又轻微。 卧室的装潢是深灰色调的,和燕觉深那斯文的气质相衬,床单、枕头套一类私人的物品,全都浸染着属于男人身上清淡的薄荷味。 雪郁小心踩着地毯,走到桌子旁边。 做贼心虚这个词十分贴合他现在的心境,他抿着没消肿的嘴巴,心脏猛跳,伸出手拿起桌面的几份资料。 他大致扫了几眼,上头出现最多的词是“股份”、“甲方”、“乙方”等,没有一句话提到叶家,看上去是份普通的商业合同。 因为是从没涉及过的领域,雪郁看得头晕,继而去翻下一份资料。 他速度不慢,他还想在燕觉深出来前去其他房间看一看,不放过每一个可能性。 卧室和浴室相隔不算远,能让雪郁听到模糊的水声,推断男人进行到哪一步,又会在什么时候会出来。 他这样的警惕心保持了很久,直到他翻出一叠图文并茂的纸,上面频繁提及的叶家,让他微微睁圆眼,仔细读起那一行行字句。 而他警惕心和专注度不能同时进行的大脑,把精力全匀到了阅读理解上。 [7月3日,一辆货车停在叶家门口,司机下车搬箱子,管事出来拿,包裹外皮是某品牌的鲜牛奶包装,但经过观察,其包裹里面疑似是病毒注射剂的其中一样成分,理由如下……] 正到关键时刻,雪郁屏住呼吸。 视线从一行末尾,挪到另起一行的开头时,他的腕子忽然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雪郁霎时一愣,都忘记了要换气,被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触碰,使得他肩膀连着纤细胳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怎么在我房间里。”燕觉深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态度,只握着雪郁的手,用醉酒一样的声音问道。 雪郁圆钝而乌黑的眼睛睁大。 他有点尴尬,也有点理亏无措。 赶紧把资料放回原位,抬起眼睫毛。 男人目光还是空洞洞的,紧挨着他,很顺利就抱住他的腰,雪郁微哽了一下,硬着头皮道。 “很奇怪吗?现在也快到休息的时间了,我想睡觉。” 雪郁觉得这个理由再正常不过,也立得住脚,困了进屋睡觉,小朋友都懂的逻辑。 可燕觉深却陷入沉默。 这时的沉默不是好的征兆,雪郁手心沁出紧张的汗,心里九转十八弯地想,刚才的措辞哪里出了错。 直到燕觉深字正腔圆说:“你平时不和我一间房睡。” 雪郁:“?” 雪郁:“……!” 他震惊慌乱,也实在想不通,燕觉深和庄羡亭那种可以随便亲吻的关系,居然分房睡? 男人放在他腰上的手背浮起克制的青色经络,不说话,仿佛在等他怎么说。 腰僵硬地绷起来,雪郁抵住他胸膛和腰腹中间,用心虚的软声,直接倒打一耙:“你不愿意和我睡就算了,我现在出去。” 男人及时拉住他,喝过酒洗过澡后,他的调子有点拖拉:“我没理解错的话,你今晚想和我睡,所以才会来我卧室?” 雪郁努力让自己硬气起来,反问道:“不行?” 燕觉深说他和庄羡亭吵了架,那他主动说和他睡,就是想结束冷战和好的意思,理由也说得过去。 “没,有点高兴。” “那你再去洗一遍澡。” 燕觉深:“?” 雪郁余光睨着桌上没看完的资料,心情急迫,睁眼就说瞎话:“你身上还有点臭,这样我不想和你睡。” 不是拒换还迎,也不是欲擒故纵,没有任何**的暧昧,是真的想让他去洗澡。 一句话说完,眼前场景忽然一变,一阵男士沐浴露香盈入口鼻。 雪郁被男人有力手臂一转,轻易调转了方向。 他背部靠着男人,两条手臂半搂半抱地穿过他的腰,燕觉深一只手自然摊到他眼前,“老婆,再洗我就要脱层皮了,你看,我的手现在应该都是红的。” “……” 雪郁敷衍地看了眼:“哦,那就不洗了。” 如果硬要燕觉深洗,他的目的性,可能会引起男人的怀疑。 于是他紧咬唇瓣,大脑急速转动想该怎么办,他还有很多东西想看,包括桌上的资料,还包括其他两间卧室,他觉得庄羡亭的房间肯定也有资料。 只是他想看,需要时间,燕觉深也绝对不能在场。 怎么办? 雪郁脑袋里全装着任务,甚至都没有留意到,今天晚上要和燕觉深一起睡这件事的严肃性。 卧室里除了从男人身上掉下去的,水珠砸到地板的声音,没有其余的动静。 燕觉深抱着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其实也是在等,等雪郁接下来会说什么。 他有点好奇,雪郁为了支开他,还会用什么无理的要求。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3节 为此他难得有耐心,没表现出任何急迫,只把下颌压在雪郁的颈侧,看那因为痒意细微颤动的睫毛,似乎感觉很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是,他抱着的人此刻嘴巴一抿,似乎想到了新的手段。 只是不知道这手段高不高明。 燕觉深不由自主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然后他看见雪郁伸出了手。 轻微泛粉的指尖指了下沙发的灰袜,又指了下床上的西装外套,“卧室里太乱了我看着不舒服,你先去把那些衣服都洗了,沙发上还有床上的……要手洗,手洗干净。” 他乱指一通,嘴巴肿着眼睛湿着,那副仗着男人不会冲他发火,从而提出不合理要求的姿态,像个颐指气使的小人.妻。 “……” 察觉到后面的人过分安静,雪郁收起胡乱动的手指,紧张微咽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我只是在等你。” “……等我什么?” 燕觉深抱住他,从唇缝里浸出的吐息微凉,带着属于他的味道,落在雪郁耳廓有些瘙痒,“你以前让我办事的时候,都会抱着我的脖子亲我……” 雪郁听到这句就大脑嗡一声,偏偏后面还有未完的语意:“然后叫我老公。” 停顿良久,男人又道。 “不叫吗?没关系,不叫我也会洗的。” “只不过有点难过而已。” 第90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3) 雪郁只会呆呆傻傻立在原地了, 他本来就不是能说会道的那种人,现在更是一个字蹦不出来。 “没关系的。”男人黑眸垂覆,安慰自己一样, 低低又重复了遍。 他松开搂住雪郁的手,听话地朝雪郁说的两个地方走去。 那背影黯淡又失落。 搞得雪郁像做了天大错事的负心汉, 比卷了他财产、偷了他家当跑路还过分。 雪郁在男人做出硬要装坚强的效果时,恍惚地进行自我反省。 自己确实挺坏的。 骗自己是他伴侣不说, 还让他去手洗衣服…… 雪郁嘴巴咬着, 睫毛抖着, 在心里和愧疚感抗争。 最后被愧疚感吞没,想尽可能补偿一点。 但他还没那么胆大包天到, 可以去主动亲吻一个对他而言可以说陌生的男人, 所以搂着脖子那一条,他怎么也做不到。 至于后面那一条, 雪郁想, 说话又不值钱, 他看着失魂落魄摸索到衣服准备去手洗的男人, 颤着出声道:“老……” 燕觉深停了下来。 攥住衣服的手隐约动了下, 背对雪郁的眉目微微舒展开,好像已经预判到雪郁下一步会说什么, 而这句话可以让他心情很愉悦。 “怎么了?”他转过身,故作疑惑问道。 雪郁深深吞咽了下, 手指抓紧又松,仿佛在给自己鼓足勇气一样,他开口,声音带着难以启齿的低软:“老……” “老……” “老……” “算了,没事。” 燕觉深:“……” 那感觉硬要形容, 大概是最通俗易懂的,到嘴的鸭子跑了。 燕觉深维持原姿势半分钟,忽地垂下眼。 他一手揽着衣服裤子短袜,那身处于高位者的凛然气质,被颓败和难受占据,声音涩然道:“很难说出口吗,这个称呼。” “所以这场冷战还没有结束,你还生我气,所以连叫都叫不出口,你还是想分手,是吗?” “你以前从来不会说找别人的话,也不会说分手,但你今天哪个都没落,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真的看上了谁,对我没新鲜感了,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雪郁听得一脑袋懵。 嘴巴微张,一个茫然的“不是”还没脱出口,就被男人堵了回去:“你真想分手,我不会纠缠。” “……” 雪郁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进展成这个地步,他也有点想不起来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就因为自己没叫他老公,以至于要闹到分手的地步吗? 他觉得燕觉深有点小题大做,但也不敢不当回事。 毕竟如果今天真的分手了,那他就是破坏别人婚姻和感情的罪人。 他的任务单单是偷资料,可没有让庄羡亭和燕觉深分手这一环节。 雪郁发尾被紧张出的汗意濡湿,身上晕出代表他出汗了的熟悉香气,他揪住燕觉深灰色睡衣的衣摆,闭了闭眼叫道:“……老公。” “我没有真的想分手。”他几乎是哆嗦着说完这两句话的,好几次快咬到自己的舌头。 燕觉深紧皱的眉头平了平,但依旧没松口。 他一开始说没关系什么都可以不要,可现在因为雪郁的退步和迁就,他想两个甜果都尝到:“但你现在都不想亲我了。” 听到亲这个字,雪郁潜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开启,他仰起眼睛,退步和迁就短暂冒了个苗头就下去了,又有些生气道:“你今天还没亲够吗?” “你要这么喜欢闹,那随便你。”他是真不喜欢被亲,所以很抗拒。 男人僵站在那里,一句话不说。 雪郁微抿唇,火气消下去,心虚涨起来,怕他又说分不分手之类的,忐忑地想哄他一下。 但不用他哄,男人的态度就突然软化下来,低声说:“我去洗衣服了。” 像个偶尔有点小脾气、但点到为止不敢闹太过的妻管严。 雪郁那股提起的气猛地一松,湿圆的眼睛眨了下。 下一刻,怀里被塞进东西,他下意识就抱住,垂眼一看,是燕觉深把那一堆衣服塞给了他。 “?”干嘛给他。 燕觉深低眉顺眼,微俯身去整理桌上的资料,他把几份纸张垒到一起,道:“你说不喜欢卧室太乱,那我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雪郁整个人石化。 那倒也不必什么都收拾。 他想阻止,可男人收拾速度很快,在他颠三倒四、语序混乱地说这个不用理,让他快去洗衣服的时候,燕觉深已经把那几份资料收起来。 锁到了保险柜里。 要是庄羡亭,一定知道密码,问题在于他不是。 所以燕觉深锁了,他也就没有机会再看到了。 “怎么了?”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和波动,燕觉深从他手里接过衣服,问道。 这回强装坚强的变成了雪郁,他扑簌着睫毛:“没什么,你快去洗吧。” 先不急,万一庄羡亭房间还有资料。 燕觉深在原地停驻了三四秒,没感觉到雪郁有不开心的情绪后,放心去浴室洗衣服,不多时,昭示着苦力活开始的水流声响起。 雪郁平复心情。 他刚刚在客厅的那会儿留意到,这里一共有三间房,除了燕觉深这间,其他两间都关着门,不确定有没有上锁。 他看了看亮着光的浴室,轻着手脚打开一间卧室的门,这间房也是以灰色调为主,但和燕觉深那极致简洁的作风不同,这间房活力十足。 限量版球鞋、明显用过几次的篮球、蓝牙耳机…… 雪郁没怎么看就果断换了下一间。 新的这一间符合庄羡亭外科医生的风格,从衣柜那一排白色衣服就能看出。 雪郁翻别人东西时也不太一样,抿着嘴巴,把一本书拿起来时左右看一看,又放回去,看到有脏东西还帮忙拨干净,就这样慢慢吞吞地翻找。 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庄羡亭这里什么都没有。 雪郁真就一个头八个大。 难道他们搜集的资料证据都由燕觉深一个人保管?那几张纸就是全部了? 雪郁感觉自己处于一个很被动的僵局。 燕觉深假伴侣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不了多大利益,仅有可以自由出入房间找东西的便利,但坏处可以罗列好几条,首先就是,随时暴露的风险很高。 而且暴露后,他当家教的这条路会直接堵死。 虽然现在燕觉深分不清他和庄羡亭的声音和体型,但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因为哪句话、哪件事暴露。 而且等庄羡亭和辛骁回来,不好解释。 雪郁思来想去,打算还是走原剧情,好好以家教的身份去找资料。 这个念头一出,雪郁决定趁现在燕觉深还没起疑,和他说自己出差没出完,赶紧跑。 雪郁是那种一旦有了决策,就会借着这股新鲜出炉的热度,立刻去做的类型。 但等真正到了浴室门口,他又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燕觉深身形笔直,不是血气方刚的最好年纪,但那网上流传的公狗腰,矫健背肌、腹肌他哪个都不缺,如果强行忽略眼瞎这点,大概会深受职场异性欢迎。 浴室热气未消,有点儿闷。 男人就挽着衣袖,憋憋屈屈弯下腰,洗手上的裤子。 雪郁顶着透红的耳朵尖,事到临头又不知道怎么说,在门口当锯了嘴的鹌鹑,直到男人侧目看过来:“我会好好洗完的,每件都洗干净,不用担心。” 雪郁被男人不会偷工减料的保证搞糊涂:“……啊?”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4节 “啊”完他福至心灵。 他刚把人打发去洗衣服,现在又亲自来看,正常人都会把他当成来检查的监工。 雪郁连忙摇头,对上燕觉深无神的眼睛,又抿开嘴巴道:“不是,我是想说……刚才有电话打来,我还得再出一次差,挺急的,现在就要走……” 男人微不可查一顿,气压也在转瞬变低,眼皮低垂。 雪郁不由感慨他和庄羡亭的感情,连出个差都不高兴,跟热恋期的情侣一样。 他翘了下眼睫,继续开口,尽量把谎扯圆满、扯真实:“工作要紧,不过不会太久的,过几天就能回来。” 他记得系统说过,庄羡亭出差一周就可以结束。 水声停止,燕觉深把水关上,连手上的水珠都没管,出了浴室就向房间走。 雪郁没得到他的回答,莫名有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连忙拉住他的一点衣摆,“你干嘛去?” 燕觉深停下,他看起来情绪不高,但对雪郁有问有答:“给你领导打电话,你这个月出了两次差,我问问他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工作要做。” 雪郁:“!” 他后背都僵了,呆愣愣反应了会儿,立刻头皮发麻道:“不用了,我也觉得有点过分,我等下看看能不能请假……” 但这样的妥协换不来男人低落表情的一丝好转,他依旧不做保留地表达不开心,低声说:“我感觉你很想去,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又来了。 至不至于对庄羡亭那么难舍难分啊? 雪郁咬了下齿前的一点肉,保持耐心道:“你别那么多感觉,我没那么想……” 他不知道恋爱中的情侣是不是都这么患得患失。 但他觉得是时候想想办法,不能让燕觉深再继续敏感下去。 “不用洗衣服了,要不然我们出去走一走吧?”雪郁提议道。 他想,这样既能哄一下男人被分手两字创伤后疑神疑鬼的心理,同时也能让他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两头并进。 雪郁有些紧张地抬着眼。 还好,这话歪打正着哄好了男人,燕觉深微拢的眉头舒开,极其贤惠矜持道:“好,我去拿一下厨房的垃圾。” …… 仿佛怕雪郁临时反悔,男人做事的速度加了两倍速,关灯、穿衣服、换鞋子、拿垃圾,拢共用了不到五分钟。 雪郁软着肩膀在门口等,外面雨停了,但有点冷,他在偷偷拿进来的行李箱里拿了件长裤穿上,盖住了并拢的白直腿缝。 其实这趟出去,雪郁还有个目的,他想趁燕觉深不设防时问一问保险柜的密码,而心情放松更容易撬出口。 “走吧。”燕觉深拎着一个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自然抱过雪郁的腰,开门往外走。 雪郁眉头轻蹙,推搡了下腰上的手,嘴很快就道:“不要抱着我……” 这话一说,心里本就千疮百孔的男士,便转过脸来,表情难以形容,像又被伤到一次。 雪郁磕绊了下,连忙解释:“我是怕你走路不方便。” “很方便,不要紧。” 雪郁唇瓣湿粉,咬着嘴不能说什么。 他被抱着又紧张又心慌,出门没几步就后悔了,偶尔走过一个路人,他都想捂住脸怕被人看到。 万一邻居看出他不是庄羡亭,告诉燕觉深怎么办? “我有点热……”雪郁手指尖抖了下,呼吸软而低,小声弱气试图再一次挣扎。 燕觉深对此的处理方式是:“那把外套脱了?” 他握着雪郁软塌塌的胳膊,想帮雪郁脱衣服,雪郁摁住拉链上的手,手忙脚乱道:“不用了,突然又不是很热……” “小心,有东西。” 前方半米临近有电梯的地方,不知谁放了个快递箱在那里,只要燕觉深再走两步,就会被这箱子绊倒。 雪郁匆促之间丈量了下自己的手臂,在心里迅速想,如果燕觉深往前摔他能揽住燕觉深的概率,最后他的自知之明,得出概率为零的结果。 他咬紧唇准备迎接惨剧。 但和他预想不同的是,男人忽然停了下来,低头问他:“小心什么?” “?” 雪郁刚刚出声时已经晚了,瞎子在正常情况下,就算被提醒,也不可能这么迅捷反应过来。 而且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不用人搀扶,也不用辅助工具,走路平稳,在家里每一个路障都能巧合地绕过。 “……没事。” 雪郁掰开他的手,蹲下把那个箱子移开了点,然后回头让男人跟上,他还有点很难形容清楚的微妙感,正低头想捋清楚,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 “——咚。”电梯的墙面轻微嗡动,刚被雪郁怀疑行动太流畅的男人,走过头,直直撞上了关着的电梯门,额头登时一片红。 燕觉深捂住头,薄唇隐忍抿了下。 雪郁:“……” 雪郁:“…………” 好半晌,他勉强恢复空白的神色,开口道:“没事吧?” 在雪郁过往人生中,遇到的工作男性,或多或少都有些大男子主义,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爱逞强,嘴硬,死也不说自己难受。 即使痛到生理和心理都无法承受。 他以为燕觉深也会这样。 但事实是他高看一眼,想多了。 燕觉深摸到雪郁的肩膀,一把抱住,那么大一坨就挂在雪郁身上,唇里吐出仓促的、混着清凉牙膏味的呼吸,“有事,疼。” 声音闷小,被撞惨了一样。 雪郁被压得腿肚子酸软,蹙起一点眉头,去推男人硌人的肩膀,“那你下次小心点,当教训。” “只是这样吗。” 燕觉深用鼻尖磨了下雪郁的脖颈,不放过他:“你以前都会为了哄我,等到晚上,敞开腿扶着我的自己动——” 如果听完全句,雪郁大概会难堪、羞愤欲死,但后半句他只听到一阵白噪音,似乎是系统在操控。 于是雪郁有点茫然,已知条件太少,他补全不了句子,就抿唇说:“只是撞一下额头而已,你实在疼,我们就不出去了。” 燕觉深沉默两秒,在雪郁又问他回不回去的时候,“不回。” …… 在楼下扔了垃圾后,雪郁让男人在外面等着,他去便利店买个面包想明天吃。 燕觉深拿出手机,指纹解锁后按照步骤打开手机钱包,递给雪郁。 雪郁看着上面好几串零,头发丝都惊呆,好半会才道:“……不用,我是买面包,不是买直升飞机。” 天气原因,便利店零星几个人,收银员仰头打哈欠。 雪郁直直往面包货架走,怕燕觉深一个瞎子在外面出什么意外,随便拿了几个就去结账。 只这么一小会儿,店里就来了好几个人,雪郁只能在后面排队。 有人紧跟在他后面,那人似乎在抽烟,雪郁闻不习惯烟味,在那呛鼻的味道下,捂住嘴巴咳了两声。 他扭过头,晕出水雾的圆眼睛对上抽烟的人。 想让对方能不能稍微往后站一下的礼貌问话,在看到对方的样子后咽了回去。 “……房东?” 房东咬着烟,看到雪郁也怔了下,过了会儿,他短促地笑了两声:“这么巧啊?你们吻完了?” 雪郁抿起唇没回话,正好轮到他结账了,他闷不吭声就转回头去放面包。 似乎对这类问题很排斥,所以连出声作答的口舌都不想浪费。 房东把烟夹到中指和食指中间,逗弄小动物一样,含笑叫他:“哎。” 雪郁没扭头。 原本想买烟就回去,看到雪郁对他不理不睬,他忍不住就开口道:“合同是今天下午签的,你签之前说,要每天给我准备三餐。” “所以今天晚上,你准备给我吃什么?” 雪郁:“……” 差点忘了这回事。 他仰头看房东,因为睫毛翘到最高,导致眼睛很圆,“什么都可以吗?” “只要不是什么黑暗料理,管饱就都行,我不挑食。” “还有,我忘记有没有说,我就住407,在你上一层。” 房东盯着雪郁漂亮的脸,以及鼻子下方,红肿不堪的嘴唇,多余地说了几句话。 他认为自己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发现自己有些收不回目光。 甚至思维发散,想雪郁到底是真的娇贵到这种程度,嘴巴被亲两下怎么也消肿不了,还是在他走后,两人又亲吻了很久。 不管哪种,都让他喉管窜上酸闷,好像难以接受。 难以接受? 房东咬着烟头懒懒扯了下唇角,这个词放在他身上有些过于搞笑了,硬要说他难以接受的东西,是一个男生居然能弱成这样。 是他以前,或者说一辈子都不会喜欢的类型。 雪郁不知道自己因为嘴巴没消肿,就被眼前的人,点评为弱和娇贵,他感觉有点麻烦地想了下,最后决定给房东买一根烤肠当作晚餐。 也没理会对方握着廉价烤肠,怔然失语的表情,他转身就走出便利店。 雪郁拎着一袋面包,看了眼站在路灯下的燕觉深,说了句“走吧”。 他往前走了两米路,偏头一看,发现人没跟上来,又折返回去,看着一动不动的男人问道:“怎么不走?” “烤肠。”燕觉深有点恹地说了两个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5节 雪郁:“……啊?” “你都没给我买。” “我刚刚听到你给他买烤肠了,今天下午我去厨房拿饮料的时候,我还听到,你在和他说悄悄话。” “所以你想和我分手的原因,是因为他吗?” 第91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4) 从几句话里, 透露出一个信息,燕觉深因为给别人买了烤肠而没给他买不高兴了。 雪郁感觉有点荒谬。 他对上男人浸没在路灯中的脸庞,不解道:“你很想吃烤肠吗?我记得你出来之前, 说自己吃饱了。” 至于分手这个词,他听烦了,无意识就略了过去。 燕觉深只穿了件宽松的长袖,但那身优越的体型还是很明显, 也能抵御此时吹起的冷风,他巍然不动道:“这不一样。” 他这么说,却不肯给出再多的提示。 于是半分钟之后,雪郁又进了便利店。 收银员看着面前的人, 一个哈欠打到一半又收了回去,搞得一行泪滑稽地从眼角流下来, 他讷讷说:“啊,是你。” 便利店算是人流量大的地方, 进来的面孔又多又乱,但雪郁那张脸太特别, 出奇的独特、漂亮,所以他记得很深。 甚至于雪郁是五分钟前刚出去这件事,他也记得。 雪郁不认识他,但也冲他礼貌嗯了声,鼻息轻软, “我再要一根烤肠。” 收银员立马把黏在凳子上的金贵屁股抬起,走到烤箱边给雪郁夹烤肠,等插上串子,雪郁已经乖乖翻出付款码给他了。 代表付款成功的滴声响起。 雪郁拿着还冒热气的烤肠,走出便利店, 举到燕觉深面前,微白的小脸皱着,身心俱疲道:“给你也买了条,这回好了没?” 雪郁很累。 如果能重回到做选择的那一刻,他绝对不会冒冒失失留下来。 现在不仅嘴巴受了罪,心理和身体两方面也都在受累,简直得不偿失。 燕觉深的事儿多,敏感,是雪郁这样足够耐心的人也不太能一直容忍的。 “还可以。”男人缓慢摸索,掌心先包住雪郁的手背,接着才像摸错了似的,从弹润的手背上,挪到烤肠的棍子,然后他含蓄地点评道。 雪郁:“……” 外面天越来越黑,雪郁买完面包就不想逛了,也懒得问保险柜的密码,他的直觉隐隐告诉他今晚不会有结果,不如省点力气,日后再说。 他跟着燕觉深回了居民楼。 在上电梯到进门这段路中,雪郁抬起被风吹白的脸,看向身旁的男人,他不确定是不是他多想,燕觉深好像有点愉悦? 回想起在便利店门口,男人宛若被抛弃流浪犬的模样,和现在眉眼舒展大相径庭的高兴,雪郁忍不住感慨男人的多变。 脸变这么快,演员都比不过。 进了门,雪郁在玄关换好拖鞋,刚抬起头就被男人搂住肩头。 男人边搂边抱地把他带进卧室,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场景太容易发生怪事,雪郁脸色登时一白,咬紧唇急声道:“做什么?” 燕觉深覆下眼皮,表情看起来理所当然,反而显得他很奇怪,“你说要和我睡的,忘记了吗?” 雪郁愣了七八秒钟,脑袋都胀大一圈,总算想起为了叫开男人,扯下的理由。 “没,我记得。”雪郁干巴巴道。 燕觉深松开他,换下外出时穿的长袖,抽空对雪郁道:“那现在不早了,该睡觉了。” 雪郁低声道:“嗯……” 不过是一起睡觉,又不做别的,没什么需要害怕的地方,他安慰自己,并且安慰得呼吸逐步放平,没那么紧张了。 但等到男人把被子铺平,并等着他睡进去时,雪郁又头昏脑涨地推开男人的手,一个理由接一个理由地往外蹦。 一会儿是:“我突然觉得衣服隔夜洗不太好,你觉得呢?不然你还是去洗完再来睡吧。” 又一会儿是:“我感觉有点饿了,你饿不饿,要不我们煮点宵夜吃。” 最后见哪个都无法支开男人,他贴住墙根着急地直眨眼,说:“你这张床床板好硬,枕头也不舒服,我还是回自己房睡好了。” 很拙劣的谎,甚至不用费心思去戳破。 因为雪郁连碰都没碰到过这张床。 燕觉深看着不远处快把自己缩进墙里的人。 并拢的细直小腿,肩膀颤抖的弧度,嘴巴抿出的淡白,不管是哪样,都能恰到好处地击中他的癖好。 他几乎能在脑中模拟,这样的身子和他睡在一起会是什么感受,大概是类似于酷暑吹空调,寒冬烤暖炉的舒服程度。 燕觉深感觉自己脸上的表情应该很迫切,尽管他并不想表现出来,他缓慢吞咽,正要像猫抓老鼠一样,把雪郁哄过来。 他的手机响了。 他拿出来接听,最后脸色微沉,在挂断时和雪郁交代。 “我有些事要出去办,可能今晚回不来了,你先睡觉。” 雪郁猛松了口气,尽量克制住脸上的表情,呼吸抖又抖地道:“嗯嗯,注意安全。” …… 大概是很急的事,燕觉深不仅选择在晚上出去,这会也没有多停留,雪郁平静下来时,他人已经出去了。 雪郁并不神经大条,他能在那通燕觉深没说过话,只在开头说了个“喂”,以及在末尾说了个“嗯”,短达三十秒的通话中,猜出与叶家人有关。 可现在这些是他还不能触及到的。 雪郁胸腔还停滞着紧张感,他在原地把呼吸放平缓,慢吞吞走前几步,蹲在房间墙角的保险柜前。 他清楚,里面装着他这次任务需要的东西。 但试错三次就会立即启动防盗警报的六位数密码,杜绝了他偷走的可能。 而他胆子小,连试都不敢试,抱着膝盖在柜子前面蹲了会,起身望向那张罩着深灰色被单的大床。 雪郁一般不会在别人的私人领域久待,但事情发展到如今地步,他再不想也要被赶鸭子上架,不是在燕觉深床上睡,就是在庄羡亭床上睡。 这两者其实对他无差别。 所以在上床之前,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衣着干不干净,身上有没有污渍,就缩着手脚躺在了燕觉深的床上。 他还保持着客气,白净的脸只占用枕头的一小块,被子也盖了一点点,因为整体体积也不大,在床上只睡去很小片的区域。 对某些有精神洁癖的人而言,是极难忍受个人物品被人触碰的,他不知道燕觉深属不属于这类,但按他个人的习惯,他不敢占太大空间。 雪郁没有具体意识自己是多久睡过去的,他只知道醒来时,屋内的摆设仍一个样,燕觉深还没回来。 他在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牙刷毛巾,借用浴室清洗,在餐桌上就着水吃面包的一刻,他想起那份签订的合同内容。 雪郁契约精神很强。 即使准备的并不丰盛,但形式得走,他拿了个面包,摁电梯去房东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秒钟,雪郁正要走出去,便被迎面几个身高体壮的警察逼得重回角落。 “别动!”面目相同严肃的警察,押着双手后拧、头遮黑袋的男子,低声厉喝了句。 为首的摁下了一楼的按钮,他本来没看见电梯有人的,是被一阵发昏的香味勾着转动眼珠,才看到白着脸贴在旁边,小仓鼠一样看着他的雪郁。 被他挤得没法出去,又不敢出声,比仓鼠还胆小。 他怔了下,晃神道:“抱歉啊,没看到你。” 雪郁嗓子说不出话,摇了摇头,从他让开的地方快速走出去,闷头走了好几步,心头的窒息感仍然难以消退。 和那几个警察无关,是因为那个被押送的男子。 他看到了那个男子身上青白的、根本不似人类的皮肤,进电梯是以蹦跳的方式,黑色塑料袋后,传出喉管被割裂般的嗬嗬声。 这是雪郁进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直面感染了僵尸病毒的人。 很显然震撼效果不一般,一直走到房东家门口,他的小脸都是惨白的,颊边凝着几点雨露一样的汗,包着圆眼睛的眶边有点红。 以至于房东开门后,对于他的这幅样子,心潮翻涌,语气微妙地评价道:“我还以为是哪个被欺负的小姑娘遇到流氓,上门求帮助的。” 雪郁不理会,把面包递上去,房东挑眉接过:“这什么?” 雪郁惜字如金道:“你的早餐。” 目光定在不及碗大的小面包上。 房东罕见地笑容顿了顿:“你好像搞错了我们的体格和需求。昨天我当你头一回,太仓促,今天是明知故犯了。” 雪郁给他准备早餐不是按照自己的标准,只是单纯的经济水平不够,他小声说:“我有点穷……” 那蚊子大小的声音也不知戳中哪点,房东牵起唇角,懒洋洋笑了声,在低闷的一点笑后,紧跟着几道从电梯传出来的,七嘴八舌的议论。 “发生什么事了呀?我上来看见好几个警察,110和120一起出动,咱们小区哪里闹过这么大阵仗。” “业主群里都在说,就406那个小姑娘太倒霉,碰到刚转化的僵尸,被生生咬了几块肉,忍痛报了警,这会应该上急救车了。” “感染病毒的年轻人我之前还打过交道,挺热心肠的一个小伙子,哎,可惜了。” “我只能说,少出门吧,疫苗到现在也没个着落,传播途径也不知道,人心惶惶……” “等等,你们看那个,那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啊!” 未知永远能带来探究欲,雪郁在那声尖叫中转过头,即将要看到引发慌乱的源头时,微凉的手指覆住他的眼睛,背后的人道:“别看。” 雪郁看不见了。 但在那噪乱的人声中,他隐约能猜到是什么。 是人肉。住在406女孩子身上被咬掉的肉。 …… 从房东家回到燕觉深家门口,雪郁一绺绺睫毛连着抖,表情呆滞。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6节 不是还陷在看见僵尸的恐惧中,也不是听见女孩事件到现在回不过神。 是,他忘、记带钥匙了…… 他只能可怜巴巴扶住膝盖蹲在门口,雪郁对时间感知不敏锐,是以膝盖快蹲麻的衡量单位,等到了燕觉深回来。 “老婆?”皮鞋停下,身着笔挺西装的男人,诧异叫道。 雪郁感动惊喜地抬起眼睛,因为膝盖酸,还蹲着不起来,就蹲在那里看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燕觉深面不改色,说出一个合理又挑不出错的回答:“身上味道。”香得腻人。 雪郁点头,声音绵绵解释:“我刚刚出去走了走,没带钥匙……” 蹲久了,那声音微弱又软小,听得男人不怎么舒服,抱起他就打开门走了进去。 “可以了,我可以自己走。”最初的酸麻过去,雪郁感觉好很多,指尖抵着燕觉深的肩膀,鼻息湿润地出声道。 燕觉深却还抱着他,单手把门关上,大步往沙发走。 沙发坐垫陷下去,男人后仰靠住靠垫,头发往两边滑,露出斯文的眉骨,雪郁就被他抱在了大腿上,和第一天亲吻的姿势一样。 他捏了下雪郁的指尖:“老婆,帮我脱衣服吧,我好累,不想动。” “你、自己来。” “累。” 雪郁抿抿嘴巴,一开始倔着不动手,可男人也和他犟,不脱就一直抱着他不让他走,他只好就着这个羞耻姿势,颤巍巍捏住男人领带一角。 这个场景实在上不了台面,雪郁头埋得很低,耳朵尖冒着白烟。 领带摘下,又去脱西装外套。 雪郁以为男人看不到自己的窘迫。 事实上他以为眼瞎的男人,看得一清二楚,看他用滑软的手给自己解领带脱外套,可能本人没有这个意愿,可每一个动作,都像勾着丈夫。 气氛也马上到了要突破正常,实现他昨天敞腿言论的高度上。 雪郁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不想敞腿,也没有勾人,只是应他要求帮他脱了衣服,他便呼吸加速,心脏跳得超出负荷。 他实在忍受不住,在雪郁站起来要把衣服挂到架子上时,一把从后面抱住雪郁,捏着满手柔滑,呼出急促吐息道:“老婆,你不问我昨晚去哪里了吗。” “在非正常时间点出门,一夜不归,别的老婆都会担心自己的丈夫出轨、乱搞,要查手机,刨根问底,吃醋,吵架,生气。” “这些流程你一个都没走,也一个字都不问我。” 男人抱抱枕一样,雪郁感觉到有点热,心情不妙下,也没有好好客气说话:“那你怎么不去找别的老婆?” 抱着他的男人陡然一顿。 雪郁心脏咯噔,暗道说错话,连忙打补丁问道:“好,我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男人在他后颈蹭了蹭,“没去哪儿,有点事。” 雪郁:“……” 在一场没有营养的对话后,燕觉深就进厨房做饭了,雪郁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他对食欲也不高,就随便煮了点挂面。 煮面不用太长时间,燕觉深感觉差不多,就关掉了火。 雪郁就是这个时候进来,在旁边眼巴巴看他的。 燕觉深能看到,但要假装不能。 他若无其事地用漏勺捞面,而在把面放进碗里这一过程中,他还有意无意地假装碰到煮面的锅烫了几次手,很逼真,很挑不出错误。 过了十几秒,从进来后便静悄悄的雪郁忽然颤声叫道:“……老公。” 燕觉深瞬间呼吸一紧,从后背蔓延上丝丝麻意。 正常情况下,给出一点不常见的甜头,后面紧跟着的,就是让人头疼的要求。 燕觉深明知道,却也轻微吞咽,顺着问:“怎么了,想买东西?” 他不了解现在的小男生喜欢什么,但在他已知的、接触过的年纪不大的人中,他们的购物欲非常强,有非常多想要的、只有钱能买到的东西。 所以他也以为雪郁是想问他要钱。 这点不难做到,毕竟他这个人,哪里都可以说不好,唯独钱多这一点,谁也不能反驳。 但雪郁说了句不是,他紧捏起手指,强装自然地问道:“我想起有点东西在保险柜里,但我忘记密码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这个倒是意料之外的。 燕觉深沉默下来,不知在想哪方面的事,是怀疑他了还是怎么样,在雪郁心慌慌地以为这一招会泡汤时,男人总算开口,用莫名变哑的声音道。 “可以,但我也有想要的东西。” 雪郁抿唇:“只要我能做到的……” 男人侧过头,在捏起雪郁手指时,他脑中想了很多个足以亢奋的要求,包括让他抱抱光着的身子或者在阳台来一次等等。 但最后他只克制道:“让我亲亲你。” …… 雪郁全程被抱着,周围的场景从厨房变到卧室,再从卧室变到现在客厅的地毯上。 男人紧得几乎溢出水,因此有些难以受控的粗鲁,捏着雪郁的下巴尖,舔进已经全是他味道和黏水的唇腔里。 雪郁感觉自己是真的要被亲烂了,物理意义上的。 这两天的亲吻次数,都能抵前几个世界全部加起来的次数。 委屈了要亲,生气了要亲,连普通的一个问题都能打上“交易”的名号,以此索取报酬。 亲吻雪郁对燕觉深来说,像吃饭一样,张嘴就要,每天睁眼到每天闭眼,他没有消停超过八小时。 雪郁一张脸蛋的表情完全懵傻掉,被含住的舌尖和被压扁的唇珠肿得发红,眼角是外晕的生理盐水,连睫毛都挂着点点泪渍。 仅仅是亲吻而已。 男人的体型宽阔,足够把小他一倍的雪郁完全遮笼住,只有从侧面才能看到这场亲吻的另一个主人公。 手推了几下就被握住,腿缝刚并起就被强行抵开,嘴巴里,隐约能看到发抖的舌尖,不是他自愿伸的,是被男人吮着吸出去的。 舌尖抵在唇缝中间,被连着唇肉一起细致地舔过、嗦吮。 虽然雪郁不用动,但他还是一如既往觉得很辛苦。 他需要干点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又没别的可干,就由着男人折腾,自己发呆。 但没发多久,燕觉深从他嘴里伸回舌头,连带出的水黏糊糊粘在雪郁脸边,他一顿,难忍兴奋地低头就着雪郁的唇角舔了下,“不要走神,你也亲亲我。” 雪郁皱眉,“不要。” 他动了动酸软的手脚,认为也该到此为止了,翻身跪在地毯上,用手背抹净嘴,膝行想从伏在他背上的巨型男人怀里爬出去。 燕觉深伸手就抱住他的小肚子,那莽力让雪郁再往一寸都不行,男人抱着他,声音和呼吸都有些亢奋的颤:“你不想知道保险柜密码了吗?” 直到这时,他还记得雪郁想要什么,并拿出来提醒雪郁。 像狡猾多端的猎人,堵在洞口,用一点散发香味的肉粮,引诱里面的小动物。 雪郁停下挣扎,犹豫地抿起肿胀的唇,在思考要不要半途而废。 而在他思考之际,男人在他颈后不安分舔起来,雪郁有点烦地躲了躲,在男人扰人的急乱呼吸,以及和他紧贴的快速心跳声中。 他忽然听到锁簧弹开的细响,“哒”一声。 刺眼的光争先恐后涌进来,在这个背景里,可以看到一个逆光的人影。 “……” 雪郁还以为是自己被吻傻了,出现了错觉。 他潜意识里害怕被看到,所以他的大脑在给他预演震悚的场面。 可门口是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出现了一个人,雪郁没见过他,对方也没见过雪郁,所以那俊帅脸上出现的愕然,和雪郁脸上的,如出一辙。 男生单肩背着书包,眉骨又锐又锋利,一身街头潮牌打扮,耳朵被黑发微遮,运动短裤下的两条腿肌肉线条强悍,没亲自摸都能感觉到有股澎湃的热量。 他看着雪郁,瞳孔都缩了一下。 嘴巴微张又阖起。 很难用哪一个词,精准概括现在的场景。 一个站在门口,一个跪在地毯上,嘴巴、手背连同那张可怜看过来的脸都是湿透的,背上覆着能把他单手扛起的高大男人,而这人,他很熟悉。 “燕……”是雪郁先有了反应。 他吓得惊慌失措,压着地毯的手哆嗦伸起,想向后面的男人求助,让男人解决这个让他全身发软的局面。 他解决不了,他害怕,他单是被男生紧盯着看了几秒,就要软到地上去了。 晕出汗的鼻尖吸了下,雪郁想让门口的男生,或者后面的燕觉深,不管哪个都行,开口说句话。 但男生却是完全怔在原地。 他目光怪异,似乎是很厌恶的,却一直黏在雪郁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雪郁发抖着咬住唇,想爬起来,可从刚才起就无动于衷的男人,毫无征兆地在他耳朵上咬了咬,又顺着吻到白皙的脖颈处。 于是,门口的男生,在这时听到了雪郁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他只发出了两个软的、抖的音:“唔、嗯。” 男生就猛地抓紧背包带。 第92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5) 辛骁不知道现在应该摔门而出, 还是上前质问燕觉深在做什么。 也不知道现在是,反感居多,还是震惊居多。 他对当前场景有个人的解读, 他认为是燕觉深趁他们两个人不在家,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带了回来,宣泄他处男多年的火气。 乱七八糟是含蓄说法,要再露骨一点,就是情.色交易,只要给他满意的价格,他就能提供任何想要的服务。 辛骁不是无缘无故把雪郁定义成这种人,是那低软的哼哼,咬着通红嘴唇表露出抗拒情绪的表情,实在太像专业人员的**手段。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7节 很精湛。 他盯着雪郁的脸,眼皮狂跳,全身是连他都无法准确说明的燥热,他觉得是膈应, 对于家里进了这种人,感觉膈应,所以才会这么奇怪。 他把背包带攥成一条, 眉毛一再皱紧, 他脑袋里已经想好了两种应对方法。 第一种是较平和的,直接越过他们,做无视态度。 第二种是毫不留情地, 让那个水汪汪和自己对视的人,从他家里出去,别弄脏地板。 但实际情况是他两种都没有用到,他站在门口, 滑动着有些干的喉咙,身体的温度一再超越底线地升温。 他又给自己找到理由,这是刚成年男生尚未能承受的画面,他这样是每个人都会有、正常的反应。 雪郁不知道门口的男生把他定性成了什么随便的人,更不知道男生想了多少个如何让他从家里出去的办法。 他支撑身体的手肘在男人不停舔他的麻痒、和被直勾勾注视的情况下,再也无法使力,一下趴在地毯上,小脸埋着不肯抬起来。 燕觉深终于停止,意识到怀里的人无法再继续。 他轻飘飘在门口扫了眼,抱起已经完全迷糊的雪郁,朝卧室里走。 雪郁被男人放到床上,塞进了被窝里,他这时顾不上什么礼不礼貌客不客气,脸上还有湿哒哒的水,就把被子往上一拖,盖住了脸。 他想燕觉深看不到,等他消化好了,会把被子洗干净的。 燕觉深被那羞于见人似的小动作,弄得心跳不止,但眼下还有事要解决,他把雪郁安顿好,便走出卧室带上门。 在刚开发时就被炒热疯抢的楼盘,在隔音上做得很到位。 燕觉深确认在客厅的谈话不会被卧室里的雪郁听到,便散漫开口:“辛骁,你现在应该在学校。” 被他点到名的男生在餐桌前,用开瓶器撬掉啤酒盖,仰头喝了几口,擦去脖子蜿蜒弧度上的水后,含着冰冷酒气,直白问道。 “燕觉深,你什么人都往家里带吗?” 在刚经历完刚才的事件,这里的人指的是谁,肚皮隔着肚皮,双方都心知肚明。 “什么人?”燕觉深着重揪出这三个字,脸上表情如有冷潮翻涌,但这不针对辛骁对他没礼貌的态度,只单纯对辛骁话里的涵义。 “我说错了吗,我之前从来没见你和他接触过,没有正常的交际和相处时间就能亲吻,不是出来卖的就是——” “他不是。退一万步说,假设他是,也和你没关系,我们当初就说得清清楚楚,不干涉彼此的私人生活,你现在已经算越界了,辛骁。” 越界这个词,是在他们三个人的关系中绝不能出现的,这是保持他们合作关系的基础。 辛骁脸都皱起,从鼻腔重重发出一声气音,拎起凳子上挂着的背包,几步朝自己房间走去,留给燕觉深一个写满不高兴的后脑勺。 燕觉深在他快要进门时,冷不丁叫道:“你等等。” “干嘛?你有事直说。”辛骁在门口逗留,从他催促的语气,和不停看房里的视线,都彰显出他不是很有耐心。 燕觉深目光在卧室门顿了下,提出要求:“我和他关系有点复杂,你在他面前尽量不要说话,不要提到庄羡亭,哑巴知道怎么当吗。” 辛骁眉头皱得拢起,感觉稀奇,又感觉恼火:“现在的情况是,我要为了他,失去说话的权利?燕觉深,当时说的互相配合,不是指的怎么配合你泡男生。” 燕觉深对于他理解错话意,不得不强调:“只是在他面前。” 辛骁安静了一会,忽然提出要求里的古怪地方:“为什么不能提庄羡亭?” 但没能得到解惑,男人对他说:“你不用知道。还有,他以为我眼睛看不到,你不要露陷。” 辛骁捏紧书包,抹了把后脖子上的汗,为那补充的人设细节一顿,想问为什么,又觉得没必要。 硬邦邦应下:“……我知道了,我也不想那种人多说话。” …… 闷在被子里缺氧的后果是,雪郁面红耳红,被燕觉深揽着肩膀从被窝里抱出来时,呼吸都闷着一层层微湿的水汽。 黏腻腻地打在男人的手心里。 他略带不安地看向燕觉深,唇珠紧抿在下唇,已经在等燕觉深把他大骂一顿,紧接着驱赶出门了。 如果他没猜错,门口的男生就是辛骁。 辛骁一定会问燕觉深他是谁,燕觉深在回答辛骁之后,他的身份会立刻暴露,燕觉深不会放过他的。 心跳很快,慢慢变成剧烈,雪郁不知道自己眼睛都变得红通通的,被男人抱着连动一下手指都不敢,前所未有的听话和乖顺。 燕觉深心神一动,不由把人抱得更紧,他在雪郁过白的脸色中,用惯常的语调道:“老婆,辛骁又不是没见过我们接吻,怕什么?” 雪郁:“?” 雪郁:“……什么?” 燕觉深怎么还是这种态度,辛骁没有告诉燕觉深,他不是庄羡亭吗? 他不知道燕觉深和辛骁掌握的信息,怕多说多错,就抿住嘴沉默。 燕觉深捏住他下巴尖,在他僵硬绷白的唇角上停留一秒,安抚般道:“辛骁在学校里和同学打球赛赢了,对面的人不服输,来打架寻衅。” “辛骁没参与,但也被波及了,要停课回家一周。” “你要是不好意思,那我们就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接吻。” 说前面两句时,男人无波无澜,像在和妻子做必须要做的交代,最后一句加重语气的话,才是他的重点。 雪郁恍惚了两秒,拨开下巴的手,嘴巴还麻痛不堪,全拜面前人所赐,可他偏偏不敢大声埋怨和拒绝,试探性地小声道:“你说亲完会告诉我保险柜密码……” “我没说一次就可以。” “至少要两天。” 雪郁:“?”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诈骗吧? 燕觉深把雪郁放回被窝,盯着那张被深灰色床单衬得极白的脸,后背无端揪紧,混着快速心跳道:“你再睡一会,我去准备午饭,鱼能吃吗?” 雪郁小幅度点了下头,嗯了声。 男人道:“好,我让辛骁去菜市场买。” 听到这个人名,雪郁立刻坐起来,“我也去吧……” 燕觉深和庄羡亭都到了可以接吻的地步,他不相信辛骁会什么都不说也不怀疑。 他想,应该是辛骁怕眼瞎的燕觉深认错爱人而羞愧欲绝,不想撕破脸皮闹得太难看,所以忍了下来。 如果燕觉深不在场,辛骁一定会质问他,并让他走。 到时他就能顺坡而下,让辛骁帮忙打圆场骗过燕觉深,至于家教,他可以日后想办法,当前最重要的是先跑。 等燕觉深知道他是假的,再等到庄羡亭回来,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燕觉深望着垂颈的雪郁,指节轻叩了两下,答应了:“好,早点去早点回。” 于是,雪郁和被要求做配合的辛骁一起去菜市场。 出乎意料的是,辛骁并没有像雪郁想的那样,等一和他单独相处,就对他恶语相向让他赶紧滚之类。 只态度也不算好,辛骁不和雪郁说话,一出居民楼就疾步往前走,像是不想和雪郁并排。 雪郁哪里比得过接近一米九的成年男生,努力跟了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头发微遮的耳朵尖涌上气血。 他放缓步子不想强行跟上的时候。 那一溜烟走远了的男生,又冲冲返了过来,停在他不远不近可以看到的距离。 雪郁觉得这个类比不太合适,但真的有点像他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大狗,一不栓绳子就兴奋地跑老远,见主人不在了,又着急忙慌跑回来。 他很喜欢那只大狗,所以这么一想,他看辛骁都顺眼许多。 辛骁侧目看雪郁跟没跟上时,一下撞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很喜欢他似的,搞得他一愣,呼吸顿了又顿,一路上变了好几次脸。 不停在想。 雪郁那样看他,什么意思? 小区附近就有一个大型菜市场,大概走了七八分钟就到了。 燕觉深让买鱼辛骁就真的只买鱼,其他的摊位一眼不看,也不准备买配料和别的菜,直直奔向卖鱼的地方。 摊主围着防水的围裙,戴上手套走过来,看了下雪郁,又看了下个子高的辛骁,朝他们问道:“要吃哪种鱼啊?我给你们拿。” 辛骁不说话,低头看雪郁。 雪郁被他看得不明所以,乌圆的眼睛眨了几眨,半晌才在那炯炯的目光中冒出不确定的想法,辛骁好像是让他做定夺? “就这个好了……”他低头,指尖随便指了个品种,然后仰起眼,从辛骁不吭不响拿出手机扫码的动作,确认辛骁刚刚是真的在问他的建议。 怎么会这样……再怎么也不会是这种态度啊? 雪郁目露茫然,大脑空白地看着摊主称重、砸鱼、刮鳞,等辛骁接过袋子要走时,他才慢吞吞跟上。 直到回到家燕觉深问他累不累,他还没怎么从震撼中回过神,男人眸目幽深,轻睨了眼辛骁,对雪郁道:“我去做饭,你回房休息?” 雪郁嗯嗯点了下头,不做犹豫就转身回房。 “你和他说什么了,他怎么魂不守舍的?”雪郁一走,燕觉深眉眼快满出的亲昵便消匿无踪,语气中带上的质疑直冲辛骁。 辛骁把鱼扔进洗手池,冤得眉毛都上挑吊起,实话实说道:“我什么都没说,一个字都没有,你要不信,就自己去问他。” 话说得挺夸张,但确实没有夸张成分,这一路上辛骁充分当了个哑巴,像和雪郁说话就会减少寿命一样,嘴巴闭得很紧。 辛骁没在名利场混过,没有圆滑和虚伪,燕觉深这种老油条一眼就能从他表情看出他撒谎与否,没看出有撒谎痕迹,便道:“去把鱼洗了。” 刚要回房间的辛骁,听到这句让他出力的话,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拟声词:“我凭什么给你当牛做马?” 燕觉深把煮的面又热了下,八风不动地在另一个锅里开火、放油,“你不想吃就别洗,自己点外卖。” 辛骁:“……” 最后辛骁不辞劳苦地洗了鱼洗了蔬菜,又在做完饭后,被要求去叫雪郁吃饭,他站在燕觉深卧室门口,敲了几下也不说话。 还好雪郁深知他只造动静不发声的作风,奇异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从房间出来,乖乖坐在凳子上。 可惜这顿多出一人的饭吃得不是很爽利。 雪郁煎熬又坐立难安,他时不时偷瞄一眼辛骁,生怕辛骁在饭桌上一把揭掉他的马甲,暴露他不知羞骗子的身份。 辛骁一顿饭也吃得如坐针毡,他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到雪郁一眼接一眼、自认为没被他发现的小动作,从口齿进去的饭都没了滋味。 燕觉深一顿饭吃得气息冷敛,他看着面前视线接触频繁的两个人,眉梢微皱。 他虽然不认为雪郁能看得上辛骁,但毕竟年龄在这,又基于一些小男生只喜欢和他们同龄人的大概率事件,难免看得碍眼。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8节 总之,三个人都没吃舒服。 好不容易吃完午饭,雪郁就见燕觉深朝辛骁道:“你留一下,先别回房。” 辛骁习惯性看了眼雪郁,又被燕觉深有大事要发生的语气感染,也藏掖着嗯了声。 接着雪郁就被燕觉深支回了房间,两人坐在沙发,声音极低地交谈。 雪郁:“?” 偷偷摸摸的干嘛? 这边雪郁以为他们要就自己的身份讨论,在房间里紧张得贴住房门想偷听,但什么都听不到。 那边也气氛紧绷,燕觉深拿出手机,眉目凝着,辛骁很少看他这样,第一时间想到与叶家有关的消息,不由板正姿态,屏息等他开口。 但等男人翻开橙色软件摆到他面前时—— “你想死?” 这老狗比居然让他帮忙挑雪郁的衣服! 燕觉深面容如常,挪了挪下颌,示意他看那几件五位数的衣服,“哪件合适他。” 或许是被那沉静语气影响,辛骁还真在脑中代入雪郁,挨个试了次,最后指着一件道:“这件可爱点……” “……” 辛骁面红脖子粗地冲回自己房间。 …… 雪郁翘着腰趴在门缝听了一分钟,发现确实听不到后,累倒在床上。 他今天耗费体力太多,又在门口蹲了那么久,难免感觉到累,见燕觉深没有进来的意思,就小心躺在他枕头上睡觉。 没想到一觉睡到了五六点,晚饭都做好了。 他又懵又迷糊地被男人抱起,头发乱糟糟地往后撇了一些,露出圆润的、浸着薄薄水膜的眼睛,以及鼻子下方一觉睡醒好转许多的嘴巴。 雪郁短暂回忆了下,自己在哪,要干什么,这个世界进行了哪步,才软声闷气问燕觉深:“要吃饭了吗?” 燕觉深回他:“嗯,去洗把脸就吃饭了。” 雪郁晕头转向地照做。 他去浴室洗了脸,出来时揪了下燕觉深的后衣摆:“你的被子被我弄脏了,我晚点帮你洗……” 他是诚恳认错,以及认真提出补救措施,却不知怎么,挑起了男人的欲.望:“老婆,我又想了。” 雪郁:“……” 有时候对雪郁的恶劣癖好,是燕觉深本人都会感觉到惊奇的程度。 就比如在白天,他看到辛骁气血冲脑门,傻愣愣看着雪郁时,没怎么想就咬住雪郁尚在敏感哆嗦的身体,他知道雪郁的声音很好听。 自己都心猿意马,世面都没见过乳臭未干的辛骁,更不可能忍住。 果然,那时的辛骁后背都抖得不像样。 而他则感觉到无比的兴奋,呼吸都是颤抖的兴奋。 那大概不能简单称为分享欲,而是炫耀。 现在也是。 他抱住骗来的雪郁,像吃晚饭一样,含住红肿到快破的唇肉用力地吸、来回地舔,相互抵住的下巴被多次的磨蹭擦出红晕,又被流下来的水润滑。 就在吃晚饭的时间,就在吃晚饭的餐桌旁。 辛骁一出来,就能看到紧贴的两个人。 尽管雪郁是被动的,也一直在躲,但他满脑子是那表达感受的哼哼,明明很细小,不至于到扰民的分贝,却瞬间让他脑袋发胀。 他胃口全无,本来想转身就回房间,身体却自己行动起来,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味如嚼蜡地吃。 有外人在场,雪郁不配合的小动作变多,燕觉深也遂了他的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去吃饭。 而刚才两人激吻还能稳当当坐在凳子上的辛骁,看到雪郁红着嘴巴坐下时,腾地搁下筷子,表情不自然地离开了这里。 雪郁想,他大概不喜欢自己。 辛骁不能准确分辨对雪郁的态度,但他能确定,他现在不太能和雪郁面对面。 可他越这么想,越是见得频繁。 在房间里打了几盘游戏,拿上t恤准备去洗澡,他就又在浴室门口,看到被燕觉深强行搂抱住的雪郁,背对着他。 细白的、微踮起的、笔直的一双小腿,颤巍巍地,和男人的长腿交错。 他在这一刻爆发:“你们是连体婴吗?” 雪郁在被燕觉深吞吃的每一次,都处于半懵乱的状态,丧失警惕,容易受到惊吓,所以辛骁这捉奸一样的高声,把他吓得快悬空的小腿狂颤。 燕觉深镇定许多,也要冷静许多,因为他不怕被人看,甚至还喜欢被人看,被看的时候雪郁身体更软,但他知道雪郁受不了的,所以他没继续。 他擦了擦雪郁的脸,“你先去睡觉吧。” 雪郁求之不得,从他怀里钻出去,迅速溜回房间。 连辛骁是什么表情都不敢看。 感觉不会是好的。 而在擦过辛骁身边那一刻,他不小心蹭到辛骁的右手背,滚烫的、极不正常的高温,让他想也不想跑得更快。 躲回房间的雪郁,坐在床边,心脏在胸腔乱跳。 在房里待了会儿才平复心情。 有被燕觉深反复吻的成分在,也有被辛骁多次撞见的成分在,他有些口渴,悄悄打开门想去厨房接杯水,却恰好看到在那里喝啤酒的辛骁。 男生个头高大,天生体热,脖子上有一层晕出的薄汗,可能是那身型太具有压迫,背光看过来的眼神像掺了刀片,一下下往雪郁身上刮。 雪郁不敢和辛骁正面对上,白着脸正要忍住身体需求,让出厨房回房间时。 辛骁忽然对他道:“我知道你在冒充庄羡亭。” 辛骁不蠢,能从燕觉深和雪郁一天的接触猜出一点来。 燕觉深装瞎是为了骗雪郁,姑且认为是见色起意,雪郁冒充庄羡亭,是为了从燕觉深身上获得什么。 这点不知道,但从以前环绕在燕觉深周边的人来看,雪郁也有可能是被钱诱惑的那种人,待在燕觉深身边能狠捞一笔。 厨房里安静得可能掉根头发都能听见。 雪郁犹如五雷轰顶,憋红的脸在那一刻变得惨白,圆眼睛氤氲开水雾。 这是辛骁进门来第一次和他说话,说话内容却是爆炸性的。 他一天都在忐忑辛骁的想法,在这时,他知道了,原来辛骁早就知道他在假冒庄羡亭。 避之不及的态度,见他接吻就脸红脖子粗的怪异模样,都是对他破坏家庭的嫌恶和反击。 雪郁一向分得清现实和小世界,但被主角认为是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还是难以保持冷静。 他咬紧唇,想求辛骁别告诉燕觉深,他马上就走。 但他抿开嘴巴,求人的话没露出一个字,就听到男生说:“我不告诉燕觉深,同样也能替你保密。” “……” 辛骁盯住明显怔愣的雪郁,盯住那湿润的眼睫毛,在冲撞的热意下,脱口道:“但你要让我也试试。” 这句话后面没有加词,雪郁大概率会问他,试试什么。 然后他会告诉雪郁:“吻,让我试试你的吻技。” 可雪郁不知是不是被脱离正轨的发展弄傻了,只微微抿着唇,呆又愣地看他。 他只好更直白一点,更主动一点:“来我房间。” 第93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6) 辛骁觉得自己是魔怔了。 又或者是在居住的空间里, 屡次看到神经所不能承受的,终于被激发恶劣因子,所以才会冒进地说出这种,连他听了都会认为过分的话。 他几乎说出口, 就想收回来。 雪郁在他不过脑的一句话后, 足有十秒钟都在思考这是不是真实发生的,最后他轻微往后退了半步, 颤着嗓音道:“我不要。” 辛骁攥紧手指, 呼吸停滞一下。 他自己主动收回是一码事, 被当面拒绝,又是另一件下不得台面的事了。 他没想过雪郁会拒绝得那么爽脆,难道不怕被燕觉深知道假冒的身份? 不知是刚成年男生脆弱的自尊心在作祟, 还是他确实很想试一试,辛骁既像不死心,又像挽尊般道:“你确定,你想好了。” 在这个情景下,这两句话不可避免染上威胁的意味,好像在警告, 拒绝了的后果,便是自己会被暴露。 雪郁垂下一截白皙的后颈,心里震惊再震惊, 眼睫毛起伏不停,心口连着手指都在跳。 不知道怎么解决。 他不想被当成谁都能亲的对象,但也不想让自己的任务陷入风险。 就在僵持之下,辛骁忽然晃了晃酒瓶,用略微飘浮上扬的声音,和他道:“我喝醉了乱说的。” 表情紧绷从而显得木讷的男生, 说过一些疯话后,把一切归咎到是喝醉酒大脑的授意。 好像这样就可以不那么丢脸。 雪郁一怔,呼吸微收,眼睁睁看着辛骁头也不偏地回了房间。 他傻站在原地,感觉寿命都要短上几年。 而他身上紧张得发浓的香味,让从浴室里出来的燕觉深不用眼睛看,闻着味就抱住了他。 “老婆,你好香,老是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到。” “怎么不在房间待着,专门等我的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19节 雪郁:“……” 他分开缠在他身前的两只手,转过身对上男人的脸,谨慎问道:“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燕觉深眉梢一顿,那只修长骨感的手,转而捏上雪郁的指尖,“是指哪方面?如果是指什么东西掉了,你也知道,这间房子隔音效果很好。” 雪郁摇头道:“没什么。” 幸好,燕觉深没听到。 虽然他是假冒的,虽然原文中组建的家庭也是假的,但现在马甲没掉完全,辛骁这番话,让他总有种微妙的、伦理上的不舒适感。 在雪郁垂眼一瞬,燕觉深微微转了下脸,看向辛骁卧室的目光毒蝎似的,是看给自己添乱、不遵守配合的人的目光。 不过他没看太久。 他的重心永远是怎么哄骗雪郁,其他都可以先暂时撇除,他捏住雪郁的手一拉,抱住人问道:“老婆,今天和我睡吗?” 雪郁闷在他胸膛里,几乎没有犹豫的这一步,出声就拒绝道:“不了,还是分开睡比较好。” “你先放我下来……”拒绝完,还扑腾着发出惊哑的声音。 男人白天穿修身的深灰衬衣,晚上穿宽松的长袖,不管穿哪个,都能勾勒出他的肌理,髋骨往上的腰身夸张收缩,是类比公狗的线条,荷尔蒙炸溢。 不仅挺胯能使出最深的力气,每次抱雪郁,都能一把将他抱悬空。 男人弯下点腰,让雪郁脚掌接触到地面,仍抱着他低闷说:“我只是这些天工作太辛苦,抱着你才能睡好一点。” “但是你的意愿最重要,不想和我睡也没事的。” “我不会难受。” 最后的最后,他恰逢时机地在雪郁仰头看过来时,露出落寞的神色,故作平静道:“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雪郁的心软可以对任何一个人,不管对方是好的,是恶劣的,只要在他面前流露出弱势,就能换来他的妥协。 这回也不是例外,雪郁目光在男人脸上停了一会,微微呼出口颤抖的气,“可以各盖各的被子吗,我晚上睡相不太好。” 燕觉深稳住兴奋战栗的指尖,不让自己显得太激动或是迫切,垂眸道:“可以的,柜子里还有很多床被子,你看看想要哪个。” 雪郁答应完没过半个晚上就后悔了。 他和燕觉深都是各盖一床被子,而他也只睡在边边上,原以为这样可以杜绝和男人有过多肢体接触的,但都只是他单方面的美好幻想。 起初安分守己的男人,在熄灯半小时后,把裹着被子的雪郁抱紧,而雪郁睡在边上又没有可以躲避的空间。 忍到早上七点,热得实在受不住。 雪郁费了两三分钟从紧锢的手臂,以及缠裹的被子中钻出来,重获天日地软着两只脚,从卧室里出去。 他还不太适应外面的亮光,眯着眼迷糊走了两步,听到椅子刺啦挪动的巨响。 雪郁吓得扶着墙,就见在餐桌上吃早餐的辛骁,咬着面包迅速越过他,砰地回到自己房间,背影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像不敢见到雪郁一样。 “?”辛骁怎么抢了他的反应。 该躲的不该是他? 雪郁一头困惑,进浴室洗完漱,出来想看看燕觉深醒没醒时。 他又看见了辛骁,辛骁站在茶几旁边,自上而下的低垂视线,落在沙发上两个莫名出现的陌生人身上。 那两个陌生人应该是父子关系。 年龄大的具有他这个年纪所有可能出现的恶习,啤酒肚秃顶,而他的儿子还较青涩,凝出的喉结不大不小枣仁似的一颗。 雪郁愣在浴室门口。 辛骁发现男生眼睛变直,呼吸节奏变怪的那一刻,心脏猛地下沉,眉峰一掐,有预感般迅速转过头。 不远处的门口,刚洗完脸的人没有认真用毛巾擦,睫毛浓而密略微上翘,聚攒着水珠,嘴巴红,手白胳膊细腿长,圆钝眼睛里的水很满。 夹着钱包的啤酒肚抑制不住地惊讶:“天,这位就是你的家长吗?” 雪郁:“?” 辛骁:“……” 没人注意到,辛骁突然变得很怪,像主动让出地盘和骨头的狗,想现在就夹着尾巴跑远,而促使他这样的,不是多厉害的人。 甚至辛骁站在那儿,任由他打一天一夜,都不会倒下。 辛骁忍住想跑的冲动,大步上前,无意似的用宽阔体型遮住雪郁,微垂头道:“那个男生是在学校里和我打架的,跟着他的是他爸爸。”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雪郁说。 雪郁愣愣点头,表示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但想不到接下来一步要做什么。 还好不用他掌控,啤酒肚嘴皮子一掀就说起话来:“实在太年轻了,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辛骁,他和你看起来就像同龄人——” 辛骁拖出两把椅子,坐下前打断道:“叔叔,有事就说吧,我还想睡回笼觉。” “好好,是这样的。” “我都在老师那边听说了,这混账打球打不赢还要打群架泄愤,混得不是一星半点。我在家里教训过他了,现在想来让他给你道个歉。” “当然,你们可以提我力所能及的赔偿。” 啤酒肚能屈能伸地讲完原委,一掌掴到不孝子的肩膀,“快说,哑巴了?” 男生本就端得高傲,被当面教训屈辱极了,身体抖得像拨浪鼓,但碍于威压,他还是道。 “对不起,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在气头上骂你们,也不该动手打人,实在对不起,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请你原谅我。” 辛骁视线落在男生身上。 对方眼睛憋红,犬牙咬着唇角极力忍耐,仿佛在压制心里不服管教的野兽,不愿意直视辛骁的视线,没有感情提前背过的几句话,显然不是真心知错和悔改。 辛骁双腿跨开后仰靠住椅背,唇缝里,发出混着清凉吐息的“嗤”。 他对这种输不起,还试图用暴力彰显自己尊严的行为和人,不抱有任何好感,正想无视。 在他身旁一直并膝盖坐着的,被对方认为是他美貌年轻家长的人,忽然用那只绵而软的手,轻轻戳了下他的肩膀,和他说悄悄话:“快说没关系。” 辛骁:“……” 雪郁不是替辛骁原谅,只是他看辛骁很拘束,应该不喜欢这种局面,而要结束这种局面的最快方法,便是要接受道歉,让对方早些离开。 “辛骁?”他侧了下头,晨起后的声音偏酥偏软,带着些许的疑惑。 近乎比雪郁高一个脑袋的男生,被戳了一下,好像顿时垂下嚣张尾巴的大型犬,还有点对方看不懂的心虚,竟意外听话地道:“没,没关系……” 这回换对面的男生表情怪异。 他了解辛骁这个人,来之前不指望辛骁能轻易原谅,甚至做好最坏打算,可能会遭到辛骁的一顿无视,还可能会被阴阳怪气两句。 他做的坏打算太多,导致他现在听到这三个字,还以为是错听。 啤酒肚欣慰大笑,又是一掌掴得自家儿子伸出手,“那你俩握个手,这事就当翻篇了行不行?” 辛骁盯着半空中的一只手,喉头沉浮着,又漫出轻飘飘的“嗤”。 他伸手想去拿桌上的饮料,却由这个动作顺势看到旁边雪郁向他看来的眼神,于是他的手鬼使神差改变了方向,在对面男生见鬼的目光中,握住他的手。 辛骁还从来没想过,他会因为一个没有任何意思的眼神,赶鸭子上架,和对面的人和解。 …… 啤酒肚圆满地、春风满面地带着败家儿子出门。 而留下来的辛骁,因为昨晚荒唐地提出要试雪郁吻技的话,现在连单独和雪郁在一起都不敢,两人前脚走,他后脚就进了卧室。 燕觉深中午给他们做完饭就出了门。 也就是说,这时候的房里只有他和雪郁,辛骁浑身不自在,睡了几小时,打算和几个同学打游戏转移注意力。 他调整好耳机和设备,打开游戏里的队友麦。 大概是点了晚饭,那边都在分筷子吵吵哄哄的。 有人问了几句辛骁的情况,就开始聊自己的事:“上次和你们说的那个舞蹈系妹子还记得吧?我不太确定对她的感觉,你们帮我分析分析。” 辛骁闻言,动手调低那人的游戏麦音量,他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也提不出见解和建议。 其他几人倒是挺有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提出带有个人色彩的听后感。 半小时后,一局结束,新一局进入匹配。 辛骁把一侧耳机摘下,扫了下凌乱的头发,挪动鼠标调高队友的声音,本来只是想打发打发时间,但他听着听着,忽然觉得。 这些情况,和他都能对上。 “我在她面前会特别听话,她有些要求我其实不怎么愿意做,但就是莫名做了,挺怪的。” ——他想起被雪郁看着的时候,神经兮兮和男生握手和解的样子。 “我在她面前身体会特别怪,疯狂想喝水。” ——他第一次见雪郁就这样了。 “我老是不由自主就看她,一看就几分钟起步,好久才反应过来。” ——他好像也有点。 “最重要的一点,我每次见她情绪都很激动,哪哪儿都发热。” 在耳麦噪乱,几个队友热火朝天说他就是陷入爱河时,捏着鼠标当了很久哑巴的辛骁,眉骨皱起,突然开口问道—— “就不能是讨厌他,想打他吗?” 情绪激动、身体发热,他每次想打人的时候就是这样。 “……” “……” “答应我,恋爱这种事,小白痴就别参与了。” 辛骁不太开心地绷起唇角,想反唇相讥,外面忽然传出重物落地的动静,他打游戏中途去接了水,门没关,声音很明显。 辛骁把耳机摘下,速度很快地走出房间。 声源是厨房。 白手细腿的人抿唇站在原地,糊水般的眼睛迟缓地眨了几下,在他软糕一样的手背上,有一条几厘米的伤口,溢着和肤色对比极大的血珠。 辛骁没看地上的箱子,走上前,“怎么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0节 他问的是手上的伤,雪郁以为他问的什么声音:“我有点热,打开冰箱门想拿瓶冰水,上面的箱子就掉下来了……” 辛骁都不知道他是神经迟钝,还是对痛感不敏锐,歪着头看雪郁的胳膊,很严肃道:“我不是说这个!我说你的手。” 雪郁不是迟钝,也不是不敏锐,是心大。 他垂着眼睫毛,还有心思想辛骁绕着他手看的样子,很像大狗在绕着他的脚转,“掉下来的时候擦了一下。” “我房间有创口贴。” 辛骁急急燥燥出门,见雪郁没跟上来,又走回去,字正腔圆道:“跟我过来拿创口贴,没有要干别的意思。” 雪郁:“……” 本来没多想的。 雪郁还是进了辛骁的房间。 辛骁的房间他之前就看过了,就是一间普通的男生房间,追求电脑设备、追求鞋的牌子、追求限量版,很能凸显这个年龄段的青春活力。 他没看别的地方,看着辛骁一层层翻开抽屉,把东西翻乱又不收拾,就这样关回去,最后在最下层的角落找到几个医用创口贴。 辛骁撕开创口贴,一脑热就想动手给雪郁贴上,但还没抓过手指,他就停下,“你自己来。” 雪郁点了下头,后知后觉感觉有点尴尬。 不知道现在和辛骁的关系算什么,这样平和的交流,让他无法和昨晚问他那种话的男生对上号。 而且,辛骁现在知道他是假冒的了,不打算采取下步措施吗? 雪郁脑袋乱乱地接过创口贴,不上心地把创口贴贴到那处伤口后,说了声谢谢就想离开这个让他手指抓紧的地方。 他转过头,刚走了一步,随意散下的目光忽然看到三个醒目的字眼,叶家人。 由于这个任务和这三个字紧紧挂钩,所以他特别敏感。 扫一眼就看到了。 他是在辛骁电脑桌旁边,被几本书压着的纸上看到的。 和燕觉深那几张差不多,都是用订书针订起,图文并配,他看到的叶家人三个字,在没被书压到的下面几行。 雪郁眼睛难以控制地睁大,这是辛骁搜集到的资料吗? 他不确定,但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会不会三个人都在搜集资料,每个人都有一份这样的证据?不仅燕觉深有,辛骁有,庄羡亭也有? 想想也很合理。 庄羡亭选中燕觉深和辛骁,不可能白白让他们从禁区出来,一定也会让他们搜集证据,这是他们获得“自由”所需要付出的报酬。 不仅是为了自己,也为了禁区里其他被感染的人。 雪郁心跳得很快,但他怕是自己看错了,其实那是学习资料,只不过碰巧有这三个字而已。 他需要再仔细确认一下。 于是辛骁就看见,刚说了谢谢要走的雪郁重返回来,顶着红扑扑的脸蛋,谨慎地组织用词,“辛骁,你在玩游戏吗?能不能教教我?” 辛骁拿着耳机的手僵在身前。 他的胸腔似乎很薄,薄得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忽地停跳一下,前脚掌用力,特别想跑。 不是怕雪郁,也不能说是讨厌,是他一看到雪郁,就会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借着酒劲,说了多过分的话。 他强忍住没跑,像是不想丢脸,“你不会玩这个?” 雪郁不太热衷于游戏,不管多火爆的游戏他都没碰过,老实说:“不会,我不怎么玩游戏,就是今天忽然来了兴趣,只玩一局可以吗?” 如果是正常人,大概不会愿意拿自己的号教。 虽然不是打的排位局,但看自己的号被一个基础为零的菜鸟玩,是会直接心肌梗塞、血压飙升暴力掰键盘的程度。 但要现场创号、过新手教程又有点麻烦。 辛骁看了眼刚开始新一局的游戏,拔掉耳机,让声音外放,“可以,你坐下,我教你。” 雪郁乖乖坐下,绷着下巴尖,有点紧张地向那叠资料看了眼,为了不引起怀疑,一下就收了回来。 鼠标被白皙的手覆住,摸过的键盘、坐过的椅子也被不属于自己的肢体触碰,辛骁又想跑了,很奇怪的心理,好像这个刺激对他来说太大。 所以他说好的教人,等真正开始却一个屁不放,看着鼠标上的手发呆了五分钟。 直到他听到队友的暴躁声—— “村口七大姑八大姨加几个媒婆,都劝不动你别找死。” “你坐的哪条火车干线,死这么快?” “扣扣炫舞都没你死的花样多。” “不如在群里赌一把吧,猜猜辛骁这局能死多少次。” “辛骁,你是不是因为我骂你小白痴在报复我?我错了,宝贝,甜心,哈尼,振奋起来,好吗?” 辛骁:“……” 雪郁听得耳朵上的红裹上一层又一层,让出鼠标道:“对不起,你来打吧……” 辛骁冷静下来,闭了他们的麦:“别管,继续打,我教你,不会被骂的。” 雪郁摇了下头,他游戏天赋真的不高,还是不要惹辛骁队友生气了。 “我看你打一局吧。”雪郁细声道。 雪郁让出凳子,让辛骁坐下,自己站在一边安静看。 不知道打游戏的人被看着是不是都会紧张,辛骁后颈氤氲薄汗,全神贯注看着电脑屏幕,也就没注意到,旁边看似乖的人,搭在桌边的手无意挑了下。 压着纸张的书滑动一截,露出更多的内容,雪郁迅速浏览而过。 从上面一张疑似病毒注射剂的配图上,雪郁确定,这就是辛骁搜集的证据,前面的推测很大可能是正确的。 他下步要确认庄羡亭搜集的资料在哪里,三份一起偷。 确认这点,雪郁安心许多。 他手心出了汗,等到辛骁一局游戏结束,张嘴就夸:“好厉害……” 下句就紧跟:“那我先出去了。” 辛骁:“?” 就这样? …… 雪郁怕再待下去自己会绷不住表情,一句没有灵魂的夸赞后,顶着微浸汗的脸走出辛骁的卧室。 在厨房接了杯水,拿着杯子刚走出来,他就看见燕觉深从外面回来了。 和中午出去时的样子有所不同,男人眉眼微慵,领带被轻扯松散,薄唇里的吐息重而沉。 只稍作考虑两秒,雪郁就意识到他喝醉了,小动物本能的警钟敲响,他拿着水杯快速转身走。 而步履从容的男人,只迈开长腿跟了几步,就追上快小跑起来的雪郁,一把抱住,大型挂件一样环搂着雪郁的肩膀,雪郁走一步,他走一步。 “老婆,理理我。”男人嫌雪郁不理他,低哑地叫。 雪郁懒得回应,拖着他走了两步。 他知道喝醉了的燕觉深会很恶劣,但恶劣的上限,很显然比他想象的还要高。 经过辛骁房间时,雪郁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大力拖住,下巴尖被捏着转过去,唇瓣被重重吻了下。 是看到辛骁脸黑的神色,雪郁才反应过来,燕觉深在做什么。 他忙去推男人的脸,含糊着微恼的声音道:“你昨天说过什么忘了吗?” 燕觉深配合地想了想,两秒后状似了然道:“记起来了,不在小孩子面前接吻。” 雪郁热着耳尖快速往卧室走,而在进到门口时,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燕觉深边抱着他,边动作缓慢地掏出手机。 雪郁不想看的,或许是工作的事,又或许是生活的朋友,他向来不看别人的**。 可燕觉深拿起手机时,恰巧在他视线范围中扫过。 而他又不经意地看到了三个字。 庄羡亭。 那一刻,他大脑空白,在这断片的几秒钟里,他好像搂住了男人的脖子,急急唤道:“……老,老公。” 男人接电话的手停下来,身子僵硬成冷冰冰的石头。 雪郁咬紧唇,呼吸都吓乱了,心跳飞快地想,他现在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才能让燕觉深没空接这通电话。 第94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7) 雪郁现在的想法很粗浅, 目的也非常明确,他不想让燕觉深接电话。 他遏抑住呼吸,两条细胳膊绵软地直打抖, 把男人的后衣领抓出很多道皱褶。 和平日里相差较大的反应, 让此时的主动显得很刻意,但那手指颤动的幅度, 又像与众不同的**。 雪郁在铃声第二次响起时,看向低着头的男人, 硬着头皮要求道:“我能不能检查你的手机?” 虚扶住他的男人低声:“手机?” 雪郁弱弱地嗯道:“现在是下班时间,怎么老是有人给你打电话,我想看看你的联系人和聊天记录……” 也就是变相的突击检查了, 这是在每一段婚姻中,或者每一段热恋中,很常出现的事情。 怕男友出轨,怕丈夫乱搞,不得不采取的一些手段。 好像那天被男人埋怨过不关心他后,雪郁终于对他的交际圈来了兴趣, 燕觉深很顺从, 也很配合:“可以。我先接了这个电话。” 雪郁一惊,连忙握住男人的手掌, 扣住比他长很多的大拇指和食指,一点晕着香的汗都蹭到对方那里。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1节 “不用接,我看到了,上面显示是骚扰电话。”雪郁撒谎道,可能觉得自己过分,嘴巴咬得陷出白道子,看着地面不敢抬起一分一毫的眼皮。 燕觉深轻瞥屏幕。 大约过了单指雪郁惊心动魄的两秒, 他直接挂断电话,信了雪郁的说辞:“从哪开始检查?我社交软件很少,只有电话用的多。” 雪郁在他挂了庄羡亭的那刻,呼吸揪了下,又慢慢放缓。 在男人极度识时务和大力配合的态度下,流露出松懈的表情,轻轻放软语调:“我就看看联系人,不会看太久的。” 他装样子地拿过手机,也想装样子地看一小会就结束所谓的检查,但等他翻开联系人,他的双脚忽然与地面分离,心跳失衡。 是燕觉深用那恐怖的臂力把他抱了起来。 男人走到床边坐下,双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摆在两条分开长腿中间的位置,似乎要用这个姿势进行证明他洁身自好的检查。 身体在酒精的作用下高热发烫,混着辛烈酒气的呼吸,一下又一下,落在大型抱枕的白软后颈。 雪郁侧了侧紧绷的脖子线条,快速低了下眼睫,翻找出通讯录,有模有样地假扮一个不放心丈夫的小妻子,细致检查有没有可疑的号码。 实际是检查不出来的,因为通讯录里储存的联系人备注都是名字,没有哪个是彰显关系特别的昵称。 但不问一句又显得很假,雪郁转移阵地,去短信里看了一圈。 短信没几条,大多是打广告的,不知是都知道燕觉深是瞎子所以不给他发短信还是怎样,雪郁翻到底都没看到一条别人给他发的消息。 生活总爱发生一些狗血淋头的桥段,就比如在雪郁要打算还手机的这一秒,屏幕伴随着“叮”一声浮出条短信。 -燕先生,我是乐云,虽然很冒昧,但还是想问一句,这几天能有幸和你吃个饭吗? 两个人单独吃饭这种事,如果不是公事也不是应酬,那么在成年人的潜台词中,就是要越进暧昧关系的暗示。 好巧不巧的,给了雪郁机会。 他两手捧着手机微微侧过头,问道:“乐云是谁?” 男人好像轻啧了声。 把头埋进雪郁颈侧蹭了蹭,他还是那副清白的样子,心不跳脸不红解释道:“是以前认识的人,他想开个店,启动资金有点困难,想问我借。” “下午给我打了几个电话,我在忙没接上,他可能一时心急,就给我发了短信。” 他捏着雪郁的掌心碾揉,嘴唇贴在那软腻得几乎能看见细长青络的手背上咬了下,把雪郁弄得泛痒,线条柔和圆润的眼睛涌上一点点湿意。 怕雪郁多想似的,他把编辑内容、回复信息的自由权交给了雪郁:“你帮我回复一下,就说可以借,但是具体的归还时间要告诉我。” 雪郁愣愣地低头照他说的打字。 他继续道:“还有吃饭就不用了,我每天工作很忙,抽不出空余时间,放假想多和老婆接吻,更没有空。” 雪郁:“……” 雪郁把后面的删掉,又把前面的话修客气了一点,发送了出去。 接着,他略带着做坏事的心虚表情,偷偷打开庄羡亭的短信界面,以燕觉深的口吻,告诉庄羡亭现在不方便接电话,让他发短信过来,他晚些让辛骁读。 做完这件事,他才把手机还给燕觉深。 “结束了?”男人把接过的手机随便放到一边,单手搂紧他,使力架起他的身子,抱到自己腿上。 “结束了。” 雪郁应了声,应完,想到这时他应该夸一夸燕觉深,抿着唇绞尽脑汁想了会,诚恳地夸奖男人:“你很乖。” 乖这个词用来形容燕觉深其实有些不伦不类,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男人很受用,讨奖般在他脖子上亲了亲,很不谦虚地嗯了声,承认自己确实很乖。 男人的胸膛贴住他,强力急促的心跳震着他的背,雪郁小力推他,想让他放开自己,嘴一张,却想起一件事:“燕觉深。” “嗯。” “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他想知道庄羡亭是什么样的人。 燕觉深眼皮动了下,表情不辨喜怒,半晌盯着雪郁的腿道:“你的腿很长很细。” 又盯着雪郁的手,“手很软。” 最后说,“嘴巴很甜。” 雪郁想说他问的不是这个,但蹙了下眉,就他说的第一个问道:“你不是,眼睛看不到吗?” “摸过。” “……” 雪郁不想问了,摁住男人的手臂,想借力站起来,但刚屈膝直起小腿,他突然听到一阵咣咣的巨大躁动,吓软回男人怀里。 燕觉深扶住他的腰,安抚般捏了两下他的手,沉稳道:“别怕,出去看看。” 咣、咣、咣—— 这个声音是从外面传出来的。 极大声,极剧烈,震得好像头顶的天花板都在往下掉墙皮,很不正常的动静,燕觉深神情变危险,大步往外走。 他在外面看到了辛骁,估计也是被引出来的,脸色同样很糟糕,辛骁示意他看门口。 燕觉深转过头。 家里的门是防盗门,现在这个门在大幅度地震动,仿佛是有人在外面握着门把,死命地在拖拽,而能造成这个效果,那人一定很大力气。 燕觉深拧眉,压低声:“发生什么了?” 辛骁略过雪郁那张白脸,唇角微平,慢半拍回答道:“我也刚出来,不知道。” 那扇门还在震动,震了两分钟忽然停止,但没有结束,外面的人只不过是去拽别人的门了,咣咣的声音忽近忽远,震颤不休。 五分钟后彻底没了声响。 辛骁快速滑动手机,翻了两下,抬起头来,“业主群里有人说了,是住308那个教授在拽门。” 燕觉深神色不好看:“教授?” 据他所知,住在这一层的教授,只有一个。 那位是医学科研的领军人物,清律严正,成就颇多,是为数不多踏踏实实搞钻研的人,为人温柔敦厚,不会做这样没礼貌的事。 辛骁继续翻手机,边给他转述道:“有人说自从那天见这位教授进了家门,有一周快没见过他了,不点外卖也不出门,敲门也没人回应,今天是第一次露面。” “好像是感染了病毒,在家里研究对策不敢出来,今天是彻底僵化,控制不住吃人的念头,所以才出来拽别人的门。” “已经有一户开门的被咬死了,警察刚到把他拖走,走的时候,还让群里的人不要声张。” 当然不能声张。 疫苗没研制出来,每天检测到好几个人感染病毒,本来就已经引起了较大慌乱,现在寄存的希望也有一个中招了,消息放出去民众必然不能接受。 燕觉深眼里的情绪深沉难辨,安静了两秒,大手一伸,握住雪郁两个圆软的肩头,轻轻抱住,发出来的声音也轻轻的,他说:“有点害怕。” “……”辛骁递过来一个你没事吧的眼神。 燕觉深当然装看不到,还抱着不撒手。 他对于雪郁来说实在太高大了。 雪郁他被压得膝盖微弯,艰难撑住他的重量,用手拍了拍他的背,小声安慰道:“别害怕,尽量少出门,感染的几率应该会降低很多。” “嗯,我听你的话。” 燕觉深闻着怀里人的香气,太阳穴传出的酸涩平缓了些,声音低又哑,小心翼翼问:“今晚还能陪我睡吗?我有点怕做噩梦。” 辛骁后背的寒毛都要全部炸起,盯着他怀里快被他抱没气的人,尾巴乱转,“燕觉深,你一个年纪这么大的要靠他安慰,还不如死了!” 燕觉深抵着雪郁的肩膀,悠悠看了他一眼,手用了点力,指腹摁陷进雪郁的皮肤里,声音又低了点:“他说得对,我不能太依赖你。” 雪郁抿唇道:“没关系,就一起睡而已。” “那意思是,可以和我睡吗?不用勉强的。” “还好,不勉强……” 辛骁:“……” 辛骁脸都变白,不知道是气什么,连他这么恋爱白痴的都能看出燕觉深以退为进的低级手段,雪郁看不懂。 他来回呼吸几次,压下奇怪的情绪,指了下玄关上的几件衣服,冲燕觉深道:“帮我拿那件黑色的衣服过来,我下楼看看情况。” “自己拿。” 辛骁不依不饶,脚都不挪一步:“就在你旁边,你帮我拿一下!” 燕觉深轻蹙了下眉心。 他知道辛骁是个多难缠的人,他要做的事没办成,能缠到周围的人神经崩溃。 他懒得惯小孩,但更烦被辛骁缠上,只能暂时松开雪郁,站直身体,嫌麻烦似的动了下手指。 玄关上的衣服只有两件是他的风衣,大部分是辛骁的。 大概是那天回来时挂上去的,他没注意,辛骁衣服太多,在哪都不奇怪,有时候沙发上都有一两件。 燕觉深抬起手,在一堆颜色交错的衣服中,准确无误地取下第二个衣架上的黑色外套。 他递给辛骁,张了下唇,想让对方看完情况别多逗留时,忽然感觉周围的气氛变得有些难以言喻的僵硬。 刚刚还是正常的,是在他取完衣服后,陡然变化的。 燕觉深心里顿时咯噔,表情变了变,微低下头。 就见雪郁睫毛微颤,眼睛里掺着一丝震惊,掺着一丝自我怀疑,又掺着一丝茫然,总之睁得比平时还圆,看着他:“?” 第95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8) 一个瞎子能在众多衣服中准确分辨出哪件是黑色的吗? 雪郁对这点存疑, 非常存疑。 他抬着乌圆的眼睛,没有说话,但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清楚他想要问什么问题。 燕觉深微阖着眼,不让神态出现让人怀疑的纰漏,背部的蜿蜒曲线泌出薄汗, 浸透了勾勒肌肉的布料, 召显着他此刻并不算平静的心情。 他实在算得上很会装的人。 在这样百口莫辩的场合, 呼吸平稳,表情自然,仿佛没看到雪郁的质疑表情,镇定地把衣服递给了辛骁。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2节 雪郁轻舔嘴巴,可能是这一幕带给他的震撼太强, 他瞬间想起平日里一些出现在燕觉深身上, 违和又古怪的细节。 张了张唇,几乎忍不住要直白地开口问男人是不是在装瞎了,却在出声之际,听到了手机铃声响。 于是他现在的重点, 飞速变成了, 那个铃声会不会是庄羡亭打来的? 雪郁大脑一懵,暂时抛掉最开始的疑问, 抿住一点肉细微吞咽,小声和燕觉深道:“可能是那个想开店的回信, 让我看看可以吗?” “好,你想看就可以拿, 不用问我。”男人的目光阴嗖嗖剜过辛骁, 垂下头,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积极地上交给了雪郁。 只是这样态度良好的行为,跟在此时的氛围里,本质上很像惹妻子生气后什么都顺着来的狗腿子行为。 雪郁有点口干地低头看手机。 揪紧的心脏,在看到那条短信后恢复正常供血,他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道:“是那个人发的,他说谢谢你。” “还说钱会在一年内连本带利还清。” 嗓子在骤然放松的状态下,发出的声音闷软,雪郁给男人复述完内容,轻挪指尖,想关闭屏幕,但在移动过程中,他的手不小心蹭到上面。 点开了相册。 单对雪郁本人来说,相册这种东西是储存隐私最多的地方,不会轻易让别人看。 即使燕觉深是个瞎子,可能并不会拍照,相册里也并不会有什么照片,他潜意识的教养和习惯,也让他马上就想要退出来。 但他手忙脚乱的动作很快停住。 雪郁睁圆眼睛,一层水渍构成的膜覆在上面,很清晰地印出屏幕上方,眼花缭乱、各式各样的奇怪照片。 也许用大尺度的“艳照”来形容更为准确。 因为每一张照片的主题都是接吻。 其实男人手机里面有几张不可告人的照片,是不足以稀奇的事情,雪郁理解尊重,并会保守秘密,前提照片的主人公不是他的话。 照片里,他正面躺在枕头上,湿透的下巴尖被扼住,一侧肩膀被大掌拢握住,没有任何意识地和快趴在他身上的男人接吻。 抓拍的手法很出色,将唇缝里被强行吮出去,含吃在另一个男人嘴里的带水舌尖拍得一清二楚。 以及他被舔到发酸弓起来的腰,嘴里发大水般滑出去弄湿枕头的水。 香艳的、吸人眼球的照片内容。 表情苦楚、沉睡不醒的主人公。 如果不是这几张照片,雪郁都不会知道自己原来在知情、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吻过这么多遍,恐怕男人的水都喝去不少。 燕觉深已经全部看到了,沉默了会,还是问道:“怎么了?” 雪郁像被惊懵的兔子,不知道是惊自己毫无感觉,还是气男人这样做,湿软的呼吸抖了下,“……你手机里的照片怎么回事?” 或许是看到雪郁细细颤抖的嘴巴,站在不远处的辛骁,走过来两步,眉头皱出要打架似的起伏,边弯着一米九的个,边求知欲很强般问:“什么照片?” 雪郁哪来那么厚的脸皮肯给他看这些照片,捏紧手机,往后退了步,声音又湿又颤地制止道:“和你没关系,你别看……” 辛骁总觉得自己再靠近两步眼前的人就会气红眼睛,当即停住退到墙根,以证实他嘴里的话:“好,我不看。” 雪郁微咬住唇,又转头去看燕觉深,浓黑漂亮的眼睛里装了很多情绪,对他目的的质疑,看到照片的震惊,想转身就跑的羞愤。 但按照燕觉深的人设,他是看不到这些的。 男人轻拢起十指,空洞的目光落在地面,平静解释道:“手机锁屏状态下,往右滑就能调出拍照界面,即使看不到,也很容易按到下面的拍摄键。” 雪郁眉毛稍蹙起:“我不是问你怎么拍的,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拍?” 拍出的照片不管是用作纪念或是其他用途,眼睛能看到是基本条件,如果连这项都做不到,拍出来也毫无意义。 雪郁觉得自己问得很合理,也不唐突,毕竟这些照片和他也有关系。 但面前的男人却情绪巨变。 一缕缕黑发勾在额头前面,长眸暗沉无光,手指轻动,身体里隐忍的、凶促流动的失落,仿佛要突破皮肉,将他整个人淹没殆尽。 他要不断地浮动喉头,才能咽下这股情绪。 那副样子又失望又难过。 使得局势陡然发生转变,有过错的那一方,好像变成了雪郁。 男人声音微哑,没有质问,用陈述的口吻道:“你忘了陪我去医院那天,医生是怎么说的了,对吗。” 雪郁愣了愣。 他最怕说起以前的事,怕祸从口出,睫毛茫然颤了下,含含糊糊地开口:“没,没有,我记得……” “你忘了。” 燕觉深喉咙干涩,肯定地指出:“你忘记医生说我的眼睛迟早可以恢复。” “那些照片我想以后看的。” “因为你老是说分手,也不在乎我,现在还忘了我的情况,我怕哪一天真的分开,至少有个留恋。” 男人嘴唇泛出轻微的白意,说话间,有股微抖的气流弥漫而出,他的手背发紧,绷出一根根交杂的青筋,仿佛有什么不堪忍受的情绪。 像是雪郁伤极了他。 雪郁惊得眼睛都忘记眨动,他没有谈过恋爱,但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忘记对象的重要信息,经常是一段感情中爆发争吵的原因。 他紧张地摁住食指,心口跳得血流速度加快,哆哆嗦嗦地试图亡羊补牢:“我没有,我是一时看到有点吓住了,那些我都记得的。” 燕觉深仍不言不语,无尽地沉默。 “燕觉深,你差不多就可以了。”辛骁从头听到尾,尾巴都要炸到头顶。 他不清楚那些照片的内容,但也能看出,燕觉深在利用信息差和雪郁的心软,企图蒙混过关。 他都知道,但不能插手,至少不能明目张胆的。 这属于燕觉深的私人生活。 燕觉深才不会理会一个对他来说毛都没长齐的破小孩,他抱住浑身香软的小妻子,缺少润滑的喉咙沉了沉,委曲求全般低声道:“我没生气,抱一下就好了。” 雪郁怕露馅,被男人抱着极其乖顺,甚至那双细胳膊细腿更软了,只抱一下都能让人失魂口渴。 他手指头趴在男人的胳膊上,不想被辛骁看,所以特意在男人怀里调转了个方向,微抿唇,心惊胆战地说:“我知道你有点敏感。” “但我不会真正分手的,等你视力恢复了,我也还在,你可以看我,没必要看照片的,所以能不能把这些都删掉?” “现在小偷那么多,如果你手机被偷了,这些照片也会被人看到,我不想。” 燕觉深搭在他肩膀上,表情恹恹的,像是不愿意但又怕他会生气,只能低低道:“……好。” 雪郁闻言连犹豫都没犹豫,被他抱着艰难地全选照片删除,甚至还周密到把回收站里的也都删了,全程只用了几秒钟,可见这些照片有多见不得人。 照片删光后雪郁身上才没那么热,他蜷了蜷手指,嘴巴张了又合,最终还是问出口道:“你的眼睛是不是快好了?我看你刚才,知道哪件衣服是黑色的。” 问法含蓄,但实际上雪郁还是在怀疑他眼瞎的真实性,毕竟整件事都太匪夷所思。 “没有。” 燕觉深顿了顿,脸色又在消沉情绪中苍白了些:“我不知道那件衣服是黑色的,我只是随便拿了件,想快点把辛骁打发走,可能恰巧拿到了。” “有这个概率的不是吗?” 似乎是感觉到怀里人的沉默,燕觉深唇角放直。 他无力松开交拢在雪郁身前的手,连握拳一个动作都做得艰难、缓慢,微不可闻地出声:“你忘记我情况,现在还要不信我。” 很怪的场面,他比雪郁高一个头,像啃皮抽骨的食肉动物,却让人反过来安慰他,雪郁不住抿唇,轻弱辩解道:“我没有说不信……” 虽然他的怀疑没有完全打消,但他想,燕觉深没有要骗他的理由,因为他和燕觉深根本都不认识。 见男人还是黯然神伤的,雪郁深深吸了口气,“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觉得我没有不信。” 前两天燕觉深也有疑神疑鬼的时候,那时的他只无理取闹一下就不敢继续了,雪郁以为这次也会这样。 但燕觉深慢吞吞动了下喉头,矜持道:“我想在阳台上和你接吻一次,接完就信了。” 辛骁:“……” 这该死的老狗比。 雪郁当然不会同意。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都不肯、不愿意,在外敞着面对众多楼层的阳台处,他更不可能答应。 燕觉深当然也只是说说。 他懂得面对雪郁时要拿捏的度,不管是哄骗他做什么,还是基于他的心软做什么,都得有一个度,过了就不行了。 他最后只哄着让雪郁主动抱抱自己,抱完就转头去厨房做饭。 饭后,燕觉深握着雪郁的手腕,自然地把人带回自己卧室。 雪郁扭了下腕子,不太想和他睡,蹙了下眉想让他放开自己,他的手机又响了,雪郁当即停下挣扎,眨着眼睛看他。 嘴巴动了动,声音小到像做口型,“谁啊?” 男人这天习惯了被雪郁各种不信任的检查,他也很让人省心,自觉地把屏幕打开给雪郁看,等雪郁看到上面一个陌生的名字后,他才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接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两声,燕觉深侧过眼,看雪郁趴在床上,后腰陷出峦一样的弧度,喉头一压,半晌才对话筒道:“喂?” “蠢货。” 那边的声音如沐春风,温得像水,单听声音会觉得他是个很温柔很靠谱的人,但他话里却毫不客气:“你发那种信息是什么意思?还让辛骁给你读。” 燕觉深脸色变了下。 燕觉深在名利场待那么多年,其实是那种脾气不怎么好的类型。 他最烦有不明优越感以及双面派的人,而这两样,对面的家伙全占了,他忍着作呕的反胃感,声音前所未有冷:“不关你事,说正事,赶紧。” 雪郁正趴床边,伸长手去够抽屉,想看里面有没有充电器。 听到这声音,有点稀奇地扭头看了看。 燕觉深把表情放自然,努力心平气和地听对面说话:“第一件事,我还有三天回去。” “第二件事,辛骁闯祸了,他——” “等等再说。”燕觉深语调微变、急促地打断。 床上,肤白细腿的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拍立得,又拿出下面压着的相片,圆润的眼睛呆愣睁大,嘴巴也微微张开一个指头的缝隙。 燕觉深后背僵直地走过去:“老婆,我听到你在翻东西,想找什么和我说。”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3节 雪郁盯着相片上,他躺在枕头被摁着下唇分开嘴巴的艳丽姿势,声音低低的:“我觉得,你应该先说说你抽屉里怎么会有这种相片。” 燕觉深把手机扔到一边,眼皮狂跳两下,声音头一回有些僵硬,“我可以解释,那天想试试能不能用,就拿出来拍了一张,只有一张,真的……” “我错了。”他紧跟着就道歉。 相片被猛然揉成一团。 雪郁握着这一团,既羞躁,又脸热,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燕觉深了,也懒得去说,怕最后又被拐跑思维。 他只知道今晚绝对不能和燕觉深睡一张床。 但问题是,不睡这,他能睡哪? 他也不能去睡庄羡亭的。 燕觉深伸手握住雪郁的一截手腕,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老婆,你去哪儿?” 已经想好拿身份证去外面住的雪郁抽回手:“不用你管。” 他套了件外套,闷红着小脸走出卧室,略急的脚步仍不停下,直到走出家门。 砰—— 燕觉深僵站在原地,听着外面防盗门啪嗒关上的震响,大脑迟迟做不出有用的反应,隔了两三秒,他才开始思考。 他有些不确定。 不确定现在这个情况是不是……他把雪郁气得离家出走了。 第96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9) “老婆?” “什么老婆?” “为了后续不出现问题, 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实在是有些太过离奇,庄羡亭停下手头的工作,终于正视起,燕觉深可能往家里带了个小男孩的事。 精神享受对他们三个来说不是完全禁止, 但把人带到家里, 无异于电影情节中, 把存在未知风险、身份模糊、阵营不明的人带回老巢的愚蠢行为。 庄羡亭一向知道燕觉深和他磁场不合, 大概不会主动告诉他把人玩到了家里, 整件事情他最感到离谱的,是辛骁居然也一个字不和他说。 如果不是这通电话,如果不是听到这个称呼,他可能直到回去,也完全被蒙在鼓里。 燕觉深捏着手机,决定速战速决,边套外套边呛声道:“庄医生,没人告诉过你, 不要对别人的私生活太感兴趣吗?” “如果你在意的是他的危险性,那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他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庄羡亭指尖轻挑桌上的钢笔, 连轴转的高强度工作让他也没有通太长电话的打算, “最好是。我走之前没锁卧室门,不想你老婆受罪的话, 别让他进我房间。” 燕觉深道:“别担心, 庄医生, 他每晚都和我睡在一起,我想你应该不用我拍视频证明。” “管好你自己和他就可以。” 冲外面收拾完东西要回酒店的同事温柔笑了笑, 看对方彻底离开, 庄羡亭表情陡变, 压低声音森然道:“辛骁已经回到家了吧?你转告给他,让他近期别出门。” “他在学校故意靠近叶家小孩,以及拍下那小孩书包里病毒注射剂的事,被叶家人发现了。” “他们很可能会采取措施,例如毁尸灭迹,或者神不知鬼不觉,让他变成没有威胁的痴呆智障,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别被他们找到。” “还有,我强调过很多次做事要小心,别露出马脚,显然你们没放心上。” “这次已经闯了祸,只能尽力补救。没有下次了,不要让我每次跟在你们后面给你们擦屁股,我很忙,听懂了吗?” 庄羡亭一口气说完,准备听对面男人对此次事件的反思和反应,但无论怎么听,他都只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唇角微微变僵,庄羡亭眉心狂跳,“燕觉深,你在干什么?” 此时,燕觉深确实感觉到精神紧绷。 但不是因为庄羡亭话里的内容。 而是。 他看着打开的行李箱,还有里面几件晕染独特香气的衣服,不知道带哪件给雪郁穿比较合适。 “今晚江省多少度?”男人犯难地微皱眉骨,像在面对一个世纪难题。 庄羡亭怔了怔,他对江省的时事新闻和天气条件很关注,现在也能不作思考便答出:“十六度。” 话音落下燕觉深拿起一件薄薄的外套,被上面的香晃得手臂微僵,去找雪郁道歉的兴趣,远远高于在这听庄羡亭唠叨,“先挂了,出去找人。” 庄羡亭:“……” 联系前因后果,庄羡亭瞬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额角也在想明白的一刻蹦出条扩张激起的青筋,“燕觉深,我真后悔把你从禁区里带出来。” 掰着指头数,他对燕觉深没有过几次正儿八经的好脸色,这不是他脾气不好,也不是故意针对燕觉深。 而是这个人,实在配不上好脸。 这通电话就是最好例子。 在他通知重大突发事件的严肃时刻,燕觉深怕那个气跑的小鬼会因为十六度的气温着凉,无视他的人以及话,认认真真挑保暖的衣服。 庄羡亭难得说了句脏话,但莫名又突然的,对那个被燕觉深带回家的小男生产生了点探究欲,连他也说不清哪方面的探究欲。 他有点好奇,会是什么样。 …… 晚上八点,并没有太晚,街上的人络绎不绝。 雪郁原本想去那间租的房子,但临到头又想到,里面的床单被褥都还没洗,没打扫过应该还有大量灰尘,并不太适合住。 他在街上找着可以暂留他一晚的酒店。 最后在一家面包店停下,橱柜里散发着烘焙香气的小糕点吸引了他,加上点缀的配料,都是他喜欢的口味。 雪郁打算买一点吃。 他挑了几个特别合心意的,付了账慢吞吞走出门,在打算继续找酒店时,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很奇怪的……人? 出现这一秒的不确定,是由于这个人实在特别、特别高大。 两米还要往上窜的恐怖个头,宽如木桩的肩膀,粗壮的骨骼撑得身形高而宽,他穿的衣服都是雪郁很少见的尺码,而他的神情又非常木讷。 他的衣服在蠕动,把他已经非于常人的手臂又撑宽一截,最后从袖口冒出的伞状头,让人确定了他衣服里蛰伏着一条蟒蛇。 不管是身体特征,或者是把蛇随身携带的行为。 都让他看起来不像个人,至少不是个正常人。 雪郁需要仰很高的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语速慢慢的,脸吓得微白,“……你找我吗?” 雪郁确实被吓到了,睫毛不明显地细颤,呼出来的鼻息轻得几近没有,如果不是太没礼貌,他都想立刻转身跑。 男人大概是面部神经不发达,表情木木的,像块木头,加上他的体格很像来揍人的,他盯着雪郁小又白的脸,过了两秒,认真点了下头。 那副反差的样子说实话有些滑稽,雪郁微抿了抿唇,小声问:“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男人回答他说:“我叫伦。” 雪郁:“……” 驴唇不对马嘴。 雪郁想了下,重新组织话道:“伦?我们好像不认识。” 伦没说话,反倒是他袖子里的蛇爬出一大段,发出一连串很古怪的咝咝声,不像是要咬,反倒是想过来舔雪郁似的。 雪郁和那绿豆一样的蛇类眼睛对视两眼,腿肚子软了软,他对这种动物天然恐惧,很努力忍了,眼眶仍是憋出红,“可不可以不让它出来啊?” 伦在那抹红上停留片刻,木木地低下头,宽大掌心遮在袖口,牢牢地堵住了蛇的路。 还让雪郁放心般,带着蹩脚汉语口音,一字一字艰难说:“他出不来了。” 确实从衣袖里出不来了,只不过从他衣摆下面爬出来了而已,缠着男人的大腿,扁小的头伸到半空,冲雪郁咝咝伸舌头,那个场面硬要说的话。 像看到感兴趣的小男生,忍不住来搭讪。 雪郁:“……”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怪的人和蛇,也不懂为什么出来买个蛋糕就被堵在这里,咬着嘴里靠近下唇的肉,眼睛湿漉漉看着体型巨大的伦。 “你是想吃这个蛋糕吗?”他举起手里的奶油小蛋糕,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到这人拦住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以前也碰到过类似的局面。 被从来没见过的人拦住,问他买的东西多少钱、在哪里可以买。 他觉得伦应该也是对他的蛋糕感兴趣,只不过不好意思明说。 伦略怔然的目光,从雪郁的脸上,一寸寸挪到那块和他一样小的蛋糕上,嘴巴动了动,既没点头,也没说话。 不知道是真不好意思说,还是他学到的汉语词汇,不足够让他准确说出自己的想法。 “那给你一块……如果你觉得好吃,在后面的店就可以买。” 雪郁把提的三个蛋糕分出去一个,本来还想把蛋糕的价位也一并告诉伦,但他突然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男人,眉目斯文,抱着件不属于他体型的衣服。 于是伦刚接过那块还没他手大的蛋糕,就看见雪郁紧抿唇,迈着两条细直的腿匆匆走了。 对此时此刻的雪郁而言,见到燕觉深,比遇见一个身高两米衣服里藏着蛇的怪人,还要恐怖。 “老婆。” 燕觉深视力敏锐,几乎在雪郁要跑的那一刻,长腿迈了几步,几秒内跟上雪郁,手臂拢住那细窄润弹的一截腰,把人拉回自己怀里。 “放开我,我要咬你了……”雪郁嘴巴红脸蛋子也红,不想在大街上被抱悬空,两条白腿颤颤巍巍地抖,手在男人脖子上抓了下。 只可惜他修剪圆润的指甲,还有刚足月小猫抓沙发般的力气,连留个红印都做不到。 燕觉深右手拎着雪郁的衣服,左手抱着雪郁,见他慢慢不扑腾了,才出声和他商量道:“我可以放你下来,但你不许跑。” 雪郁连连点头,等男人一让他脚掌挨地,他立刻言而无信,顶着红成番茄汤的脸转身走。 怕在路上被燕觉深抓住讨论艳照的事,雪郁走得很急,嘴巴都被迫分开,要细细地喘气来提供身体所需要的氧。 以至于他没看到蛋糕店和早餐粥店中间的小窄路里,有个叼着草的中年男人。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4节 中年男人一脸倦容,插着兜似乎在掏烟,过路的大概都会以为他是想在人少的地方过一过烟瘾,但只要细心点,就可以发现。 他一直在扫视每一个路人。 如果有上帝视觉这个东西,不难知道他就是叶家派出来,要对辛骁下杀手的人。 其实不止他一个,他还有同伴,也就是他现在要找的人,叫伦。 那是个空有力气人蠢脑袋不灵光的大块头,从西方来的,中文学了一两个月,只能听不怎么会说,经常误解语意闹乌龙和笑话。 但不夸张地说,那家伙掌握了所有需要运用力气的技能,相扑、拳击、格斗…… 这也是为什么,叶家人会找他,让他去活捉一个姓辛的小子的原因。 以他的那身肌肉和可怖力气,捉个刚成年的小屁孩,甚至可以说大材小用了。 他估计这个任务只用几小时就可以结束。 只要等伦去问到辛骁住的那栋居民楼在哪,他们马上就可以进行蹲守,把人活捉,不费吹灰之力完成报酬五万的任务。 看,他回来了。 中年男人直起身体,指间夹着烟迎上伦,笑脸盈盈道:“嘿,问到没?” 问个路的事太简单了,他没想过会得到除了“问到”以外的答案,可这头脑简单的麻瓜实在很会给人惊喜。 伦拎着一小块和他极为不符的小蛋糕,唇角是抿也抿不住的傻笑,听到这个问题,傻笑僵住,脑袋微微歪了下,目光中流出类似疑惑的情绪。 好像忘记有这回事了一样。 “……” 五分钟后,经过和伦手脚笔划的交流,了解事情原委的中年男人把烟扔到脚底,用力碾出灰,嘴里气急败坏地咒骂道。 “说你脑子蠢都是抬举你。” “被送了一块蛋糕,就忘记自己是去干什么的了,傻呵呵拎着回来,身上的臭蛇出去一趟还发起情。” “真他妈见鬼。” 第97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0) 雪郁躲进了一家奶茶店里。 他买了杯常温饮料, 手指扒着一点冒水气的杯子,心想,燕觉深应该找不到他了吧。 雪郁能在心智健全的成熟男性眼皮子底下逃脱,第一要归功于人群太乱, 他趁人多和燕觉深走散了,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燕觉深是个瞎子。 这应该是他体质弱也能跑掉的原因。 虽然不太清楚燕觉深最开始是怎么找到他的,但最终结果是找不到,就可以了。 雪郁轻咬吸管,打算喝完这一杯就去找酒店住。 只是这个生成的念头还没有机会落实, 雪郁就在玻璃窗外, 捕捉到一个极其熟悉、让他肩膀猛僵的高大人影, 他瞬间做贼心虚似的猫下背。 过了几秒,眼睫毛翘起, 偷偷地瞄上几眼。 ……怎么阴魂不散的! 燕觉深出来得算仓促, 衣着没挑最能彰显身骨的那类, 但一件宽松外套仍能隐约勾勒出他的肌理线条, 还有那截让人看久了就会觉得腿酸的腰。 他行动微缓地走在路上,稍显空洞的目光似乎在某一秒往奶茶店落了下,不过又惊心动魄地,在和雪郁视线勾住的那秒, 移了回来。 雪郁心跳剧烈,仿佛快把身体的水分也一并跳干,他一眨不眨盯着燕觉深的动作,就见男人举止恰当地拦下了一个路人。 隔着一层玻璃窗和众多嘈杂人声,雪郁根本听不见对话内容,但他能隐约猜出对话围绕的主题。 应该是在找他。 燕觉深似乎说了几个外貌特点, 路人认真思索一阵,给予了否定的答案,代表他没见过燕觉深口中要找的人。 只雪郁不敢放松,因为他见燕觉深没有任何失落的表情,像是还有后手。 果然,在下一刻,燕觉深拿出了一张照片。 雪郁离得远是看不到的,但他那为数不多的警觉性,让他迅速猜到那张照片和他脱不了关系。 光调发白的奶茶店里,一个小番茄倏地从凳子上站起,睫毛和两条细腿连着抖,强忍着羞耻飞速走出店内,几乎小跑着到了燕觉深面前。 “你不是说只有一张吗?”在见到照片主人公确实是他后,雪郁声音都抖了八个度。 燕觉深手指动了下。 如果雪郁注意力不在照片上,大概能看到他那骗到小动物出窝般的幽淡眼神。 但很快被他伪装过去。 他深知现在应该做出的反应,紧绷的肩膀骤塌,微砺冰凉的手摸到雪郁,用一晚上紧张过度从而沙哑的声音道:“老婆,你骗我。” 这句话听上去应该是带控诉意思的,但男人像是怕脾气坏的小妻子生气一般,不敢表现太明显,在细手细脚的妻子面前,含在唇齿里的声音都是闷的。 雪郁知道骗人很不好,所以脸蛋很红,强板着脸说:“你也骗了我,你说只有一张……” 被拦住的路人已经发觉局势不对走了,燕觉深趁机和雪郁挨近,嘴里解释:“我记性差,记得只拍了一张,但穿衣服的时候,摸到兜里还有一张。” “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不过骗你就是骗你了,你和我生气也是正常的,你可以不和我睡,但不要在外面乱跑。” 雪郁又被他抱住了。 他像是得了不抱人会浑身不适的病,一天能抱雪郁七八次,不管雪郁是生气的,羞耻的,还是迷糊着的。 雪郁怕被路人看到脸,顺势而为埋进了他的胸膛,嗓音还是颤的,“我没乱跑,你不找我,我都要睡下了。” 是事实。 如果没见到燕觉深,雪郁从蛋糕店出来,就该找可以睡觉的酒店了。 燕觉深沉默两秒,理智和他分析道:“在外面睡不安全,例如墙面被装针孔摄像头的新闻,在江省出过不少次。像你这样腿白手感好的,是他们偷窥的首要目标。” “我还只是拍照,他们可能拍下你脱衣服睡觉的视频,每晚看一百上千遍,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雪郁:“……” 他在雪郁的腰间磨了下,“这样你还敢在外面睡吗?” 雪郁细密长睫拢起,把脸侧过去透了口气,又重新埋起来,有理有据小声道:“我晚上不脱衣服,还会盖着被子睡,真有人拍,也只会拍到我怎么睡觉。” 燕觉深垂眼,语气捉摸不透:“所以你铁了心要住酒店。” “嗯。” “没有商量余地,我道歉也不可以。” “嗯……” 燕觉深:“那好。” 雪郁一个嗯的音惯性发出来,听到这两个字,不太确定地猛抬头,不敢信男人突然肯松口,迟疑消化了两秒,正要开口说点什么。 男人垂下脖子,难过说来就来,嗓音带着极力忍耐也很明显的沉闷:“我做错了事,你不高兴不想和我睡,我都理解,我不会阻止的。” “但我怕你出意外,晚上不可能睡得着。” “所以我还不如就在酒店下面待一晚,这样也能放心。” 雪郁蜷紧手指尖,眼睛睁圆了两分,疑惑转为震惊,磕巴两下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睡酒店,你就要在酒店下面站一个晚上?” 燕觉深站在人来人往的店门口,明明个子有一米九左右,站在雪郁旁边却面白唇白,反而像弱势的那方。 他没有明确说是还是不是,可他的沉默已经足够回答问题。 雪郁什么都没做,被他这样弄得像压榨民工的黑心地主,良心被摆在案板上来回翻炒。 甚至还忍不住给燕觉深找理由,他拍那些照片,不过是因为太喜欢庄羡亭,性子又敏感爱多想患得患失,想拍几张等眼睛恢复了,能看一看而已。 雪郁用力抿了下唇,还保留清醒,“你这是威胁我……” “你觉得是威胁吗。” 燕觉深嘴唇又白了些,黑发被风拂起,吹出颓丧的眉和眼,他胸膛起伏,呼吸恰当好处抖了下:“什么时候你连我担心你都不相信了。” 这世上就是会有人次次心软。 所以燕觉深扮可怜的招数可以屡试不爽。 他目光落在雪郁白皙的脸上,肆无忌惮说出些能让雪郁良心不安的话,而适当的自我贬低往往最有用,他说:“没关系,是我不够好。” “我不够好,所以你才会想分手,所以你才会觉得我在威胁你。” 雪郁抿住了唇。 这样算成功了第一步。 燕觉深静静等雪郁的反应,两三秒后,他等到了。 雪郁态度放软,小动物一样的眼睛微眨,犹豫半晌出声道:“我没有那样觉得,我是不喜欢你在我睡觉的时候,拍那种照片……” “那不睡觉的时候可以拍?”男人见缝插针问。 “……” “不可以。” 俗话说万事开头是最难的,过了这个开头,下面就能通畅很多,雪郁抿着嘴巴就开始细数男人的错误:“我还不喜欢你亲我,我是说,不喜欢亲那么久,你太不节制。” “也不喜欢你老疑神疑鬼,觉得我外面有人。” “还不喜欢你总抱我。” “还有……” 雪郁说得挺认真,燕觉深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真正放进脑子的没几个字,在雪郁越说越多的时候,还有闲心道:“抬一下手。” “……哦。” 雪郁懵懵地照做,两只细直的胳膊抬起了一点,被男人用虎口卡住腕骨,把带出来的衣服套住他的手穿了进去,最后替他拉住拉链。 呆了一会儿,雪郁仰起头,“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燕觉深面对雪郁气势不大的质疑,从容复述了一遍他说过的话,一字不差。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5节 以至于雪郁只能讷讷嗯了声说那就好。 他左手还拿着喝剩一半的饮料,右手拿着从燕觉深手里缴获的照片,想了想问道:“还有保险柜的密码,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前面几个都没有这个重要。 这个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他知道密码就会立刻跑。 不然等庄羡亭回来,他可能就需要准备一个合身的棺材了。 燕觉深似乎没把这个太当回事,回忆了两秒才记起,只跟他道:“还没到时间,你很着急吗,里面有什么你想看的东西?” 他这样说,雪郁反而不能继续问下去,咽下一大堆话,干巴巴催促:“不算很着急,我困了,快点回去吧。” “嗯。” 辛骁一直在家里。 他是知道雪郁出去了的,反而对燕觉深有没有出去有些模糊。 听到防盗门响,辛骁啪地摘下耳机走出房门,他想问雪郁大半夜去哪里了,又觉得自己的立场和身份,没有资格问这种问题。 他只能间接地去问雪郁旁边的燕觉深:“没事跑外头做什么?” 燕觉深低头换鞋脱衣服,连看他一眼都没有,简言意骇解释:“情侣吵架,和你无关。” 吵架? 辛骁扫了扫雪郁看起来就很好脾气的脸,不怎么相信这副说辞。 “没有吵架……”雪郁红着脸摆了摆手,觉得在小孩子、哪怕是和他同龄的辛骁面前,说有没有吵架之类的事实在有些不妥,想也不想就否认。 辛骁捏紧手,火气挺大的,但只敢对燕觉深发作:“你说有,他说没有,所以到底是吵没吵?” 燕觉深懒得多说,他看了看雪郁,仿佛看出雪郁在担心什么,喉头微动道。 “老婆,让小孩误会我们关系不好,反而更影响他的身心健康。” 雪郁茫然:“啊?” 他愣愣抬起眼,还没问,男人就捏过他的下巴,含住微肿的一点下唇肉轻轻吮吸,还伸舌头进去舔了舔,像在小孩面前证明父母关系有多好一样。 辛骁:“……” 妈的,这老狗比怎么还不死? 第98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1) 雪郁的心软和好哄有限度。 他对燕觉深所有的退让, 基于他必须知道保险柜密码这件事上。 他需要知道,所以他得被哄回去,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不过屡次使用单一招数的男人, 还是得到了一点小惩罚——雪郁宁愿在沙发上小鸡啄米, 也不愿意和他睡一张床, 不管他如何哄骗。 最后男人用他睡沙发的妥协,换雪郁睡在床上。 但雪郁还是没怎么睡好,既有任务毫无进展的原因,也有庄羡亭快回来了的紧迫感。 他头脑昏胀地走出门, 想去浴室洗漱。 在进去前又及时刹车停住,他看见浴室门口身型高大的男生,正拉着衣摆卷到了头顶, 露出收窄的腰线和一块块紧实却不夸张的腹肌。 意识到辛骁在换衣服,雪郁礼貌又耐心地停在原地。 还是有点尴尬的,对于大清早遇到辛骁。 毕竟他还记得昨晚在辛骁卧室门口,上演的一场非他自愿的接吻, 换来了辛骁非常、非常巨大的关门声。 设身处地想一下, 如果有人在他面前这么频繁亲近, 他也会产生不太好的感观,所以辛骁不给他好态度,他也能理解。 雪郁这样想着,以为辛骁换完衣服, 会作无视态度越过他,或者在此之前做些表达不喜欢他的皱眉动作, 总之不会理他,也不会和他说话。 他给自己做好了可能会收到臭脸的心理建设,慢吞吞抬起头, 就见辛骁已经穿好了衣服。 辛骁捏着换下来的t恤,看到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时有半晌的愣神,几秒后急速后退两步,一条不存在的尾巴怂怂夹住,“你,你怎么起这么早?” 雪郁被他克制不住的大声吵得睫毛动了下,轻抿唇道:“你也起得很早。” 男生迅速把衣服裤子背到身后,呼吸急促抖着,嗓音不稳地乱说一气:“我是要去,要去晨跑,所以才,这个点起。” 雪郁没有注意到他藏衣服的心虚动作,只盯着他眉骨,犹豫问道:“你今天嗓子不舒服吗?我有润喉糖,可以给你拿一包。” “不用!” 几乎是飞快地拒绝了好意。 雪郁点头,当机立断不再多管闲事,他并拢着两条长腿,站在原地看辛骁。 其实那目光没有深层意思,只是雪郁在问,如果辛骁用完了浴室,可不可以让他用一下,他想洗个漱,很快的。 但辛骁却曲解了含义,仿佛有一根绵针,浸入他的胸腔,激得后背冒出层层大汗。 他紧贴住后面粗糙的毛玻璃,像毛茸茸的大型犬缩着近乎八十五公斤的身体,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是垂得了无生息的蔫状,他呼吸不上来地想。 雪郁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或者闻到了什么…… 辛骁攥紧衣服,做了很坏的事一样,不敢看雪郁,脑子在混乱下想起很多不合时宜的画面。 最近的一次就是在昨晚。 就在他面前,就在半米不到的位置,他有着最佳的观看视角,可以看清雪郁是怎样被舔到快最里面,酸得肩膀缩起,生理泪渍直冒的样子。 以及每次结尾时,啵的一下,从男人嘴里抽出红软舌尖,带出大量水液。 他被迫地看了无数回,在不同场景,不同地点,几乎能准确复刻出雪郁每一次的姿势和表情。 而恶果在昨晚的梦里初现,他代入了雪郁对面的人,在相同的场景,相同的地点,全部无差别重复。 结果就是他一觉起来,全身一塌糊涂。 “辛骁?”雪郁看埋着头的辛骁迟迟不动,乌圆眼睛迟疑轻眨,走近两步小声叫道。 辛骁猛然抬起脑袋,用难以形容的表情,以及过分奇怪的语气,制止雪郁靠近:“你先别进来,我还要洗衣服。” 经他这么一提,雪郁才隐约猜到他藏在后背露出一点白色料子的东西,是他的衣服。 虽然不懂他隐藏的意义和目的,但雪郁没有刨根问底,只提议道:“可以晚点洗,燕觉深好像也有几件要洗的,你们可以放在一起。” 男生斩钉截铁说:“我要手洗。” 雪郁:“?” 可以是可以,这是辛骁的自由,但能不能先让他洗个漱…… 他的一点意愿,在看到男生急得满头大汗的窘迫表情后,选择噤声。 还好辛骁洗得算快,十分钟不到雪郁就被他叫去浴室。 雪郁没有任何被强行推迟洗漱时间的不满,他表情仍是那个样,只有在进到浴室,闻到极其浓郁的清新剂后,才眉心微微蹙起,流露出点不好感觉来。 他捂着嘴巴闷软咳嗽,“辛骁,好呛人。” “有,有吗?” 辛骁拿着几个被拧过水的衣服块,借由摸鼻子的动作,掩饰微妙的慌乱,他像是察觉磕绊次数太多了,闷咬了下舌尖道:“我挺喜欢这个味道,不小心就喷多了点。” “厕所味道很难闻,所以才喷的。” 后面这句不仅没让他的行为看上去很正当,还非常多余没用,住在这里的三个人都爱干净,厕所没什么异味,更不像他说的“很难闻”。 相反,喷了过量清洁剂的厕所,才算真正意义上的不好闻。 雪郁咳得眼眶微红,诚恳地提议:“下次可不可以少喷点?” 一句话无论是语气或是内容,都算得上客气,但辛骁就像被骂了似的,心情乃至精神都蔫了,捏着滴水的衣服,垂着脑袋,“……好,对不起。” 在他摆出这样子之前,雪郁都没觉得自己有一丁点指责的意思。 他愣了愣,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决定忽略这个话题:“你等下去晨跑的时候等等我可以吗?” 也是昨晚才想起的,雪郁想起自己好像完全忘记了房东这个人,还有合同约定的一日三餐。 为了弥补和认错,他想出去看看买些什么东西好,但他不太熟悉附近的路,辛骁在可以问问他。 “好。”辛骁没有犹豫。 雪郁觉得,在他没注意的一段时间里,辛骁应该对他形象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美化,从他和辛骁并排走出居民楼,辛骁没有像第一天那样走很快可以看出来。 但芥蒂还在。 所以在回答了雪郁哪里有大型超市的问题后,辛骁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雪郁的识趣也让他没有不长眼色地搭话,或者试图和辛骁聊天之类的,他低着睫毛跟在男生旁边走了一段路。 “超市就在马路对面。” 停在十字路口,辛骁敛着锋长眉骨,垂眼直直盯着雪郁,“我把你送过去再走。” 雪郁看了眼还有十几秒的红灯,轻轻嗯了声,周围还有几个在等过马路的人,或遮掩尴尬或有事要处理,大多都在低头看手机。 型号不一的汽车接连驶过,偶尔响起“嘀哔”,昭示司机不耐烦的鸣笛。 雪郁也感觉到了尴尬,他看了眼辛骁的侧脸,收回视线,把注意力放在不远处红灯倒计时的数字上。 五。 四。 三。 二—— 在即将转换的一刻,不知怎么,雪郁心脏没来由重重上悬,语速略急地问旁边男生:“辛骁,这条街一般都这么多人?” 辛骁微怔,在他问出话时还不理解其意,直到他看向马路对面。 哪怕是在人流量最大的街口,也没有这样的奇观。 成百上千个人从马路对面奔跑而来,他们面带统一的恐惧情绪,面目扭曲,声嘶力竭,踩着不慎跌倒人的脊背,争先恐后跑向这边。 踩过去的人太多了,跌倒的倒霉蛋被踩到皮肉,口中喷出血沫,在地面留下一长串深痕。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6节 于是又有心急的人踩到那滩血迹上,脚底打滑,在短短几分钟内,变成血肉模糊的酱块。 发丝和踩开的肉黏糊成一片的酱块。 这样的画面莫名眼熟,又带着不太真实的虚构感,这时的雪郁没有空余精力想,那些电影里的大逃杀情节,和现在画面的相似程度。 “超市里有好几个转化成功的僵尸!快跑!”不知道哪位在奔逃过程中还有心思拯救路人的热心者,大声嚷嚷起来,即使他的提醒很快淹没在了混乱中。 “辛骁,我们也快……” 听到那一句的雪郁,脸色变白,慌乱仰头去看辛骁,想让对方也赶紧跑。 但他很快就发现,原本站在他一拳处的男生,忽地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拥挤人群。 他和辛骁走散了。 …… “别过去。” “危险。” 雪郁在人群中找到辛骁,想要过去的时候,他头顶忽然传来一声,汉语口音生涩的警告。 西方人惯于用腹部呼吸,加上中西两边人鼻腔和口腔结构的天生差异,在口音上会有很显著的差距,说话这个人,绝对不是本土的。 而雪郁最近认识的西方人…… 只有伦。 那个随身携带蟒蛇,体型高壮恐怖,不管手臂和腿部的长度或宽度,都比正常人超出一截的西方人。 在雪郁回忆起伦的样子时,他耳边漫过咝咝声,整个人陡然悬到半空,被扛到了伦骨骼宽阔的肩膀上。 伦有分寸地把人往上挪了挪,粗粝的手掌,一个搭在雪郁的腰背上,一个穿进细白的腿缝,拢住手感非常软的右小腿。 左边的小腿就挂在半空,随着走路姿势,轻微晃荡。 雪郁短短时间内看到类似大逃亡的景象,又见到以为会再也见不到的路人,还被对方抗起就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他讷讷地叫:“……伦?” 四周都在奔逃,没人注意到这个独特的西方人,伦掂起快滑下去的雪郁,见雪郁小脸有点白,就用贫瘠的汉语词汇,拼凑句子。 “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雪郁怔了下,揪起他肩上的衣服,小声说了谢谢,又道:“我还有同伴。” 伦这回回答很及时:“只救你。” 显然,这位西方人没有什么救世情怀,或者说是有的,只不过稀少得可怜。 雪郁抿唇不吭声了,毕竟对方冒险救他已经算慷慨,多救一个不是对方的义务,他低眼想辛骁会不会有事,搭在他腰上的手缓慢拍了拍。 伦笨嘴拙舌道:“不要,生气。” 不知是人不聪明,还是说全新语言太吃力,男人说话很笨拙:“我和他们说,只带回去一个,多带一个他们会发火。” 雪郁眨眼,半围簇的睫毛动了下,“没有生气,我应该谢谢你……” 闻言,伦小心翼翼担心他不高兴的眼神放缓了些。 警察出警速度可观,雪郁隐隐听到警笛声,但这次不是小打小闹,他趴在高度超人的伦身上,能看到后方好几个逃脱不及的被僵尸疯狂啃咬。 他的脸色,在那一张张被扒扯下来的皮,一块块黏糊吞在血腥口腔的肉,僵尸大快朵颐的痴状中,越变越白。 仿佛感觉到雪郁在害怕,伦行走速度更快了。 不多时就走出危险地带,到了人少的小巷子里。 这是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路,雪郁应该开口问问的,但他猝然闷叫一声,悬挂的那条白腿晃起来,抓紧伦的衣服就出声道。 “伦,钻进去了……” 对于雪郁迫切的求助,伦歪了下头,用他那大舌头般的中文口音道:“砖?没有砖。” 腿上独属于冷血动物的黏腻和冰冷越来越多,雪郁后背发麻,急速纠正:“不是砖,是钻,你的蛇钻进去了。” 伦固执地强调:“没有砖。” 雪郁:“……” 指望不上伦,雪郁想转身自己把蛇抓出去,但刚动两下,伦就因为肩上柔软肚皮动来动去,小声提要求:“不要这样,我会走不快。” “那你倒是管好你的蛇!” 伦被训得缩了下脖子,一边抗着人,一边大型动物一样挪动,深邃骨骼构成的眉眼耷拉下来,用不标准的汉语回答:“我听不懂。” 雪郁失语两秒,放弃交流:“好吧,伦,可不可以快点走?我有点渴。” 前脚刚说,伦后脚就回:“好。” 雪郁:“?” 雪郁不愿意用最坏的想法揣测别人。 但伦好像真的,只能听懂他想听的话。 雪郁抿唇,想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这样,扛着他的大块头忽然停下,站在一栋高耸大楼前面,和他说:“到了,他们几个会有点怪,你不要害怕。” 雪郁此时此刻没太放在心上,因为他觉得伦已经够怪了,再怪应该也没有伦怪。 直到伦带他进了电梯,稳步上了几十楼,在有城市之巅感觉的豪华套房停下,他看到单向全景玻璃,还有房内几个奇装异服的怪人。 涂黑色指甲的独眼男,全身缝着红线坐在电脑前打字的男生,皮肤苍白到透明的男人…… 他才发现,伦真的没有夸张。 雪郁被伦藏在身后,所以几人都没太关注,只在伦裤子中间紧紧并住的两条细腿上,停了两秒目光。 只有中年男人大步而来,他现在心情不太好,尤其看伦不惜麻烦也要出去找人,惹得他很不爽。 他最会刻薄地给人捅刀子,也想好了怎样给迷住同伙的小男生一个下马威,但在看到那张无措又紧张的小脸后,他忽然感觉到能和伦共情。 这样一张脸,确实很能激起保护欲。 “藏好你的小宝贝,伦,他们现在都很兴奋,小心他们兴奋过头,忍不住给你的宝贝尝上一点。” 中年男人意味不明的话后面,跟着一道不知谁发出的尖利喝彩:“喷雾式果然比注射式方便多了!” 雪郁睫毛敏感抖了抖,但马上就被伦塞过来的小蛋糕转移了注意力。 他没有胃口,想问伦外面什么时候安全,但有点怕出声吸引其他人的视线,只能抿着嘴装哑巴,而不善言辞的伦也不解释,只一个劲给他拿东西吃。 “见鬼。”中年男人发现自己那份被伦拿去讨好小男生了,忍不住咒骂了声。 雪郁又是一抖。 他能看出中年男人一开始对他的恶意,听到这句,脸都白了几分,他转头看伦,很小声说:“伦,我想上厕所。” 伦直起身子,“我带你去。” 雪郁连连点头,他控制着自己的手脚,走路都轻轻的,跟在体型宽大的伦后面。 走了两步,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忽然转头看向雪郁,眼神带着难以形容的,一种微妙。 原因是,他们听到一声湿软的哼叫。 伦连忙转身:“怎么了?” “蛇……”雪郁苍白着脸,抿唇吐出个字。 他忘了蛇还在他裤子里面。 …… 局势还在恶化,暂时无法评估危险级别。 只从铺天盖地的新闻稿,和不停出动的警车来看,不会好到哪里去。 燕觉深和辛骁已经找雪郁找了四五轮,近到居民楼附近的建筑群,远到隔了两三条街,都找过一遍。 “再找不到只能报警了。”辛骁脱掉冲锋衣,张开嘴,滚出一口跑太久而发热的气。 燕觉深锐冷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你已经过了天真的年龄了,辛骁。你觉得警察现在会有精力管一个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失踪案吗。” 超了能立案的时间,警方都不一定管,更别说没超的。 辛骁咬了下牙:“那怎么办?” 燕觉深也沉默下来。 一个肤白漂亮、对恶意接收迟钝、被哄骗很多次仍不长记性、脾气又很好的人,失踪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会出了什么事? 大概所有人都会想,就算没遭僵尸之口,也是被坏人盯上了。 燕觉深不是容易冲动、容易被情绪掌控的小孩子,比起现在去指责辛骁没看好人,想办法把人找到才更重要。 燕觉深眉心皱起,难得有些烦。 对这样束手无策毫无切入点的局面。 他眼皮微阖,正要再出去找一轮,他还有坐在沙发上表情不佳的辛骁,都听到门的锁簧被扭动了下,伴随“咔哒”一声,门口出现了个人。 辛骁嗖地站起来。 门口的男人个子高,一下就看见辛骁眼睛放光想冲过来抱住他的欣喜表情,以及有些离谱和可笑,却又真实发生的,站在桌边的燕觉深朝他看过来的焦急表情。 坐了最早航班赶回来的庄羡亭,洁白长指一顿,有些怀疑自己走错门了。 不管是平时对他表面顺从背地叛逆的辛骁。 还是一直和他相看两厌的燕觉深。 这副表情都是以前绝不会出现也不敢想的。 是他出差太久,所以破天荒都有点想他? 庄羡亭表情僵硬,被这个想法弄得浑身不自在,却又不能冷脸相对,清咳了声,正要说句自己回来了。 面前殷切看他的辛骁突然表情一变,重新坐回沙发,燕觉深也收回视线,轻啧了声,厌烦又恶心地转过头。 男人穿好风衣,在要出门时,终于施舍给他一句话,他说:“麻烦让一让,挡住我的路了。” 庄羡亭:“?”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7节 第99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2) 雪郁慌死了。 他没有刻意叫出来的想法, 是蛇爬的地方太怪,生理反应迫使他哼出一声,蹲下来, 捧着自己的肚子。 还好伦注意到了他。 但这个身强力壮的欧洲男人,出生时的属性加成都偏心地加在了肌肉和个头上,脑袋不聪明, 实在没什么眼色, 也实在迟钝过了头。 非要雪郁颤巍巍地腾出一只手去揪他的衣角,在大庭广众下跟他直白地小声说:“蛇,还在里面……” 这位西方人可能听力也不太好,也可能他们分别站着蹲着高度相差太多,伦是真的没听清, 他蹲下来问:“你说什么?” 这时屋内但凡没睡着的, 目光都放在了雪郁身上,好似对他突然蹲下贴住膝盖的行为十分好奇。 雪郁软成了面条, 被发尾粘连的白皙后颈, 氤出层层湿汗, 他脸都搁到了膝头上,咬唇道:“让你的蛇出去。” 这话从唇缝里吐出来, 伦还没表露出反应, 中年男人先扭了扭眉梢。 他从刚才起就感觉到哪里奇怪,听到雪郁这句急迫又小声的话,终于想到怪在什么地方。 是他妈从伦进门开始, 那条发骚的蛇就不在! “伦。”雪郁抱住咕蛹的衣服,在事态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之前,求助般的,又对发呆的男人叫了声。 伦总算作出了回应, 他看着抱成一团的雪郁,高耸骨骼撑起的鼻尖莫名吸了吸,真诚道歉:“对不起,它有时候比较淘气。” 他蹩脚地说了句完全没帮助的话,又用独特浑厚的腔调,念了串稀奇古怪的词,雪郁听不懂,不过也能猜出大概,应该是伦在用自己的本土语言叫蛇出来。 确实该夸一夸伦驯蛇有方,只用伦说一遍,窝藏在香软肤肉里的蛇就不敢再久待,缓慢地从衣领口爬出来。 只不过在冒出头时,它趁伦和被自己冒犯的小男生不注意,伸出舌尖,亲昵舔了口雪郁的脸蛋。 到这步雪郁都还只感觉到纳闷和无话可说,直到他看见面前五官深邃的男人,流露出一种可能是他看错、但确实很像的羡慕情绪来。 雪郁:“……” 可能确实是他看错了…… 在别人的领地,保持低调和话少永远是最正确的做法。 雪郁即使哆嗦得脖根发红,也没有对蛇的举动作出指责或教育等任何措施,只整理了下凌乱的衣摆,抿了抿红润的嘴巴,想让伦带他去厕所。 聪明人都能看出雪郁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但这间门屋子里,没眼色的不止伦一个,中年男人抱臂倚在墙壁,阴阳怪气地友好提醒道。 “伦,你的小宠物这么没礼貌,小心会遭人讨厌。” “好不容易救回来人,没骗到一个吻,就被臭蛇吓跑了,未免太不值当。” 雪郁皱了皱眉,感觉不太舒服,对男人恶意揣测伦救他的目的。 这种话无论怎么回答都不恰当,连雪郁都知道,无视才是上上之策,但原本站在桌旁面色木讷的伦,表情忽地慌乱一刻,像是确确实实产生了顾虑和担忧。 不知道是更注重于“会遭人讨厌”、还是“骗不到一个吻”之中的哪一个。 只听伦喉腔底滚出几个陌生的词汇,在地上趴着的蛇就不情愿动了动。 冰冷湿滑的蛇类朝一张有半人高的桌子爬去,顺着桌脚爬到桌面,尾端使力勾在尖角,前面一长截蛇身直溜溜地悬在空中。 像被男人罚起了倒吊。 雪郁:“?” 没有这个必要。 其实单看雪郁现在的样子的话,很有必要教训这条不知天高地厚的蛇。 袜子被蛇尾勾掉,露出白圆的踝骨,衣领口皱皱巴巴的,昭示着有东西弄乱过,天生湿圆的眼睛也被逼出生理水膜,起伏的睫毛黏成几簇。 不知道是谁喉咙下沉,清晰的“咕咚”吞咽声,让雪郁这副模样多出了难以细说的意味。 屋里七八个人,有六个都在想,这愚蠢粗笨的大块头,哪方面都不行,眼光倒是别出一格,是可以和他力气大并排的优点了。 “我想上厕所……”雪郁嘴巴抿住,受到压挤的唇肉泛起白,迫于伦没有动的意思,他不得不再次出声告诉伦他的需求。 伦这才恍然记起这件事,状似警告蛇不许偷懒似的训了一句,眉眼英俊的男人,半步一回头地带雪郁去这里的厕所。 厕所就在拐角,走过一条七八步的路就可以到。 伦正要目送雪郁进去,就见雪郁揪住他的衣摆布料,咬红的唇张开半拇指宽,用几不可闻的小小声音和他道:“伦,你跟我进来一下。” “进哪里?” “厕所。” 伦表情凝滞一秒。 作为动作保守思维奔放的欧洲男人,他不可否认地因为雪郁这句话想多了。 他并非真的听不懂中文,甚至在听这方面他很拿手,他能听懂雪郁是让他一起进厕所,只不过他构造不复杂的大脑让他想不通为什么。 为什么让他也进去呢? 无论怎么想,他都觉得雪郁的意图和正经不挨边。 毕竟在同性可恋爱的大前提下,邀请功能健全的成年同性进入狭小空间门,就是具有某种暗示。 伦太魁梧高大,单凭雪郁的力气是无法拖动的,只能凭伦本身的意愿进去,所以他才会出声叫伦。 但这位男士脑袋里装着不算端正的东西,较薄的嘴唇顿了又顿,在最后几秒,所剩不多的正派,挽救了岌岌可危的理智,他搭垂下脑袋道。 “我还没和你谈恋爱,不能和你进去。” 雪郁愣了几愣,完全不能理解这番自爱保守的话打哪里来。 过了会,他脸蛋慢慢飞起明显的红,语速微快道:“你想什么?我不是让你做奇怪的事。” 事实上真的是伦想多,雪郁单纯想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空间门,请伦解答几个疑惑,仅此而已。 误会皆大欢喜解除,伦耷拉的眉眼仍不见好转,不过雪郁现在心情急切也没注意到,见厅里没人过来,就跟高木桩似的男人进了厕所。 “伦,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雪郁关住门,他抬着下巴,异于欧美人削尖的轮廓,他的脸颊线条既柔又润,声音也软。 伦老实站在雪郁不远的地方。 他脑中塞满雪郁的手比他的手小好多、雪郁的肤色比他白好多、雪郁的腰比他细好多,诸如此类没用的事情,但还能分出心来回答:“可以。” 雪郁知道时间门久了会引起外边的怀疑,所以他直问核心:“我刚刚听他们提到,喷雾和注射式,这个是指病毒吗?” “是的。” 连犹豫都没有,这位欧美人就像拿花讨好对象的庸俗笨蛋,直接揭家底:“他们每周会制造出几人份的病毒,以前是注射式,现在是改进的喷雾式。” 雪郁怔了下。 恐怕也没想到没有软磨硬泡,伦就轻易告诉他这些。 更没想到他随便碰到的一个路人居然和叶家和病毒有关系。 雪郁的体型在人堆里算小,在骨骼粗放发育优越的伦面前,连嘴巴颤一下都看上去很可怜,“那你是什么人……” 西方人的标准审美不太相同,在他们眼里肤色健康、有风情韵味的才是好看,伦是里面的异种,他看到雪郁,就跟喝了两罐白酒,走不动路。 也许连以前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他喜欢这种“弱不禁风”款。 伦继续自曝家底:“我和外面几个都是被雇佣的,他们负责制作病毒,我负责抓人,如果有人要抓的话。” 雪郁喉咙干涩,“那雇佣你们的人为什么要制造病毒?” “抱歉,我知道的没那么多,上面说的已经是全部了。” 这场简短问话终于此。 雪郁心事重重走出厕所,正要乖乖坐回原位,他突然对上中年男人戏谑的眼神,视线主要集中在他的膝盖和腰,想过来扒了衣服看个究竟似的。 “十五分钟。伦,这个时间门,我都以为你和你的小宝贝打了一炮。” “哈哈伦可没这么不持久——”有人接道。 雪郁轻拽男人的衣摆:“伦,我想回去了。” 小男生含蓄,伦看他耳朵尖都晕色,当即把倒吊的蛇叫过来,“好,我送你回去。” 很显然这条蛇不招人待见,雪郁见到它,慢慢往后缩了缩,声音和眼睛都像含在纯净水里一样,“不想要它。” 伦猛然一顿。 颇有些恋爱脑的男士,把这慢吞吞尾调轻微的声音,曲解为害怕下的撒娇,心脏顿时密实跳起来。 于是只犯了一次错的倒霉蛇,被伦从地上抓起,捏头抓尾绑了个结,“邦”一下扔到墙角。 “……” 伦是个好人。 被严严实实送到楼底的雪郁,忍不住给伦发了张好人卡,他摆了摆手,和伦小声说再见,紧接着在伦的视线中转身上楼。 不知道辛骁有没有安全到家。 雪郁按下电梯层数,脑袋里想的是这个。 他捏着一串燕觉深给他的钥匙,走出电梯门,脸越走越红,他想起昨晚晾的衣服忘记收了。 本来是很正常的事,但燕觉深有时候会收衣服,如果让燕觉深收到他的衣服,那一定会察觉到尺码不对,顺藤摸瓜怀疑起他。 雪郁通常洗完都会在第二天早上收回来的,今早给忘了。 雪郁脸红紧张,而在他打开门后,他差点晕过去。 阳台是直对大门口的,所以雪郁一眼就看到阳台上有个高瘦男人,男人左手拿着拖把,右手从晾衣架上,眉目微皱地拿下一件布料。 雪郁头晕脑胀间门得出两个消息。 第一个,男人可能是庄羡亭。 第二个,庄羡亭拿着他的那个。 第100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3) 雪郁指尖半蜷着搭在门把, 表情懵然,好半晌,震惊地吸了口气。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8节 他在走过去把裤子拿回来, 以及转身跑路两者之间考虑了一下, 不算太厚葶脸皮,让他瞬间选了后者。 但选了也没用, 他根本来不及跑。 在他轻颤着眼睫,脚尖往后挪动了半步, 阳台上葶男人就转身看过来, 牢牢锁定住他葶脸。 雪郁轻轻吞咽,对上他葶眼神, 已经被这个发展吓得不会说话。 庄羡亭轻眯了下眼。 门口葶人全身都是白葶, 所以哪里变粉一目了然, 他看向对方扑粉葶脸边, 心里过了几遍初步猜测, 最终他温柔弯起眉眼问“你是?” “怎么会有我们家钥匙呢?”雪郁还没回答上一个问题, 男人就踩着他不堪一击葶承受力继续发问,语气含笑,笑里裹刀。 雪郁双腿发软,要紧紧并拢着腿缝, 缝里葶肉相互挤压, 才能勉强站立。 他感觉很荒谬。 因为庄羡亭完全不符合他葶预想, 这里葶预想不仅指性格,还指方方面面。 男人肩膀宽阔腰线紧窄,背部是严于律己葶直挺, 手很稳, 修长五指天生为握手术刀而生。 用目光丈量, 男人和辛骁燕觉深差不多高,连同那笑中带冷葶声音都和他相差万里。 燕觉深是怎么把他错认成庄羡亭葶? 这差得太远了…… 远到,甚至于对比相似度这个行为本身都显得荒唐,就像在老虎和兔子身上强行找相同,滑稽又可笑。 “我是,我是……”雪郁还没想好怎么说,唇肉被牙齿咬得下陷,低着头重复两个字。 他在这里没有正当葶身份,原本是有葶,他是燕觉深葶伴侣,虽然是假葶、鸠占鹊巢葶,但他一直没被发现,所以能一直用。 而现在正主回来了,就算他马甲还套着,也不能再冒用。 庄羡亭看着门口。 雪郁支支吾吾葶,两只手缠在一起互相送入指缝,绵白葶肤色蔓染出红,嘴巴抿了又张,在轻舔过干燥下唇后,唇缝里带出微软葶话。 “我是辛骁葶家教。” “不收钱免费葶,所以他让我住在这里。” 庄羡亭又牵深了些唇角,“家教?教什么葶?别紧张,我只是问问。” “语文。”雪郁找了个不容易翻车葶科目。 “别紧张”是社交场合中普遍适用葶客套话,雪郁不可能真葶不紧张,他找出葶这个理由有很多风险性,辛骁配不配合是其一。 其二,庄羡亭很有可能会问详尽细节,例如他晚上住哪间房。 而他不知道葶是,庄羡亭已经填补完了他葶人设。 在庄羡亭眼里,雪郁是辛骁找回来葶家教,后续被燕觉深看上,白天教辛骁晚上就和燕觉深睡,这样想,就能说通了。 很戏剧化。 更戏剧化葶是现在,在雪郁已经脚趾绷紧葶窘迫下,一间卧室门打开,披上冲锋衣步子微急葶男生走出来,“我再出去看看,晚上不用做我饭……” “了。”辛骁在雪郁浸有湿意葶注视中说完最后一个字。 很不好形容那一刻葶感受,辛骁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冲得太阳穴发胀,都想跑过去拎着门口人葶胳膊,问问他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 但他看见了庄羡亭。 于是他没动,只克制站着直勾勾盯住雪郁。 庄羡亭目光在辛骁身上停驻一阵,趁无人注意拢了下眉心。 他产生了一股极其微妙葶感受,关于辛骁葶。 他感觉辛骁有些过分关注这位家教了,燕觉深还比较好理解,辛骁为什么也执着于找人? 在几分钟葶死寂后,庄羡亭率先开口“他说他是你葶家教,是吗,辛骁?” 家教? 辛骁这个人不注重成绩,对学习也兴趣寥寥,家教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很遥远葶,所以他听到葶第一反应,是怔松地望向雪郁。 雪郁因为心虚,第一秒躲开了视线,接着,又慢慢挪回目光。 他站在门口像不敢进来葶小仓鼠,含了两眼水,仿佛在等待审判和揭穿,但纯黑葶眼睛太圆,围着一圈睫毛,莫名带上恳求和可怜葶意思。 一眨,一眨。 辛骁头皮跟着麻。 等他记起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时,他已经开口圆起了谎“是,他教得挺好,对我很有帮助。” “人也不错。” “所以我和燕觉深才会这么着急找他。” “……” 雪郁呆呆地看着辛骁,出了汗掌心黏糊葶手从门把上滑下来。 他傻掉了。 他刚刚真葶以为辛骁会戳穿他,把这段时间以来他怎么占着别人葶位置,怎么和燕觉深相处等细节一并说出来,给他打上不知羞葶标签。 这也是符合辛骁性格葶做法,毕竟他还记得辛骁第一次看他葶眼神有多不友好。 他没想到辛骁会帮他,不止一个“是”字,还附带许多不怎么真实葶评价。 庄羡亭又笑了笑,倒没追加其他问题,“这样啊,那看来你很喜欢他。没出事就好,最近外面乱,小老师能不出门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被叫小老师葶本人还没反应,辛骁手指都跳了下,克制不住地大声“你别这样叫他。” 庄羡亭脾气温和,哪怕小孩因为一个没意义葶称呼,对他这么没礼貌,他也不生气,还是弯着眼“不这样叫怎么叫?” 辛骁别过眼,原本想说叫名字就行,但嘴巴只短暂张合两秒又闭上。 名字。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忽然住进家里、和燕觉深接过那么多次吻葶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雪郁很识时务,睫毛翘了几翘,在辛骁突然断了舌头般葶安静中,开口道“裴雪郁。叫我裴雪郁就好了。” 庄羡亭嗓音如水“好葶,裴老师。” 辛骁“……” 辛骁不想纠结称呼葶事,更不想因此闹笑话,他低头拿出手机,简短给燕觉深说明了下情况,然后抬起头,想让雪郁先进自己房间。 也是这一抬头,这个角度,让他恰恰好看到雪郁细颤葶腿缝,辛骁微变脸,一条尾巴警惕竖起,“你不舒服?” 雪郁勉强稳住被抽了力气似3 0340两个膝盖,声音发虚“啊,不是……” “那是怎么了?你被僵尸碰到了?” 辛骁还是对雪郁从十字路口消失,到重新出现在门口葶这段时间很在意,以为雪郁现在葶异样,和这段时间葶失踪有关。 雪郁还是摇头,他葶脸好像更红了,肩膀葶颤意有些控制不住,“……没有,你能不能先回房间?” 辛骁不是很会看脸色葶人,至少他现在就看不出雪郁想快点支走他葶急迫,他葶眉梢略微皱了下,“我回房间没事干。” 雪郁赶着他最后一个字就脱口道“有葶,你有作业要做。” “没有。” “有葶,昨天让你做葶,是不是忘记了?” “没忘,没有。” 雪郁坚持道“你再去看看,就放在你桌子旁边。” 要是再听不出这是赶客,辛骁脑子就白长了。 但雪郁和庄羡亭才见面多久,有什么话要在他不在场葶场合才能说,辛骁产生了不算正面葶情绪,抹了抹脖子道“没有他能听,我不能听葶。” 摆明了绝对不走葶态度。 实际上庄羡亭也好奇雪郁赶辛骁走葶原因,他转过眼,被笑意覆盖葶眼里幽沉一片。 雪郁有点急恼了,见叫不走辛骁,他体内葶含蓄因子都被气消了一半,对上庄羡亭葶眼睛,语速微快道“你能不能,别一直拿着我葶东西……” 辛骁愣了几下,偏头看过去。 刚才出来他就没怎么看庄羡亭,现在听到这句话,才纡尊降贵地分了点注意力。 也许是气质太不相符,他一眼就察觉到重点,目光顿在庄羡亭手里,拿着葶白色物件上。 很肯定地说,那么小葶布料,住在这里平均身高一米八八往上葶三个人,哪个都不合适,是谁葶不言而喻。 庄羡亭“……” 男人难得出现片刻停顿,手臂微僵地,把物件挂回原处。 雪郁那一刻想剪开防护窗跳下去葶心都有,这个心情,在过了五分钟,看到出现在他身后葶燕觉深达到最巅峰。 辛骁能帮他,燕觉深就不一定了。 燕觉深应该是完全不知道他葶存在葶,在燕觉深葶视角,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葶都是庄羡亭。 燕觉深关了门往屋内走,在经过雪郁时脚步慢了一下,但也就一下,他熟稔地走到餐桌边,似乎在问庄羡亭“饭做好了吗?” “做好了。”庄羡亭回他。 脱离预料葶发展,雪郁因为这幕,茫然地动了下眼,片刻后他听到辛骁和他低声道“我和他说了,你是我葶家教,应该不会露陷,先吃饭吧。” 雪郁微微嗯了声,还是觉得奇怪,对于燕觉深不能分辨他和庄羡亭葶事。 不过当下没时间多想,雪郁跟在辛骁后面,刚要坐下,一股力摁在他葶腰上,他陡然踉跄着坐到男人葶大腿上。 燕觉深覆住他一只手背,埋在他颈间急躁吸了吸,呼吸声仍带着跑了一天葶疲惫,“老婆,我好累,让我抱抱。” 雪郁差点惊呼 出声,他能感觉到庄羡亭看向了这边,头皮都发麻了,指尖略略地去推腰间葶手,尴尬提醒道“我不是……” 怕庄羡亭过后会因为这个和燕觉深发生争吵,雪郁再次小声强调“我不是你老婆。” 听到这颤巍巍葶一声,抱着他葶男人僵了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29节 两三秒后,五指略松,男人歉意地松开他,得体道歉。 “不好意思,抱错了。” 第101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4) 辛骁直挺挺地坐在凳子上, 捏紧筷子,桌下面的长腿抬起,毫不留情踢了脚燕觉深, “别太腻歪。” 燕觉深望了眼雪郁捏紧摁在膝盖的手,震颤着, 想伸过来掐他一把似的, 心情不知怎么变好了,连辛骁的无理动作也没有深究。 雪郁心跳微快,坐到一旁的时候, 被搓揉过的腰还在麻。 他抬起头, 怕庄羡亭会生气, 不敢拿筷子。 自从从禁区出来, 庄羡亭的神经变得堪称敏锐, 感觉有视线看过来,当即低下眼,旋即便看到雪郁怯生生又带点忙乱的眼神。 他拿着筷子的手腕微顿, 停了两秒,摆上得体的笑,“饭菜是不合你口味吗?裴老师。” 语气自然, 表情也是。 看起来没有因为燕觉深的莽撞发火。 雪郁摇了摇头, 身子往前探了一些,拿起筷子, 不再看庄羡亭。 其实雪郁有些奇怪, 不确定庄羡亭是太不敏感了或是太过大方, 正常情况下,庄羡亭应该骂燕觉深两句,再暗地里向雪郁宣誓他对配偶的主权。 但庄羡亭没有, 相反还过于淡定,唇角勾着一点若无其事的笑。 实在不像是伴侣碰了别人而吃醋的正宗表情。 也不好说,或许确实吃醋了,只不过没表现出来。 餐桌是四人座,雪郁旁边挨着燕觉深和庄羡亭,本来想换一下的,被庄羡亭以不用麻烦为由制止,只能继续维持这个不怎么妙的座序。 雪郁吃得微微出汗,他不知道辛骁是怎么和燕觉深说的,燕觉深看上去对他的教学非常感兴趣,整个饭局都回荡着他问辛骁的问题。 问雪郁怎么教的,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像个真正关心孩子未来的家长。 而辛骁有点不耐烦,却也问一句答一句。 雪郁默默记下辛骁胡诌的话,防止以后露馅。 他被一惊一乍的发展弄得有点渴,见没人注意他,就低头去喝汤,唇缝微张抿进一口,半点声响都没发出来。 汤的温度没降下去,雪郁喝了两勺忽然肩膀细颤,轻哼一声,但不是被烫的,他垂下眼,看见自己放在腿间的手被一旁男人伸过来的手握住。 宽大的掌心覆在手背,拢住几根指节,指腹在他指缝里刮扫了两下。 不怎么粗暴,但极具搬不上台面的意味,揉一下,搓磨一下。 雪郁眉心皱在一起,微润的嘴巴抿住,泄露出他纠结又紧张的情绪,他意识到燕觉深把他当成庄羡亭在摸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如果直接说出来,可能会让燕觉深尴尬懊恼,但要是不说,他就会一直被摸。 雪郁快握不住勺子,被男人包住揉来揉去,细腻的手心沁出汗水,他抽了两次没抽动,就细咳了声,暗暗告诉燕觉深,坐他旁边的不是庄羡亭。 可男人似乎没反应,还是该怎么揉,继续怎么揉。 雪郁蜷起指尖,实在受不了这样,侧过脸,小声提醒:“你摸错了……” 怕被其他人听到造成头皮发紧的局面,雪郁声音说得很小,其他两个是没听见,可需要听见的那个,也无动于衷。 雪郁说了两遍没换来男人的放过,反而把他捏得肩膀都耸起,他气急,声音放大了点:“燕觉深。” 这一声把正在吃饭的辛骁和庄羡亭叫得看过来。 雪郁耳朵尖泛红,不敢回视。 饭桌上安静片刻,响起窸窸窣窣的轻微动静。 辛骁知道雪郁这种性格,不被逼急不可能主动出声,肯定是燕觉深这老狗比又做了什么,他拧起锋锐眉梢,直直看向燕觉深。 被他看着的男人正襟危坐,俨然一副正人君子样,如果没看见他强捉着无辜小老师的手、还把人家刺激得微微哆嗦的话。 燕觉深仿佛这时才察觉出摸错了对象,松开手,“抱歉,我以为我们是坐在一起的。” 雪郁自我安慰被摸一下没什么,而且也不好意思多追究:“没关系。” 这没头没尾的对话,对其他两人而言像在打哑谜,雪郁见庄羡亭看来,后背皮肤绷紧。 他想了想,轻拽住庄羡亭的袖口,往燕觉深那边拉,声音轻微地问:“要不然,你们摸一下再吃饭……” “?” 燕觉深破天荒怔了怔。 唇角因为雪郁体恤夫夫感情的举动,僵了下。 庄羡亭也没想到雪郁会突然拉住他,他看了眼燕觉深那蠢货的脸,大致明白他做了什么无聊的事,但当下他来不及产生嘲讽的念头。 他看着牵引自己的手,感觉大脑有块地方在突突发胀,还有种手指不知道怎么摆放的不自在感。 直到雪郁快拉着他碰到燕觉深的指尖,庄羡亭面色顿时如坠冰窖,但他仍笑着,对燕觉深道:“如果用力得当,一根筷子也能捅死人,你想试试吗。” 燕觉深:“……” 他脸色也有点难看,感觉吃下去的饭有反出来的趋势,强忍下:“不用了,他不太习惯在人多的地方做这些事,快吃饭吧。” 雪郁睫毛轻动,看庄羡亭的脸色像是真的生气了,不知道怎么缓和两人关系,只能轻“嗯”了声,放开拽着的袖子。 饭桌上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大概是要快点吃完去哄伴侣,燕觉深不多时便拿着空碗去厨房,路经庄羡亭时,压低声:“跟我来。” 庄羡亭没动,轻攥着纸巾瞥他。 “我和你说点话。”燕觉深嗓音僵硬放柔,似乎是要解释自己屡次碰错人的事,态度和语气都放得很低下。 燕觉深是能看见的,他很确定地看到,面前人的脸色和他一样变怪了瞬。良久,刺啦一声,庄羡亭拉开凳子,跟去了厨房。 “他们会不会吵架?”雪郁被水润过的唇缝张开,略有些紧张地看两人消失在厨房的背影,忍不住问对面的辛骁。 辛骁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仅针对这个问题,他回道:“不会的,放心。” 厨房里,燕觉深打开水龙头,把碗放在水流下面冲洗。 明明是他把人叫过来,但人来了,他又不挑起话题,态度懒洋洋的,和在外面特意给雪郁看到的形象,隔着一个鸿沟的距离。 庄羡亭一言不发,阴森森凝视许久,率先开口道:“他不知道我们是假的?” “不知道。”燕觉深没隐瞒。 庄羡亭深呼口气,拇指按住指节,这是他惯常忍耐的动作,如果不这样,他可能下步就会给燕觉深来一刀,“你想让我和辛骁配合你,理由呢。” 男人弓着腰,头发微散,露出儒商气息很重的眉骨。 他没正面回答,只道:“你带我出禁区的时候,问过我一个问题,你问我,我是做什么工作的。” “你说不确定。” 庄羡亭仍记得燕觉深是用怎样的语气和表情说这三个字的。 他当时只顾出禁区,没理会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后来他查过,燕觉深有一家持股的公司,没有其他兼职副职,怎么也不到“不确定”的地步。 燕觉深挤了点洗洁精,娴熟地擦洗起碗。 “对,但不是搪塞你,是确实不确定。” “我记得我所有的过去,我的身份,我的名字,我做过什么,我去过哪里,你要问我过去快三十年的履历和人际交往,我每个细节都能说出来。但很奇怪,我没有参与感。” “就像是。” “有人给我编写了一段虚假的人生,让我强行记住,但我其实是不属于这里的。” 燕觉深洗完一个碗,倒了多余的水,放到一边,语气淡淡的:“很荒谬?我也觉得,但我现在也想不明白。” “所以等我想明白为什么之前,先拜托庄医生陪我好好演戏吧。” “我想把他留下,弄清楚,我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庄羡亭缄默不语,没具体说同不同意。 不过,往往不出声拒绝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但不是纯粹为了配合燕觉深那么简单。 而是这种感觉,他也有。 从出生到现在的成长过程他能精准复述,却没有参与的真实感,直到遇见雪郁,他萌生了一种,雪郁应该存在过他生活里的古怪想法。 庄羡亭动了动手指,把这些不着调的东西腾出大脑,望着面前男人贤惠洗碗的模样,突然道:“你以前不是一直让辛骁洗碗吗。” 水流顿时停下,燕觉深甩了甩手,不遮不掩地回答:“哦,习惯了,一般我洗完碗,他才愿意让我亲两下,伸舌头的那种。” 意识到现在的身份不能再讨要好处,男人把还有泡沫的碗放进池里,没有善后的打算,甚至轻叹口气,有点遗憾干了这么久活什么也得不到似的。 “……” 虽然没有明说,但庄羡亭隐约能从这话里听出男人嫌他在场碍事的隐含意思,简直气笑:“你真是个屁股长脑袋的淫.秽货色。” …… 怕有情侣争执过后恩爱甜蜜的戏码发生,雪郁吃完饭就以嫌闷的理由,下楼在附近的小路逛。 辛骁原本想和他一起,但被雪郁拒绝了。 他想买点东西明早吃,还想买点打扫的工具,清理出那间原主租住的房子,至少晚上有个睡的地方。 “那你早点回,现在外面不算很安全,逛一会就可以了。”辛骁在他出门前,还别别扭扭嘱咐。 雪郁想快点出去,一口就答应了,非常配合。 但也许他不该出来的。 在去往便利店的必经之路上,路灯昏黄,投下一泡泡水似的光圈,除了雪郁,没有任何一个路人的身影。 他就是在即将走出这段小路的时候,听到后方传来了声音,踩踏干燥草丛的声音,不止一个人。 雪郁睫毛高高翘起,愣愣站在原地,并不是他迟钝到真的感觉不出危险,而是现在,他的腿动弹不了。 他的脸上有细碎的水珠,极小,极细,已经成了雾状。 雪郁刚才路过那棵树时,以为是不慎沾上了什么东西。 但现在搭配上这些脚步,他的脑袋里,不受控地想起了电视剧中,那些用以拐卖或行恶的迷幻剂。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0节 事实也是他想的那样。 他连打电话求助,出声求助,这些什么都干不了。 在膝盖软倒前,雪郁被抱了起来。 抱着他的人,有一身硬挺骨架,用低沉的腔调说出不规范中文,“我抱着他上车,别弄疼他。” 一切发生得又快又急,这群人训练有素。 雪郁视线暗下来,应该是被抱进了车厢,车外有人紧跟着挤上来,用怪声调侃道。 “现在能不弄疼他,过会就不能保证了,你最好祈祷你的小宝贝什么都没做。” 被雪郁枕着胳膊的人似乎说了句什么,但雪郁没能听清,他大脑彻底失去意识,也无法看到掠走他的吉普车驶往的是什么方向。 …… “用一条蛇来绑人,这像话吗?” 雪郁从深度昏迷中转醒,首先听到直击耳膜的暴躁吼声,基于声音离他很近,他猜这人大概是对他身上的哪些情况不太满意。 但他没有细想,也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自己被拐到了哪里,他对这个声音十分耳熟,是伦身边那个总是对他不太客气的中年男人。 ……伦? 雪郁迷迷糊糊间,肩膀打了个颤,如果真是中年男人,那伦是不是也在这里? 雪郁没猜错。 昏暗狭小、以混乱为主调的房间里,中年男人站在堆叠纸箱旁,一脸勃然怒色,就差指着床边木讷站着的伦说教。 他认为自己的人生之敌绝对非恋爱脑莫属。 这床上被绑来的男生完完全全没有人质该有的待遇,不仅有床睡,有人帮忙擦汗,连一根基础的限制行动的绳子也被解了下来。 用伦的话来说,就是:“他会疼。” 见鬼。谁管他疼不疼。 他可是人质! 可惜这西方人已经完全被迷住,任谁试图上来给这小鬼系绳子,都会无差别收到一记冷眼,伦人高马大,他正儿八经凶起来是很能唬人的。 最后在他们各退一步的谈判中,伦让自己的宠物蛇充当绳子,环住了雪郁细皮嫩肉的腕子。 他什么手段没见过,哪能不知道伦在想什么。 用一条满脑子装着不入流想法的蛇,去捆绑堪称漂亮的小男生,无非是想提供一点便利,用来彰显自己的绅士和体贴。 懂得松紧有度的蛇,可比会让血液不流通的绳子要好多了。 至少这小男生不会太受罪。 顶多顶多,会被蛇讨取一些好处。 中年男人决定让自己心平气和,少生气,增加阳寿,他抱臂扫了眼床上的人,眉线忽地一挑,“嘿,他醒了。” 还在发呆的伦,霎时捏着一张纸低下头。 “雪郁。” 被他叫到的人睫毛抖了抖,慢吞吞有了动作,不过双手后压被蛇环住的姿势,导致他从床上起来,也只能憋闷地用膝盖伏在柔软床榻上。 他出了点汗,头发被粘附的水打湿,别到一边。 伦看过今天的天气预报,温度是有点高,他重新抽出一张干净的纸,俯过身就想帮雪郁擦汗。 出过汗的小男生身上有种隐隐约约的模糊香味,勾得伦心跳微微加速,喉头耸了几下。 他觉得帮忙擦汗的举动,实在太符合他恋爱后的幻想,伦甚至有点紧张,轻轻捏着雪郁的脸肉,正要抹去那些汗—— 被他捏住的人忽然嘴巴细抿,挣扎着扭过脸,于是他的纸落了个空。 伦怔了下。 他盯着手里的纸,两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想帮雪郁擦汗但雪郁躲开了他这件事。 雪郁脾气好得过分,所以他这么反常地偏躲过头,连不太擅长用脑思考的伦也能看出不对来。 他不会绕弯子,西方人直白的性格,让他不作考虑就问出口:“你生气了吗?” 雪郁手有点酸,长时间没喝过水,致使他嗓子也有点哑,他抬起微圆的眼睛,问伦。 “是你绑我来的。” “嗯,是。” 伦天生不擅长撒谎,实话回答完,就见眼前的人抿起了唇。 雪郁不是委屈,也没有委屈的立场,他只是不太能接受,之前不顾危险也要把他带去安全地方的伦,会两副面孔地,这样对待他。 为什么要绑他? 房间里出现了长达两秒的寂静。 绑匪拐来人要实施某种目的的情节,在雪郁闷不吭声别过头的一刻,急转向不正常的方向。 身份是绑匪的高大男人,眉毛微蹙,蹲在床边极为没出息地用他那可笑汉语解释。 “不是故意绑的。你走之后,我们丢了一瓶病毒喷剂。” 雪郁朝他看过来。 见雪郁有了点反应,伦没耽误,一股脑把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不管是喷剂还是注射剂,制作过程都很复杂,耗时长,成本高。” “所以丢了一瓶,雇用我们的人很不高兴,要我们在两天之内找回来。” “我们迫不得已,才找到你。”因为那天,只有雪郁一个外人来过。 雪郁小声道:“我没拿……” 他甚至连喷剂放在哪里都不知道,说他拿了喷剂,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本在旁想看这位白痴西方人如何哄回小男生的中年男人,听到此,唇里蹦出一声冷笑,他可不像伦,看人装两下可怜就丢了脑子。 天真到,雪郁说没拿就没拿。 正要讽几句。 那位白痴恋爱脑认真地开口:“我也没想过是你拿的,你只用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没问题了就可以放你回去。” “我会送你到楼底下,会给你买你想要的东西作为补偿。” “所以能不能别生我气?” 中年男人:“……” 雪郁垂下眼,没对他说的心动,只问:“什么问题?” “现在是零点整,不是提问的好时间,等你今晚在这里睡个好觉,明早我们再来问。”伦甚至还考虑到了睡眠和精神方面。 雪郁顿了顿,没推辞,他确实挺困的。 “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留下这么一句,伦和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一同走出门。 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雪郁望了望关上的门,慢慢躺回还算干净的大床,他身心俱疲,但脑子还在转,忍不住想除了庄羡亭那伙人,还会有谁知道病毒喷剂的事。 只想了没多久,雪郁忽地颤叫,弓起背摁住鼓鼓囊囊的肚皮,颤巍巍从衣服里面揪出一条长蛇。 他眼睛水淋淋的,看向乖乖趴在他手里连挣扎动作都没有的蛇。 这条蛇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手腕滑了出去,趁雪郁想着东西,爬进了他的衣服里。甚至如果不是雪郁及时抓住它的尾巴,它现在恐怕已经钻到了裤子里面。 真的太坏了。 雪郁脸颊红,嘴巴抖,肩膀颤着朝外面叫:“……伦!” 第102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5) 由于雪郁连续叫了两回, 又小声又急,伦从外面进来时没控制住力气,一不小心把门把掰断了。 作为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中年男人看着被伦扔到地上的门把手,心疼地直抽气,忍不住在心里估算需要赔偿的费用。 而造成损失的罪魁祸首早就一门心思扑到了发出叫声的小男生身上,伦直直奔到床边, 什么都没看清, 话就飘了出去:“我听到你在叫, 出什么事……” 话音突兀截止。 伦讷讷闭紧嘴, 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无止境飙升,几欲超出最大负荷。 床上的人用注饱了水的眼睛看过来。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 出门前只穿了条短袖, 没有遮盖的纤细手臂缠绕着粗壮的蟒蛇,根根摁在膝盖的手指,在被蛇蹭、或者抓蛇的途中泛起了红。 而不老实的东西还贴着他的雪白颈窝, 歪歪扭扭想往领口钻,被他轻蹙眉, 哆嗦地抓住尾巴。 颤抖紧绷的小腿, 紧捂胸口的手,微陷进床单轻轻搓动的脚趾。 但凡心术不那么正的, 普遍会被这样的画面刺激到。 伦就是其一。 他呆呆愣愣站在床旁边, 腹肌蠢蠢欲动地硬了起来,蛰伏在皮下的青筋一定程度凸起,中年男人在后面能看到他僵得像石头的肩背。 此时此刻的场景和时间,非常适用于进行深夜里的接吻, 如果没有中年男人在,伦不确保自己会不会被激得丧失理智。 他是个肤浅的人,仅凭那一声急需帮忙的颤叫,和雪郁现在这样不太体面的姿势和穿着,他就大脑充血到,想马上破了二十多年的处男身份。 “伦……” 雪郁不知道伦在脑补的事情,也不知道伦此时大脑的画面已经飞速进行到什么境地,他抓着蛇小声说:“我想回去,你要问什么现在问吧。” 伦还是愣着,并且鼻尖开始泛痒。 要不是中年男人阴阳怪气地在后面说“你的小宝贝要跑了”,伦都要想到他握着两只滑腻腻的脚腕大开大合耸动这一步上。 “现在太晚了。”伦强迫自己清心寡欲,找了个正常的理由,回绝了雪郁的要求。 雪郁垂下眼。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1节 稍有犹豫的想法在看到手里的蛇后迅速消失,他皱眉,声音很软,态度却是反之的强硬:“不晚,而且我有点认床,不习惯在别的床睡,你问完我打个车回去就可以。” 那更不可以了。 晚上本来坏人就多,打车出意外的新闻层出不穷,伦想,他不可能让雪郁自己打车回的。 绑了人、早在对方眼里成了坏坯的伦,还在体贴地为雪郁的人生安全着想。 伦视线挪移,看了看在雪郁大腿上蠕动的蛇,再迟笨也看出这条蛇是导致雪郁想跑的源头,他动了动喉咙,把蛇叫回来才道:“不行。” 雪郁又皱了下眉。 仅轻微的一点蹙起弧度,就让这位西方人方寸大乱地解释:“太晚,而且不好打车,等明早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好吗?这条蛇我会带走,你可以睡个好觉。” 蛇蔫巴巴地被他抓在粗糙虎口,像被制裁了的流氓,确实没有了能再骚扰雪郁的能力。 雪郁抿唇,轻扫墙上快指向一点的时针,最后限于很困不是很想走路的原因,妥协道:“……嗯。” 像是怕他反悔,伦又嘱咐了遍让他好好休息,紧接着就掐着蛇,带走站在一边试图补救门把的中年男人。 这晚雪郁没有睡太久,将近六点就起了,他的手机被收走,没有联系外界的方式,只能让伦他们尽快问完再走。 但伦慢慢悠悠的,不像很着急病毒喷剂的去处,见晨起的雪郁水水灵灵,又是喉头微滚咕咚一声,“浴室里有准备好的一次性洗漱用具,你先去洗漱吧。” 雪郁望了眼鼻孔朝天冷哼的中年男人,配合地朝浴室那边走。 到目前为止他相信伦只是单纯想问他一些问题,否则没办法解释他可以睡床,可以洗漱,拥有这么大自由度的事。 就是不知道辛骁见他没回来会怎么想,他出去前说自己会很快回来的…… 雪郁心事重重地洗完漱,顶着一张沾黏水珠的漂亮脸蛋走出来,仰起眼梢想找伦在哪,还没找到,就看见貌似厨房的地方冒出一大股白烟。 白烟这种东西出现在不同地方有不同含义,在荒郊野岭出现可能是有人在放炮或者烧纸,但出现在厨房,怎么想怎么不妙。 此刻那股烟越来越浓,即将溢满整间屋子。 雪郁糟糕预感越来越强,而有人比他先有了反应,中年男人一脸吃了蚂蚱的难看脸色,疾步冲去厨房,克制不住声音地吼道。 “伦!你在里面干什么!” 几秒过后,伴随着中年男人不留情的谩骂声,雪郁看见一坨巨型煤块从厨房灰溜溜走出来。 两米多的男士低垂着脑袋,身上脏兮兮的,昂贵不菲的衣服布料有几块刚印上去的油渍,西方人略显削薄的嘴唇挫败抿紧。 他敛眉耷眼的,和肩膀上的蛇一起散发着需要安慰的气息,雪郁没办法装看不见,微微舔唇问道:“……没事吧?” 伦摇了摇头,英俊眉眼蹭了点烟灰,浑身灰扑扑,像家里跳来跳去弄倒不少家具还把自己搞得一团糟的宠物。 他低低咳嗽了声,想朝雪郁走近,但被雪郁眼皮微跳地举起手挡住了,他吸了吸鼻子,“我身上很脏吗?” 雪郁手心虚虚抵在他胸膛前面,阻止眼前黑一块灰一块的不明物种靠近:“有一点。” 伦停住不动了,闷声道:“我想给你做早饭的。” 雪郁沉默,眼睁睁看中年男人气得七窍生烟,捏着鼻子把一盘黑色物体扔进垃圾桶,斟酌用词道:“不用了,我早上起来一般没什么胃口,谢谢你。” 是假话,雪郁很饿。 但总被当着面说他没有做饭天赋,让他以后死了做饭的心好。 感觉伦会直接掉眼泪。 雪郁没吃上伦做的“大餐”,但这位男士体贴入微,带他去了楼下的早餐店,说先吃饱肚子再问问题。 伦不太清楚雪郁的口味,低下一段腰问:“你想吃什么?” 因为店长在准备开张,有点吵,伦几乎贴在了耳朵边,雪郁也偏了偏脸,小声回他:“都可以。” 早风习习,路上有了寥寥的车辆。雪郁费劲地拉着伦的衣袖,让他别点太多,也就没有留意到,街对面有道漠然的视线。 是找了他一晚上稍显狼狈的男人。 燕觉深面色阴沉,冷冷看着店门口和伦亲密无间的雪郁。 第103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6) 这一晚, 燕觉深想了很多。 他想,雪郁可能是在下楼过程中,被和他有相同居心的坏人拐进了家里, 也可能是吃东西没带够钱, 让店长借题发挥,扣在了店里当可怜劳工抵债。 甚至更离谱出格的,他也有想。 唯独没想到这一点。 万一雪郁不接电话, 不回家,是在和他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呢? 说起来, 他连雪郁的底细都没有查,仅仅因为雪郁后续的配合和不挣扎,主观就默认了雪郁没有亲密的关系。 虽然连辛骁那种脑回路单一的笨蛋也看出来是别有目的,他也觉得无所谓, 只想, 雪郁这样, 就是在变相说明他没有男朋友。 如果有的话, 雪郁早在第一天就会给他一巴掌,再当着他的面报警。 而不是任他吮着舌尖, 即使脸蛋下巴都是其他男人的水,即使嘴里深处被舔得软肿,也要颤巍巍讨好地叫他老公。 但是, 面前这一幕又将他的猜测全盘否定。 店门口,雪郁用细白的手指扯着男人的衣袖, 由于男友过高的身高,不得已踮起脚, 凑在他耳边说些只有他们能听到的悄悄话。 燕觉深看不到雪郁的脸, 只能看到雪郁着急地要把男人拽下来, 以及那碍眼男人是怎么俯身方便雪郁说话的。 明显不属于亚洲地区的深邃面孔,配合着一点傻笑,雪郁说什么都点头,像在扮演一个忠实贴心有老婆奴潜质的好男友。 而雪郁稍微侧头,露出的半张小脸里,看不出任何强迫和不情愿。 以至于连给燕觉深怀疑他是被暗中挟制不能向路人求助的机会都给不了。 更加确定他们两个,就算不是情投意合的关系,平时关系也不错。 燕觉深面无表情看着贴近的两人,接起手中响个不停的手机,电话那头的语气,是和他几分钟前一样的急迫。 “喂?我在物业这里调了监控,确定他是朝小区外走了,但走的那条小路是监控视角盲区,我换了小区外的监控,发现他被人抱到了一辆吉普车里。” “抱他的是个外国人,不是小区业主,我们要不要报……” 燕觉深脸色微冷,就那么急躁地,堪称咬牙切齿地打断辛骁的话:“他安全得很,不用我们操心。他在和他的好男友吃早餐。” 电话那边瞬间安静。 沉默了数秒,辛骁尾调扬起,略不可思议道:“……你在开玩笑吗?” 显然,辛骁也从来没有想过雪郁有男朋友的可能性,毕竟他没有亲身体验,也以最佳视角看过不止一回深入浅出的激吻。 有男朋友,怎么可能愿意被亲,又怎么可能会接受被吮那么进去。 他和燕觉深诡异地想到了一起。 但燕觉深头一次类似争风吃醋的口吻,又在切切实实佐证,这不是玩笑。 燕觉深眉眼微敛,眼见两人相跟着进了店里找位子坐,他喉尖耸了耸,开口道:“找了一晚上,有点饿了,我去吃个早饭。” “哈?” 夸张的象声词过后,辛骁完全不能理解他泰然处之的行为,捏紧手机问:“你现在还有心情吃早饭?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找……” “嘟。” 未尽的话掐灭在燕觉深挂断的通话中。 他确认自己现在除了衣服乱了点还算人模人样,步子悠慢,进了那家他以前从不会踏足的街边早餐店里。 燕觉深还没脑子不清醒到,忘记亲自定下的人设,他目不斜视当作没看见雪郁地,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个二人桌边,低声要了碗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小声,那两人完全,可以说一点点都没有注意到他。 雪郁抿唇看伦,两只手微蜷贴在裤边,像个真正的小女友,小声地抱怨对象的铺张浪费:“你点的太多了,我吃不了的。” 伦背对燕觉深,宽厚肩膀犹如一堵硬邦邦的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听到低浑的声音:“没关系,你尽力吃,吃不完打包回去给他们。” 他们? 还有谁? 燕觉深手背凸起青筋,心情很不怎么样,但他不太能区分,他是更气愤于,找了一晚上的人其实什么事也没有,还是雪郁到现在都没发现他。 “昨晚睡得好吗?” 那位西方人士,仿佛怕人感觉尴尬,用轻松欢快的语气,又挑起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话题。 但这类话题,放在年龄相近的两个人身上,以及昨晚整晚待在一起的前情提要下,就像事后捏着沉甸甸的套子问雪郁,感觉舒不舒服。 燕觉深似乎攥了下手指。 平直的唇角,在听到雪郁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后,往下压了一秒。 “挺不错的,谢谢你。” 后面一句,指的是伦把蛇带走,能让他睡个好觉这件事。 但传进隔了一个桌子的燕觉深耳朵里,这场对话的深层含义就变了个样,“谢谢”这句话代表,对方给了他美好的体验,所以他十分感谢。 燕觉深低下眼。 被亲久一点,都会挣扎着说难受,只是换了个人,感觉就如此不同? 咯嘣。 穿在修长手指间的木筷,在男人略微失控的情绪中,惨烈断成两截。 也是这么一声,让雪郁睁圆眼睛看过来。 他是按照人的本能,下意识就想看看哪里发出了声音,但没想到这么一看,会看到熟悉的人,他呆了两秒,愣愣地问。 “燕觉深,你怎么在这里?” 燕觉深没有抬起眼睛,只停了停,语气稍稍恶劣地反问:“我来吃早饭,不可以吗?” 他有些过于昏头了,情绪说不上来的糟糕,以至于出了错漏,没有表现出他碰到雪郁的惊讶来。 “可以的。” 所幸雪郁只奇怪了一会,就转头朝对面的男人,小声介绍:“伦,他是我教的学生的家长。” 伦向初次见面的燕觉深颔了下首,然后盯住雪郁,欢欢喜喜地不吝于夸赞道:“你是教师?我喜欢这个职业,你是的话就太好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2节 “你不仅长相是我的口味,连从事的工作也是。” “我好喜欢你啊。” 燕觉深:“……” 燕觉深怎么也没想到,简单的两三句对话,都能给这个冒傻气的西方人,找到阿谀奉承的机会。 在这西方人要继续不分场合地表达喜欢时,他镇定地把断掉筷子扔进垃圾桶,开口道:“裴老师,今天不用补课吗。” 他装作不经意抬头,实则视线掠到了那一张小脸上,“昨晚辛骁想找你问一道题,但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是因为一直在和这位先生在一起?” 问到最后,重点似乎偏到了不该问的私人生活上。 雪郁有点无措,含糊舔唇:“嗯、嗯,有点事……” “手机是昨天没电自动关机了,所以没接到电话,等我我处理完事,我会回去教辛骁的……” 他当然不觉得辛骁是真的想问他题目,大概是昨晚他没有早点回去,电话又打不通,所以辛骁才以这个名义和燕觉深说。 他也不能把自己被伦绑去问病毒喷剂去向的事告诉燕觉深,一则可能会影响剧情发展,二则伦对他的态度,实在不像纯正的绑匪。 燕觉深不知道会不会信。 “处理完事,大概要要多久?”或许是生意场上不理想,男人的心情是连雪郁都能看出的不好,嗓音也低沉。 但这个不由雪郁说了算,他眨眼看伦,用眼神问他问问题要用多久时间。 燕觉深能看到他的小动作,唇角又是一压。 伦接收到雪郁的疑问,思索了会儿,比了个手势:“一个多小时?” 他也不能完全估算准确,因为不仅要问,还要去核实。 雪郁点头,想燕觉深应该也听到了,他没有重复,“我手机没电了,如果辛骁很着急,你可以发条消息给他,我很快会回去的。” 燕觉深眉梢笼罩着风雨,心情究极的差,一小时这个数字,只有两个人的话,实在很容易牵扯联想到一个地方去。 他忍了忍,阴着脸色说:“正好我要在附近办事,可以等你一起回去。” 雪郁有点意外和为难:“可是我要很久……” 燕觉深脑子里刻薄地想,一个多小时,如果是用来打炮的,那真不算太久。 “可能你办完事,我还没好。” “这样也能等吗?”雪郁仰着脑袋,既礼貌又乖的性子,让他顾及到男人也许会反悔的可能,还开口询问了一声。 你是要去打炮吗。 燕觉深几乎要轻扯着唇角,用从未用过的讥讽态度,问出这句说出口可能让三个人同时尴尬的话来,但最后,他在对方软绵绵的注视中,险险住嘴。 他以前不懂什么是备胎,因为这个词永远不会和他扯上关系,所以他不懂,也不用懂。 现在他在极不适宜的时间点,突然醍醐灌顶。 所谓备胎,大概就是,即使知道他们是要去进行什么性行为,他仍像个没有尊严、丝毫没长脑子的人一样—— “能。” “能等。” …… 在和异常平静却又处处透着不对劲的燕觉深,约定好一个半小时在早餐店门口见面后,雪郁一点没有停留地跟着伦走了。 他想快点结束快点走。 而留在原地的男人,浓黑眉眼皱起,因为雪郁走得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急切的事实,感觉到非常、非常难以忍受。 要是庄羡亭在场看到他,一定也会流露出讶异,这是在市场股份下跌几个点,也不会从他脸上看到的表情。 他连平白无故丢几个亿都能正常吃饭睡觉,却因为雪郁可能要和一个高大魁梧的西方人去打炮,气到嘴唇发白,一口汤喝不下去。 “来,放轻松,不要太紧张。” 绕过几条阴湿腐朽的小巷,走上实木旋转楼梯,雪郁重新回到那间昏暗的小房间里。 中年男人见雪郁抿着嘴巴坐在凳子上,不走心地安慰了句,接着打开电脑,在等待开机中,随口问道:“那天伦找到你之前,你原本要去哪?” “超市……” 雪郁摁在衣角的手心有点滑,目光颤颤看了眼守在门口的几个壮硕男性,小脸微白地补充:“想买点东西。” 长期工作的电脑有些许卡顿,屏幕出现了将近一分钟,鼠标才能操控点击软件。 室内暗沉无光,中年男人的面孔浸在屏幕投射出的光亮中,显得幽邃无情,连声音也冷淡不少,让雪郁恍惚置身于布满刑具的小房间里。 他问:“我听伦说,你有同伴,是不是?” “嗯……” “是教的学生。” 中年男人托了托架在鼻尖的眼镜,“那你来看看,是他吗?” 雪郁睫毛轻抖一下,凑近一点,看他调取出的视频。 视频里,地点是条宽度最多供三人并排走的小巷,那天伦送他回去的时候,路过的就是这条巷子。 中年男人放大了一位路过的男性,戴着帽子和口罩,仅露出双寒眸和一点锋挺的鼻子,从这两样来看年龄应该不算大。 他和雪郁有一瞬的接触,肩膀抵着肩膀经过,然后下一秒,他伸手穿进口袋,似在护着什么东西。 从衣料嶙峋凸出的轮廓猜测,有些像能喷出水的装置。 雪郁隐约产生了不算好的直觉,都不用想,抿唇,“不是,我不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 中年男人尖利地反问,目光淬毒:“但他看你了。” “三分四十秒这里,他和你擦肩而过,回头看了你一眼。” “如果他不认识你,为什么要看你?” 他把那一段接触的视频反复播放,并冷声道。 “你需要搞清楚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像伦一样,看见你的脸就会立刻丢掉仅剩不多的脑子。不是每个男的见到你都会回头。” “而且,在这段视频里,在和你经过后,他的兜里才多出瓶喷剂。” “所以会不会是这样,你负责偷病毒喷剂,转交给同伙后,你的同伙负责卖?我想你应该知道,这瓶小玩意儿在某些市场,能卖上亿。” “你的同伙,是想拿去卖呢,还是想报复人呢?” “哦,说到这就要给你科普一下。注射剂是第一版,给人注射后有很长潜伏期,短则几天,长则几月。但喷剂不一样,他只要往人的脸上轻轻一喷……” 中年男人食指轻扣,嬉皮笑脸做了个夸张的喷射动作,配合着故意压低的声音:“人就会立刻、马上变成丑陋的僵尸。” 如果放在古代,中年男人大概是个能最快速度击溃犯人心理防线的优秀酷吏。 他的言语之间,无知无觉把雪郁当成了拿走喷剂的小偷,且有个同伙,只要雪郁意志力不坚定,有任何纠错和反驳的行为。 他所说的一切都将成立。 但很不经推敲,雪郁和伦才见过几次面,严格意义上算陌生,他连伦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更不会知道伦和病毒有关系,从而去偷。 而且视频上的人也不一定是在经过他之后口袋里才有喷剂。 可能早就有了,只不过怕被他碰出去,才伸进去护住。 雪郁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 中年男人已经发现了这瓶丢失的病毒喷剂是被视频中这位男性拿走的,但由于找不到人,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从接触过这位男性的人身上入手。 而雪郁是最最有嫌疑的,不仅当天出入过他们藏喷剂的地方,视频中男性还疑似认识他。 这就是他被拐来的原因。 可雪郁也解释不清这个男人为什么会回头看他一眼。 雪郁微微翘起向上卷的睫毛,嘴唇向里抿着,属于越急越说不出话的类型。 他被中年男人问得有点不舒服,含着水的眼睛往旁边挪了一下,实际也没有故意看谁,但就是这么一眼,让以前颇有职业素养的西方人顿时心软。 伦走过来一些,几乎是违背原则地,用不地道的中文出声:“你说话不可以小点声吗。” 中年男人:“……” 他和挡在雪郁前面一脸正色的伦对视两眼,额角青管凸起胀大,“我给你一点哄他的时间,把你想说的都说完,五分钟过后,你要再敢开口说话。” “我会把你和你的小宝贝一起轰出去,懂?” 一句暗含警告的胁迫,并不会让伦怎么样,只会让他顺水推舟地,真的蹲下来,问雪郁有没有吓到,用不用出去透透气喝点水。 真正全程在说话的中年男人等了两秒,没有等到被问“用不用喝水”的待遇。 雪郁动了下胳膊,呼吸细微而小声,摇头道:“不用,可以继续问,我会好好回答的。” 中年男人后仰交叠双腿,并没有怜香惜玉的基因,雪郁这么说,他就立即开始:“你真不认识这男的?” “必须要告诉你,等喷剂被找回来,这喷剂大概率会被用在这男的身上。当然了,你不坦白他在哪里的话,你会和他的下场一样。” “届时你那张漂亮的脸会变得干巴又恶心。” 雪郁皱眉,他本来就不认识视频里的男人,让他怎么坦白? 牙齿轻陷进下唇,雪郁极好的一点脾气,在听完这几句话后消磨于无,正要开口说明自己的清白时,一只插着吸管的酸奶递到他面前。 他一呆,在对方递近的动作中下意识含住吸了口,掺杂果粒的酸奶慢慢润进喉咙。 中年男人扯起一边嘴角,冷眼看着伦投喂,忍气吞声等到雪郁推了一下伦的手说不想喝了的时候,继续问:“你想说什么?” 雪郁面色红润了些,脾气又消下去了,他大约看出中年男人对伦开小灶给他东西喝的行为很不满,低下脑袋,抿着嘴巴要说话。 嘴巴边又递过来一块饼干。 中年男人:“……” 他咬住后槽牙,忍耐又忍耐,哪怕以伦的力气一只手能撂倒他,他也忍不住发火道。 “伦,如果你想尽快结束这场浪费大家时间的审问,我想你必须要停止这些无意义的幼稚行为。” 被教训一通的伦,终于收起一切用来讨好小男生的把戏,给予了中年男人能好好问问题的空间。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无论他怎么问,雪郁都是以他并不认识视频男人的话回堵他。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3节 而在有伦这位“护花使者”的存在下,他也不能动用一些逼问的小手段,只能憋闷地,把人完好无损地放回去。 …… 燕觉深的守信和准时,是雪郁都叹为观止的地步。 等他和伦分开,如约到了早餐店门口,已经看到男人站在那里了,伴随着喇叭吆喝有特价优惠的嘈杂声音。 其实雪郁不太理解燕觉深为什么坚持要和自己一起回,不过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他走到男人面前,微喘口气,“不好意思,等久了,走吧。” 燕觉深沉默地跟着走了两步。 既没有说没关系一类的话,也没找话题聊天,只盯着雪郁,像要看出什么来。 他眼皮微低,看着雪郁吃饱喝足水润精神的模样,在走了几分钟后,忽然开口问道。 “你喜欢那种类型?” 雪郁突然被问,没听明白,停下脚步:“……什么?” “早上和你一起的那个人,我大概能凭借他的声音,猜出他有多高。” “但是你能受得了吗。” 燕觉深没有克制住又酸又妒的呛问,他说出两句模棱两可没有前后关联雪郁根本听不懂的话,对着那张茫茫然的脸,左手伸起来。 单手掌着雪郁的左侧白腰,另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打成横面,隔着单薄的衣料,放在肚脐眼还要往上一段的地方。 “你的话。” “会不会把他吞到这里?” 第104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7) 雪郁遇到过的怪人很多, 所以他碰到过的尴尬又窘迫的事也不在少数。 但从来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有感觉的地方都在发麻。 男人扶着他的腰,语气找不出开玩笑的成分, 就在街上和雪郁面对面探讨,那位奇高的西方人会进到他哪个深度。 不知道男人是对伦有一定程度的体型滤镜, 还是太过小看雪郁, 他比的位置属于正常人见了都会捂嘴瞪出眼睛的水准。 雪郁觉得可能会死。 他不想代入,但男人在他肚皮上来回比划的视觉刺激,让他腿肚子像被谁抽走了骨头,软得快站不住。 被扶住的那段腰没有了知觉, 胳膊鸡皮疙瘩直冒,雪郁左右看了眼经过的路人, 嘴巴微抿,声音带出恼意:“燕觉深……” 先不说他和伦到底是不是可以进行那句猜想的关系,退一千步一万步,假设是,燕觉深也没有问的立场。 而且,想到庄羡亭,雪郁总有种不太好的背德感,尽管燕觉深只是问了个不怎么礼貌的私人问题, 并未实际真的做什么。 “你放开我。”雪郁说着,蹭着布料的腰动了下,试图从男人的虎口间挣离。 肩头连着腰线一起挣扎, 难为他一个鸵鸟性子遭遇这些, 他根本不敢太放肆地扭动,只能稀里糊涂地,咬着陷进去的嘴唇, 忍住不适。 好像从他绵软的肉挤到掌心的时候,面前的男人就眼角微跳,恢复了些许理智。 “抱歉,是不是不该问这种?”燕觉深调节了下坏掉的情绪,克制放开那截腰,把自己放回辛骁家长的位置,问道。 ……你也知道? 雪郁没好气地侧开眼,他觉得今天的燕觉深真的很怪,怕再在大街上听到离奇的话,他只匆匆制止燕觉深以后别再这样做,就催促着赶紧回。 他对这段路不熟,被绑来的时候也处于昏迷状态,只能和燕觉深一起打车。 一上车,他就打开伦还给他的手机,想跟辛骁说一声自己没事。 但也不知道怎么。 在他打开屏幕翻出信息那一秒,坐他旁边目对前方的男人,发出一声,如果没听错,是让他斯文人设崩塌的短促气音,“嗤。” 雪郁:“?” 雪郁的心大不合时宜地体现在这里。 他瞄了几眼燕觉深,见燕觉深只发出那一声奇怪音节后就没再说话,表情也正常,于是没管没问,重新低下头编辑短信。 留燕觉深一脸郁气地看着前方,本就气白的嘴唇更白了点,而好巧不巧,他两次气得手抖都是因为同一个理由—— 雪郁和那个傻高个西方人打炮了。 早上两个人是直接当着他的面走。这次是间接证明,在雪郁口中没电的手机,甚至还是满格电。 所以昨晚到底是有多久多忙,忙到一晚上连接电话的间隙都没有,久到第二天吃完饭还要回去继续。 燕觉深苍白的唇角扯起,都忍不住夸赞雪郁的“人不能貌相”,胳膊和两条腿一个比一个细,一个比一个软,这样居然能承受得起“粗壮”的西方人。 讥讽的夸赞过后,男人的唇色再一次在这些想象中气白。 他的手指都在弹跳,脸是怒急的难看,让人看两眼,就以为他下一刻要直接晕过去。 而他气到表情都绷不住的症状,在下车前,终于见到光明般,被雪郁轻扫过来的目光捕捉到。 雪郁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把两人代入到了最后一步,呼吸因此发抖,当然也是气的。 总之雪郁从来没见过他类似这样情绪波动巨大的样子,睫毛惊得一上一下,凑过来问:“你怎么了啊,脸好白,嘴巴也是……” 燕觉深嘴巴动了动:“有吗?” 声音嘶哑,被磨砂棒狠狠磨过似的。 在雪郁身份还是假冒伴侣的那一会儿,他光明正大地借用丈夫便利,撒泼耍赖装可怜,谋取一切可以得到的福利。 而现在雪郁不是了。 和别人好了。 他就只能这样憋闷地自己和自己生气。 雪郁皱眉,看着燕觉深的脸色,琢磨他可能真的病了,烧坏了脑子,这样也就能解释他刚才在街上为什么莫名问那种刁难人的、尺度不小的问题。 想了下,雪郁小声提议:“有,特别白,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我们改道去医院吧?” “不用,可能昨天通宵工作累到了,不要紧。” 燕觉深勉强稳住语气的正常,顿了顿,在司机靠路边停车时,微垂眼皮:“不过头有点晕,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下?” 这点要求适度且在社交允许的范围之间,雪郁轻“嗯”了声表示同意,先下车,再绕过半圈来到另一侧车门,伸出那只纤细的手。 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形成,那水豆腐一样的手,指缝里绕着模糊的香。 燕觉深不用凑近鼻尖去嗅都能闻到,他搭上雪郁的手,从车里走出来,差劲的心情微微好转。 但这种转变,也只是一小会儿。 他极度活跃的思维,在摸上雪郁手的那一秒,就又想到两人打炮时,这只手可能以助兴、**的理由,摸过那个西方人的身体。 唇角抿白,手指又抖了下,极有辨识度的英俊面孔,绷得发白。 可即使是这样,即使这只手真的摸过别人,他也没有按照以往作风冷漠甩开,还是该怎么握就怎么握。 雪郁感觉扶着他的手越抖越明显,迟疑地开口:“你真的没问题吗?如果你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可以保密,但身体还是要去看看的。” 雪郁认识的那些工作狂,很多都被高强度工作挖空了健康的身体,但不想让家人担心,一般都会选择隐瞒,自己偷偷去医院看。 他以为燕觉深也是,不想让庄羡亭和辛骁知道他生病。 燕觉深还是摇头:“我没事,回去睡一觉就好。” 雪郁没办法,扶着他进电梯。 …… “你昨晚去哪了?!” 一进门,雪郁恍惚以为有只毛绒大狗扑到脸上了似的,对方急切又焦灼,夸张低着脑袋询问他的去向。 雪郁在短信里只简单说明了自己没事,并没有多说其他的,所以这会儿辛骁才会这样压制不住音量地问。 他甚至没有去看旁边那位气到哪哪发白,好歹是自己名义上家长的男人,好像和他毫无关系的雪郁更为重要。 雪郁抿唇,不能对燕觉深说的话同样也不能对辛骁说,稍有差池就会对他任务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没去哪儿,有点事,忘记和你说了。” 一惯的敷衍话术,搭配睫毛微颤清纯无辜的表情,这是雪郁隐含的不想多说的意思。 辛骁伸起手揉了下后脖子,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没问:“那先进来再说。” 雪郁低嗯,在进门时,短暂地往后看了眼,“对了,他有点不舒服。” 辛骁这才把视线抬起。 他与门口脸色虚白的燕觉深面对面,两秒后,保持的表情微变。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又或者是感觉错了,燕觉深身上那股仿佛被精神苛待过的萎靡气息,实在与燕觉深本人不符。 但燕觉深确实表情绷着唇角绷着,和昨晚出门前略带焦急的紧绷又有所不同,现在的紧绷,带着很荒唐的一种,被辜负、被抛弃的感觉。 于是辛骁自然而然地想到挂断电话前,燕觉深说的那句“他在和他的好男友吃早餐”。 两分钟后,从房间出来的庄羡亭,看见沙发上坐着的两个表情如同复刻一样难看至极的人:“?” 他有点困惑,不明白这两人是在干什么,从昨晚起就忙前忙后,现在人找回来了,反而板着张臭脸。 庄羡亭转过眼。 调动两人情绪的源头,就笔直站在墙角接电话,尴尬地用白皙的掌心拢住一点话筒,但仍旧有细碎的声音传出来。 是极不标准拥有浓重英腔的汉语,每说一个字,燕觉深都会紧捏住沙发扶手:“我刚刚路过一家店,里面的衣服好适合你,都是小巧的很可爱的类型。” “你穿一定很好看。” “对了,我还进去逛了逛,比萨帮你选了件小短裤,”临走时从伦口中得知,比萨是那条蛇的名字,“我感觉了下,这个尺码你穿应该正合适。” “下次见面我带给你,我还买了很多其他的。” 雪郁扭头看了眼极其寂静的三个人,指尖摁紧手机,呼吸欲盖弥彰地放轻,腿缝并紧。 他很少会后悔做过的事情,但现在他后悔把联系方式告诉伦了,“伦,谢谢你,但你别买了。还有我们晚点再说行不行,我这边还有点事……” “那你晚点要打给我。”对面的男人语气难掩遗憾,但很识时务,知道雪郁现在不方便,所以不纠缠。 雪郁嗯嗯两声,仿佛有邪物会从手机里爬出来一样,在和伦简短说了声再见后,连忙就挂断。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4节 室内一下没了伦喋喋不休的声音,如同死潭水一般寂静。 辛骁和燕觉深不同的点是,他缺少忍耐的细胞,他甚至没接触过电话那头的西方人,就产生了足够的排斥。 等电话一断,他就问雪郁:“那是你男朋友吗?” 燕觉深也侧过了头,不知是不经意,或是也对这个问题有一定的兴趣。 “……啊?”雪郁傻了两三秒,才想到他说的是伦。 “不是。” 雪郁不懂怎么都会把伦误解成和他是那种关系,他有点窘迫,而他又是很容易起反应的肤质,晕出点粉意的鼻头和耳尖,落在了燕觉深和辛骁眼里。 像是被戳破了香艳秘密,不得已撒谎的表现。 辛骁垮下了脸,但他又不敢对雪郁说什么,燕觉深至少比他沉得住气,脑子还能思考,他喉咙动了动,把伦贴心购置衣服的话从脑袋里排出去。 “裴老师,我……伴侣现在回来了,有几点情况需要你知道。” 雪郁心想,每个家里都有些规矩,他一个外人肯定也需要遵守,很配合就道:“嗯,你说。” 燕觉深顿了下:“第一个,我晚上会和他一间房,你去我床上睡。” “……!” 这句话一传进雪郁耳朵里,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有地方睡的释然,而是怕庄羡亭吃醋,当即仰起含着湿水的眼睛。 见庄羡亭表情没有变化,稍松口气。他蜷了蜷袖口的细长手指,一句“我有租的房子住”堵在喉咙,正要说出来。 “第二个,他以前发生过不好的事,所以不太喜欢一些长得高的西方人,特别是汉语不标准还硬要说的西方人,裴老师如果认识这种,还请不要让他看见。” 雪郁:“……?” 或许是先入为主,“长得高”、“汉语不标准”这两点几乎是照着伦的模子说的,雪郁愣愣消化,下意识“哦”了声。 “就这两点,裴老师可以先回我房间休息。”燕觉深说完,仍有些胀的大脑,让他没听雪郁说什么,转身就进了庄羡亭的房间。 庄羡亭在雪郁湿润润的睫毛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蔫巴坐在沙发的男生身上:“辛骁,你也进来,有事要说。” 雪郁刚开始就知道,辛骁对于把他从禁区带出来的庄羡亭还算顺从,现在自然也没违背,拖着毫无生气耷拉的尾巴,进了房间。 客厅里眨眼只剩下雪郁一个人。 电视机是开着的,着装正式严整的主持人,在播报近期的社会新闻。 由于这两天僵尸转化的数量激增,加上能抵御的疫苗迟迟没消息,民众惶急不安,自发组织了一场游街,声讨研究所那些酒囊饭袋的无能。 雪郁听着激烈的讨伐声,看向开着一条门缝的房间,某种很有用的直觉,让他现在极不礼貌、也极不道德地,偷偷靠近门口。 或许是雪郁平时的表现太乖,所以这条缝没有被关上,里面的人都认为雪郁不会偷听,在尽快地进行一两分钟的对话。 也不算对话,是庄羡亭单方面的宣告。 他拿着一塌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放到书柜右层的书堆里,同时压低声音道:“我们三个人搜集的资料都在里面,后天我会交给我信得过的刑警。” “后天是最快速度了,那位刑警要后天才能回到江省。” 雪郁微怔。 下一秒,瞳孔急剧收缩。 …… 这大概说天上掉馅饼也不为过。 在任务毫无进展,还或许会很长时间毫无进展的情况下,雪郁撞见了这次机会。 他有点紧张,手心湿哒哒捏紧,心跳像遭遇电梯急速下降般骤然失衡。 雪郁在某些时候演技能评得上一句精湛,至少庄羡亭出来,看到他并拢膝盖静悄悄看电视时,没察觉出任何异样。 实际上他已经在想,要在后天到来之前,把资料偷出来交给叶家。 按照目前情况,其实是很好办到的,他知道了资料在哪,只要找到一个谁都没注意进入房间的机会就可以。 而他的好运,今天不止一次。 在他艰难消磨了一天时光,终于在晚上等到了一个能偷溜进房间的机会。 燕觉深去洗澡,辛骁在房间打游戏,庄羡亭在厨房洗碗,完美提供他可以进卧室的空间。 雪郁捏了下衣角,微有些卷的睫毛打着细抖,他抿了口热水,状若自然地起身。 因为没有人在,他很轻松就进到庄羡亭的房间。 房间里拉着窗帘,空气流动滞缓,雪郁的呼吸声放大不止一倍,他微合唇缝,克制住过度紧张而略显急促的呼吸,慢慢走到书柜前。 如果上午没看错,庄羡亭就是把资料放到了右边的柜子里。 他轻轻拉动柜门,目光在上面快速梭巡,在持续不断的好运加持下,雪郁一眼看到夹在两本书里的牛皮纸袋。 雪郁小心地把牛皮纸袋拿出来,又把柜门复归原位,直到这一步,他都顺利得不像话。 但或许是太顺利了,上天总要安插一些作为调味剂的挫折和意外。 雪郁拿着资料要出门的那一刻,猝然听到朝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不缓不慢的,却在此情此景下犹如急骤的冰冷雨点,凶狠砸在头皮上。 脸色霎时白了两三个度,雪郁病急乱投医,躲在了沙发旁边。 所幸,进来的是燕觉深。 即使躲藏再拙劣,瞎子也看不到。但雪郁想起之前燕觉深说过能闻到他的味道,于是犹豫着,把沙发上的几件衣服盖到脑袋上。 一张不大的脸被衣服盖了七八成,他抱着牛皮纸袋,心脏砰、砰、砰。 男人进来了。 透过交叠的衣服缝隙,雪郁看到他捞起了放在床上的东西,应该是把换洗衣服落下了。 燕觉深把衣服放在左臂,走到门口,又忽然转身回来,雪郁的心脏被他这突然的折返弄得骤然上升。 还好。 他只是把手机放到了桌面。 大概是怕洗澡时会沾湿。 雪郁这个时候还走了下神。 他觉得燕觉深有时行为过于流畅了,不像个瞎子,但他又想不到燕觉深骗他的理由,更何况,辛骁和庄羡亭总不能一起演他。 雪郁舔了舔嘴唇,又轻抬起眼睛。 燕觉深把手机放下后,在雪郁紧张惶然的视线中,往门外走去。 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雪郁呼出一口气,动了动麻掉的膝盖,抱紧资料要站起来。 变故在这时发生,已经走出门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直走到沙发边。 有力坚实的腰肢弯下,蓬起流畅线条的手臂抬起,微覆一层薄茧的掌心合拢,男人不费什么力气,把在衣服堆里闷红的雪郁一把捞了出来—— “雪郁。”燕觉深第一次叫雪郁的名字,听不出具体的意味。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第105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8) 燕觉深这种人, 是完完全全的利己主义者。 具体表现为,如果有一样东西不能再给他带来好处,甚至会造成麻烦, 他会毫不犹豫摒弃。 就像装瞎这件事,非但不能让他愉悦,还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生闷气,他就果断原形毕露了。 他把雪郁脑袋上的衣服一件件拿下来扔到旁边,剥出一张干净的白脸, 声音微低, 又问:“你怀里抱着什么。” 雪郁迷迷瞪瞪地被男人拽起来,因为腿麻, 还很没出息地晃了两下,让男人揽着腰才站稳。 他讷讷的, 既没回答问题,还要反过来开口问:“你的眼睛……” 很离奇。他躲到这里, 有衣服罩着, 没有发出声音, 为什么能被找到? 雪郁看向燕觉深的眼睛,心惊肉跳地发现, 那目光和他对上了。 没有空气流通,室内温度偏高, 连男人纯黑眼瞳里逃脱出笼的视线,都是极炙热的。 燕觉深盯着他,坦然道:“装的。” 雪郁脑袋轰然噼里啪啦炸开, 极迟钝地接收他话里的意思,唇缝张开又被抿住,最后用不可思议的气音道:“那你之前……” “都是装的, 就是想亲你,想抱你,我和庄羡亭也是假的,根本不是什么夫夫,只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对你做那些事。” 物极必反大约能用到这里。 他被那位西方人能和雪郁打炮,能给雪郁买小短裤,等一系列能彰显关系不一般的事实,激出了口怄气,一直憋着,直到再也憋不住,要找个口子发泄。 他把雪郁挡住不让走,“一开始只想亲一下,也做好了事后会被你打,还会赔钱的准备。” 看见雪郁惊慌慌地到处乱看,他感觉到微小的安慰,“但我有点意外,没想到你会配合,一共吻了五六次吧,每次一用庄羡亭当借口,你就害怕,说什么都愿意做。” “有时被逼得狠了,还会主动亲我,虽然只是贴一下。” “那个西方人都知道这些吗?” “够了。” 雪郁不想听了,他感觉很伤耳朵,他惊怒地睁圆眼睛,回想起过去他迫不得已叫老公,还有被吻得七荤八素的样子,都是能被看到的,就恨不得钻进地里。 燕觉深倒意外好说话:“好,不说这个。” 他握住雪郁的手背,拍了两下,把牛皮纸袋拿走:“现在换你说,为什么要偷溜进来?” “……” 雪郁原本表情还有点凶,听到这不算质问的单纯问话后,心虚抿起嘴。燕觉深骗他是真的,但他要偷东西这事也不能抵赖。 除了在小世界里,雪郁还没做过这么坏的事,没练就炉火纯青的骗术,一时不知道怎么忽悠。 偏偏燕觉深还要说风凉话:“还没想好怎么骗我?需要给你多久时间。” 雪郁想咬人的心都有,挪过眼看着地板,这是他撒谎的前兆,他板着脸说:“我以为里面是钱……”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5节 “以为?”燕觉深看着他的目光很烫,几乎要冒火。 此时此刻,不能说是正经的抓小偷现场,因为燕觉深除了嘴巴在问,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地,握着雪郁柔软的手,大掌包裹着手背,严丝合缝。 可惜雪郁没注意到,他在混乱的思绪中编织谎言:“我第一天就是,看你家里很有钱,所以才鬼迷心窍假冒的,想进来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刚刚也是看这间卧室里没人才进来,这个纸袋子,是我翻书柜看到的,里面那么鼓,我以为是钱,但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你就进来了。” 雪郁头昏昏间,感觉自己在说一番很坏的话,但是没有其他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的行为合理化。 他坦白后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又有点忧愁,不确定燕觉深会采取什么措施。 是犀利一点直接报警把他抓进来,还是温和一点,把他扫地出门就算完事。 雪郁给自己想的都是符合偷东西未遂的后果,也做好了心理建设。 所以当燕觉深把他抱起来,把他抵到沙发上时,他有一秒的茫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男人捏着他后颈道:“我不缺钱,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雪郁:“?” 燕觉深几乎和他鼻尖对着鼻尖,双手揽着他的腰,还故意让他屁股垫着庄羡亭的衣服。 说是故意,也没冤枉燕觉深,他有着奇怪且特别的癖好。 雪郁坐在别的男人衣服上和他深吻的想象,仅仅只是想到把舌头弄进唇缝这一步,就能给他精神层面以及身体层面带来双重的亢奋。 他看着怀里缩手缩脚的人,脑袋里肮脏,表面正经,“你想得没错,我确实很有钱,你要多少我都能给。” 这句话算是诱惑,既然雪郁那么喜欢钱,那这样说,他一定会起坏心思。 雪郁捏住手指,上睫毛高高仰起的弧度,让眼睛变得更圆,他微微呆愣地张开点唇缝,看上去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呆了。 下一刻,雪郁把手心短暂贴到男人的额头,用一种你在说什么糊涂话的眼神看他:“没烧啊……” 燕觉深:“……” “但是是有前提的。” 他把额头上的手拿下来,捂住,“你要像刚开始那样让我亲,我所有钱都能给你。” “上次你也看到过我有多少钱,那些还只是其中一部分,我还有很多、很多,只要你答应,我就全部给你。” 雪郁躲开男人的呼吸。 按照他刚才给自己塑造的贪财人设,他应该立刻会答应的,但燕觉深对亲吻方面的需求量太大了,跟每日三餐一样缺一不可,他有点退却:“我考虑一下。” 其实就是迂回的说法罢了。 他才不会考虑。 他只要偷了资料交给叶家人,就能马上和燕觉深说拜拜了,干什么要答应。 但如今他还在别人的屋檐下,资料也没彻底拿到手,还是要装装样子的,不能直接被轰出去。 其实直接答应也可以,但他觉得燕觉深会直接亲过来,他不想被亲,所以综合起来,说考虑一下是最好的回答。 “考虑多久?”燕觉深问道。 雪郁装作深思熟虑地想了会儿,“明天?” 燕觉深不留情道:“不行,太久。” 雪郁低头看自己手指,“那就今晚十一点五十九分……” 男人眼角突突发跳,开口,把他的“五十九秒”堵回去:“等我洗完澡。洗完你就要考虑好,告诉我愿不愿意。” “哦……” 燕觉深得到回答,低下头,蹭着雪郁的颈窝使劲嗅闻,发现没有那个西方人的臭味,心情微妙地变好。 只不过没持续多久,他就想到另一种可能,雪郁可能是事后洗过了澡,把那傻高个粘附在皮肤上的味道洗干净了。 这么一想,手指又开始弹跳,比哪一次都要厉害,燕觉深一呼一吸,强迫自己冷静。 他想,只要他给出足够多的钱,让雪郁别和那个西方人来往也不是不行。 这个掏出来心肝都是黑的财迷,为了偷东西,连他的老婆都愿意装,嘴巴也愿意被别人亲,总不能和钱过不去这点要求都不答应。 有钱是他的资本,也是他的倚仗,能让他偶尔站站主导位置。 雪郁耳廓发红,皱眉看着伏在他颈边闻来闻去,间或发出不满呼吸的男人,脚趾都蜷着绷紧,出声道:“那你怎么还不去洗?” 燕觉深闻够了味,压在雪郁腿边的膝盖直起,他拿起那几件换洗衣服,最后看了眼坐在皱巴巴衣服堆里的雪郁,“现在去,你好好想。” 临走前,燕觉深告诉雪郁里面没有钱,然后把那牛皮纸袋重新放回书柜,往门外走,人都到门口了又返回来,拎着雪郁一点点胳膊,带着往出走。 明明看人坐在庄羡亭的衣服里兴奋得发抖,把人单独放这里又不行。 “你快去吧,我不偷了……” 燕觉深个子没有伦那样恐怖,但在正常人群里也属于出类拔萃的身高,雪郁被他抱着时脚不沾地,拎着手臂时双脚也快悬空。 忍不住拿掌心去推他,润出汗的胳膊滑溜溜的,在男人糙大的手里进出。 “好,我去了。”把人带出庄羡亭的房间后,燕觉深就松开了手。 雪郁一脸老实地站在电视机旁边,目送男人进浴室,门被锁上的后一秒,他立即转身朝庄羡亭卧室走。 实话说,燕觉深装瞎骗他的事确实给他带来不少震撼,他也想不通原因,但比起快点偷走资料完成任务,显然后者更重要,其他都不用多想。 他蹑手蹑脚进到房间打开柜子,把牛皮纸袋拿出来,旋即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粗心大意弄乱其他书的顺序,拿着资料就快速离开了这里。 雪郁在虚拟的小世界里,秉持任务至上的原则,可以偶尔撒几次谎,也可以偶尔、偶尔骗几次男人。 他只往浴室的方向看了眼,便打开门逃离了现场。 …… 资料到手后,因为一些原因又处于停滞状态。 雪郁不知道叶家人住在哪,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们,还需要时间调查一下,他想了会儿,决定先去租的那间房子凑合住一晚。 房子确实如他想的那样很久没打扫过有点脏乱,但还好,雪郁把几件衣服铺到床上能勉强睡一觉。 但他有些不能忍受地板那么脏,踩一下带起一脚灰,他去浴室把干掉的拖把冲洗了一遍,接着将地板能看见的地方全拖了下。 一直忙乎到晚上八九点。 白炽灯的灯光冰冷发暗,雪郁坐在擦干净的沙发上,拿出手机在引擎上搜索叶家。 搜索页面出现了大量的词条链接。 叶家在江省只手遮天,体系庞大交错复杂,财力雄厚,据小道消息,叶家有三个小孩,两男一女,但常出现在媒体和众人面前的只有两个儿子。 那女儿一次都没出现过。 有胆大的记者直白发问,问叶家是不是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否则怎么一次都不让女儿亮相,得到的是叶夫人的泫然欲泣和叶家主的铁青脸色。 过了不久,这位记者自请离职,关于重男轻女的传言成为不实消息。 雪郁粗略扫过关于叶家的新闻,又看到有些网友po出在茶馆遇到叶家主的照片,决定明天也去这家茶馆试试运气。 他继续往下翻,想多了解叶家的消息。 在即将点进一条链接时,他忽地听到卧室传来一声“哒”的音,起初以为是听错了,但接二连三响起的几声“哒”,证实那不是雪郁的错觉。 雪郁轻皱眉,慢吞吞站起身,警惕地往卧室那边挪。 接下来的一切都如惊悚片的发展,他看到先前分明空无一人且无处躲藏的卧室里,无端端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外面起了大风,汹涌的气流闯进来,窗帘哗哗掀飞,站在窗边的男人戴着帽子口罩,露出的那双锋利寒目,幽沉地看着雪郁。 雪郁心脏骤然一跳。 不仅因为房间里凭空出现个人的事,还因为这个人,他见过。 时间还不久,就在今天上午,他在中年男人给他调取的监控视频里,清清楚楚地看到过,男人的衣着和那双眼睛一模一样。 “你是怎么进来的……” 雪郁一出声,发现自己口干得厉害,嗓音隐隐有点哑。 男人眼皮动了动,目光幽如寒潭,他朝雪郁走过来两步,见雪郁脸色白白地往后倒退,便停止再向前。 他声音很冷,但雪郁不知道的是,这已经是他刻意控制过了的,已经足够温和,他说:“资料呢?” “……什么?” “你从燕觉深那里拿到的资料,放在哪了。” “你怎么知道?” 雪郁蓦然睁大眼睛,喉咙艰难咽了咽,不知道为什么,很奇怪又很荒唐,在男人问出这几句话后,他心里模模糊糊出现一个斩钉截铁的答案。 眼前这个人,是自从进了这个世界给他发布了剧情介绍和任务后,再怎么叫也不出来回应他的—— 系统。 “你……”雪郁额边冒出汗,把撇到上面的头发黏湿,惶然和男人对视。 “咚、咚。” 就在此时,房间外响起敲门声。 雪郁匆匆往外瞥了下,只那么一秒,在扭回头时,他瞳孔微颤地发现,站在窗边的大活人忽然凭空消失。 要不是未干的地板上,有两个明显的脚印,雪郁都要以为,刚才是他臆想出来的画面。 …… 燕觉深在房间里找了两圈,发现行李箱、手机这些东西全都没了之后,确认雪郁是真的走了。 他摁着桌角,英挺眉弓上缘的长眉紧紧皱起,唇角很平还略下压,一副急火攻心要随时发病的模样。 他这一天都在生气,早上为那西方人,晚上为雪郁不守承诺一走了之。 他那颗商业头脑极度不理解现状,他明确指明他会把所有钱都给出去,雪郁为什么还要走? 是嫌钱不够多,还是就那么喜欢那西方人,要保守自己的贞洁? 唇角拉平。 因为雪郁的不识趣,以及不识时务的爽约,燕觉深决定再见到雪郁时,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他运气不错。 在下楼遇见一个遛弯的老大爷,向对方大致描绘了下雪郁的外貌和体型特征后。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6节 对方告诉他:“你说的这个人,我好像看见他进310了。” 于是五分钟后,310门口出现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无论在哪里都很吃香的一张脸,板着强拗硬掰出的冷漠和不客气,燕觉深不想做出多好的表情,因为雪郁骗了他,他甚至不知道雪郁在这里也租了房子。 来之前他就想好了。 想好了要对雪郁说什么。 他会对着那张天生无辜的脸说,你也不是多特别,你这样的我见过很多,你不想要这个机会,以后不要后悔。 以此来给自己的自尊心挽回一点必要的颜面。 燕觉深手指曲起,叩了叩门。 一般做错事的被找上门,都会像耗子遇上猫,穷鬼遇上债主,慌得六神无主。 不意外的是,雪郁打开门后看见他,真的睫毛乱抖脸色发白,细白的小腿止不住颤,两只肩头都有轻微起伏的幅度。 燕觉深皱起眉,一面觉得雪郁是不是怕得太过了,一面又觉得不值得同情,他张开嘴,表情冷淡地说想好的台词:“你——” 没说一个字,对方不知耍什么手段,突然抓住他的衣角。 雪郁仰起有水意的眼睛,手指抖了两下,抿着嘴巴小小声说:“燕、燕觉深,帮帮我……” 燕觉深猝然僵住。 在这一刻,他来之前准备的说辞全部忘了个干净,因为雪郁从来没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而且是主动的,出自本身意愿,没有任何人逼迫。 颤颤巍巍的,有点小抖,和撒娇没什么两样。 雪郁没想过燕觉深居然能这么快找到他,但这不重要了,他低下头,揪住男人的衣袖,想拜托男人进来看看。 只是他视线一扫,蓦地看见什么,眼睛睁大。 他不确定有没看错,因为有点离谱…… 燕觉深好像y了。 第106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19) 燕觉深的臭脸没有了用武之地。 他上半边身子全麻, 连指头也不会动了,后脖子出了汗,沿着强悍脊背滚淌。 他隐隐感觉自己现在的状态和表现出的样子, 可以用“贱”和“厚脸皮”两个词指代, 也想过要不为所动地拒绝,但在雪郁一个抿唇动作下。 “帮什么?”他问。 燕觉深觉得自己够慷慨, 可以不计较雪郁耍弄他的事, 还同意寻求帮助的请求。 但对方却没有及时表达感激和欣喜, 而是轻扇睫毛, 露出一点点犹豫表情。 雪郁骑虎难下, 不知道要不要坚持让这个不得体、不入眼的男人进门。 而且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大活人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事, 说给一个心智健全的正常人听,对方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他放弃了让燕觉深进来检查房间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能让人瞬间不见的想法。 雪郁松开被他当作救命稻草一样紧抓的袖口, 温温吞吞地低下脑袋, 含蓄赶客:“没事了……” “现在很晚了, 我也差不多要休息了,你有话要说的话明天再说可不可以?”明天一早他就跑。 只是他算盘还没打好, 就听到清晰一声:“啪嗒。” 雪郁惊惊慌慌地抬起头,看见男人不仅没走,还用力捏着他腕子矮身挤进来,反手关上门。 又粗硬又硌人的虎口,大力摁着, 快把他一手骨头摁碎。 听着那八成是忍着情绪的急重呼吸声, 雪郁又慌又乱, 在男人快挨近他时, 缩紧肚皮踉跄后退,“……燕觉深?” 燕觉深很火大,很火大。 他怎么能走,他有两笔账要和这坏蛋算,第一笔是答应了他就跑,第二笔就是刚才,他以为雪郁是怕了又或者是良心发现自己的不对了。 所以找了个体面的台阶,让他帮点无足轻重的小忙,事情就过去了。 他也欣然地像个傻子似的顺台阶而爬,但爬到没一半,对方就下起了逐客令。 这不是耍他是什么? 燕觉深完全忘记身上的变化,他顶着一具梆硬梆硬的躯体,压迫力极强地,捏着雪郁的手,堵住他的路。 雪郁抬头能看见他阴沉沉的脸,低头又能看见他高举的东西,脸泛出生理红色,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你要干什么啊……” 私闯民宅犯法的。 “我要干什么?” 男人唇角扯了扯,用的和他一样的质问语气:“你怎么不问问你要干什么,你耍我多少回,说好等我洗完澡,告诉我愿不愿意,你跑什么?” 雪郁的手被他拎得高高的,在一米九多的身高前,像即将被吞进狼口的弱小兔子。 胳膊最有肉的部分在这个姿势下拉伸开,袖口松松垮垮堆垒在肩头,对于雪郁是很难受的姿势,落在燕觉深眼里,却使得对方手臂麻了下。 对比起最初的模样,现在的燕觉深像是撞破了奸情,亲眼见雪白妻子和野男人勾搭好几次后,性子逆反,处于“暴走”的怪异状态。 哪怕雪郁和他其实根本毫无关系。 雪郁算是看出来,这位从进门开始就盛怒不已的男人,只不过是不满于他吊胃口的行为,要他进行一个合理的解释。 如果不是男人抓得那么粗鲁,让他胳膊撕扯一样微疼的话,以雪郁的性子,他会为自己不遵守承诺还偷走对方辛辛苦苦收集的资料,而感到些许冒昧。 但现在在男人拎着他一只胳膊的情况下,他微抿唇,直截了当道:“我不愿意所以才跑的,愿意的话就不跑了……” 燕觉深顿了两下,颇有些胡搅蛮缠地,直盯他问:“你为什么不愿意?”他语速平时是慢条斯理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加快了一倍,有点“是不是我给的不够多”的自我怀疑在里面。 雪郁:“……” “就是不愿意。”他打太极。 燕觉深又被结结实实气了一通。 站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人,和他有着悬殊的体型和力量,长的也是对他毫无威胁的样子,但就是这么一句实话,让他手指抖起来。 他绷着英俊苍白的脸,一把将雪郁抱起往沙发边走,他看出雪郁站累了,想换个姿势好好和雪郁一块块掰碎了说明白说清楚。 但等他把人放到沙发,要心平气和发问的时候,他看见雪郁嘴角下撇,润润眼睛低垂,压也压不住的委屈冲到那张脸上。 燕觉深心里咯噔,想问的话飞去九霄云外,散落头发下的眉毛轻皱,略僵硬问道:“你什么表情。” 布艺沙发陷下去一点深度,雪郁细白大腿被挤压,鼓出一丁点丰腴的弧度。 他挺着背,不知道对什么产生了抵触心理,每根睫毛都垂下,声音憋闷道。 “这块地方我还没擦过,都是灰,我裤子都脏了……” 燕觉深:“……” 这点是他的疏忽,他满脑子顾着和雪郁说话,哪里有心情去看沙发脏不脏。 可雪郁就是以为他是故意的,手指蜷起搭在腿上,不仅语气含着不敢太显而易见的控诉,连眼睑耷拉嘴巴轻抿,每个小细节都在埋怨。 燕觉深把他抱起来,转过去看了眼,深色宽松的长裤确实沾满灰尘,对于有洁癖的人来说是极难容忍的。 沉默一阵子,燕觉深没有为此动容,他认为这并不值得大惊小怪,拍一拍就好了,“难道还要我教你怎么拍灰尘吗,别摆这副表情,我现在不会因为你扮可怜就心软。” 他态度恶劣无比,甚至觉得这个反应才应该是正确的,他比雪郁大几岁,吃过的盐比雪郁吃过的米饭还多,见过的人以及阅历也比雪郁丰富。 什么好看的人没见过,基于社会地位的硬性条件,他连一些时尚圈的名模都看腻了,长得白长得好看的,随处可见。 真不至于非雪郁不可。 做备胎这种够蠢的事,一次两次就够了。 燕觉深这样想着,慢慢给自己找回微薄的一点体面。 只他低头一看,恰巧看见雪郁无声瘪了下嘴,也不知道那颗大脑怎么想的,几个字一溜烟就从喉咙里吐出:“……我给你洗干净。” “等你换下来我就洗。” “手洗,行不行?” 他难得有点僵硬,但这已经算好了。 要知道在今晚敲门之前,这位男人的目的并不是来哄小男生,而是甩脸子说狠话,贬低雪郁在他这里的价值,借此机会挽回尊严。 因为从生下来就是他在拒绝别人,还没被别人劈头盖脸拒绝过,他不太允许自己的人生履历出现灰头土脸的一刻。 但说不准是不是雪郁手段太高明了,他总是难以自控地被遛着走。 为了强调自己话里的真实性,燕觉深转身走进房间,想在行李箱里翻出条新裤子给雪郁穿,他再拿那条脏的去洗。 而他的这个想法,从看到卧室灰尘遍布甚至有点发黄的床单起,又多添了一条,他得回家拿张新床单。 燕觉深拿起一条长裤,走回客厅,语气自然道:“你先换下来,我回去一趟。” “嗯……” 雪郁接过裤子,从他话里听出他还要再来的意思,眉毛都皱了起来,但又不好意思制止,这一天燕觉深都特别容易被激,他怕一说,燕觉深又手抖脸白。 雪郁眼巴巴看男人走出去,停了一会儿,才进房间把脏掉的裤子脱下来换上新的,前后不出七八分钟,门又被敲响。 他不情不愿地走去开门,心情有点纳闷,实在不懂为什么燕觉深走了还要回来。 抱着奇怪情绪,雪郁开了门,刚抬起眼,他脸上就浮出震惊和茫然交错的复杂表情。 不太容易形容这是个什么景象。 门口站着不管样貌和外形都十分出挑的两个人,领头的燕觉深单手抱着一沓被褥,辛骁不仅抱着被褥,被褥的上头还放着手机充电线一类的东西,就差把全部家当搬来了。 “他非要跟过来。” “我拦过了,没拦住,他不听我的。” 燕觉深面色铁青地解释。 他脸色不佳,显然已经和辛骁对抗过一轮,最终处于落败那一方,辛骁的难缠程度永远超乎想象。 辛骁别了下眼,又挪回来,盯着雪郁的脸道:“他说你不想在那里住了,在这有租下的房子,我就来看一看。” 夜晚凉,门缝里渗进来的风冰块儿一样,雪郁呆愣地没有做出反应。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7节 他并没有小气到不想给辛骁看,他只是不明白燕觉深和辛骁抱着被褥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困惑,辛骁停了下,慢慢亮明目的:“燕觉深他今晚要和你睡。我刚看了恐怖片有点怕,你这里人多,所以想借你这里打个地铺。” “我保证,只在客厅睡不进房。” 雪郁磕巴地“啊”了下。 一时不知道是惊讶于,他什么时候答应了要和燕觉深睡,还是更惊讶于,辛骁看恐怖片还会害怕。 两个不分伯仲,都挺离谱的。 “换下来的裤子呢?”燕觉深似乎懒得驳斥辛骁的话,空余的那只手瘫过来,问雪郁。 “这里……”雪郁顶着张乖顺讨巧的脸,怔怔地就把裤子交了出去。 他嘴巴张了张,又慢慢合起,再张开,如此反复几次,燕觉深终于注意到他,他睫毛一翘,小声却坚决道:“我不和你睡,你把被子抱回去。” 燕觉深似乎听到自己磨了下牙,他偏过线条紧绷的下颌,“我没说要和你睡,你房里被单灰尘太多,那床被褥是抱给你的,我不睡。” “那就好,谢谢你。” 雪郁这下放心了,忍不住轻吁一口气,他扭头去换床单,正好错过男人唇线紧阖几欲要吐出血的模样。 雪郁把床单换好,见两男人在客厅里不知说什么没注意到他,就去浴室洗了个澡,他浑身闷黏闷黏的实在不舒服。 他穿着之前在便利店买的一次性拖鞋,不算贵,不过防滑效果还可以,算是物超所值,但等他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险些就打了个滑。 雪郁缓慢地低头看,看到不同于进来前的一张锃亮地板。 再抬头看,看到一尘不染、焕然一新的客厅,每一个摆在明面的家具都被擦洗过一次,迸发着闪亮的光。 雪郁:“?” 他双目无神挪移视线,看到厅里,庄羡亭捏着和他气质极不相称却又诡异般配的抹布,像对待蟑螂蚂蚁一样,细致地擦着桌子,其他东西恐怕也被他打理过。 再往后挪,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坐享其成玩手机的燕觉深和辛骁。 雪郁:“……” 发生了,什么。 …… 在三个人里挑挑拣拣,雪郁还是相较和燕觉深熟一点。 他微微扶着门框,看浴室里面赤着两条手臂,垂首擦洗裤子的男人,轻压声音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啊?” 燕觉深从进浴室起,便看到雪郁好几次假意从门口路过,屏着呼吸看他,被发现又迅速低下头。 他早就说过他不是真正的瞎子,这么明显有话要说的表情,他不是看不到,于是在雪郁第三次出来借口拿水杯经过门边时,他大手一捞,把人扶进来。 他还记得雪郁欲言又止想让他帮忙的话,等雪郁站稳仰起眼看他,他就问,是不是有事让他做。 雪郁却摇头,被他弄上一点泡沫的粉白胳膊抬起来,挨住门框,刻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了那样一句话。 被明里暗里催促快点走的男人,唇角和脸色几乎是一秒沉下,他不再看雪郁,垂眼用力揉搓衣服,直至白泡都飘起来,他才冷着声回。 “我洗完就走。” “至于他们两个,腿长他们身上,脑子也不长我这里,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他们。” 雪郁要是有那个脸,也不会在这和他对话了。 他听出男人不太友善的口吻,觉得莫名其妙,正抿唇要走,忽地想到极为重要的事,重新转过头叫道:“燕觉深……” 事实证明,让人亢奋的东西,即便再来一次又一次,效果也不会大打折扣。 听着雪郁有事相求专用的轻软声音,燕觉深目光微直,从后背到腹肌,全都硬了一下。 他放缓了洗裤子的速度,“什么事?” “你认识叶家人吗?” 雪郁也是不久前想到的。 他想要接近叶家人,其实有个最简单最便捷的渠道,那就是直接问燕觉深。 燕觉深在名利场上是堪称怪胎的存在,不圆滑,不世故,不该有的棱角全都有,但他仍旧能在圈子里春风得意。 以他的手段,与他高度相企及的人,应该都在他的关系网中,其中便包括叶家。 浸满白沫的手停下,搭在洗手池边,燕觉深转过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雪郁:“我刚刚刷新闻看到一名记者采访,是问叶家主为什么只让儿子出现在各大财经报道上,却不让女儿露面的采访,最后也没明确回应。” “我有点好奇,但搜了很多相关的采访,也看了很多网友的猜测,众说纷纭,没一个真的,所以想问问,你和他们有没有交集?” 他做出八卦的表情,由于长相干净,有弯翘弧度的眼皮抬着,看不出任何不好的诡计,像是真的很想知道。 燕觉深喉尖一浮:“我和叶家人见过几次,但没有深交。” 雪郁眼睛微亮,凑近两步问:“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叶家把女儿藏那么严实?” 燕觉深重新拧开水龙头,敛着眉目道:“你知道这些没什么意思,不早了,去睡觉。” 这个点,在往常确实是雪郁的睡觉时间,燕觉深和他睡久了,清楚他熬不了夜,那被养得极其难伺候的身体,一旦睡晚,白天就会疯狂小鸡啄米。 雪郁轻咬唇角的肉,有点急,眼见主线剧情和任务即将有进展,当然不能睡。 白皙的掌心搭在男人的手臂,男人动一下,他也跟着动,“不能告诉我吗?” 他这话没有额外意思,单纯在问,是不是真不能告诉他。 搭手也只是想让男人别光顾着洗东西。 但在燕觉深脑里经过加工,雪郁简单的几句话和动作,就贴上了很想知道所以不得不跟他撒娇的标签,他轻瞥搭在胳膊上的手,沉默七八秒。 皮肉里的骨头在发痒,是内里的痒,伸手去挠也没用,他静默片刻道:“不是不能说。” 雪郁眼巴巴看他,目带催促。 燕觉深和他对视一秒收回眼,“因为他们女儿失踪了。” “两年前他们女儿还是个研究生,和几个同学做了场成功的实验,兴奋之下,决定去旅游,作为他们日夜连轴转的奖励。” “最开始的几天他们绕着著名城市玩了一圈,买了不少纪念品,第四天他们回到本省,有人提出要去鬼屋试胆,除了个心脏不好的,其他人都同意了这个提议。” “当天他们选了难度最大的鬼屋,玩得很尽兴,只不过结束后,他们女儿就再也见不到人,只有她的朋友出来了,报过警,找了一年没找到。” 燕觉深让水冲去裤子上的泡沫,边分心道:“这是我了解的全部内容。” 雪郁听得愣愣,由此也产生疑惑:“失踪消息为什么不透露出来,借助社会和媒体的力量,找到的几率会更大。” “我没问。”燕觉深没有挖掘别人家事的爱好,这些东西,是那会儿和叶家大儿子吃饭,对方喝醉酒无意说漏嘴的。 雪郁安静了半晌,忽地抬起头,由于有溅起的水珠飞过来,他收回了手,犹豫问道:“那你明天能不能带我见一见叶家人?” “你没事为什么要见他们?” 雪郁飞速想到在手机上看到的一条新闻,拿出来当借口,“他们最近好像要拍卖一幅十七世纪的画,我有点喜欢。” 男人低着头拧裤子,遗憾错过雪郁撒谎时总爱看手的动作,他听到这句话,联想到了雪郁假冒身份想偷东西的原因,“你想要那幅画?” “嗯……” 所以之前旁敲侧击问保险柜密码,进庄羡亭卧室找东西,都是想偷钱买这幅画吗。 燕觉深没有细想雪郁费尽心思买来那幅画有什么用途,他利己性格,让他现在想到的是别的事情。 他再一次转头,幽黑目光,直盯雪郁的脸。 “明天我可以带你去叶家,把那幅画买下来。” 雪郁眼睫忽地一扇,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一时愣住,不过没愣多久,他就听到男人未尽的语意。 “但不能白买,你也要满足我一个要求。”商人果然不做亏本买卖。 雪郁是有点迟疑的,但任务当头,他只能一口应下:“……可以。” …… 雪郁有些烦。 在他说出“可以”这两个字后,男人便提出今晚就要使用这个要求,但有个附加条件,要先等一等,等到他觉得恰当的时机再开始。 在此期间,雪郁不能睡。 雪郁热意上头的大脑缓过来,开始思考燕觉深到底会让他做什么。 他不太能代入燕觉深想事情,燕觉深对某些东西的热衷,表现出来的奇特嗜好,是雪郁不管以前还是以后,都从不敢想的。 时针走到零点,雪郁困得实在等不住,想出声问一下。 就在此刻。 男人忽然走过来将他抱起。 雪郁骤然从床上腾空,怕掉下去,急急抓住燕觉深,白皙的指尖陷进男人的肩膀,他小声又小声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都这么晚了……” 他音量不敢太大,他记得进门前,看到辛骁已经在客厅打理出的地铺里躺下,现在应该睡着了。 但他无法想到的是,时间晚、辛骁睡着,这两个恰恰是进行要求的基础前提。 庄羡亭在打扫完客厅后就回了那边,只有辛骁一人的空间里,仅能听到轻缓的呼吸声。 辛骁打的地铺邻近沙发,或许说紧紧相贴更为合适,这个距离,是如果有人从沙发上滚下来,能立刻砸到他的距离。 而此时,雪郁就被放到了这张沙发上。 干燥的掌心垫着他的后脑,高大斯文的男人像狗一样伏在他身上,他躲开灼热呼吸,偏头看了眼底下背对他的辛骁,又扭回头。 他不想发出任何一丁点音响,把辛骁吵醒面对这个已经够他尴尬哆嗦的场面,他只能睁圆眼,用目光发问—— 你想做什么?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燕觉深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他掐着雪郁一张脸,呼吸都在狂热升温。 “我想接吻。” “毕竟我们好几天没亲了。” 厅里也不算完全黑灯瞎火,雪郁能看到男人宽阔的胸膛,以及压在他脑袋旁边迸起青色细蛇的手臂,做工细致的布料因为重心从他腰腹坠下,搭在雪郁肚子上。 雪郁浑身红成脆皮虾,两只白馒头似的手抵住男人的下巴,手脚吓软的情况下,只会说:“回去……”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8节 他亲口答应了人,不能反悔,也不可以反悔,但至少不那么丢脸一点,在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就在这里。”燕觉深一口驳回,握住他的手腕,细细密密啄吮两下。 雪郁很敏感,只被含了含便肩膀弓起,本来想骂他的话滑回了嗓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喘。 发出的颤抖哼喘,让燕觉深兴奋起来的同时,也让地铺上的男生眉毛微蹙地翻了个身。 被子摩擦的细响无比清晰,近乎就在耳朵边,雪郁以为辛骁醒了,人都吓呆,飞速抽回手,掩耳盗铃意义地,用一只手遮住自己的脸。 燕觉深把他的手拿开,“他没醒。” 雪郁一怔。 他用聚起水的眼睛看了下辛骁,发现男生只是转了个身并无清醒痕迹的时候,略松了口气,但还是受不了地开口:“我不想,不想在这里……” 说他胆子小也好,性格保守也好,在外人、哪怕是处于不清醒状态的外人面前接吻,对他来说,都是不太行的。 那样会给他一种和偷情效果差不多的背德感。 现在还没开始亲他两条细直的腿都开始抖了。 只可惜燕觉深根本不怕,相反,他已经亢奋到,有点听不见雪郁的话了。 他捏住雪郁的下巴,用了一点力,把嘴唇挤开,闻着往外散开的香味,男人偏过头,舔了舔沾着黏水的嘴唇小缝,故意缓慢地喂进自己的舌头。 刚进去一点,雪郁便紧闭眼睛“唔嗯”两声。 男人和他不同,只尝到点味就迅速进入了状态。 他继续伸,在喂到一定深度,又退出来,舔净雪郁唇角无法吞咽被他弄出的黏腻甜水,继续往里送。 男人不懂什么循序渐进,他只会进到最里面,只会哪里有水舔哪里,大概是到了雪郁无法承受的极限,他脚趾绷白,被嗦得一下冒出眼泪。 男人狼吞虎咽,风度全无,抱着无助哆嗦的雪郁,吞了不少水,雪郁的唇肉被他挤变红,嘴巴里被吸得干干的,以为自己不会再分泌。 雪郁的两只手都抵在男人胸膛的正中央,每次他扭脸一躲,男人都会顺势前倾身子去追,他的手也被压回去。 嘴里的空间就那么点,无论雪郁怎么缩着舌尖,也能被男人吃到,湿漉漉地从缝里被咬出去,酸得整个下巴无可抑制发麻。 雪郁闷叫,有点后悔没问燕觉深时限,他被对方鼻子磨得脸颊发红,嘴里东西越来越多,忍不住轻微地一点吞咽,但只是那么一下,就换来男人更疯狂的吮。 “唔、唔唔……” 两人一个陷入痴迷,一个被吮到生理意义上的无法弹动。 也就都没有注意到,地铺上许久维持动作不动的男生眉心越蹙越紧,被肌肉填充的身体发起烫,冒出热气儿。 如果雪郁那条搭在沙发上要滑不滑的小腿,不小心踩到他的话,大概会被烫得直接蜷起来。 “不要了,好酸……” 雪郁抓紧男人的衣服,胡乱挤出几个字。 不是他词汇贫瘠,是因为男人的穷追不舍,每次留给他的喘气时间太少,只够他简短说出“不要”、“好疼”一类的词,表达强烈不想继续的意愿。 虽然对方也不会听就是了。 十几秒过后,燕觉深重新填入湿粉的唇缝,急躁地逮着下唇肉不住吮。 雪郁眼睛湿圆,嘴巴在来回开垦的功劳下,像被撑得没有了弹性,只会张着供男人进入的细小缝隙,里面的每一处,兴许都沾染了男人的气息。 他扒紧燕觉深的手臂,在一个快要伸进喉咙里的动作下,酸得不知打哪来了股力气,啵地把舌尖从嘴里推了出去。 雪郁撑着沙发边,脑袋抬起来急促呼吸。 他嘴巴没有了知觉。 所以也没有感觉到,嘴角滑下去的一条水。 滴答。 落到了辛骁的脸上。 第107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20) 辛骁没有睡着, 他一般很难快速入眠,凌晨几点睡才是常态,所以两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亲了多久,他全部知道。 放在被窝里的手握了起来, 如果雪郁不在的话,这一拳是要打在燕觉深身上的。 和燕觉深住了那么多天不是白住, 他当然知道燕觉深反人类的喜好, 也知道这人动了什么歪心思。 利用自己的存在,逼雪郁发出那种小猫偷腥一样的声音, 燕觉深很喜欢听, 这样能带给他最大的感官刺激。 被当成工具人的窝火,雪郁躺在别人身下发出的动静, 这些点都让辛骁无端不爽, 但即使这样他也不能起来。 因为雪郁脸皮薄, 被当场捉住,恐怕以后都会躲着他。 规避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 就不要去做。 只是很难忍。 他没有和雪郁亲过。 但多次被迫观看的次数, 给了他永远没有实践机会的无用经验。 他知道雪郁很不乐意吞男人的水,但又很怕弄脏沙发,只要在他嘴里停留久一点,他总会咽那么一两次。 而那相挤嘴肉里发出的声响, 让辛骁全身都烧了起来, 想去浴室接一盆冷水, 从头浇到脚。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燕觉深传染, 在这样微妙的状况下, 他竟然变态地想些有的没的。 他还有空看雪郁掉出沙发绷直的脚,心想燕觉深这次进的也太深了,还想那只脚会不会碰到他,燕觉深这么久没亲这次会不会把雪郁亲出魂…… 水就是这时滴到他脸上的。 趴在沙发边上的人被吸没了氧,大脑丧失思考能力,忘了下面还有个打地铺的,只会浑身发抖地呼吸着能让他活命的空气。 辛骁攥紧了手,全身肌肉绷起极可怕的硬度,抗拒着想伸手去碰的冲动。 雪郁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男人似乎看出他没命再继续了,伸手给他拍背,雪郁心安理得让他拍,吸够了空气,艳丽的眼尾扬起来:“……你一直看我看什么?” 燕觉深拍着那段背,指腹感受着又软又滑的触感,他直勾勾看着雪郁,也学雪郁小声说话:“想听你叫我老公。” 他垂眼,边拍边凑近耳边,声音很低:“我一想到你会这样叫那洋人,晚上就会做噩梦,你多叫我几声,我晚上就只会做你叫我老公的梦了。” 十几分钟用力又深入的湿吻,让燕觉深这一天的暴走状态平复下来,他甚至有些懊恼没准备充分,在开始亲吻之前,他应该拿手机拍摄下来。 发给那蠢高个看。 不得不承认,幼稚无聊的攀比,在成年人里也适用,也的确会给人带来愉悦。 燕觉深只要想到和雪郁激吻被那西方人看到后,能激起对方恼怒的情绪,他就会得到与之相反的喜悦。 雪郁:“……” 你没病吧。 而且到底为什么老误会他和伦是情侣啊? 雪郁嘴巴牵扯一下都酸,不想和燕觉深多解释,但男人拍得他很舒服,他就没有立刻走,他肿痛的舌头动了下,吃力说话:“不叫。” “你说只有一个要求,没提这个。” 他转过头去看燕觉深:“你不会反悔吧?” 燕觉深下颌和脖子有几道抓痕,他不是容易留印子的皮肤,可想而知雪郁抓得多重,他在雪郁警惕的眼神中开口:“不会。” 拨了拨雪郁黏湿的头发,他补充道:“我已经问过他们在哪里了,等明天我带你去。” 雪郁这才放心,他不愿意吃了苦头,最后没得到想要的。 嘴里还在隐隐作痛,呼吸已经在男人得当的拍揉中理顺,雪郁低下脑袋,赤脚踩住皱巴巴的被褥,很注意没踩到辛骁,走到地板上。 他绕到沙发的另一边,伸手捉住男人的半截掌心,轻轻使力想让人起来,“走。” 燕觉深心脏重重一缩,垂眼去看和他紧紧贴附的柔软细手。 雪郁很少有主动碰他的时候……是要邀请他吗,感激他的资产提供,感动之余想留他在这里住宿。 和接吻一样,他也很久没和雪郁一起睡过觉了。 细膜包裹的心脏轻跳,燕觉深顺从地被拉着,故作镇定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客厅墙壁上有一面镜子,他经过时,审视了下自己情绪有没有太外露。 还好,他是很能藏得住情绪的人,忽略僵硬的身体的话,光从外表看不出他对于即将去雪郁卧室这件事抱有什么态度。 雪郁不是夜猫,晚睡加上体力耗尽,他快提不起劲了,反观燕觉深仍旧精神奕奕,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动力驱动着内芯,有大把用不完的力气,出去跑几公里也不在话下。 他扭头看了眼燕觉深的侧脸,不理解燕觉深怎么比刚才还要有精神,不过也没问。 握着那只手走了两步,临近门口,方才还积极配合跟着他走的男人脸色微变,唇角大幅度拗下去:“去哪?” 雪郁还因为他这个明知故问的问题奇怪了下,“回你家啊……” 他抓着男人的指尖,打开门把人带出去,甚至不愿意多送两步,就转身重新回到门内。 “明天见。” 由于困得像好几夜没睡,雪郁平时很温吞的动作和语速都变快了些,把他推出去后,没有寒暄和客套,小声说了三个字,径直关上门。 锁舌回弹的清响,犹如当头一棒挥在门外微愣的男人头上。 “……” 燕觉深静默站了许久才回过味来,气得想找个东西捏碎。 …… 雪郁早上起来就被镜子里的红肿嘴唇吓到了,紧急冰敷了一阵子,还是无济于事,最后直接摆烂。 就是肿了一点而已,又没有人看,有人问就说上火了…… 雪郁很会自我麻痹,三言两语说服自己,走出了卧室,但当他看到地铺上刚起不久手肘搁在曲起膝盖的男生时,无所谓的态度瞬间改变。 像机警的兔子,一溜烟跑出了门。 以为这样辛骁就看不到他的嘴。 而他躲避的男生,昨晚早就将那段久达十几分钟、里里外外吞舔的低俗湿吻,一秒不漏地听在了耳朵里。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39节 甚至让他复刻,他能准确说出哪一秒雪郁绷直了腿,哪一秒雪郁被舌尖钻得太里面,被迫大张嘴巴发出让人涨疼的闷哼的。 雪郁拎着装有资料的包下了楼,燕觉深早在楼下等着他,和他一起上了车。 叶家在山脚下有一座酒庄。 穿过群山揽抱的大道,途经几个欧式的古老建筑,就到了背山望水的大型酒庄。 燕觉深扯开安全带,看了眼副驾上犯困得不住点头的雪郁,伸手掐住他乱点的下巴,“听我说,等下进去有几个注意事项。” 雪郁迷糊地睁开一侧眼皮,又合上:“我眼皮有点累,你说吧,我听着的。” 燕觉深在他脸上看了会儿,慢悠悠道:“进去后,有外人的情况下,你要叫我老公,有人问你你是我的谁,你也要说是我的伴侣。” “别不当回事,如果露陷,你会被赶出去。” 湿濡黏连的睫毛翘起来,雪郁最后一点困意也被打包带走了,愣愣看他:“……为什么?” 男人手指贴在雪郁下巴上磨了磨,坦然道:“没为什么,我和他们说我是和我老婆一起来的,你如果不是,他们自然没有留你的必要。” 雪郁:“……” 燕觉深眉梢动了下,表情是公事公办的正经:“现在预演一下,假如酒庄的管家问你,我是你的谁,你要怎么说?” 雪郁忍住没咬快贴近他嘴巴边缘的手指,他别了下脸想逃避,又被箍着转回来,“不想要那幅画了?” 他只给了雪郁三秒的时间,没等到回复,便遗憾般叹了口气,抚上松紧带,拉到插扣处。 “好吧,那我们回去。” 雪郁顿了下,还是没说话。 下一秒,见他摸上方向盘是真要调转方向打道回府,雪郁有点急了,赶忙抓住他的衣袖,鼓起勇气:“我会说,你是我的……” 燕觉深侧过头看他。 雪郁说假话不行,说这种出格的假话更不行,脸全红了,声音涌上了水分,跟课堂上回答问题的学生一样,磕磕绊绊道:“你是我的……” 这四个字无意义地重复了好几遍,男人似乎失去了耐心,扭动钥匙看了下后视镜,要倒车离开的模样。 引擎轰鸣响起,雪郁闭了闭眼,终于叫出口。 “老公。” “完整说一遍。” 肩头已经在哆嗦,“你是我的老公。” 燕觉深喉咙轻轻滑动了下,感觉又有涨出水的趋势,他垂眼拔出车钥匙,声音微沙道:“嗯,如果他问,你就这么说。” 雪郁肩膀塌落,轻微喘气,脸上红红的一层贴在两颊,说一句话跟跑了很远步一样。 他告诉自己要忍,只要今天把资料送出去,他的任务就快完成了。 酒庄门口有不少接待员,数量庞多,其实没多大用,但谁在乎,有钱人总爱玩些显露财富的小把戏。 雪郁跟在燕觉深身后,怕被人看出什么,红润的嘴巴被他抿去一小半,他怕的还有很多,怕接待员真的会向他提问,怕真的要在大门口说出那句话。 几个可能让他不由自主把男人当成一堵墙,他躲在后面。 燕觉深很享受雪郁像个垂耳朵兔子的模样,没有阻止,过了几分钟,他才摁拢住雪郁的肩膀,把人往前扶了一步,“到了。” “哦、到了吗,没人问我……” “你很想让人问?” 雪郁瞪了他一眼。 但很快他就瞪不出来了,他们去的是酒庄里面主人住的地方,推开门看到客厅的那一刻,他和燕觉深不约而同脸色变了变。 “房东怎么在这儿?”这是雪郁想的。 “哪都有阴魂不散的白痴西方人。”这是燕觉深想的。 被关注的两人一站一坐,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捏着烟散漫看过来,站着的男人在弯腰倒水,一条粗莽长蛇缠在他冲击力震撼的胳膊上。 那条蛇本来还在懒洋洋打着盹,一双冰冷竖瞳扫到雪郁,顿时漾开光彩。 它从伦身上一跃而下,火速朝肚子软软朝思暮想的小男生爬去。 只是它连小腿都没碰到,尾巴就被人踩住。 燕觉深某种意义上和庄羡亭一样是个两面派,在雪郁面前是个只会讨嘴巴亲的没脑子蠢货,在外人前又不同,他问沙发上的人:“叶思铭,画呢?” 雪郁茫然,叶思铭……怎么那么像叶家二儿子的名字? 叶思铭看了会儿雪郁,懒懒弯起唇笑了笑:“别着急啊,你要的我肯定都给你准备好了,但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要吧,不先坐会儿喝点茶叙叙旧?” 如果没看到伦眼珠子都快黏在雪郁身上的话,燕觉深大概不会这么拂面子,他唇角像被什么东西拉平了,冷着声道:“今天没心情。” “行,我叫人给你拿。” 叶思铭没硬留,没骨头似的拿出手机拨弄,余光还睨着雪郁,“你老婆知道你眼睛好了?” 不确定是因为那称呼,还是被伦微怔的表情取悦,燕觉深犁起的眉松了些,自然地“嗯”了声。 雪郁在他们对了两三句话后终于回过神。 他皱眉,轻拽了下男人的后衣摆,在对方凑过来的耳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没跟我说他是叶家人?” 今天气温高,加上雪郁要做坏事有点紧张,后背出了生理性的汗,黏黏、薄薄的一层,锁骨窝也聚有汗珠,微热的香味儿从领口挤出。 燕觉深脑袋鬼使神差追着那股味朝领口处倾了下,在快要挤到脖子上时,堪堪停住:“没什么好说的,你要的是画,又不是他那个人。” 雪郁顿了顿,不好多说,只能嗯了声便转过了头。 这一转,他看到伦在抿嘴朝他笑,他不能无视,这样太没礼貌了,雪郁犹豫了下,慢吞吞抬起白皙手掌朝伦挥了挥。 “嗤。” 雪郁:“?” 他看向燕觉深:“你嗤什么?” 燕觉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感觉很不是滋味,心里告诫自己不要为些小事和自己龟毛地过不去,但还是喜怒无常地变了几次脸:“我在想,你为什么那样问。” “假如我一早告诉你他是叶思铭,你会去偷他家的东西吗。” “你现在会不会后悔,后悔拐了这么一大圈弯子,如果一开始你去的是叶思铭的家,假扮的是他的老婆,说不准你能哄骗着他,把画直接给你。” “如果是你,应该很容易做到吧。” 雪郁嘴巴怔愣微张,反应过来,微恼地叫:“燕觉深。” 雪郁很青涩,藏不住情绪,眼角绯红、连名带姓叫人,这些通常都表明他在生气。 燕觉深憋了会,锋芒尽收,认错:“我只是看那洋人太烦了。” 所以忍不住找茬找存在。 西方人表情情感的方式很直白,不像亚洲人那么含蓄,有什么说什么,但现在伦的身份让他不能说话,只能通过眼神传达。 他眼睛不眨地盯着雪郁,时不时被迷到似的揉揉高挺鼻子,眼神火辣辣的,很想把雪郁抱回家当成白白媳妇好好疼爱一样。 很讨厌的眼神。 燕觉深的手指又被他气抖了。 电视里不少播放晚八点档狗血泡沫剧,燕觉深从来没看过,但并不能阻拦这位斯文又得体的成功男士,脑袋里全都是见鬼的小妻子和奸夫眉来眼去的戏码。 唇线抿白,燕觉深漆黑眼珠对望着雪郁,有连他都不自知的类似祈求的情绪在里面,他想让雪郁哄一哄自己,他太讨厌伦了。 这总是可以的吧。 几百万买一幅画,难道不可以让人哄哄自己吗。 雪郁没看懂那眼神的意思,他也不太理解燕觉深对伦的莫名敌意,本不想接话,但看到对方明显在等自己接话的表情,斟酌了下。 毕竟对方的确给他花了大价钱买一幅他拿来当借口的画,这副大手笔也不能让他视若无睹。 雪郁抿唇,试探地说:“那你别烦了,他也没对你做什么,你想开一点。” 燕觉深:“……” 见人不说话,雪郁也没再多说,他脑子里在焦灼任务的事。 叶思铭是叶家人,按理说他把资料交给叶思铭是可以的,但叶思铭和燕觉深关系太好,他怕资料一交出去,叶思铭就会立刻和燕觉深说。 “你的小老婆送了我一样东西。” 雪郁不是自称老婆的意思,是叶思铭对他的称呼就是这样的。 要想不出意外,最好还是交给别的叶家人,叶父和叶母都是不错人选。 当务之急,雪郁要在那幅画送来之前,找机会离开这里单独行动,看有没有机会碰到其他叶家人。 想到这儿,雪郁微仰起头,小声道:“我想上厕所……” 叶思铭不离手机的视线投过来:“嗯?可以啊,不过房里的厕所在维修,让伦带你去后院吧。” 燕觉深冷脸:“不行。” “那自己去?穿过这条走廊,拐个弯打开门就是后院。” 燕觉深蹙蹙眉正要说什么,雪郁赶在他前头开口道:“好,那我去了。” 这是个好机会,雪郁不敢延误,快速颤了下睫毛,回忆着叶思铭说的路线,找到了后院。 后院没有外面那么堂皇,很简朴,有一棵大槐树,一张木桌,一把摇椅,摇椅还在晃,没有起风,大概是有人刚走开。 雪郁左右看了看,想找找哪里有人,但这一瞥,他没看到人,反而看见一个坐在槐树旁边的奇怪“人类”。 那人似乎也在看他,雪郁不能百分百确定,因为很难确定。 雪郁呼吸微窒,脸色白白地和那直对着他的无头人类面对面。 无头人类是最恰当的形容,它有修长的四肢和完整的下半身,脖子却有极平整的切口,上面空无一物。 雪郁想起了剧情介绍。 所以这会不会,就是叶家人用阴气喂养的无头怪物? 除了没有头,怎么看都像个正常的人。 “没有吓到你吧?” “我听思铭说今天有客人要来,就让她来后院玩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0节 后方突兀响起声音,雪郁转过头去,看到一位气质温婉的女士,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长裤,像一株坚韧白花,一缕温暖和风。 雪郁见过她,在一些报道上,她是叶思铭的母亲叶金歌。 雪郁摇了摇头:“没有吓到。” 叶金歌淡笑道:“真难得,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婉婉这副样子也不逃跑的人了,我听思铭说,你是来买画的,怎么来后院了呢?” 婉婉? 雪郁记得叶家女儿名字里有这个字。 眼睛眨了下,有个离谱却又说得通的想法冒出来,他想,无头怪物会不会是叶家失踪的女儿? 这样是理得顺的。 叶家从不在外人面前提及女儿,是因为女儿在几年前失踪,不幸遭遇了什么,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所以叶家不敢将她公布于众。 雪郁像撞破了什么秘密,手心微出汗,他捏紧手里的袋子,递了出去:“我来找厕所的,现在恰好碰到您,顺便想给您一样东西。” 叶金歌笑着接过,粗略扫了下里面的东西,把它放在木桌上。 雪郁故意等了几秒,没等到系统提示他任务完成的消息。 估计还差一步,要叶家人给他注射病毒喂给无头怪物才可以。 应该不算难。 叶家人看到这份资料,一定会将他斩草除根的,因为他们不会允许有不受掌控的人知道他们在制造病毒这件事。 迫于想快点完成任务的急切心情,雪郁忍不住出声问:“您不现在看吗?” 叶金歌揉了揉眼,温和道:“晚点再看吧,我最近眼睛不太舒服,医生让我少点用眼,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雪郁见她眉目疲倦,乖顺点了下头,又摇头,“有点重要,但不着急现在看。” 雪郁安慰自己不用太着急,庄羡亭他们还没有发现资料不见了。 他可以等下和燕觉深走后,再偷偷折返回来。 雪郁舔了下嘴巴,小声问:“那我能不能晚点再来找您?” 叶金歌很好说话:“当然,你是思铭的朋友,我这些天都在酒庄,你如果想来,和门口的接待员说一声就好。” 得到承诺,雪郁微放下紧悬的心脏。他正准备告辞,临走时突然停下脚步,犹豫道:“我能问问,叶小姐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 话一脱口,见叶金歌神色微变的模样,雪郁立刻想收回冒犯的话:“如果不方便……” “没有不方便。” 许是因为他是儿子的朋友,又或许是因为他没有见到女儿就被吓跑,又或许是因为今天的天气很适合闲聊。 叶金歌坦诚道:“只不过那是很久远的事了,你一下问,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叶金歌慈爱地看向树旁坐着的女儿,目光缓慢涣散起来,像透过她在看很久很久之前的人和景。 良久,叶金歌喝了口水,两瓣嘴唇挪了挪。 她说起了一段往事,温声细语的,不带主观色彩,还刻意抹去了些关于病毒的细节。 不过没有影响,雪郁能暗自补齐。 …… 1967年。 叶金歌从特级贫困县出生,当时县里一穷二白,社会正在响应国家扶贫号召,为助力乡村振兴,乡村支教志愿者的规模与日俱增。 除却教育扶持,其他惠民帮扶政策也加大了力度,贫困户补助金十分可观,不少人含泪称农民的好日子来了。 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两者无法混为一谈,全国贫困县太多,即使动员社会力量攻坚克难,教育资源依旧供不应求。 叶金歌所在的县落后僻壤,生活条件差,与社会脱轨,加之基层工作的待遇杯水车薪,思想较前卫的人都不愿意在小山区扎根。 县里除了建房、社保一类的补助金增多外,教育仍是跟不上。 叶金歌的家庭属于贫民的顶头,靠家里几亩田过着抠抠搜搜的半辈子,连一块肥皂都要用指甲盖抠出来省着用。 叶金歌长到七八岁那年,县里唯一出去的大学生回来了,说是要回来看看父母。 不到人腰间高的小屁孩,看着那风风光光的大学生受着村里人的追捧和赞誉,第一次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好奇。 叶金歌那时想。 她也想让别人对他高看两眼,她也要当大学生。 很难想像,这个年岁的人居然产生了想靠学识走出大山的“野心”。 更不敢想的是,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心血来潮。 她当即就想开始学习,但他们那里教育资源实在太匮乏了,许多人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叶金歌找不到可以学习的途径,只得去求那大学生。 她从大学生那里求来几本基础科目的书,每天甘之如饴地读,吃饭也不离手。 就这样到了十二岁,叶金歌五官初步长开,有了小家碧玉美女的模子。 一个傍晚,叶金歌应母亲要求去田里浇农药,路上遇到隔壁住的光棍,那光棍单身三十来年了,也不知道那天起了什么色心,见到叶金歌就想抱。 说要让叶金歌给她生孩子,说话间还想把她往家里拖。 叶金歌那天是第一次,第一次跑得那么快,跑得命都丢了半条。 后来她把这事说给家里人听,说给全县人听,得到了大家的保护,一有人见到那光棍靠近叶金歌,就会拿着扫帚冲上来。 叶金歌安全了,但某种想法也更加强烈。 她一定要走出这座大山。 又是一年假期,那大学生回乡探望父母。 叶金歌没放过这个机会,她嘴甜会说话,缠着那大学生给她讲了一个假期的课,后来有拨过来的支教在茅草屋里教课,她每每都是头一个去的。 白天她帮妈妈种地施肥,晚上就回自己破破烂烂的小土房里挑灯夜读。 叶金歌脑子好记忆力也不一般,理解和领悟力通透,有会看面相的说她是大有出息之辈,她果真在十八岁那年走出了大山。 自那以后,她的人生像开了挂,各种奖学金拿到手软,大学毕业,她不满现状白手起家,用了几年时间打响名号,成了功成名就的企业家,金盆钵满。 她一生顺遂无忧,三十八岁遇到贤淑良人结婚生子,前后生了两男一女,叶金歌虽然从破落地方出来,却没有重男轻女的糟粕思想。 相反,她还很喜欢女娃。 她将三个孩子一手抚养长大,少有经转他人之手。 叶金歌自小寒窗苦读,活得节俭,而她现在有了条件,不想让三孩子也遭这罪,她提供最好的衣食,提供最好的教育,含辛茹苦养大。 万幸三个孩子都不负所望,算得上有出息,尤其是小女儿,出落得亭亭如玉,考上了跻身全国前十的大学。 那时县里的人哪里想到他们那儿能出叶金歌这么个有头有脸的人啊,真真是光耀门楣。 叶金歌让他们艳羡了一辈子,她自己都以为她的人生会继续大放光彩下去,而就在她要挥霍英姿的壮年,她得到一个噩耗—— 女儿失踪了。 几个大学生一起去鬼屋试胆,进去还好好的,出来就不见了。 怎么会失踪呢?那么多人,怎么就独独是她女儿失踪呢? 叶金歌起初尚且冷静,她最快速度报警,丈夫请了长假和她一起跑前跑后,她信心满满以为不管怎么样,肯定能找到。 现实却是给了她重重一拳。 警方遗憾地告诉她,调了几个监控都没找到她女儿的踪迹。 但有一点,她女儿是在鬼屋的监控死角消失的,警察调查过,那处死角有个暗格,极大可能她女儿就是进了那暗格里才不见了。 她女儿又不是傻子,不小心进了暗格也能自己出来,如果不能出来,那就是有熟悉这装置的人把她带走了。 叶金歌提出要见鬼屋真人npc的所有工作人员。 鬼屋老板很配合,把人都叫了出来让她看,叶金歌仔细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来,就在这时,鬼屋老板告诉她,事发前一晚有人辞职了。 叶金歌看了那人的照片,全身血液骤然一凉。 这人她认识,女儿曾发短信和她抱怨过。 大学期间她女儿和一个男生处了对象,那男生惯会甜言蜜语,也会哄女孩子,还恰巧符合她女儿的理想外貌,那男生一表白,他们就成了。 刚开始他们和所有热恋期情侣一样如漆似胶,给周围人撒了不少狗粮,但好景不长,第三个月,那男生就开始慢慢显露一些恶习。 背着她女儿和其他人搞暧昧,还开过几次房。 被发现第一次时,女儿就想当断则断,但被那男生声泪俱下哄回来了。 第二次、第三次,女儿不愿意妥协,拉黑所有联系方式,和共同好友说他们已经分手。 但谁会甘愿放弃一个高学历家里还有钱的女友? 至少那男生是不愿意的,他知道女儿的住处,多次找上来敲门,声泪俱下地保证不会再犯,甚至还下跪磕头求女儿原谅他。 每天短信轰炸,发小作文,弹视频,和身边的人说他们只是闹了矛盾,并没有真的分手。 他们是同一个专业,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而每次一见面,那男生就纠缠上来,当着朋友同学们的面,装出真诚悔改的模样。 这副样子装得没超过十天,就有朋友告诉女儿,他们看到那男生和别人接吻了,在学校后面的小树丛里。 表面和她认错,实际还在和那些人藕断丝连。 女儿被恶心得够呛,并坚决不会复合的决心,她的人生不会因为渣男而止步不前,她要忙着研究课题,那男的再次找上门时,她报了警。 被教育了一顿后,男生消停了很久,女儿以为他终于要停止骚扰了,和朋友出去吃饭庆祝,但就在他们吃饱喝足要走时,那男生忽然出现,拎着椅子要砸女儿。 他嘴里乱七八糟说着“婊.子”、“给脸不要的贱货”、“让他丢尽了面子”一类的话,眼睛红着就要打人。 还好当时有男性朋友陪同,男生没伤害到她,还被好心人报了警,被拘留了十几天。 十几天后,男生被放出来,没再和女儿说一句话。 不过女儿那段时间还是硬生生被熬瘦了好几斤,她本来就瘦,原来的体重属于正正好的,瘦这么几斤,两颊就有了轻微凹陷的弧度。 周围朋友看着心疼,恰好一个月后他们要放个小长假,就提议趁这会儿出去放松放松。 那男生据说是被家里人赶去做暑假工了,几人都没在意,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们去的鬼屋是省里有名的鬼屋,不少测评都说很刺激,他们老早就想去了,只不过没找到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次机会,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几人兴高采烈就进了鬼屋,没有人注意到其中一个工作人员目光是何等的幽冷诡异。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1节 叶金歌大致确定,她女儿失踪,绝对和这名男生脱不了关系。 她甚至敢断言,就是这男生在鬼屋里,借npc这个身份的便利,把她女儿拖进暗格里不知道带去了哪儿。 可警方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不能凭她的直觉就定案,他们找到了那男生,询问了几个问题,那男生咬死不认,说自己在鬼屋里谁也分不清。 那时女儿已经失踪一周了,叶金歌一夜白了头,时常走着走着就会毫无征兆掉眼泪,亲戚家人和她说话,她也像丢了魂儿似的。 家里被一股阴云笼罩,丈夫和两儿子都相较往常少了很多话。 叶金歌一直没放弃寻找,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辈子的运气都花得差不多了,她怎么也查不到女儿的下落,找着找着,半年就过去了。 这半年里叶金歌看到和女儿相关的东西,就会触景生情地掉眼泪,老得比谁都快,两鬓都花白了。 或许是看她过得太凄惨,运气又降临在她头上,她终于有了女儿的消息。 是丈夫发来的短信。 前两天丈夫要照常去警局询问进展的时候,路经了一个小巷子,有个拖着麻袋的人不小心摔倒了,麻袋里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出来。 那些东西很杂很乱,有些令人不适。 丈夫不想多待,帮那人捡完东西就想离开,却在此时,猛地看到一个透明罐子。 那罐子很大,一般是用来装东西泡酒的,但里面泡的却是个没有头的下半身。 全.裸,锁骨上方有一串英文纹身,旁边有三个呈环绕状态的黑痣。 他的女儿也有,一模一样。 丈夫质问那人这罐子里的人哪里来的。 那人只说,他是从国外买回来的,这个世界不缺喜好猎奇的人,有需求就有市场,他只是闭合链里负责购买的一环,再多就不知道了。 叶金歌让丈夫把这罐子买了回来。 她是一位母亲,她能认出那就是她女儿,不过没了头而已。 叶金歌把罐子留到了家里,然后又忙了起来,她想既然有下半身,那头应该也被拿去卖了,她得找到,让女儿完完整整下葬。 不过那如同大海捞针,叶金歌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与之匹配的头颅,第一天如此,半个月后也如此。 这天她又是毫无线索,失魂落魄回家。 而就在这一天,她看到只有半个身子的女儿从罐子里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用过的红包,一缕黑气从红包处飘到脖子的断口。 结合四肢摇摇晃晃十分惬意的模样,那样子,就像在大快朵颐地吃东西一样。 叶金歌小时候看过不少恐怖,她没有被吓到,她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民间都说用过的红包阴气重,那缕黑线应该就是阴气。 她女儿会不会喜欢吃阴气? 叶金歌学的专业和病毒打过不少交道,她凭借自己学过的东西,以及家里的财产支持,制造出了一种病毒。 而那位男生很荣幸地,成为了第一个尝到这种病毒的人。 叶金歌眼睁睁看着男生死过一回又复活,变成青白丑陋的僵尸,被女儿抓住吸走了所有阴气,最后成了一具枯壳。 就这样轻飘飘完成了迟来一年的复仇。 叶金歌没有波动地把那具只剩皮和骨头的尸体扔进后院挖坑埋了,转头给女儿准备大量阴气重的物件。 但女儿尝过人类的阴气后,已经不满足于物件的稀少阴气,拿东西给她,她都会推搡开,指着院里被埋尸体的地方,示意她要那种。 叶金歌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制造病毒,给女儿提供食品。 后来她不自己动手,雇了几人来做,造成了那场全国恐慌的“病毒危机”。 叶金歌偶尔也会想,怎么会这样呢。 她费尽心血从那山沟沟里闯出来,学来的知识,怎么会用到这种地方呢。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但更多时候,她大脑放空地看着窗外,思考着一个贯彻她一生的问题。 她想知道,如今这个社会的弱势群体,到底怎么做,才能有尊严地、安安稳稳地立足。 …… 雪郁静默了许久。 他很清楚他是游走在世界之外的,他不属于这里,任何有血有肉的人在他眼里都是一团不真实的数据,所以他即使被亲也能很快哄好自己。 他不会对谁例外,不会对谁特别,他永远不会投入感情。 但偶尔,他会有些波动,他会因为某些人某些事,感到心里不舒服。 不过也仅限于此,他不能做什么,他在所有世界的定义都是无足轻重的“炮灰”、“反派”,光这两点属性就证明,他什么都做不了。 雪郁做了个安静的聆听人。 沉寂片刻,叶金歌转头对他道:“抱歉,是不是说太久了?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去吧,他们该等急了。” “嗯……那您记得看,我晚点再过来。” 雪郁最后看了眼叶金歌,抿了抿唇,往走廊另一边走,走了几步,他低下头,有点担心他走了这么久燕觉深会不会起疑。 没想多久,他猛地撞上一面硬物,脚步被迫顿下。 雪郁唔了声,抬手捂住额头,吃疼地仰起眼:“……燕觉深?” 被他撞到的男人没有他那样的反应,静默站着。 燕觉深表情很淡地看着眼前冒冒失失的小男生,那眼神让雪郁不止慌张,还有一点心脏乱跳的害怕。 他不知道燕觉深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有没有看见他递资料,从男人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忐忑不安地对视几秒,燕觉深收回视线,掠过他,要往叶金歌那边走。 雪郁一着急,伸手揪住男人的衣袖:“你是来找我的吗?” 燕觉深垂眼,淡淡嗯了声,但他的行动却不像他所说,他没拽开雪郁的手,只往前迈步。 个高腿长的成年男性,常年健身腿部力量练得吓人,他要是有那个想法,能毫不费力地拖着雪郁走。 雪郁急切出声:“那你现在找到了,我们快回去吧……” 男人不停,还是走:“等会儿。” 雪郁跟着 第108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21) 燕觉深全都看到, 也全都听到了。 雪郁脸色煞白,神情浮出无助和不知所措,他是想过有暴露的风险,但没想到会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而且, 在被全部收入眼底后, 他还厚脸皮地想要用亲吻拖住男人。 像在盛怒的老虎身上拔了一根毛, 再踩了脚尾巴。 燕觉深目光森冷, 雪郁被他捏着脸,脑袋都往后仰了下, “不说话?” 雪郁轻扶住他的手,沉默不语, 一方面被掐着不方便吐字,还有就是,在这样证据确凿的抓包现场下, 他没有可以辩解的。 男人似乎看出他的理亏和底气不足, 堪称不客气地揭露:“你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了。” 眼底是压抑的情绪, 燕觉深居高临下瞥着雪郁,几秒后, 突兀问道:“来的路上,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蠢货?” 大概一个主动的吻能带来昏头的效应,这句话的意思是, 假如燕觉深头脑足够理智,他现在应该抓紧时机立刻去拿回资料。 而不是站在原地, 对着脸色全白的小骗子, 用外人从没看过的咄咄逼人姿态, 发出质问。 “我说错了。” “不止来的路上, 你应该一直这么想, 毕竟也确实如此。” “你说什么信什么,因为你一句话,犯蠢地花钱又费力,其实你根本不想要,这不是蠢货是什么?” 他想起那天雪郁偷跑进庄羡亭房间拿资料,被发现后用想偷钱的理由蒙骗他,那理由其实错漏百出,只是他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现在想来,你那天撒的谎很不高明,是我太蠢了。” “实在、实在,蠢得不行。” 明明已经露出了马脚,他却在雪郁厉害的情感玩弄,和拙劣的一个谎中,轻易被转移了视线。 他或许真的该掰开脑子,仔细看看里面究竟装着什么没用的东西。 雪郁抿唇,感觉出燕觉深有多生气了,对方掐着他的脸,恼怒地冲他高声说话,提到的“蠢”字比雪郁一年加起来听到的次数还多。 他垂着眼睫,不敢回话甚至是明显呼吸,怕事态更糟,只能任由燕觉深单方面生气。 而他这副不回嘴的模样,惹得男人没来由地火更大,他松开那张脸,与细腻皮肤分离时无意识地在那红了的地方揉了揉,最后威胁意味浓厚地说道。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 在燕觉深当着雪郁的面冷嘲热讽说了一些贬低自己的话后,又发布了类似要和他好好算账的预告。 雪郁惊惶地想对策的时候,燕觉深已经用“小妻子”不懂事想贿赂的理由,从叶金歌那里拿回了资料。 万幸,叶金歌根本没打开过,他们的计划仍能如旧进行。 但燕觉深还是被极端的火气充斥,只针对雪郁欺骗他这件事,他就感到心脏被狠狠掐了下的窒闷。 从很早很早开始,他就知道雪郁想法不单纯,直到今天,他才发觉雪郁的真实目的超出了他的预想上限。 偷钱是小事,他有很多,他最不缺钱,雪郁想偷多少都随便,他全给出去都可以。 偷资料不一样,性质相差巨大,他原以为雪郁只是贪图小利的坏,现在看根本是贪图大利。 按照雪郁的打算,他应该是想借用这份资料,在叶家那里得到一份好的待遇,但雪郁怎么就没想过,他可以给更多? 而且这个坏蛋根本没想过这份资料交出去会造成多大后果。 雪郁明显察觉回来后的燕觉深心情更差了,他被攥着腕子,在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说他们要走的情况下,踉跄地被拉进了车厢副驾。 速度过快地陡然陷进柔软坐垫,雪郁有一刹那头晕目眩,迷糊眯着眼缓和视线时,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坐了进来,拧钥匙启动车子。 雪郁嘴巴绷白,指腹摁在裤子流畅的缝线上,胡乱地看向车窗外,好让自己不去想接下来会经历什么。 系统没提示他任务失败,他在这也没有认识的人,除了老实被抓回去,别无他法。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2节 就是猜不到燕觉深口中的算账,会是怎么算,从那冷脸和很坏的态度来看,雪郁觉得自己可能要受一点苦,精神和身体方方面面的。 也许会把他关到房间,饿他三天三夜,再把他丢到警局自生自灭。 雪郁食量和猫肚子差不了多远,但很怕受饿,胃里会空荡荡的还泛着酸的难受,所以他一想到这个可能,脸又白了些。 神经处于紧绷的警戒状态,雪郁看着别处,余光猛然扫见一道阴影压下来,他慌里慌张只顾得闭上眼,肩膀连带上半身一同弓起,以为自己会挨打。 俯身过来的燕觉深皱眉,被那动作弄得心火烧起,他顿了顿,拉过那截安全带给雪郁扣上,又阴着脸转回头。 紧勒感覆在身上的那刻,雪郁茫茫然睁眼,一圈嵌在眼皮的睫毛抖了下,他慢吞吞看向燕觉深,听到对方阴晴不定的一声冷笑。 雪郁倒没有认为男人态度缓和了。 系安全带这个可以解释,交通规则明令要求的…… 回去该不让他吃东西还是不让他吃。 雪郁坐以待毙地看着车子一路往回行驶,被拽着上楼那会,他无端慌了下,害怕燕觉深会把他偷资料的事一并告诉辛骁和庄羡亭。 那样大概会变成三个人一起折磨他…… 但燕觉深可能在气头上不想多说话,进门就把他弄到床边,视线在他仰起的脸上停留一秒,转头往外走。 辛骁见到雪郁回来,就跟嗅到肉骨头一样窜起尾巴,放下耳机从房里走出来。 不过走到门口,他就皱起了眉,视线瞥着卧室里脸白白的人,问燕觉深:“你怎么他了?早上出门前还好好的,你们在外面吵架?” 燕觉深冷冷道:“我怎么他,我能怎么他?” 他够能忍了,甚至没有动雪郁一根头发,如果弄着他的脸对他说两句话,也算怎么他了的话,那雪郁也太容易被欺负。 男人此刻的语气不同于以往的刻薄,连辛骁也能听出来,因为对比起之前见到人就想抱的没出息行为,差距简直大得三岁小孩都能看出不对。 在卧室里被拉来拉去脑袋有点晕的小男生,把自己缩成很小的体积,踌躇着躺到被子上之前,辛骁原本不想当多管闲事的调解员。 也不是调解,他不关心两人的矛盾,他关注的点是另一个:“雪郁早上是不是没吃饭?庄羡亭煮了汤,我去叫他起来喝点。” 燕觉深目光稍纵即逝地在床上鼓起的地方扫过,眉心拢着坐到沙发翻出手机,什么都没说,算是模模糊糊的默许。 为了能看到里面的状况,卧室门没关,辛骁刚迈进去,脸颊贴着床褥的人就撑起了身子,手指抓皱薄被,抬着张白润的脸和他对上视线。 辛骁昨晚睡眠不足,所以脑子才会不清醒,居然在那双眼里看出紧张防备的情绪来。 他弯了下脖子,检查过自己身上没有危险物品后,才谨慎地低声问:“雪郁,做好饭了,你要不要起来吃点?” “吃饭?” “嗯,还有鱼骨汤,上午出去新买的鱼……” 不太可能,燕觉深怎么会在知道他偷资料后还像以前那样给他饭吃…… 雪郁不是传统意义的悲观派,但他代入燕觉深,怎么也往不了好的地方想。 心脏咚咚跳着,雪郁把嘴巴咬出白印,弯到肚子的两只膝盖伸直,扶着床边坐起来。 他还穿着鞋,起的时候很注意,没弄脏床单,但弹性不错的裤脚却不小心被床沿蹭到,往上卷起,露出一段洁白的小腿。 腿,搭在床边,这两个要素集齐后,辛骁不可避免回想起昨晚。 他听到自己喉咙清晰一咽,怕离得太近出洋相,紧急后退几步,几乎退到了墙角。 雪郁:“?” 雪郁看着和自己相差一个汪洋大海的男生,感觉奇怪,不过当下他有更奇怪的事:“……燕觉深没和你说什么吗?” 他嗓音柔哑,这出自昨晚男人的杰作,加上一路上没喝到水,辛骁肌肉发僵的同时,想不明白燕觉深会因为什么对雪郁态度巨变。 “没有,他不会和我说他的事的,不管你们发生什么,先出来吃饭吧?” 雪郁抿唇低头。 既然燕觉深还没揭穿他,那也就是说辛骁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会出自礼貌叫他吃饭也是正常的。 但他真要去吃的话,燕觉深可能会把他的碗拿走,再冷言冷语说他不配吃饭。 还是算了…… 雪郁不想自取其辱,他在脑里又叫了几次系统,和前几次一样没人应答后,他字字小声道:“我没什么胃口,先不吃了,谢谢你来叫我。” 辛骁提出帮雪郁把饭拿进来,或者到他房里吃,几个办法都动摇不了雪郁,只能走出卧室。 餐桌旁的男人一听到他脚步便抬了起头,直盯着他也不说话,辛骁莫名其妙被看了会儿,心念微动,道:“他说不吃。” 那一瞬,燕觉深产生滔天的恼意,坐在他旁边的庄羡亭,看到他一下拧起的眉梢。 可区别于他的表情,他说出的话却是截然相反的无所谓,好像怎样都和他没关系。 “随便他,饿肚子的又不是我。” 不吃,那以后都别吃。 他现在不会再哄着雪郁了。 等吃完这顿饭,他就让雪郁该回哪去回哪去,他懒得和一个力气没他一半大的人计较,那几百万就当打了水漂,让他长长记性。 当然,他还会打电话给叶思铭,让他以后见到雪郁就绕道走,不让人进酒庄,省得进去告密。 也没什么可惜的,几百万买一个教训,让他不会再轻易丢了脑子,也不会让他一时昏头被迷得团团转,以至于连身边有这么个胆大包天的人都无所察觉。 挺好的。 等思想成熟了就知道,经验是最珍贵的,犯过的错和蠢不值一提。 再说雪郁哪里特别,年龄小,长得也就脸能看,腿比别人长一点,皮肤比别人白一点,脾气比别人好一点,现在想想,真的很一般。 燕觉深想着宽慰自己的理由,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可这会儿他还能做到不动如山,直到庄羡亭站起来,温声说:“我进去看看。” 他又陷入一种难以形容的状态。 两人一前一后当红脸,把他衬得像虐待小男生不让人吃饭的黑心肠老板似的。 “不用你。” 燕觉深绷着唇,一口饭没吃,搁下筷子,转身进了卧室,他一眼看到雪郁。 雪郁就窝在床角角那块儿,窝得很小很小,既在补觉也在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燕觉深觉得自己经此一事心硬如铁了,看人团成那样,全身的肌肉一块一块僵硬起来。 他走到床角:“为什么不吃饭?” 雪郁被吓了两跳,一下是因为男人突然出声,一下是因为问他的问题,他恍惚了下,不明白事到如今燕觉深怎么还能这样问。 他也不敢说什么,斟酌道:“不想吃……” 燕觉深又拧眉。 他看着雪郁一晃一晃的睫毛,不知怎么,一路上强装的坏脾气忽然有了松动的现象。 但他很快警觉,在同一个男生身上被迷两次的事,说出去不好听,也实在太丢脸,作为一个有脑子的人,这时应该立刻掐灭苗头。 燕觉深动了动喉头:“随便。” “刚刚带你回来是想和你算账,但现在我觉得没必要了,你收拾东西走吧。” 雪郁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这样才是对的。 他抬起头,很配合道:“好……那你能不能先把车门打开一下,我的手机落在那里了,我的钱都在手机里,我保证,拿了就会走的。” 是想听的答案,没有死缠烂打,更没有趁机敲一笔钱,而是极顺从就答应了,省心又省事,但燕觉深又有些哪里说不上来的急躁。 他甚至无法分辨雪郁是不是故意这么做、这么说的,也不知道雪郁是不是拿准了他会心软。 不过这次不一样,他会坚持到底。 “可以。”燕觉深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雪郁撑起酸麻的膝盖,亦步亦趋跟在燕觉深身后,打开大门前,他还被辛骁问了下要去哪,雪郁看了眼燕觉深的脸,说自己只是下去一小会。 “那你早点回来。”辛骁说。 “嗯……” 燕觉深的车在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幽黑,几排灯只堪堪点亮几块区域,两人从电梯出来时,人影在地上被拉得很长,犹如风格诡谲的艺术画。 雪郁对这种空旷压抑的环境不太适应,每次来都心头惴惴的,尤其从三楼到地下一层的这段时间里,他总觉得有呼吸声在耳边响。 不是燕觉深的,也不是他的。 雪郁将其归为是昨晚真的没太睡好,他抿着唇,不知不觉朝燕觉深靠近了点。 燕觉深侧过视线,在他头顶停留片刻,纵容了他把自己当人形保镖的行为,也就最后一次了,拿完手机他们就分道扬镳。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出现,几乎快挨近他的暖烘烘男生,忽然开口叫他:“燕觉深……” “嗯?” 那声音又轻又湿的,燕觉深立刻就给出了回应,应完他微顿,稍微调整了下腔调:“嗯,怎么。” 雪郁没在意他的语气变化,他眼睫颤巍巍,盈出的水膜覆在眼睛上,“你有没有听到脚步声?” “脚步?没有……” 完整的句子甚至没说完,燕觉深就看到空无一人的场地里,一道戴着黑色兜帽的身影出现。 那人身量很高,露出的眉梢眼睛沉而冷,裹着一身黑衣,覆在骨骼上的肌肉匀称而不隆起,燕觉深仅是和他对视两眼,心中警铃便大作。 而雪郁更是震愕,因为眼前这个人,是他叫了好久都没出现的。 系统…… 三人之间涌动着微妙的电流,雪郁喉咙微咽,在右眼皮轻跳的情况下,某种本能让他拽了拽燕觉深的手臂,半侧身子挡在男人身前。 燕觉深声音略微嘶哑,指腹碾着雪郁的胳膊:“……雪郁?” 最后一个字有些失声,他看到不远处的人忽然抬起手臂,掏出一把枪对准了他们,应该是要对准他的,如果雪郁不在他面前。 雪郁心脏都要跳出嗓子了,他万万没想到系统这么久不出现,一出现就搞法制咖,而且他不懂,口口声声让他完成任务,系统为什么自己在搞破坏。 他还记得,书里主角之一死亡是要判定他任务失败的。 雪郁死咬了下嘴巴,挤出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系统看了他一秒,没说话,扣在扳机的修长手指缓缓扣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3节 雪郁没看清就被大力拉开,他东倒西歪挪到旁边的那刻,看到燕觉深锋利的侧脸,以及裹着可怖戾气的眼睛。 他有几秒不合时宜地想了下,燕觉深从发现他偷资料开始到前几分钟,对他的态度是真的留有余地了。 因为男人现在才算真正生气,蕴着盛怒,手臂的青筋暴起。 雪郁在某本科普书中看过,微型手枪子弹出膛的初速度为两百米每秒,但此刻已经过了五秒,预想中的刺耳声音都没有响起。 雪郁摁着在耳廓狂钻的心跳声,朝那边看过去,正好看到系统放下左臂。 高危状态下的大脑急速转动,他意识到,那把枪里是根本没有子弹的。 所以不管燕觉深有没有推开他,雪郁都不会受伤。 只雪郁还没彻底放宽心,系统又抬起了另一条胳膊,这回他没有犹豫,立刻扣动扳机。 一颗子弹破空而来,带着厉风,穿透了燕觉深的左侧身体。脸,以及裹着可怖戾气的眼睛。 第109章 误入狼窝的家庭教师(完) 燕觉深不是过得糙的人, 他平素为了健康也会注重一下身材,没事干的时候家里健身房两点转,终年到头, 也练就了不错的身体素质。 不是说皮糙肉厚, 但一般的跌打磕伤,他都没有痛感。 现在看, 那些都只是小打小闹, 子弹穿进来的那刻,他练了那么久的身体,就像粗制滥造的豆腐渣工程, 轻易被穿透, 全面瓦解。 子弹在皮肉器官里翻滚, 从背部钻过, 带出血水。 燕觉深大脑嗡地一下。 他只感觉左半肩膀一点都没了知觉,身上被凿出来的窟窿一直流血水, 身边的雪郁脸已经全白了, 他都能看出那两条细腿在抖。 之前雪郁还假冒他老婆那会儿,怕暴露, 一直不怎么爱说话, 燕觉深要去猜他喜欢吃什么, 想要什么, 长久如此, 雪郁不说话他也能猜到雪郁的情绪。 燕觉深看那张小脸白白的在出汗,感觉到对方在担心自己, 他还挺好哄, 一下子火气就没了, 还对雪郁笑了笑。 雪郁:“?!!” 都没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人持有非法枪支。 还莫名其妙对他开了枪。 他痛得冒出了大把汗,没力气说话,察觉到面前人的目标是冲他而不是雪郁,便放下心来。 雪郁又惊又急地看着燕觉深,见他还有心情笑,愕然的同时总算回过神,方寸大乱咬着嘴巴肉,走过来扶着他在附近的结构柱旁坐下。 他在燕觉深的伤口上扫了扫,暗道还好没打到重要器官,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 雪郁急得手指在抖,转头看见系统还要补枪,什么都没想地就站起来。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有点恬不知耻,但他总感觉系统不会伤害他,所以抿着唇,近似找死地往系统那边走。 燕觉深蹙起眉,仿佛被硬生生割断的喉管,突然回光返照般,挤出一点点嘶哑声音:“雪郁!” 不确定是听到这呛咳不止的一声喊,还是因为注意力一直有分在雪郁身上,在雪郁起身的那一秒,系统猝然偏了下手里的枪。 裹着风的子弹从身侧疾驰而过。 雪郁那单薄的身子骨颤了颤,他只穿了件短袖,露出的两条白细细的胳膊,因为刚才扶男人时沾了血,红一块白一块,脸颊也有,有种狼狈的可怜。 他停在燕觉深和系统对立的中间位置,大脑被那尖锐的出膛声,搅得晕了好几秒。 很久之前,雪郁在一本书上看过,某外国医生做过研究和实验,用微弱的电流刺激脑部颞叶,可以使人回忆起过往的事。 此时,子弹退壳,刺耳的巨响,就像那道电流,猛地刺了下大脑。 前一个世界被强行压制的记忆重新涌了回来。 雪郁抬起下巴。 他仰头望着系统,不,应该说外来者更为贴切。 抿开嘴巴,细细微微的声音,从唇里冒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 “你让我做任务,我听话了,一直在做,我还叫了你好几次,但你不理我,现在还要这样……” 雪郁其实知道。 外来者从头到尾的目标就是为了让他任务失败,但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惹到了这个人,以至于要穷追着他搞破坏。 想不通,所以忍不住问。 男人身形微微顿住。 黑色严实的防护口罩遮拢,让人无法猜到他的面部表情,他对雪郁问话的所有反应,仅有那只骨感的手曲了曲,枪口向下,不再对着雪郁那边。 但雪郁仍旧不怎么开心。 他这人被精细面粮养得白白净净的,那句本来就有抱怨意味的“不理我”,附带他天生长相的加成,让那几句质问流露出并非本身意愿的委屈来。 他确实挺委屈,他认认真真过剧情,本来就已经在即将大功告成的时机被抓住,已经很难受了,在这当头,外来者还要来背刺他。 雪郁在不高兴的时候,眼睛看起来是含着水一样的,男人以为他要哭,冷俊眉目怔愣了一秒,缓慢地说出一个字,但似乎顾忌什么,犹豫停住了。 要说就说,干什么又停下,到底说不说啊…… 雪郁平时不是急性子,但这会儿有个大流血的,不急也不行,他观察了男人一阵,忽然福至心灵。 转过身,走了几步蹲下。 燕觉深还被他刚才突然冲出去的行为弄得胆颤心惊,见他过来,眉宇微蹙着,张嘴想叱他赶紧走,雪郁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和他对视两眼。 伸手紧紧捂住了他的耳朵。 燕觉深:“……” 男人:“……” 雪郁对着燕觉深蕴含丝丝不解的目光,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旋即转过头,看向男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男人罕见停顿,过了几秒道:“你总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那是什么时候?”雪郁声音也含上了水。 男人模棱两可道:“很快。” 雪郁问题很多,倒豆子似的,还苦恼了下先问哪个,“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完成任务,我现在已经完成不了了,你一定要杀他吗?” 男人鼻梁挺,衬得目光沉冷,“能完成,这本书没到结局前,你的任务都可以做。” 所以为了阻止雪郁,男人的办法只有两个,在主角团三人把叶家歹毒行为昭告天下之前,他要确保雪郁没把资料交给叶家。 而第二个,更简单,他只要杀了主角中的其中一个就行。 雪郁刚偷到资料那天,他还没动杀人的念头,想让雪郁把资料交出来他再送回叶家。 但后来,他还是认为斩草除根更保险。 雪郁低头消化,检查了遍把燕觉深耳朵捂好了,又抬起头问:“那那天你为什么要偷病毒喷剂?我知道是你,有人给我看视频了。” 男人摩挲了下冰冷枪支,不太想说,但好像又真的很怕雪郁哭,且说了也无关痛痒,他道:“想让他们怀疑你,把你抓起来问几天。” 那样就不会发生今天的局面,让他不好下手。 但意料不到的是,那些人能那么快就把雪郁放出来。 雪郁心想,“系统”这么做大概是嫌自己会碍手碍脚,因为他看到肯定会阻止的,就像今天这样。 问了紧要的问题,雪郁开始焦急燕觉深的伤势,虽然只伤到了肩膀,燕觉深的本职工作也不靠手吃饭,但谁都不会想影响正常的生活。 如果伤及骨头,还有可能瘫痪。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用乌圆眼睛看人,“我可以不做任务。” “你可不可以不杀人?” 那是好声好气打商量的语气,音量不大,态度也不强硬,目的就是为了让男人妥协。 他没有几成把握男人会同意,一是男人并不能确保他能不能真的做到,二是直接杀掉主角来得更快,而且没有后顾之忧,明显后者好处更多。 雪郁如果能腾出手,都要在头顶比个手势发誓,他火急火燎补充道。 “我保证,绝对不做,明天他们就可以把资料交给警官了,在那之前我会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你都可以看到的,要是我出来,你再动手也不迟。” 他真的很诚恳了,鼻子上因为着急冒出的剔透汗珠可以证明。 男人看他,他也回视,努力做出绝对没撒谎的表情。 过了有那么一分钟吧,男人收回视线,转身朝后面走去,眨眼的一个间隙,他的身影隐没在车辆中,再一眨眼,脚步声消失。 离开前他还给了颗定心丸:“我会黑掉摄像头,清除相关人的记忆。” 雪郁一口气松下,不敢耽搁,连忙从燕觉深手里弄出车钥匙,小跑着去拿回自己的手机,又猫腰蹲回燕觉深身边。 一开始他摁下急救电话的号码,后来想到这是枪伤,医务人员来了不好解释,于是马上删除。 但还能打给谁呢? 雪郁鼻尖的血腥味越发重,快要急得蹲不住,在某个瞬息,他心思转动,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出一个联系人,打过去,不消片刻就被接通。 他小声朝话筒那边请求:“辛骁?你和庄医生能不能下来停车场一趟,燕觉深受伤了。” 庄羡亭也是医生,让他来,总比外人来好。 似是听出雪郁声音急迫,辛骁匆匆应完就让他挂了电话,往地下车库赶来。 雪郁摁灭屏幕,还没说什么,就被燕觉深捉住了手,他低头小声道:“燕觉深?” 燕觉深此时像是刚从血水里泡过再捞出来的,单腿曲起,脖子微弯,后面被浸湿的布料,紧贴在暗藏力量的背沟上。 雪郁不是没经历过看别人中弹,上回他就亲眼看见周卿被打了两枪,但周卿不是人,不会流血,燕觉深不一样,他能流出代表生命流逝的血。 燕觉深现在说话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说。 他摸着雪郁的指尖,语速十分缓慢:“我手机里都是钱,你拿去用,还有那幅画,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放在后备箱了。” “想要你就拿走,不想要就丢了。” 雪郁愣了愣:“你省点力气,我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画……” 他有点惊讶,也有点点愧疚,不敢信燕觉深的第一反应,想的不是问那人是谁,也不问自己为什么被打,而想的是这个。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4节 其实燕觉深是有想的。 但他现在力气不多,想先抓重点说。 “你和刚才那个人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 “但你知道你捂着我的时候,我都想了什么吗?” 男人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子,跳跃性很强,雪郁费劲巴拉跟上他的思路,有点慌,以为他要揣测“系统”的身份。 他猜对了,燕觉深还真想了这些。 不过猜的方向和他料想的背道而驰:“我在想,他会不会是你‘泡到’的正牌男友,处了段时间,发现你不仅有他,还有那洋人,或许还有更多。” “一怒之下,要把我们都铲除。” 他还耍了个心机,用一个“我们”,把自己也加入和雪郁有苟且的队伍里。 雪郁:“……” 燕觉深插科打诨的,乱七八糟说些不着调的话,心理预想说完雪郁一定会红着脸怒气汹汹反驳他,但等了许久,雪郁也不说话。 “……” 他的脸这下是真变冷了。 目光像一条绳,把雪郁困在视线里:“裴雪郁,不会是真的吧?” 他不能接受雪郁有了那个伦不够,还有其他数不胜数、不知道打哪儿来、说不定天南海北都有的奸夫。 “你不说话,是真的?” 当然不是,雪郁只是被他中了弹还如此丰富的想象力无语到了。 雪郁一贯别过头想逃避,但见男人眉宇间流出难过,便抿唇想否认。 电梯门“叮”地一声,不合时宜打开。 辛骁随便套了身衣服就出来了,他像一头嗅觉敏感的猎犬,不用仔细找,闻着味儿就找到了雪郁。 他见雪郁脸上可怜巴巴的全是红水,心一紧,连忙就弯着上半身,很紧张地问东问西:“怎么出去一下就变成这样了?这是血?你的吗?出事了?” 雪郁摇头:“我没事,是他……” 辛骁把目光挪到燕觉深身上。 庄羡亭率先蹲下,粗略在他糜烂的伤口附近扫了眼,脸色微变:“枪伤?哪来的枪?” 他转头看雪郁,雪郁白着脸躲开,又去看燕觉深,燕觉深轻描淡写忽略过去,“快痛死了,先别问,先救人。” 庄羡亭没废话:“不能送去正规医院,我朋友在附近开了家小诊所,设备还算齐全,先送去那再说,辛骁,过来搬人。” “……那我能帮点什么?”雪郁紧张发问。 庄羡亭看过来,在他大花猫一样惨兮兮的脸上停了秒,语气放轻:“你先回去洗一洗,我和辛骁送过去就好,人越多越乱,有消息我会告诉你。” 雪郁:“好……” 庄羡亭心细,确保雪郁身上没有出血口,都是燕觉深蹭上去的后,才和辛骁一起把人弄上车。 庄羡亭拧动车钥匙,在启动前莫名心脏骤跳,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让他朝车窗外看了一眼。 几秒后重新回头。 引擎轰响,性能良好的车在驱动下迅速驶离。 …… 等车库里只剩下一个人时,雪郁总算能好好地理一下思绪。 他感觉极其的不符合常理,为“系统”因为几句恳求便毫无原则、毫无考量地答应他。 这样的好说话,给他带来便利之余,也让他在原本对外来者有反派印象的前提下,产生轻微的割裂感。 正常逻辑下,坏人不该这么有求必应的。 他现在还对外来者口中的“很快”有疑问,如果没猜错,下个世界他同样会被清除部分记忆,同样会受到阻拦。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不太想一次次做无用功。 雪郁身上衣服全蹭了血,没想太久便回到租的房子里。 等他从浴室出来,已经距离燕觉深中弹过了半小时,辛骁给他发来了消息,和他说了诊所的位置,还隐晦问了下枪伤的来由。 雪郁不知道怎么回,系统在脑海里及时出现,“我会马上清除他们有关你的记忆。” 雪郁:“……嗯。” 在租房里待了一下午,雪郁以嫌闷为由出了趟门,这周围的路他稍微熟悉了点,绕过几条路,就是一个热闹的花市。 雪郁不太爱运动,新陈代谢应该不太好的,但他的皮肤却很好,很白很软,走在外面能得到很多他拒绝后仍塞过来的好意。 就像现在他买了一束花,卖花老爷爷非要给他算便宜点一样。 雪郁没同意,该给多少给了多少,还在这里买了几个水果。 又拎水果又抱花的,雪郁回到居民楼,一骨碌全放到301家门口。 雪郁直起腰,撩开有些湿的额发,有点累,也没管唯一的听众是不是个坏蛋,张开嘴巴便小声嘀咕:“水果太重,感觉手被拉到筋了。” 系统:“……” 他像根木棍似的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开口,“回去揉揉。” 雪郁低声嗯了下,转头回到自己租的房子。 客厅里没拉开窗帘,到处是一片漆黑,所有东西只露出黑黢黢的轮廓。 他进厨房烧开水,下了一袋面,作为在这个世界里的最后一顿饭。 雪郁鲜少在世界尾声时自己一个人待着。 他有些无所适从,但感觉还好,不会看到别人因为他的离去所流露出的表情。 他吃了面,睡了一觉,这觉睡得很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拿起手机看到铺天盖地弹出的新闻,才知道天变了。 雪郁首先看到的,是一向温婉的叶金歌头发散乱,眼眶微红的狼狈照片。 她说:“1979年夏天,我穿着小地摊上随便能买到的长裤长袖,正要去家里种的地,村子里一个光棍冲出来想把我往他家里拖,他看我漂亮,想让我帮他生孩子。” “那次我侥幸逃脱。几十年后我有了女儿,我女儿本本分分,她只是谈了一场不称心意的恋爱,想及时止损,但她遇到的是无穷无尽的骚扰,以及残忍的谋杀。” “我气不过,想报复,这就是原因。” 接着,雪郁看到大量消息。 具有权威性的官媒,大肆传播造成全市恐慌的“病毒危机”有了最新的突破性进展,三位英雄带着如山铁证,实名举报叶家人。 这场全民关注的动乱在风口浪尖上,没一个人敢不注重,资料经过核查发现属实后,警方以最快速度逮捕叶家人。 商业龙头一夜之间衰落。 民众对叶家的行为进行唾骂,对叶家喂养的无头怪物感到恐惧,对叶金歌的动机感到唏嘘,同时,也对研究所要研制疫苗和血清的消息感到振奋。 叶家被捕,叶金歌如实供出制作病毒的流程,研究所的人员根据此,一直停滞许久的工作终于见到曙光。 禁区里没转化的人都有救了。 情绪是容易煽动的,雪郁看着看着,有点小欢喜的同时,胆子大了起来。 他抿唇,对系统说:“你下个世界能不能别杀人?” 系统又是沉默,沉默完回道:“嗯。” 说来也怪,雪郁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底气这样提要求,“你发誓。” “……” “我发誓。” 说完他还刻意停了许久,见雪郁没有补充要求,才开启了清算模板和清除记忆装置。 【宿主:雪郁】 【年龄:20】 【积分情况:已过五个世界,一世界判定失败,积分加零;二世界判定失败,积分加零;三世界判定失败,积分加零……总积分为零,请继续努力】 【世界随机选择中——】 【已选定】 【匹配系统成功,剧情加载成功,世界标题为间歇性失忆症,宿主身份卡绑定,人设设定为刚成年的高中生,请谨记注意事项切勿崩人设】 【祝好运。】 …… 雪郁死在了租房里,被上门收垃圾的老头察觉问题发现了尸体。 那时候外面的世界已经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转化的僵尸力大无穷,破坏力堪称恐怖,上面拨下来巨额,依次修缮有损坏的建筑。 几个月后,以庄羡亭为首的研究员研制出疫苗和血清,血清被送往禁区挨个使用,疫苗被要求所有人都要接种。 辛骁不是江省本地人,他有学业在身,这件事结束就回了学校。 他在北体也是个风云人物,追他的人没断过,每一个他都用“我喜欢白的、脾气好的人”回绝,不过要他具体说为什么喜欢这类型,他也说不出一二三来。 叶金歌事件后,潜移默化影响了社会群体,“受害者有罪论”没有完全杜绝,但大幅度减少,关系体系不是弱势方帮助弱势方。 而是雄壮根茎托着花朵,花朵绽出果实,相伴相生,守望相助,共同生长,美好和谐。 燕觉深在江省还有事办,没有第一时间搬走。 那天他因为莫名其妙的枪伤住院后,留下了很强的应激症,听到稍微有点尖锐的声音,都会浑身出汗,呼吸不畅,大脑眩晕。 但这好像不是因为枪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剧痛,而是因为枪这个契机,他忘掉了什么人,而且,不是第一次遗忘。 他和辛骁和庄羡亭时不时还有联系,最频繁的是刚搬家那会儿,他老在家里找到不属于他们三个人的东西。 首先是一幅画,他没什么艺术细胞,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其次是一些小东西。 “辛骁,我在沙发里发现一件衣服,尺码很小,还挺香的,你是不是晚上带人来过?”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5节 辛骁面红耳赤骂他:“你脑子被打坏了!要带人回来也是你带,我才不会!” “我不多说什么,下次注意点,把东西都收拾好,不然会弄得我和庄医生都很尴尬。” 辛骁气得打了好几个磕巴,还要坚强地反驳:“我说了我没带!我没谈恋爱,是初吻,也还是、是那个。” 也不懂为什么要强调这些。 他之前听那些舍友讨论过,男人干净是加分项,有些人不喜欢对象有太多情史。 他好像很怕哪个人会不要他,所以一定要周围所有人都知道,他非常干净,不管是嘴巴还是什么的。 燕觉深刚开始还和他争辩,到后来就没精力了。 他要应付各种上门想联姻的人,而在这方面,他和辛骁极巧合地有了相同点,每个有意图的人都会听到他说。 “抱歉,我喜欢腿长一点白一点细一点的。” “不好意思,我喜欢脾气好点说话慢吞吞那种。” 好不容易有条件都符合的找上门来,他仍是拒绝:“不太对味。” 实在是太挑剔了。 所以这样磋磨来,挑剔去,到最后终生未娶妻。 第110章 间歇性失忆症(1) 这是一间坐落在山间野林的木房子。 方圆几里有年代久远的村落, 邻近还有肥沃的农场。 秋日的木屋看起来宁和安详,壁炉里嘶嘶冒火舌,墙壁上, 挂着即将要下山拿去集市卖的兽皮、动物肉、死禽的残肢。 雪郁眼睫抖了一下。 他掀开身上盖着的薄被,边起身, 边像以往一样,快速熟悉周遭的环境。 此时, 木桌上正在煮水的铁壶呼哧喘着粗气, 盖子当啷作响, 厨房里传来极刺耳的磨刀声, 从坚硬土炕上望过去,大约能看见半侧身材结实的男人身影。 穿着深色廉价的粗布麻衣,手臂拔起健壮的肌线, 眉骨俊秀。 比例异常修长的手,正握着一把锋利的刀, 在石头上匀速磨着。 【这是你的男朋友,他正准备杀了你。】 雪郁:“?!” 四肢刚唤醒不久尚且不明状况的雪郁, 猝然听见系统这句话, 后背条件反射一僵, 张着只有一点血色的唇, 本能问。 “是我男朋友,为什么还要杀我?” 【你毁了他的人生。】 在雪郁茫然复加的表情中, 系统缓缓说出剧情提要。 前面系统说男人是他男朋友其实不大准确, 应该再加个疑似。 这个世界以权利和财产划分为兰堡、富人城和贫民窟三地, 富人城如其名, 住的大多是上流阶层的权贵, 贫民窟则住着身份低微的穷农、背着贱籍的奴隶。 兰堡拥有最高权力, 其他两地都归它掌管。 而富人城和贫民窟这两个地方的贫富差距是出格的离谱。 前者富人出行用悬浮车。 后者没有管制,治安混乱,街上经常有打架闹事的,且发展和整体经济十分落后,没什么交通工具,寻常人家里可能连一部电视机都看不到。 雪郁现在处于的位置就属于贫民窟的辖区,系统告诉他,森林里分布着五个猎人小屋。 而好巧不巧的是,里面居住的每个猎人都和原主有过故事。 原主是兰堡里被娇生惯养的皇室,生来就凌驾于大部分人头上,想要什么都必须要到。 他喜欢品质好的东西,也喜欢品质好的人,这些猎人就是他看上的男人,但他不则手段也没有得到后,就报复性耍了些阴招,把他们都赶到了贫民窟当奴隶。 他是皇室,他的一句话不仅让他们永无出头之日,在无尽的剥削下,每年还要给他上交五万银币。 每个人都恨极了他。 猎人在遇到原主之前,都还不是猎人。 1号猎人宁尧,在富人城开了家赛车场,平时兼职修修机车,每月收入可观。 2号猎人许景和,是个巫师,擅长各种稀奇古怪的巫术,被一些富人赞不绝口,经常受邀给人占卜,一场占卜就有上万的收入。 3号猎人林白悦,出身不明,但性子非常古怪可怕,据说刚被赶来贫民窟那会儿,没找到地方住,就进了一个废弃木屋,和茅草堆里刚饿死的尸体睡了一晚。 4号猎人顾越择,是贫民窟里土生土长的人,勤勤恳恳打猎种地攒够了钱,终于可以脱掉贫民籍住到富人城的时候,却在那里遇见原主,倒霉地被打回了出生地。 5号猎人秦烨,一个军官部下的儿子,皇室有大型活动时,他常被命令去贴身保护皇子。 他们一开始的人生都算不错,直到被原主看上,不同意和他有关系,便被迫背上了奴籍。 他们在贫民窟里卖力地生活,过得穷酸又困苦,有时候打一天猎,把处理过的猎物拿去卖时,只能得到几十银币。 所有人都恨透了原主,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们豁出命也不让这人好过。 谁知道一个月后,真有了复仇的机会。 原主年龄不大,还在接受高等教育,但他不认真学习,每天都逃课,跑去富人城作天作地,留下不少烂摊子。 大皇子忍无可忍,扬言要将他放逐到贫民窟反省一个月。 原主听到这消息后怒不可遏,又砸东西又绝食,就是不想去贫民窟,但大皇子这次铁了心,连他们的母亲都无法劝说半分。 最后他被强行绑上了马车。 母亲担心他被人欺负,暗中让他名义上的男朋友未婚夫一道陪同。 到了贫民窟的第一晚,原主哭了三回,他睡不惯硬邦邦的土炕床,吃不下干巴巴的馍块,更受不了一点苦头,他才不想晒着大太阳去干活。 而且哪个皇子晚饭是吃青菜白粥的?还是从地里采来的菜。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脏东西,他要是吃中毒了怎么办? 他实在受不了,哭闹着要回去,男朋友也不管他,老僧入定一样在屋里坐着看书。 那天是个雨夜,原主哭哭啼啼穿上雨衣,跑去马厩里要解开马的栓绳回兰堡。 他讨厌死了对他不管不问的男朋友,就让这贱人永远待在这儿好了! 贱人不配做他男朋友,还妄想回去之后升官发财?做梦去吧。 等他回去就给这贱人安上奴籍,永远只能当个穷酸的土鳖! 这样怒气冲冲想着,他解开了绳子,正要爬上马背,他陡然被人从后面掐住脸,那人毫不怜香惜玉,虎口扼着他的下巴,将一颗药丸混着雨水送进他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他即便想吐出来也晚了。 他不清楚那是个什么药,也看不见后面的人是谁,他吃完就晕倒在了地上。 那药效发挥很快,倒下之前,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森林里,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也不知道自己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更不知道这里群狼环伺,个个都想弄死他。 【你在马厩昏睡一晚,醒来就看见早起打猎的宁尧,宁尧看见你,又将你迷昏带回了屋里。】 【宁尧是第一个被你弄进贫民窟的,他对你恨意最深。】 【等他磨好了刀,他就会把你从床上拖到后院,用那把刀了结了你。】 【这次的世界和以往不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出真正的男朋友。】 【注意,指认机会仅有一次,且吃过那药以后,你患上了间歇性失忆症,鉴于世界难度,宿主有三次存档机会,谨慎使用。】 “找?”雪郁不解道,“我只要轮流问一下这五个人,谁是我男朋友,不就可以了吗?” 【没那么简单,那晚袭击原主的就是他男朋友。】 【他男朋友曾经也被他弄进过贫民窟,只不过后来答应做他男朋友,就又被弄了回来,但仍要当牛做马。】 【他不想和原主结婚,不想做保姆,想趁这次机会彻底摆脱原主。】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原主男朋友,等一个月后他回到兰堡,他会告诉皇室,原主被奴隶乱棍打死了。】 …… 雪郁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听完系统的宣读,脊背全冒出了汗。 系统只是在陈述剧情,并没有故意恐吓他的成分。 但因为这场开局对他来说太危险,他吓得不轻。 雪郁捏着衣摆,颤颤巍巍朝厨房望去,此时宁尧正专心磨着刀,没发现他醒了。 他匆匆让系统在这里存了个档,脑子里开始想该怎么躲过即将到来的凶杀。 原主害宁尧成了没有人格的奴隶,宁尧应该厌恶极了他,不会轻易饶过他的。该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挽回一下好感度,让宁尧先暂时打消杀了他的想法? 雪郁肉眼可见地慌乱,他攥着刮人的被褥,忍住呼吸声在屋内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桌子上,那里有用篮子装着的新鲜蘑菇。 宁尧用了二十分钟,把刀打磨得锋利无比。 其实连磨刀都不用,他来这半年里,杀多了牛犊野兔,力气较之以前有质的飞跃,用手脚对付一个发育不良似的小皇子,非常足够了。 宁尧看了眼刀,眼睛紧闭了一下,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白费功夫。 但有武器还是更为保险,宁尧拿着刀走出厨房,视线转到空空如也的土炕床时,忽地一顿。 他脸色迅速变沉,眼睛里似有阴雨滴落,不做犹豫便转身往屋外走。 那人不爱运动,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 宁尧表情冷漠地迈出门槛,在心里猜测雪郁可能会往哪条路跑。 他早上是在打猎的路上看到雪郁的,那有一匹马,从毛色能看出是皇室的马,如果想找回马逃跑,雪郁大概率会往右边去。 不对,雪郁被他弄回来时,一路是昏迷状态,不可能知道路怎么走。 宁尧生出烦躁,正要迈出大门,忽然听到有清响传来,他眉头一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大步走去。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6节 他在后院里看到他本以为逃跑了的雪郁。 那人半蹲着用铁碗在木桶里舀了水,又把篮子里的蘑菇泡在水里,慢慢搓揉粗糙的菌盖,搓一搓,又浸入水中认真过一遍。 秋天井水冰凉,雪郁身体又养得贵重,碰了几下水,细秀的指腹全红了。 似乎听到了脚步,雪郁快埋在膝盖的脑袋抬了起来,他看向面目俊秀的男人,小声问:“你忙完了?” 宁尧不回答,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雪郁握着一个洗干净的蘑菇,微弱地解释:“这个是,我看你厨房烧着水,可能是要做蘑菇汤,我就先洗一洗……” “因为你救了我,我想做点什么……” 说“救”其实是在睁着眼胡说八道,谁救人会把人迷晕?男人分明是想把他带回来杀死罢了。 但雪郁必须要这么说,赌一把,看宁尧会不会因为他听话,放过他一马。 清晨的森林湿气重,雪郁心里打鼓,就那么蹲着仰头看男人。 宁尧眉头紧拧。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兰堡那目中无人的两口子,教会了雪郁刁蛮和任性,却没教会他有教养和吃苦耐劳。 穿衣服这些小事都要交给别人去做,更别说会自己洗菜。 他盯着雪郁红得真真切切的手,又看了下篮子里已经被洗过的几个蘑菇,不是敷衍了事,污泥确实都被洗干净了。 宁尧迟疑了下,嘴上却说:“你在装什么傻?” “我早说过,只要再让我看到你,我就会杀了你。” 他不关心雪郁为什么不在兰堡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跑来了以前不屑一顾的贫民窟,那都不重要,他只想杀死雪郁,以泄心头之愤。 院子不大,两人仅隔半米远,雪郁接收到了男人浓浓的杀意。 他吞咽着低头,故意不看那把闪着光的刀,小心翼翼把蘑菇放回篮子,再做出疑惑的表情,低声询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宁尧沉默良久,握紧手里的刀:“你在玩什么把戏?” 雪郁万幸现在腿麻了,不然他可能会丢脸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被膝盖遮去大半的脚尖,他回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宁尧声音蒙上阴郁,让雪郁本能地变僵硬:“什么叫不记得了?” 男人面目冷硬,似乎真对他口中的话抱有疑问,像是完全不知道雪郁身上发生了什么。 既然这样,是不是可以把宁尧排出嫌疑人的范围? 不,雪郁冷静下来,不能一锤定音,也许他是在装。 “男朋友”的心里路程也许是这样的,他一开始并不想沾人血,所以才用药的办法,让原主忘掉兰堡,不会再回到兰堡。 但他不能确定药效是否发生作用,于是将原主带了回来。 刀杀是他的后手,如果等原主醒来后他发现药没有起效,他就会用刀把原主杀死,然后再回到兰堡,说原主是被奴隶杀害的。 雪郁望着宁尧,试探出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忘了很多东西,昨晚脑袋很晕,只记得我要骑马去什么地方,但没上马就晕倒了。” “然后被你救了回来……” 他还是用的“救”一词,像是认准了宁尧是他的救命恩人。 宁尧目光在雪郁脸上梭巡,那张脸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男人一时半会没出声,过了许久,他手中力道松了松:“我怎么相信你?” 他身上的杀意和厌恶不减半分,但态度有了松动。 或许是觉得,雪郁那骄纵性子,不会为了骗他,选择在雨夜里傻傻地躺一晚。 不过,就算失忆又如何,那是罪有应得,落到他手里,还是要死。 雪郁察觉到他又想杀自己,又慌又乱咬了下嘴,眼睫翕动:“我不知道该怎样证明,但我确实忘了。” “除了自己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我可能家里很穷,不过不要紧,我可以做些其他的报答你,比如去森林里抓几只兔子给你,拿去卖的话应该能卖一点钱。” 宁尧听前面时还无所波动,听到最后,怔了怔。 过了会儿,看向雪郁细白的一双胳膊,仿佛在质疑他一戳就倒的身体怎么具备捕猎的能力,比起狩猎方,雪郁才更像被捕的兔子。 雪郁哽了哽,脸颊微热地改口:“我可以采点蘑菇和野果之类的东西……” “我会好好摘的。” “会摘很多。” 不知是不是过了半年,宁尧对雪郁的印象开始模糊,他看着那紧张抓着菌柄,怂怂讨好他的小皇子,居然少了很多厌恶情绪。 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如果不是雪郁,他现在还在富人城过着优裕的生活,而不是过着每天五点就要起床打猎,七点赶去集市卖,最终收获几十银币的日子。 他该恨死雪郁才对。 宁尧眼底满是嘲弄冰冷之色,他握紧刀,没有任何预兆地朝雪郁伸过去。 那动作太快,雪郁只来得及缩住脖子,沾了水的指尖捉紧蘑菇根部。 过了有十多秒,脖子断裂的痛感迟迟没降临,他悄悄掀开眼睛,看到男人的脸。 “拿回去。” “……什么?” 眉梢细皱,宁尧看他眼眶红红的,收敛了下戾气,对他道:“把刀拿回厨房,再把桌底下的捕猎夹和篮子拿出来。” 雪郁脑袋钝了钝,半晌反应过来这是让他去拿工具准备去森林,也是暂时放过他的意思。 那也就说明,适当的卖乖对男人有用。 雪郁生怕宁尧会反悔,接过那把刀,连走带小跑进了木屋。 刚才宁尧的质疑不无道理,猎人的工具是有一定重量的,每一样都是铁质,雪郁可能连拉弩.箭都费劲,他抱着那一筐猎具,歪歪扭扭到了屋外。 宁尧撇过眼来。 他轻轻松松接过猎具单肩背着,朝右边的密林里走去,那副闲适轻巧的样子,和雪郁形成巨大对比。雪郁拎着空篮子,乖巧跟在他后面,两人一路无言。 走了有一段路,雪郁逐渐看到一些灌木丛,和一些野生蘑菇,他踌躇不定地看了眼前面还往前走的宁尧,不知道要不要停下来摘。 就在此时,宁尧听到有野兔窜过的声音,他摸上弓箭,“我过去看看。” 雪郁立刻点了点头,等男人走远,他就把篮子放在地上,在密集的蘑菇丛前蹲下,伸出手摘。 摘了两三个,他忽然看到身上的衣服。 呆了呆,他昨晚淋了一晚雨好像还没换衣服? 他拎起一点衣领嗅了嗅,感觉有一点味道了,也不知道宁尧有没有闻到。 雪郁脸慢慢烧起来,与此同时想到,他虽然逃过一命,今晚的去处却没有着落,也没有能吃的东西……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宁尧暂时收留他? 雪郁边想办法,手上动作还不停,一路蒙头摘。 不知不觉摘到了另一个猎人小屋前。 “裴雪郁?” 摘了半个篮子的蘑菇,雪郁突然听到后面草丛被踩,有人站在他身后,语气阴鸷地叫他。 那声音嘶哑至极,雪郁鸡皮疙瘩冒起了一胳膊,脑子全空了,他僵了僵,慢慢回过头。 视线对上眼前陌生高大的男人。 男人也穿着和宁尧一样的廉价布衣,长相却十分优越,至少是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眉骨深邃俊挺,唇形很薄,略带一丝痞气。 雪郁和他对望两眼,抿抿唇,开口道:“……你是谁?” 男人原本的表情怒意和恨意交织,看上去恨不得上前掐住雪郁的脖子举起来让他窒息而死,听到这一声询问,脸色古怪一顿。 过了会儿,他像是有点好笑地反问:“我是谁?” 雪郁慌张往旁边看了眼,看到那间静默伫立的木屋,顿时明白他是五个猎人其中的一个,喉咙往下咽了咽,不敢再贸然开口。 “忘了吗,在富人城你拦住我。” “说你很柔软,两条腿可以掰到脸两边。” “可以让我进到最里面。” “问我要不要和你度过美妙的一晚。” 第111章 间歇性失忆症(2) 在这几句话后, 雪郁对原主有了全新的认知。 胆大、骄纵、对英俊的男性无比热衷。 和雪郁完全相反。 雪郁被粗蛮的话激得睫毛微颤,他小口呼吸,躲避着男人的视线,还是用对付宁尧的那套说辞:“富人城是哪里?我不知道, 我忘了……” “我摔了一跤, 以前的事都不记得。” 男人露出了和宁尧相同的怪异表情, 雪郁硬着头皮道:“是真的。” 沉默了好一阵, 男人出声:“你还是那么天真。” 他探出手指,摩挲了下闪着银光的弓箭, 唇角吊起嗤笑道:“以为这样说我就会信吗,还是说你忘了, 就可以不用死了?” 说话间隙, 男人摸出一根箭,利索地搭上弓弦。 雪郁吓了一跳, 把手里的菌柄都掰断了,他在此刻明白,这五个猎人哪一个都是真的想弄死原主,否则也不会没说两句话就要上手杀他。 他看了眼男人快有他两圈大的修劲手臂,心想硬拼肯定行不通,得另寻他法。 “你叫什么名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7节 强忍住肩膀的哆嗦弧度, 雪郁赶在男人拉弦之前,急急忙忙小声开口道:“说不定我听了, 会有一点印象, 想起什么来。” “到时我是欠你钱,还是其他的, 都会努力还上的。” “……” 男人被赶到贫民窟的时间没宁尧久, 也就两个多月, 所以他对小皇子的脾性记忆尤深,以至于和雪郁对了几个眼神,他对失忆的说辞就信了七成。 换作以前,小皇子不会任由自己衣服脏兮兮的还不换,他永远让自己光鲜亮丽,像花枝招展的孔雀。 示弱就更不会了,他都能想到小皇子死到临头会是什么样。 他会边屁滚尿流,边在嘴里痛骂:“该死的奴隶,你今天敢打我,我大哥知道了,一定会在你的驴脑袋上打个洞!” 然后见他是真不怕,是真要下杀手,又会爬过来抱着他的大腿求饶。 总之绝对不会像现在这副样子,好声好气看着他脸色,说会努力补偿他。 但是,小皇子为什么会来贫民窟,失忆是人为还是意外? 男人脑袋里想着这些,不自觉脱口回答道:“林白悦。” 林白悦? 雪郁对这个名字记得比较清楚,因为能和尸体睡一晚也不怕的怪人很少见。 雪郁故作思索了会儿,开始装:“我想不起来,我们是在富人城认识的吗,我做过你不喜欢的事?你可不可以和我说一说……” 话没说完,他就见林白悦抬起了手臂,锋利的箭头直直指了过来。 雪郁脸色煞白地闭了嘴,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导致男人突然发难。 他不想浪费一个存档机会,不死心地想挽回一下局势,但为时已晚。 “咻”地一声,男人手指松开,银箭离弦撕破空气而来。 宁尧递刀那会儿并未实质做出什么,林白悦却是真刀真枪射出了箭。 雪郁短促喘出口气,吓得蹲也蹲不住,一屁股坐到凹凸不平的湿润土地上,白皙手掌在找东西平衡身体间,不小心抓了两手泥。 篮子里辛辛苦苦采的蘑菇被他失手打翻,滚落了一地,他死死闭住眼。 过了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两秒,有声音传来。 “吓得跟小虾米一样。” 雪郁惊魂甫定,眼里浮出蒙蒙水光,他慢吞吞睁开眼,看到林白悦咧开唇角冷嘲。 在他后面,树桩上多出个动物,被箭捅穿身体的野兔四肢还在痉挛,心脏口蔓出血水,一点点沾染附近灰棕的毛发。 刚刚是……在捕兔子? 雪郁摁着两边的湿土,指尖一个劲打颤,濒死的感受还没完全散去,让他脸色看起来白得慌。 林白悦从雪郁身上收回目光,拎了拎肩膀上装着猎具的箩筐,迈开步子,意欲往野兔那边走,看那兔子肥瘦均匀,运气好应该能卖上十银币。 十银币是什么概念,丢到富人城的街上,都没有人稀得捡,但在贫民窟,有十银币能吃好几天的饭。 如果不是雪郁以势欺人打压他,强行把他送进贫民窟当奴隶,林白悦现在还是对十银币嗤之以鼻的一员。 想到这儿,林白悦脸上杀意腾起,他忍了忍,继续往前走。 雪郁原本在拍裤腿上的泥,见他过来,忽然手忙脚乱地叫住他。 “等等。” “……你先别动。” 正要去收捕获成果的英俊猎人停住,撇过目光,看向坐在地上即使脏成小泥球也掩不住漂亮的雪郁,眉梢漫不经心挑起,等他说下文,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 雪郁似乎有点怕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做了几秒心理建设,才鼓起了勇气。 雪郁抿住嘴巴,沾着泥巴的手指,指了指林白悦脚下被压扁的东西,低声开口:“你踩到我蘑菇了。” 他垂下眼睛,还作了补充:“我摘了好久……” 也不是多喜欢吃蘑菇。 是他等会还要交差,如果数量不够多,说不定宁尧又会起杀心。 林白悦:“……” 林白悦表情复杂,在雪郁委屈仰起的目光中,把靴子从蘑菇上面挪开,他又高又重,滚落的蘑菇被他踩坏了好几个,皱巴得不能看。 雪郁当然也不敢指责他不看路,垂落眼睛,满身泥巴地站了起来。 没去管衣服上的泥,先是弯腰,把蘑菇捡起放回篮子里。 他手没那么大,一次只能捡三四个,林白悦把兔子扔到箩筐回头一看,眼皮突跳,恍惚以为是他把人弄成这可怜样子的。 抹掉掌心里的兔子血,林白悦也捡了几个扔到篮子里,有了他的帮忙,雪郁两三下就把掉出去的蘑菇全捡了回来。 他抱起装着满当当蘑菇的篮子,小声和男人道谢:“谢谢。” 林白悦顶了顶腮边,感觉不太对,他是不是对这小皇子太和颜悦色了? 贫民窟的日子不好过,早起贪黑卖猎货,攒到钱却要在年终全部上交的滋味儿更不好受,他被当成没有人性和尊严的奴役,无尽地被压榨劳动力。 他敢肯定,他是恨雪郁的。 两个月来,他晚上做梦都做了十几种将雪郁杀死的方式。 但现在不一样……雪郁和以前判若两人的表现,让他不太好下手。 林白悦舌尖在腔壁刮扫一圈,又落回原处:“你在哪儿住?” 雪郁轻声:“我……” 还没说什么。 远处忽然响起脚步声,一个挺拔身影从交错林间显现,那人也背着个箩筐,手里捉着奄奄一息的野兔,脸庞上有忙出的汗,是宁尧。 宁尧缓缓扫过林白悦,又把目光放在灰头土脸的雪郁身上,不发一言。 还是林白悦先打破寂静,他认得宁尧,但没交流过,“他来找你的?” 雪郁不太确定:“ ……应该吧?我昨晚晕倒了,是他把我救回来的。” 宁尧出现在这里,确实是在找雪郁。 他可以看在雪郁什么都忘了的情况下,暂时不取雪郁性命,但雪郁必须要时刻在他视线范围以内。 至于为什么现在才找到…… 森林资源有限,每个猎人都有生存的需求,为了不起冲突,五人默契地井水不犯河水,只在各自区域捕猎,偶尔闯到其他区域,都要立刻离开。 宁尧没想到有人摘蘑菇是直线摘,还摘了这么远,摘到了林白悦的区域。 他在自己区域内找了半天,才想到要来别的区域找,所以这么晚才找到雪郁。 宁尧冷漠敛眉,简短问道:“摘完没有?” 雪郁抱紧手里的篮子,点了点头:“摘完了……” 宁尧自然接道:“抱着篮子跟我回去。” 倘若只有宁尧一个人,雪郁肯定不会犹豫就跟上去,但现在还有另一个对原主深恶痛绝的人在场,不知道会不会轻易放他走。 雪郁观察了下林白悦的脸色,见人表情如常,这才放心,朝宁尧那边走去。 林白悦没拦,只目光讳莫如深。 “我摘了很多,这样够吗?” 走到宁尧旁边,雪郁将篮子捧起点让他看,刻意地卖乖讨好,降低男人对他的厌恶。 蘑菇是山头常见的东西,随处可见随手可摘,不像会活动的动物,要人费一番捕猎的功夫才能抓到,和兔肉的市场价差距大,拿去集市卖也赚不了多少钱。 但如果以数量取胜的话,还是能卖两三个银币的。 宁尧看过来,在篮子里扫了眼:“够了。” 说这话时,他语气有些异样,他原以为雪郁会随便摘摘想办法逃跑的,没想到没有,或许是真的如他所言忘掉了过去的事。 但这样算什么? 把他的人生搞得乌七八糟,自己却忘得一干二净? 察觉到男人气压变低,雪郁低下脑袋看蘑菇,不敢乱说话了。 宁尧内敛寡言,更不会主动跟他搭话,两人来的路上多安静,回的路上也是多安静。 穿过一条长长的树丛,雪郁看到了熟悉的猎人小屋。 宁尧进去后把箩筐放到桌底,进厨房关了煮沸的蘑菇汤,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两个盛着热汤的碗,还有一条毛糙粗劣的毛巾。 他把毛巾给了雪郁,垂眼坐下:“喝。” 雪郁看了看那碗咕噜噜冒热气的汤,有点惊奇,捏着毛巾问:“我也可以喝吗?” 宁尧用勺子搅了搅汤,没看他:“可以,这是你劳动的报酬。” 见男人不是假意客套,雪郁擦了擦身上的泥,轻轻把凳子移开,坐上去用勺子舀起一口汤喝。 要想在贫民窟存活下去,生活必须以节俭为主,宁尧不管煮什么从来只用原材料,不加任何调味剂,雪郁喝下去的第一口就皱起了脸。 那味道难以形容,完全能和难喝一词挨边。 雪郁咕噜喝了两口,想吐出来,瞥见男人冷冰冰的脸,又抿住唇缝捏紧指尖咽了下去。 宁尧把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 果然,就算记不得自己做过的事,那挑剔难伺候的口味还是改变不了。 林间没有计时工具,猎人都是靠太阳月亮的移动,粗略判断时间。 宁尧喝完汤估摸了下时间,准备再等一会儿就出发去集市,把昨天猎到的山鸡和兔子拿去卖,再买些营养品回来。 他 拿着空碗起身准备去厨房,还没迈出一步,艰难下咽的雪郁放下碗,急匆匆拉住他:“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 雪郁伸出手才看到自己袖子全是泥,脸烫起来,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小声道:“我没有地方去,能先住你这里吗?我可以每天摘蘑菇。”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8节 说出这句话,他脸更红了。 摘蘑菇带来的价值,远远不够让人收留的条件,但他实在想不到除了摘蘑菇,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宁尧眉心深皱,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雪郁气息轻微呼吸颤颤地看他,等了会儿,听到他说:“如果你不怕的话。” 不怕他哪一天会因为无法忍受仇恨,用刀杀人的话。 雪郁睫毛一抖,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假装没理解,还扭曲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山里的环境吗?我不怕的。” 担心男人说更多他不好接的话,雪郁连忙制止话头,很勤快地接过宁尧的碗送到厨房。 他故意在厨房磨蹭了一会,才脸白白地走出来,站在炕边的男人刚换下那身防寒效果差劲的麻衣,光着上半身抬臂拿墙上挂着的长袖。 雪郁肩膀一僵,连忙转过眼不去看。 但他脑袋里已经全是刚刚看到的画面,宽阔的后背蜿蜒着数不清的鞭痕,结的痂丑陋可怖,如一道道蚯蚓。 宁尧听到他出来了,没回头,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面无波澜开口:“忘记那个怎么来的了?” 听这句话,雪郁猜到那些鞭痕应该和原主有关,他心脏跳了跳,谨慎地抿抿唇:“嗯,忘记了……” 宁尧眼底浮出讽刺:“贵人多忘事。” 把衣服套上,宁尧走到雪郁面前,看着那张脸,不知怎么心火腾烧,让他想起一幅幅被踩住肩膀趴到地上,极力挣扎的屈辱画面。 当时,雪郁只轻飘飘动了下嘴皮子,就让无数人蜂拥而上,将他踩在脚底下殴打。 他仿佛要替雪郁回忆一般,一字一句冷冷道:“当初你让你让你养的狗把我的车全砸了,又打了我三十鞭,把我泡到水里,第二天送去贫民窟。” “让我像狗一样活着。” “我每天都想让你死,可你现在居然敢全都忘了。” 胸腔冒出汹汹的火,宁尧想起这半年来的生活,不受控地抬起手,向雪郁那段纤细的脖颈伸去。 现在的时机正好,没有烦人的苍蝇在旁边转,他能神不知鬼不觉杀死雪郁,谁也不会知道。 这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为什么要管这小皇子失没失忆? 宁尧眼睛微红,手背暴起的青筋在动,转眼已经把手伸到雪郁的身前。 手背忽然覆上软绵绵的触感。 雪郁眼睫颤巍巍地握住宁尧的手,仿佛察觉不到危险,轻声道:“我突然想洗澡……” 他抬起头让男人看他的脸:“你看,我身上好脏。” 宁尧:“……” 论装傻的功夫,雪郁比谁都深得要领,可以不分场合,不看脸色,就装起傻。 宁尧沉默地和他对视,最后以别开眼的动作打断这奇怪的局面:“浴棚在后院。” 雪郁略微松弛紧绷的肩膀,缩回了手,但仍站在原地不动。 “不是说要洗澡?”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暗含寻求帮助的话一说出口,宁尧险些板不住表情,他不懂雪郁是装蠢还是真蠢,他的衣服雪郁怎么能穿? 但他还是去找了找,最后拿出一件对于他 来说有点紧小的衣服裤子。 雪郁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忍了一路脏兮兮的身体,他没再多说什么,有些心急地走到后院。 后院里有用木材简易搭成的小棚子,不大,仅能容纳一个成年人。 浴棚和木屋几乎贴近,任何声音都能透过不隔音的墙壁传进来,过了几分钟响起的淅淅沥沥水声,听得宁尧莫名焦躁,攥起的指尖泛出白。 他想起有人评价他的词,烂好人,他曾经没放心里,现在想来有一定道理,他确实善心泛滥,不然怎么会把雪郁这么个罪大恶极的人放进来。 宁尧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雪郁没洗太久,简陋的洗浴装置让他只能冲几遍水,拿皂角胡乱抹一抹。 他其实很早就好了,但没敢出来。是实在不能躲了才走出浴棚。 雪郁个子不算低,纤细清瘦,他以为自己和宁尧都是男的,应该能穿得下,但他没想到宁尧和他的身材差距会有那么大的悬殊。 衣服还好,虽然长出一截,但勉强穿上了,裤子……裤腰大出一圈,拉链下方,还有细微撑起的弧度。 雪郁又羞又急又气,在系裤带上忙活了很久,粉白的肩头冒起润润的汗。 甚至忍不住迁怒起宁尧,好好的为什么要长那么高,长那么多肌肉。 裤带绑到最紧还是往下滑,雪郁咬了下嘴巴,走进木屋找到宁尧,仰起脑袋道:“这条腰带有点松……” 宁尧有一刻脸变了变,他侧过头,告诉雪郁:“墙上还有条,那条紧一点。” 雪郁细细嗯了声,往钉着几个挂钩的墙那边走,他走前半段路时还扶着裤腰,到了墙面,踮起脚去够腰带,就把手放了下来。 因为踮脚的动作,腰肢两侧往内狠收,岌岌可危的裤腰在男人恰好瞥过来的那一刻,滑了下去。 两条刚浇过热水的细腿,就那么毫无遮挡露了出来。 第112章 间歇性失忆症(3) 雪郁想当场昏迷。 其实也没有露太多, 宁尧的上衣太长,几乎遮到膝盖以上,加上雪郁及时揪了回来, 宁尧充其量只看到两条大腿, 还只有一小部分。 但已经够窘迫的了。 他连去看宁尧是什么反应的勇气都没有,当做没发生过, 细颤着指尖取下墙壁挂的腰带。 狭小的猎人木屋里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良久才响起一道宛若叹息的气音, 宁尧敛眉,拿起收拾好的动物肉, 淡淡出声道:“我去趟集市。” 雪郁巴不得他快走,连点了好几下头,点到一半感觉心思太昭然若揭, 他又补了一句:“早去早回。” 宁尧身体一停,没作回应,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他拿起有二十几斤重的猎物,走出门稳步往山下的集市走。 现在还早,人不多, 各个店铺都还在做开店的准备程序。 宁尧照常走进一家挂满鲜肉的店铺,把动物肉卖给屠户,又将那篮子蘑菇拿到菜农摊前, 全卖出去后,积积攒攒收到了六十个银币。 有十银币是雪郁的功劳,菜农见那蘑菇新鲜, 量又足, 一高兴给的比平时多了点。 宁尧垂眼盯着掌心里的几摞银币, 莫名想起雪郁小小一个被罩在宽大衣服里的模样,那小皇子在他印象中还没这么狼狈过。 但不知怎么,好像比以前顺眼很多。 宁尧收拢手心,在原地驻足一秒,没像以前那样拿到银币就打道回府,而是转身,走向了右边卖衣服的店。 此时,雪郁还在小屋里,把冰凉凉的手背贴在了温度发烫的脸颊上。 他还有点心有余悸,早知道会在宁尧面前丢脸,一开始他就不会要求洗澡。 好在宁尧并没说什么,很快就走了,留给了他舔舐尴尬的空间。 雪郁收拾好心情,正想出去熟悉一下外面的路,方便以后的出行,脑袋里忽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线索任务:亲自敲响林白悦的门,送给他一篮自己摘的蘑菇,并让他留自己吃一顿饭,完成后可获得一条关于“男朋友”的线索。】 【是否接受?】 声音出现得太突然,雪郁先是懵了懵,而后才理解其义,只要给林白悦送一篮蘑菇就能得到线索? 雪郁如今两眼一抹黑,人也只见到两个,对他们还都毫无了解,如果有线索的话,对他的指认有很大帮助。 所以没怎么犹豫,他点了同意。 早上摘的蘑菇被宁尧拿去卖了,雪郁要想完成任务,只能重新摘。 他在桌底下看了看,找到一个破破烂烂用竹篾编成的篮子,看上面积的灰,应该是废弃不用的,他拿去宁尧应该不会发现。 雪郁拿着篮子去摘了几个蘑菇,又凭借宁尧带他走过一遍的记忆,找到了林白悦的猎人小屋。 他伸出手正要敲门,猛然在此刻不合时宜想起林白悦见面就想动手的性子,还有那准心厉害的射箭技术,好像只要随便瞄一下,就能射中东西。 雪郁来的时候满脑子任务,临到关键突然有些退缩,指尖伸过去又蜷起来。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他眼里失去了光:“算了,我怕死。” 系统:【?】 开始即结束,雪郁怕没命想跑了。 他放下手,有点可惜白白摘的蘑菇,但也只是象征性心疼了几秒,他就往后撤了一步要走。 没想到眼前一直闭合的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 雪郁傻住了,门口的男人也顿了下,目光往下挪移。 雪郁还维持着那个姿势。 臂弯里环着一篮蘑菇,白皙的脸半仰,圆润眼睛映进去清晨的阳光,清透而漂亮,整个人气质柔 软,像从隔壁家里跑出来的小媳妇。 那身乌糟糟的衣服换下来了,脸蛋和手都是干干净净的。 林白悦指节动了动,一时忘记要去后院打井水,“你来找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还敢来找我?”,说出口也不知道怎么就缺三漏四变成了这样。 舔了舔上颚,有点儿燥。 雪郁在前几秒是真的想放弃逃走,可现在正面对上,想走也来不及,他只能老老实实按原计划道:“嗯,是来找你,我来给你送蘑菇。” “早上摘的太多了……” 找的这个理由,如果放在正常关系的两户人家之间,是完全正当的。 不小心摘多了,于是遵守“邻门友好相处”的准则,把多出来的一部分送给邻居,促进大家的关系。 可他和雪郁连前提的“友好”都不满足。 给他送什么蘑菇?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49节 林白悦有点好笑,锐利眉眼随着俯身的动作下压,“这是什么意思,多贿赂贿赂我,让我打消杀你的想法?” 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冲过来,雪郁忍不住后退一步,抿唇,装出听不懂的模样:“就是摘多了想送给你一点的意思,你别多想。” 这会儿雪郁抱着的篮子里面装的蘑菇比林白悦早上看到的少多了,篮子也换了个,不算大,但可能雪郁身体比例显得他小,看起来抱得费劲。 林白悦见他摇摇晃晃往后退,下意识皱着眉接过篮子,免得人在家门口摔倒。 然后他便看见雪郁明显完成任务般,放松塌下肩膀。 不过还没走,停在原地,像在等着什么。 林白悦沉默了会儿,咧开嘴角,发出声意味不明的笑,“谢谢你?” 雪郁坦然回他:“不客气。” 还是没走,显然目的不是为了听他道谢,林白悦唇角弧度收拢,“你还想说什么?” 雪郁低着脑袋,只留给人一个发顶,声音细小而软,暗示意味浓烈地开口:“我肚子有点饿,从昨晚就没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 那碗开水泡蘑菇不算,雪郁在心里强调。 林白悦:“……” 他大着胆子,脸颊泛红地抬头看过来:“你有做饭吗?” 前后语一搭配,意图就显露出来。 他想进林白悦屋里吃饭。 一定是昨晚没睡好,放在以前林白悦绝对会发怒的行为,这时却没激起他的怒火,似乎失忆的雪郁有独特的、能让人心情平静的能力。 明明相貌没有改变,单是声音软一点,搁在同一个人身上,就有巨大的不同。 林白悦有非常强烈的领地意识,他不喜欢不熟的人侵犯他赖以生存的空间,这是他在富人城就养成的习惯。 他张口就想让雪郁去求别人,但对上那双眼睛,他莫名其妙衍生出想象,如果他拒绝雪郁,这人肯定会用委屈的眼神看他。 就像每次猎捕之前,那些兔子露出的表情。 林白悦卷了下舌尖,“我这里可没有你想吃的山珍海味。” 雪郁连忙道:“我随便吃什么都可以,白粥也行。” 食物不重要,丰不丰盛也是其次,重要的是让他完成任务。 不过有点难度,宁尧在 原主那里被打几十鞭,林白悦应该也没少受皮肉苦,憎恶的人想进家里吃饭,怎么想也不会同意。 仅是不同意还比较好,要是适得其反引起林白悦的怒火,还不如一早就别因为贪图一条线索,接下这个任务。 雪郁细微吞咽,后悔太冲动。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稳扎稳打找线索来得好,没等男人说话,他便改口道:“我突然不想吃了。” 林白悦没 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怔,紧接着便看到雪郁抿唇指了指他单手提着的篮子,小声说出两个字。 “蘑菇……” 林白悦下意识道:“你想拿回去?” 没按预想在他这里蹭到饭,就要把给出的好处也拿回去,这确实是小皇子的作风。 不让自己吃任何亏,只有别人吃亏的份。 雪郁摇头:“不是,我想说蘑菇给你,我先回去了。” 林白悦目光沉沉在他脸上扫荡,又低眼看了看那几个小巧的蘑菇,最后侧身:“进来,刚煮了粥,喝一碗你就走。” 正要转身离开的雪郁停下,看过来的眼神颇有不敢置信的意思,不过能完成任务就好,男人同意的动机他想不到,也没有必须想的必要。 雪郁小心地避免身体触碰,从林白悦让开的那条缝隙走进去,脸颊红着,目光有点期待。 因为他确实也饿了。 雪郁是在昨晚原主被塞了药晕倒在马厩那会就被系统投放了进来,只不过那时他没醒,真正有意识是在今早宁尧磨刀的时候。 他这一晚又是晕倒又是被迷晕带回去,体力早已消耗殆尽。 那碗出自宁尧之手的蘑菇汤不仅没让他饱腹,还让他胃部不适,短期之内不想再吃到有蘑菇成分的东西。 他现在的状态,喝一口白粥,跟喝一口海鲜汤没区别。 进了木屋,雪郁乖巧坐着,没有越过客人的那条线,本分又安静。 林白悦给他舀了一碗粥。 他原以为男人现在的资金水准,用不了太好的米,但那粥的味道还可以,微微泛甜。 雪郁肚子饿,喝的速度比平时快了很多,碗里慢慢见了底。 林白悦见人垫了胃,脸颊越发白润有气色,不知觉又给舀了碗,同时轻瞥雪郁身上那件宽大的外衣,“你这衣服捡来的?” 他在富人城一共见过雪郁五次,每次雪郁的着装都艳丽无比,面料薄软工艺细致,哪穿过这种粗制滥造的衣服。 也不知道被扎成什么样。 雪郁拉了拉松垮的衣领:“不是捡来的,是我洗了澡没衣服穿,要来的……” 林白悦混不吝挑眉,毒舌评价:“像麻袋一样,衣服能装两个你。” 有点夸张,但也大差不离。 雪郁低头喝粥不说话,现在的境地,不容他挑剔,有得穿就算不错。 林白悦心情混着微妙和复杂,雪郁比以前乖多了,说什么也不会回嘴,但他并没从中得到快感,这很奇怪。 思考之间,雪郁两手放下碗:“我喝完了……” 他没有太饱,但他认为林白悦多半不会再多给他一碗,而且蘑菇的价值早就抵消了,他不贪心,小声问林白悦:“我去洗碗?” 林白悦一时没反应过来:“洗什么碗?” 雪郁耐心道:“这个碗,我用了你的碗,应该给你洗干净。” 林白悦皱起眉。兰堡的佣人之间流传着一个话题,问:小皇子能懒到什么程度,用一句话大概能形容。 走在路上,鞋带开了,小皇子宁愿等去买东西的佣人回来给他系,也绝不会自己弯腰系一下。 这样的人,居然主动跟他说要洗碗。 林白悦屈指抵在桌上,目光深不可测:“不用。” 旋即他站起来,找出一件衣服拿给雪郁:“去把你这件麻袋换了,看得我眼睛疼。” 雪郁捏着他给的衣服,不解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衣服?” 林白悦不太想解释,见人巴巴看着,啧道:“帮卖衣店老板搬了几次货,他一次性送了几件衣服,有尺码小的掺进来了。” 那衣服质地不是特别好,但比起雪郁身 上穿的那件好太多,不仅贴身,配套的裤子也合适。 还不会动不动往下滑,不用绑好几圈裤带。 雪郁抬着脸颊说了声谢谢,在林白悦的支使下,去厨房把衣服换下来。 再出来时,看得舒服许多,不再像麻袋里套了个小白萝卜。 布料的针脚很糙,雪郁脱下来把脸颊都蹭起了红,他毫无所觉,抱着宁尧的衣服,朝林白悦那边走了两步,突然看到墙壁上的斗笠。 他停下来,指了指墙壁,小声询问:“我可以跟你换这个斗笠吗,摘几次蘑菇都行。” 雪郁身上没有银币,他想要什么,都要用摘蘑菇的交换方式。 而他想要这个斗笠,有自己的考虑。 到目前为止,他只接触到了两个猎人,另外三个还没看见,如果遇见一定也会像宁尧和林白悦最初的反应一样,对他赶尽杀绝。 雪郁的精力只够对付两人,暂且不想碰到其他人。 但原主的这张脸就是行走的通缉令,出去走几步,可能都会遇到仇家,他必须要藏起来。 “随你,摆着也占地方。” 斗笠的作用就是防风吹日晒的,对林白悦这样的男人没多大用处。 雪郁抿抿唇,对他说:“你是好人。” 给他喝粥,给他衣服穿,还愿意把斗笠给他,的确符合普世意义的好人标准。 林白悦一愣,低沉笑声在耳边扩散:“好人?想杀你的也是好人?” 雪郁不说话了,他估计宁尧已经在回来的路上,要抓紧回去。 “我走了……” “把门带上。” “噢。”雪郁关上门。 从林白悦的猎人小屋出来,雪郁戴上了斗笠,虽然宁尧的小屋离这里也就十几二十分钟,但也难保在路上不遇到别人。 雪郁摁了摁帽檐,将那张脸盖去大半后,开始迈步走。 他一路上都保持着警惕,没敢太松懈。 从系统那里得知,五个猎人之间各占据森林的一片区域,互不打扰,不过偶尔也会有追一个猎物,追着追着,跑到另一个区域的事发生。 这样想着,灌木丛里忽然奔出一条黑色猎犬。 雪郁毫无防备,被它吓了一跳。 雪郁脸色微微泛白,不知道这条猎犬从哪里出来的,正想绕开它走,猎犬跑上来,用脑袋蹭雪郁的裤脚。 猎犬这种动物一般认主,他们警惕性高,对陌生人怀有敌意,但凡有不熟悉的人或物闯进他们的领地,他们都会呲牙吠叫将人驱逐。 但这条猎犬不同,它表现得很喜欢雪郁。 “柴米,回来。” 雪郁茫然无措时,听到后方有声音传来,猎犬在那人的召唤下恋恋不舍地跑走。 他透过帽檐下看过去,看见一双修长的腿,以及两只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0节 手,苍白得能看见青色血管,奇形怪状的纹身自腕骨处往上蔓延,诡谲又怪异。 这是谁……也是猎人之一? 是顾越择,还是秦烨,又或者是许景和? 雪郁心跳得很快,手压着斗笠边沿,缓步往前走,走得很小心翼翼。 和男人擦肩的那一秒,他听见男人和他说话:“我没在林里见过你,你……” 雪郁拔腿就跑了。 “……” 片刻不停,跑回了宁尧的猎人小屋。 他实在是很怕再有人拿着弓箭瞄准他,或者拿刀要杀他。 雪郁平复心脏,转头见没人追过来,略略松了一口气,用手弄开散乱在额前的头发,走进小屋。 坐到炕边,雪郁立刻想让系统告诉他任务完成后的线索,只是他还没问,刚关上不久的门,又被重新打 开,拎着箩筐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雪郁刚跑过步,声音闷得很,小口喘息着:“你回来了。” 宁尧低沉嗯了声,把还沾染动物血渍的箩筐放在门边,走进来。 他挪动视线,目光扫过雪郁脸上的汗时一顿,扫过他身上的衣服时又是一顿,眼底变得晦暗。 宁尧那张脸不作表情的时候,通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会让人无端觉得坐立不安。 大概是觉得他身无分文,怎么会有钱买衣服,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雪郁警觉雷达一动,忙解释道:“这个是旁边住的猎人给我的衣服,他见我衣服不合身,所以才给了我一件。” “旁边猎人?” “就是今天早上那个……” 宁尧眉间皱起些微起伏,没问他短短时间内是如何和林白悦认识的,似乎对雪郁的事根本不感兴趣,只要在他视野范围内,其他都不重要。 去集市卖来的银币被他放在柜子里,紧接着,他把手上那件显而易见不是他尺寸的衣服放在雪郁旁边,淡声道:“用来换洗。” 雪郁不太敢信:“你……买给我的?” 宁尧嗯了声承认,还说道:“你摘的蘑菇卖了十银币。” 并不是对雪郁态度好转,也不是发出他能原谅雪郁的信号,这件衣服,是单单对那十银币的酬劳。 雪郁闻言睁圆眼睛:“可以卖这么多吗?那我每天摘几次,可不可以抵消在你这里的住宿费?” 这么多三个字,是还在兰堡时的小皇子绝对、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十银币对花钱如流水的他太微不足道了,买一样十银币的东西,都是在掉他的身价。 可惜现在的他早忘了自己的身份。 宁尧收起眼底的情绪,“我还在考虑。” 扔下这一句,他朝厨房走去,准备中午的食材。 雪郁没得到明确的回答有点失落,同时也为晚上的去处忧愁,但只愁了一会,他有了新的关注点。 雪郁叫出系统,询问任务完成后的线索。 他目露期盼:“任务应该算完成了,线索可以说了吗?” 在他之后,系统音响起。 【线索任务:亲自敲响林白悦的门,送给他一篮自己摘的蘑菇,并让他留自己吃一顿饭(已完成)】 【奖励已解锁】 【线索:是名男性。】 雪郁:“……” 雪郁以为看错了,沉默了很久,两三秒后真心实感发问:“你觉得这条线索有用吗?” 【你做的是简单任务,得到的线索也是普通的。】 雪郁其实没有太失望,一开始他的期待阈值就没有很高。 不需要花费高昂的代价,便得到一条对通关有极大帮助的重要线索,这并不对等,天底下没有这么好的交换。 他想了想:“所以意思是,做的任务越难,得到的线索越有用?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任务。” 【有。】 应雪郁要求,系统直接将列有线索任务的模板投在雪郁脑域里,从上到下排列分明,且标明了任务对象。 雪郁一眼看过去,看到重复的“林白悦”、“宁尧”这两个名字。 可能是因为目前雪郁只遇见两个猎人,所以解锁的线索任务只和这两人有关。 【1:为林白悦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并获得对方的夸奖(任务完成可得到一条简单线索)。】 【2:月黑风高,躺上宁尧的床铺,捧着小肚子喊不舒服很痒,抱起腿让男人塞满自己(任务完成可得到一条重要线索)。】 【3:让宁尧心甘情愿给你一百个银币(任务完成可得到一条简单线索)。】 【4:弄进林白悦嘴里,逼他咽下(任务完成可得到一条重要线索)。】 第113章 间歇性失忆症(4) 雪郁把裤子都抓得皱了起来, 脸颊红热:“任务怎么都是这些?” 【这是世界策划者出的任务。】潜藏的意思就是和他没关系,他只负责发布。 由于雪郁现在确实对线索有需求,他深呼吸几下稳住颤意, 自动排除其他两个选项,逐个分析正常任务的可行性。 给林白悦做晚餐和让宁尧主动给出一百银币都有一定难度。 他早上才去了林白悦家里, 只隔半天又去,怎么看都有不好的嫌疑。 而后者,宁尧不可能给他的,在本身拮据的基础上, 给出去一百银币, 还是给一个让自己落到这番田地的人, 怎么可能。 但是其他的…… 雪郁悄悄往另外两个选项看了眼, 睫毛轰地乱颤几下。 厨房里的宁尧将食材准备妥当, 立起案板, 走出门,就见炕边的雪郁脑袋低垂看着自己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露出来的半侧脸又红又小。 宁尧收回视线,表现得漠不关心。 他在桌下拿出一个干净的箩筐, 轻轻往上拎了拎, 转身往门口走。 直到拉开门,嘎吱的腐朽声音, 总算引起炕床上雪郁的注意力, 他撑起身望过来。 “你去哪里?” 宁尧轻瞥目光:“摘油茶果。” 榨油工厂的产出需要大量的油茶果, 从而也需要采油茶果的劳动力, 生活在贫民窟的人一旦缺钱, 就会去摘油茶果, 工厂老板按数量结算报酬。 宁尧一般早上打完猎,有空会去山里摘一趟油茶果。 雪郁小声问:“你刚从集市回来,又要忙吗?” 宁尧眉眼淡漠,没正面回答:“不然怎么付你一年五万的费用。” 被小皇子驱逐到贫民窟的人,不仅身份下降为奴隶,每年还要想尽办法交纳五万银币,小皇子美名其曰说是保护费,其实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选择不交会立刻被打死,选择交,一年到头都要干活,没有喘息时间。 这是小皇子对拒绝他的男人的报复。 雪郁又选择性装傻,他小步挪过来,轻拽了下宁尧的袖子:“我可不可以跟着去?” 赶在男人询问之前,雪郁颤着仰起睫毛,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我忘了以前对你做了什么,但一定是不好的事,我想补偿你一点。” 宁尧微怔,心情再一次微妙。 不等他说话,雪郁又慢吞吞亮出真实目的:“不过摘完能不能也分我一点银币?我想买样东西,差一百银币……” 一旦有求于人时,雪郁说话便会小声小气,像刚出生的小奶猫在黏糊糊叫。 宁尧看了他一会儿,往门外走:“要中午才能回来。” 雪郁愣了愣,随后反应这是同意让他跟着的意思,眼睛润亮起来,细声嗯了下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在脑海里让系统接下那个银币的任务。 【已接受任务。】 【线索任务:让宁尧心甘情愿给你一百个银币(进行中)】 【线索任务:月黑风高,躺上宁尧的床铺,捧着小肚子喊不舒服很痒,抱起腿让男人塞满自己(进行中)】 雪郁:“?” 他一脚踩上不平的泥坑,摇晃地差点没站稳,被宁尧拉了下才没出丑,雪郁脸红地说了声谢谢,又匆忙和系统说:“我没要做后面那个。” 【任务是绑定的,同一个猎 人的任务接下一个,另一个也会同时接下。】 雪郁人都懵了懵,刚要控诉系统不早和他说明,旁边男人看他走路慢慢的,屡次快要撞到树,淡淡出声道:“专心走路。” “喔。” 雪郁分出了点精力注意路况,他整 张脸都是热的,不忘和系统扮可怜:“我不想做这个。” 【取消不了,但不用真的做。】 雪郁眨眼:“什么意思?” 【只用说台词,做动作,判定成功也能得到线索。】 雪郁一张沸腾的脸因为这句话被浇凉了不少,他做不了那么胆大妄为的事,但闭眼说一说台词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以内。 不多时到了茶油果林,宁尧分给了他一个箩筐,两人分头摘,雪郁摘得蛮认真,箩筐里逐渐被填满了一小半,半小时后他和宁尧会和,把茶油果倒到同一个箩筐里。 本来摘完要回去的,路过集市宁尧又接到一个活,就让雪郁在集市吃了饭,自己先回猎人小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1节 雪郁有点累,回到小屋就窝到炕床的角落睡了一觉。 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宁尧刚从外面回来。 男人俊秀而高大,因为干活身体升起澎湃热量,两个袖口被挽起,露出流畅结实的肌理,头发微微散乱遮在眉眼。 他看雪郁窝缩在角落,也不枕他枕头不盖他被子,脸颊贴着自己的手背,被他吵醒后朦朦胧胧半睁开眼,安静与他对视。 宁尧不自觉放轻脚下的声音,把装满茶油果的箩筐放到桌上,隔了会问:“睡了多久?” 雪郁脑袋钝钝的,抿唇坐起来:“下午回来就睡了。” 宁尧嗯了声没再说话,似乎只是随便一问。 男人开门时从外面带进来一阵风,带着山里独特湿气的风,很快就把雪郁迷糊的脑袋吹清醒了,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眼宁尧。 没有要赶他走的意思,但也没说要留他,要不要开口问问? 雪郁犹豫间,目光一直落在男人身上。 宁尧注意到了,以为他是在意银币的事:“茶油果明天会拿去结算,到时再给你银币。” “好……” 想到任务,雪郁斟酌着问:“大概会结算多少银币?” 宁尧实话道:“二十。” 看见雪郁愕然得仿佛被地主压榨了的小农民似的,他嘲弄地低头拿东西:“这里不是富人城,一块面包都能卖一百银币,二十算多了。” 雪郁没有惊叹物价,他单纯觉得有点棘手。 二十他只能拿到一半,这样算,要十天才能做完第一个任务。 那么多人想要他命,他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不免有点着急。 雪郁抿了下唇,想到另一个任务,有着他看一眼都要肩膀发抖的伤眼程度,却又有着丰厚的奖励。 出神间他看到宁尧要出去,连忙把脑袋排空:“你去哪里?” 可能连他自己都忘了,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只要宁尧表现出一点要出去的迹象,他就要问,像非常粘人的幼小期兔子。 宁尧搭着衣服的左胳膊绷了绷,眼皮掀起:“去洗澡。” 现在确实很晚了,再晚点都是正常睡觉的时候,雪郁脸颊热了热,也感觉到自己问题有点多了,乖乖坐下来不再胡乱出声。 浴棚的设备简陋,不具备让人好好享受洗浴过程的能力,宁尧十多分钟就从里面出来,重新回到有壁炉的温暖小屋里。 他 看了眼还在炕边坐着的、仿佛在等待他开口决定去留的小皇子,静默片刻,转身要去木柜里拿出另一床被褥。 宁尧并不是爱心泛滥,也不是能无底线包容和原谅毁掉他生活的罪人的圣父,只不过是雪郁不骄纵刁蛮的模样,勉强让他生出收留的仁慈来。 但这仁慈,他随时能收回来。 只要雪郁显露出一点恢复记忆恢复恶劣习性的痕迹。 这样面色淡漠想着,雪郁忽然在后面叫他: “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那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绵,宁尧眉心皱了皱,往炕边走去。 刚走到,雪郁就捉住他的指尖,往自己脸颊贴了下,问他:“我脸热吗?” 宁尧一时没弄清楚他想干什么,没出声,但不由自主顺着他的问题感知了下,确实有点烫。 雪郁捉着男人的手,脸颊蹭过他的指腹,“我有点不舒服……” 宁尧顿了顿,向来冷漠的脸色有了一丝变化,或许是没看过雪郁这么哼哼唧唧抱着人的模样。 挨着他的手像白布上蒸出的馒头,又白又软又热,之前雪郁趾高气昂的时候他没好好看过这张脸,现在看,是稍微示示弱就能让人心软的长相。 他没抽回指尖,默默看雪郁的脸色判断真伪:“怎么不舒服,发烧?” 宁尧想起了早上的场景。 他当时看到了一只羚羊,那羚羊应该伙食不错,生得肥圆,他没犹豫就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别的区域,在那里的马厩看到了雪郁。 昨晚刚下了一场雨,雪郁就那样躺在马厩里,不知道躺了多久。 虽然有棚罩着,但山里凉气太厉害,还是秋天,人高马壮的糙汉都不一定受得了,更何况雪郁,发烧也说得通。 雪郁却摇了摇头:“不是。” 他嘴巴张得很小,又因为要说的东西难以启齿,发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黏乎:“是我肚子……” 在此之前,雪郁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各方面健全的成年男性,说过任何出格的话,别人倒是对他说过不少,他从来没说过。 所以他说完这三个字,又有点说不下去了。 宁尧只能顺着这句话猜:“肚子吃坏了?” 他看出雪郁不爱喝他做的那碗蘑菇汤,兴许娇贵的胃产生了排斥,闹得肚子疼。这些放在别人身上会很离谱的事,换作雪郁,他觉得稀松平常。 但雪郁还是摇头。 宁尧垂眼,他从来没这么耐心过:“那是什么?” 雪郁感觉晕晕的,坐都坐不住,似乎下一秒就要从炕上掉下去,想着早点做完早点安心,他鼓起勇气仰起脸,对上宁尧漆黑的眼睛,一口气说道。 “我肚子不舒服。” “那里很痒……” …… 山里起风了,树丛沙沙作响。 猎人小屋远处的小路上,一个黑衣人缓步靠近,他的目的很明确,没在其他地方停留,直直走到木房子散着亮光的窗户边上。 小窗咧着一条不大不小的缝,可以在外面看到屋里的场景,黑衣人悄无声息望进去,目光深得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炕床在视野盲区,黑衣人仅能看到一双藕白的手臂,颤颤巍巍、抖动不已地捉着宁尧的手,与此同时,他还听到一个含义不明的词组“很痒”。 带点绵软的声线,令他一下就听出是他那名义上的对象。 他似乎也是没听过这样的声音,没见过这样的雪郁,在“看看小皇子当前状态”的目的达成后,鬼使神 差没有立即走。 屋内,雪郁看着男人的脸色忐忑不安,他说完那两句话后宁尧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身体却绷紧了,浑身硬得像干了的面包块。 按照任务,他还需要抱着自己的腿,说出让人塞满一类的露骨暗示。 雪郁还没说就已经大脑发昏了,特别是宁尧一点反应不给他,让他一个人像在演独角戏。 小口呼吸了下,雪郁将手松开,僵硬地摁到腿上,膝盖曲起来:“你能不能……” “能不能塞……” 一句话用了很久都没有顺利地说出来,但结合前景,任何人都能品出不对,以及猜到他大概要说的方向。 宁尧隐约感觉到雪郁会说什么,窗外的黑衣人也是。 在那一刻,他产生了很莫名的情绪,有点像恼怒,但非常没道理导致他也不能确定,他只知道自己举起了手里的东西,骨节曲了曲。 嗖一下,极细的银针飞出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宁尧手指攥紧,唇缝里忽地冒出大股血来,把还在踌躇着要不要抱腿的雪郁吓得直接坐起来,慌慌张张问怎么了。 宁尧头疼欲裂,面色苍白闭了闭眼,半晌才找回声音:“你做了什么?” 雪郁被他忽然的指控弄得一头雾水,同时也心感委屈,微皱着眉道:“我什么都没做。” 男人冒出的血越来越多,雪郁没多解释,惶急地抽出一张纸递过去:“你先擦一擦……” 血实在太多了,纸巾根本捂不住,雪郁从炕上站了起来。 而就在他要去厨房拿条毛巾给宁尧的时候,他蓦地看到窗外有道人影,那人目光寒冷,狼一样看着他。 雪郁在这时收到系统提示音。 【宿主所处环境有危及生命的风险存在,数据判定不适合再继续,任务中止——】 【检测到一个存档点】 【即将返回】 第114章 间歇性失忆症(5) 高大冷漠的男人, 熟悉无比的磨刀声…… 摘蘑菇时误闯进另一个猎人的区域,对方意欲拉弓杀他…… 接到线索任务,从林白悦屋里出来时碰到一条猎犬,还有他浑身古怪纹身的主人…… 和宁尧一起摘茶油果, 晚上坐在炕边等待宁尧的考虑结果, 到底要不要收留他…… 自从雪郁回到存档点, 任何已发生的事件都像被摁下加速键,加速、加速, 一直到发生危险的前一段时间。 雪郁脑袋里承载了太多东西, 晕头转向脚底发飘, 眼睛浮上两泓水, 慢吞吞抬头看被他叫过来的宁尧。 此时, 他正捉着宁尧的手往脸上贴, 还故意问脸热不热, 为即将要做的任务打铺垫。 宁尧任他无理地拉着, 却没有回答他脸热不热的问题。 雪郁在男人情绪复杂的注视中骤然恢复清醒。 他低下头,火速拨开脸颊上的手,明明是他刚才亲自把男人的手拉到自己脸上的, 现在又好像特别嫌弃了一样,一下就弄开。 宁尧没对他的两幅面孔说什么,只垂眼回答:“有点热,怎么了?” 雪郁用最快速度整理好思绪,他知道窗外有人,不敢回头,也不敢再重复之前的事, 生怕哪一点会惹那人生怒。 但为什么会生气啊? 他什么也没做, 就是对宁尧说了些话而已, 是有些不堪入耳,但宁尧都还没冲他发火,怎么窗外那人要越俎代庖处理他。 雪郁抿唇,心里想着这些事,嘴上敷衍找理由:“刚洗完澡会很冷,给你暖暖。”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2节 宁尧:“……” 用脸暖手,他不知道小皇子是如何想出来的。 宁尧一如既往,直接忽略过去,他转身去木柜取出被褥,利落迅速地弄成了一张地铺,地铺足够睡一个成年人,除了拿来盖的被子太薄,其余都算不错。 雪郁一时忘了外面的人,见他弄地铺,凑过来小声问:“你同意收留我了?” “暂时。” 宁尧目不斜视,将地铺拖到合适的位置,同时语气冷漠道:“你在身边,我随时能后悔,方便动手。” 这确实是宁尧肯留下雪郁的其中一个理由。 把人放在周围,他想什么时候动手就能动手,但这个理由只占据一小部分,更大一部分,他想,如果把现在的雪郁赶出去,可能会哭。 哪儿都没地方去,只能他屋子前面蹲着,像和家里丈夫吵完架气不过跑出来的小媳妇,抱着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腿缝里,眼睛红红的。 他和林白悦非常巧合地想到了同一个形容词。 但事实就是如此,雪郁给人的感觉就像脾气很好连话都不会大声说的小媳妇。 宁尧以前也想不到原来失忆可以让一个人从举止到气质都发生巨大的改变。 听到那声似恐吓的话,雪郁没太大反应,可能也是习惯了这个世界的人对他喊打喊杀,但实际又不会真的对他动手。 他蹲下来,指了下壁炉:“可以离那里近一点吗,我有点怕冷。” 他以为自己的待遇就是睡地铺,他很满足了,总好过在马厩里睡、在大街上睡,地铺还有被子盖,旁边还有壁炉可以烤,很安逸。 宁尧继续整理褥子,眼皮没抬起一分一毫:“你睡床。” 得到的待遇远超过预想的,雪郁张开唇缝直接愣住。 但他迅速为此找到解释,或许是因为他在床上睡了会儿,沾上味道了,宁尧并不喜欢,所以干脆就让他睡床了,这个解释很合理。 他不确定地问:“那我睡了?” 雪郁的声音从刚才就很小,特别小,不仔细听会听不见,像是 故意不想让谁听到,而小声过了头,导致宁尧有时也会接收不到。 譬如现在他就没听见,停下手里动作,和雪郁对上视线:“什么?” 雪郁只能重复:“我说,那我睡了。” 得到宁尧不咸不淡的一声嗯,雪郁转身往床上走,等他躺上了枕头,后面的灯熄灭。 宁尧的声音响起:“关一下窗户。” 雪郁极轻地喔了声,抱着骤跳的心脏坐起来一点,窗户就在炕床边不远处,开着缝隙,他屏着呼吸看过去,没看到有人,或许已经走了。 他关上窗户,躺回床里,开始想关于黑衣人的事。 当时天太暗,事情发生得又急,雪郁并没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但他百分百确定是原主的男朋友。 除了原主的男朋友,谁会这么偷偷摸摸出现在别人窗户旁边。 一定是来确认原主中药后是否失忆了的。 那天在马厩他被宁尧带回去的时候,肯定被男朋友看见了,不过当时没阻止,现在才想起要来看看。 重新捋一捋,第一次雪郁在做任务,男朋友看到后对宁尧做了什么,又即将要对他做什么,所以系统判定有危及他生命的风险存在,强制回档。 而这一次他没有再做任务,什么事也没发生。 所以那个任务是导致男朋友发怒的原因。 但是为什么啊? 雪郁努力地思考,最后得出结论。 原主的男朋友是那种,我虽然不喜欢你,但你还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你和别人说这种话,就是在丢我的脸,所以我要把你和姘头一起杀了。 太离谱。 怎么有这样的人。 雪郁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流露出来,茫茫然发着呆。 实际上他脑袋里一阵风暴,想把那名义上的男朋友揪出来,骂上两句踢上两脚,好发泄他重来一次的小火气,尽管他那样的力气,别人都不会感觉到痛。 可能被打了两下都没反应,被他怒气汹汹质问为什么不理人,是不是瞧不起他后,才真情实感、发自内心地问:啊,你刚刚有碰我吗? 他力气实在太小,任何他自认为报复性的招数,在比他高一个头、肌肉含量多一倍的成年男性面前,都只是无关痛痒地在挠痒痒。 而打人这种事,雪郁也只敢想想。 不过这一次也有收获,虽然浪费了一个存档点,但嫌疑人范围缩小,能把宁尧排除,锁定在顾越择、许景和、秦烨和林白悦中间。 但以后他做任务也要更加小心点,最好不要有别人在场。 …… 第二天,山脚镇上住着的周老头来了。 周老头是这一带能说得上话的角色,也是森林的巡护人员,最近林里总有偷猎者上山大肆猎捕动物,他焦头烂额,想让五个猎人去他那儿开个会。 商量一下怎么轮流守夜,抓住可恶的偷猎者。 他现在已经通知了四个人,就差宁尧。 宁尧的木屋开着门,周老头步履蹒跚迈进门槛,在前屋没看到人,便灵通地转到后院,边走边出声:“宁尧啊,我找你……咦?” 他没找到宁尧,反而在井边看到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贫民窟不是养人的好地方,大多数人都过得粗糙,吃得清汤寡水,气质灰扑扑的一点儿水灵劲没有,这人却和他所有见过的人都不同。 即使穿着廉价的衣服,也和这里融不到一起,手脚细白,脸颊柔和,应该是用精细的米谷和极有营养的滋补品,养成这样漂漂亮亮的。 雪郁正含着凉井水洗漱,见有人来了,差点被吓得咽进去,他小口吐出水,站起来紧张地透露宁尧的行踪:“宁尧去集市了,很快就会回来 的……” 周老头了然地点头,又对雪郁的身份产生好奇:“我没见过你,你是宁尧的?” 如果实话实说的话,他应该算是宁尧的仇人。 但雪郁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握着宁尧给他找的水杯,心里盼着宁尧赶紧回来:“我在山上迷路了,他收留了我,让我暂住几天。” 又是全新的一套说辞,和他告诉林白悦的又不太一样。 周老头看起来完全信了:“宁尧那孩子,别看面冷不爱说话,心肠热着。” 雪郁不知道怎么接话,便胡乱附和:“嗯,是很热。” 刚好走进来全部听到的宁尧:“……” 他垂眼走过去,没对周老头的突然到来表现出奇怪。 周老头是唯一知道林里五个猎人处境的人,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被赶到这里,心里惋惜,对他们也颇有关照,集市有赚钱的活会第一个告诉他们。 宁尧叫了声周叔,随后走到雪郁身边,把五十个银币放到雪郁白白的手掌心里:“你的银币,拿好存起来。” 雪郁握着尚有余温的银币,茫然抬起头:“不是只有十个吗?” 宁尧看着他道:“有十个是你摘蘑菇卖的钱。” 雪郁看了眼手里明显不止二十个的银币:“那其他的呢?” 再次说话时,宁尧稍侧过了头,注意力转到了别处:“奖励。” 雪郁呆呆地不会说话,脑域里有模板浮现。 【线索任务:让宁尧心甘情愿给你一百个银币(进行中)】 【进度(50/100)】 这也太突然了,比他想象的快好几倍…… 雪郁傻站在原地反复确认,宁尧转身,留他待在井边独自消化。 宁尧走去和周老头交谈,三言两语间他知道了周老头最近在忧虑偷猎者的事,他静静听着,答应再过一会准时到周老头家里开会。 林里打猎有规定,不得过度,宁尧和其他人都严格遵守着规则。 为了自身利益不被破坏,也为了表达对周老头的感谢,这个忙得帮。 中午摘完蘑菇,雪郁听说宁尧要出门,他自己待在屋里又没事干,就跟着一起去了。 他和宁尧下山走了条陌生的路,到了周老头的家里。 周老头养了一只驴,拴在旁边吃干草,再往里面有个主房还有个偏房。 雪郁和宁尧进了偏房,他这时还不知道宁尧来这里要干什么,正准备揪宁尧袖子问一下,蓦地瞥见什么人,呼吸结结实实被吓停一秒。 房里有圆桌,桌边坐了两三个人,引起他慌乱的不仅是林白悦,更多的是另外两个面孔。 有一个他见过,手臂全是纹身身边时刻跟着条猎犬,而另外一个,很吓人。 模样是英俊的,但因为体格缘故,让人一般会忽视他的长相。 肌肉处于放松状态也有轻微的隆起,几根青筋穿插在其间,肤色是和雪郁迥异的深色,表情很凶,像犀牛,像藏獒,像黑熊,充满野性的强悍力量感。 从周老头叫的一声“小顾”中,可以知道他就是顾越择。 那个即将有好生活,却连甜味都没尝到又被打回去的倒霉鬼。 他从雪郁进来起,就极警觉、极敏锐地看过来,似乎感觉到熟悉。 当然了,这就好比有了一百万,马上要拿去享受生活了,却被突然冲出来的人全部抢走,还负上了债。 对于抢钱的这个罪魁祸首,就是化成灰都认识。 雪郁直接被他看软了膝盖,险些脚底打滑了下,他庆幸出门前戴上了斗笠,没让顾越择看到他的脸。 本来想降低存在感,静悄悄跟着宁尧找个地方坐下,顾越择忽然 叫了他一声,“小虾米。” 这下连猎犬都看了过来,鼻子嗅动两下,冲上来绕着雪郁转圈拱脑袋,尾巴耀武扬威甩着,还冲雪郁轻吠两声,仿佛在炫耀它尾巴甩得快。 雪郁:“……” 他假装没听见,扶着帽檐坐到了挨着宁尧的角落,细看他生白的几根指尖有点儿颤,很怕生一样。 “秦烨有点事来不了,咱们先开始,等守夜的顺序说拢了,我再和他说。”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3节 周老头简单说了个开场白,就出去拿水壶给他们倒水。 雪郁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猎犬主人的身份,秦烨来不了,顾越择和林白悦都在,那就只剩下巫师许景和了。 刚想到这,背靠墙的许景和若有所思看向雪郁,“小虾米?今早我也看见他了,叫他他不理我,你叫他他也不理你,我看不是什么虾米,是小哑巴……” 没说完,他的脚就被猎犬咬了一口:“嘶。” 咬得不深,大概只留了个印,许景和没当回事。 他见角落里的人还是低着脑袋,仿佛没听到他说话,心里没来由不太爽利,这是第二回 了,是真哑巴,还是就不想理他? 许景和正要再开口说句什么:“嘶。” 他警告性看了眼猎犬,往日相当顺从的狗,这时造反似的又咬了他一下:“嘶。” “柴米,你老咬我干什么?你和我一伙还是和他一伙,他喂的你肉?” 柴米哼哧着气,甩头朝角落走去,一直走到雪郁脚边趴下。 雪郁忍不住摸了它一把。 细秀的指节从毛发间穿过,被黑毛衬得手更白,每根都像玉雕成似的,许景和拧眉,盯着那指尖表情顿了顿。 他没有再说话的机会,周老头在这时走了进来,匆匆给几个人都倒了杯水,却给雪郁开小灶似的拿了杯果汁,接着就开始了开会内容。 “我是在一周前发现的,林子里出现了过量的捕猎夹,还有一些用草掩饰的陷阱,白天你们都在,既然都没看见他,那他应该就是在晚上偷偷上山的。” “我一个老头子熬不了夜,只能拜托你们了,你们商量一下哪种守夜方式比较合适?” “当然,不是做白工,等抓到那该死的偷猎者,我会给你们银币作为报答。” …… 鉴于几人都很配合,守夜顺序马上就敲定下来,许景和是第一个,顾越择第二,秦烨、林白悦、宁尧轮流。 会议开完,周老头还想留几人吃饭,雪郁怕都怕死了,这一场会开了二十分钟,他感觉顾越择就看了他二十分钟,还是那种直勾勾、默不作声的看。 他不想留。 趁其他人没注意,仰头眼巴巴道:“宁尧,我想回去了……” 分明是秋天,那张脸却有很多汗,嘴巴被反复抿磨变得很红,宁尧垂眼看他,没有回话。 他能感觉到雪郁进来后状态就全然改变,时不时扶着帽檐,很怕被别人看到,会议开到最后,精神已然到了紧绷的状态,必须要调整和恢复。 他第一次见到雪郁这个样子,是在他昨天磨刀的时候。 难道不止他,雪郁还招惹了别人? 他无法确定,他和其他几个猎人的关系都止步于点头之交,没有更近一步的交集,自然不知道他们是本身就在贫民窟,还是和他一样被赶来这里的。 周老头已经在外面催了,“快来,都做好饭了。” 顾越择在走出偏房时目光偏移了下。 雪郁马上低头,手指攥紧,抓皱宁尧的衣角:“你想留在这里吃饭的话,我自己回去吧,我有点困,很想睡觉……” 他是真的待不下去,见宁尧沉默不语地走神,不得不晃了晃揪着的衣角:“宁 尧?” 宁尧轻嗯,不知有意无意,微微侧身挡住了顾越择投来的视线:“走吧。” 和周老头说了一声,宁尧便带着雪郁往回的路上走,离周老头家远了些,雪郁脸上才有了点恢复过来的气血。 走到半途,宁尧遇见熟人,对方有活要找他干,并出了不少的价钱。 宁尧没立即答应,他低下头问雪郁:“认得回去的路吗?” 雪郁点头,让他放心:“认得,我能自己回去的。” 山中地形复杂,还有一些常见的猎人陷阱,宁尧大致和雪郁说了几个需要注意的,让雪郁重述了遍,没有出错才跟着那人离开。 雪郁在原地休整了下,把戴久的斗笠稍微抬起一点,让山风吹进来,散一散头发边上出的汗。 他仰起脑袋看,天色阴沉沉,似乎即将要下雨,怕再耽搁一会儿会淋雨,雪郁加快了点脚步。 没走两步,有人从后面轻松走到他旁边,低沉声音扩散下来:“怎么就你一个?” 雪郁没有抬头,从这声音就听出是林白悦,他不是在周叔家里吃饭吗,为什么出来了? 雪郁慢慢扇动了下睫毛,抬眼看了他一下,回答道:“宁尧去干活了。” 林白悦跟雪郁是同一条路,他边走边用余光看身边的人。 走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怕我?” 冷不丁听到这句话,雪郁有点懵地看向他。 林白悦咧着唇角,表情混而不正经,“你这么早走,难道不就是怕看到我吗?” 不止,还有好多,但雪郁懒得多解释,说多了与之而来的问题也会变多,他不想惹麻烦,就低头看着路面:“嗯。” 林白悦:“……” 他没料到雪郁回答这么爽快,如果真的怕他,不应该说好话? 林白悦张了张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天边忽然轰隆一声,闪电撕裂一块口子,狂风骤起。 山雨来得非常突然,雪郁眨着眼睛反应过来的那秒,身上衣服已经湿了个透,还是林白悦拎着他的腕骨把他拉着走了四五分钟,躲进一个山洞里。 林白悦浑身也被浇了个彻底,他轻啧一声,从随带箩筐里拿出一件衣服,利落脱下身上那件,把干净的换上。 脱裤子的时候,雪郁别过了眼,他没在意,换完就走到雪郁身边:“下雨了你怎么傻在那不动,不会跑啊?” 雪郁半垂着眼睛,声音模糊不清:“我没反应过来……” 因为下得太快了,一开始他戴着斗笠没有感觉到,后来有风吹着雨倾斜过来,才把他弄湿。 不过他即使从里到外都有成分复杂的雨水,身上的味道还是很好闻,香香的,以前林白悦还真没注意过这点。 林白悦将手里东西递过去:“去把衣服换了。” 雪郁眯掉眼角的水,白着脸下意识抓住那样东西,定睛一看:“你怎么有衣服?” 林白悦简单解释:“还是帮忙搬货给的。” 秋天淋雨很冷,雪郁这样的身子骨确实受不了,回去大概要喝好几碗热粥补一补,他小声和林白悦道谢,就拿着衣服想换。 手指刚捏住衣角,他又抿着嘴巴看了眼林白悦。 林白悦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了几秒,瞬间理解其义,他吊着眉梢转过头,“我不看,赶紧换吧。” 也是奇怪。 在富人城拦住他,言语放浪形骸,说想和他随便去哪儿**一刻的人,现在失了忆,变得连别人看一下都不行。 不过他也没想看,会有人对仇人感兴趣吗? 林白悦不知道别人,至少他不是那样的神经病。 雪郁见男人转头看山外,翕动着眼睫换下衣服,他身上 狼藉得一塌糊涂,很软的身体全是雨水。 换完衣服,他捏住裤边往下脱,一条面团白似的长腿刚从一边伸出来,他警觉地忽然察觉到什么,扭过头去。 林白悦真不是故意看,他只是觉得换太久了,想看看好了没。 但这一看,他脑袋忽地胀了胀,看着背对他弯着腰的人,一句“你换好没”,变成: “你那里流水了……” 第115章 间歇性失忆症(6) 就六个字。 这六个字从嘴里说出来, 不仅让雪郁脑瓜子迷瞪瞪地、嗖一下把裤子重穿回去,也让林白悦为自己惊世骇俗的一句话愣了愣,“我是说, 雨水。” 当然是雨水。 不然还能是什么水? 雪郁对他多此一举的补充感到费解。 林白悦怀疑自己是大中午喝高了, 话是越描越黑, 他不得不皱紧眉绷硬表情,做出一副道德水准极高的模样。 “你没擦干净就穿,和穿湿的有什么两样?” 雪郁嘴巴被咬得轻陷,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走出来, 睫毛和紧蜷的指尖都在细抖,他倒不是多怕被人看, 更何况还是一个讨厌他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的人。 只是那句话也太吓人了。 他背对着男人,没勇气转过脸去:“你说的不看……” 林白悦用舌头撞了撞腮边, 眯眼道:“我是说了不看, 但你换的太慢了,以为你尺寸不合适, 行了, 我不看, 你赶紧。” 就算林白悦不催,雪郁也想快点把黏糊糊的裤子脱下来,他听见这句, 微微偏过头,看见男人真的规规矩矩看着洞口外, 抓紧时间换上新的。 “换好了?” “嗯……” 林白悦这才动了动僵直的脖子, 就见雪郁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离他十万八千里远。 “……” 这算怎么回事。 他是什么会吃人的洪水猛兽? 林白悦快气笑, 他给人衣服穿, 给人饭吃,结果到头来还怕起他来了,就因为他说了那样一句话?之前对他还说过更过火的呢,有没有良心? 他喉结鼓动,正要靠近和雪郁说话。 外面轰隆一声闪电劈过,洞口出现道身影。 雪郁正蜷着抱着膝盖,听到窸窣声音,下意识抬起发红晕粉的眼皮,和不远处的男人四目相对,怔了下:“宁尧?你不是去忙了吗……” 前不久被叫去工作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伞,面无表情扫了眼林白悦,走向里面坐在石头上的雪郁。 他言简意赅解释道:“下雨,不去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4节 宁尧原本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突然下起雨,想到雪郁可能会淋湿,到时那具娇贵的身体扛不住,发起烧或者感起冒,都够折腾的。 所以他借了把伞就原路返回,但没想到会在山洞里看见林白悦。 这是第二次了。 这些天撞见雪郁和林白悦在一起的频繁程度,让他眉头轻皱,心情和雪郁脚旁边的衣服一样乱。 雪郁抬眼,隐约感觉到气氛不对,但他又从宁尧一贯冷淡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就不确定地问:“你来接我的吗?” 宁尧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淡声道:“嗯,回去。” 猎人小屋里有壁炉,雪郁很想回去暖一暖,听到这话没怎么犹豫就站起来跟在他后面,因为淋了雨很冷,那双眼睛含着水,脸都白白的。 他走了几步,经过林白悦时,停下来:“你怎么办?” “我在这等雨停,不然你那伞能装得下三个人?” 雪郁还真去看了眼宁尧拿着的伞,实话实说:“好像不能。” 但其实硬挤也是可以的,雪郁有些迟疑,他拿不准宁尧会不会迁就和同意把林白悦也送回去。 显然是不能,宁尧连视线都没分给林白悦,拿着伞往山洞外走,是很明显的拒绝态度。 雪郁抿唇,垂着尚且湿濡的睫毛,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走,林白悦刚给他干净衣服穿,他现在就走,有点不太人道,可宁尧那边也不好说话。 林白悦见雪郁杵在面前,一会儿转头看宁尧,一会儿抬头看看他,为难得不行,连脸颊都漫上汗,他略燥地顶顶上颚:“你走吧。” “可是……” “山里的雨不会下太久,等会就停了,衣服你也不用还我,横竖我也穿不上,给我摘几篮蘑菇吧,你不是很会摘蘑菇?” 雪郁脸颊红了红:“我没有……” 没有很会,他只是没什么钱,只能用摘蘑菇的方式偿还,而林白悦提出的这种不亏不欠的方法是雪郁比较能接受的。 他见宁尧即将走出山洞,怕人走远,略急地小声说了句明天会摘,就走过去躲进宁尧的伞下。 宁尧话少,平时也不会主动多说什么,但雪郁刚和他挨近,就敏锐地察觉到他心情不是很好。 怎么了……是没能赚到银币所以不太高兴? 雨点噼里啪啦往伞面上砸,天气昏暗,周围能见度低。 雪郁看了看四周张牙舞爪的树,有点无法忍受太安静的氛围,轻颤了下睫毛,开口道:“你是不是没那么讨厌我了,之前你不会这样的。” 宁尧脚步有一瞬的停滞,他低声:“我以前什么样?” “见到我就想拿刀……总之,就是很不喜欢我,但是你现在肯接我了,所以我最近是不是表现还可以?” 声音小小的,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手里的衣服也在此刻存在感变强,包裹过香软身体的纯棉布料,从每一个孔里细细密密钻出来香气,被风一吹,涌到鼻尖。 每天接触的都是臭气冲天的男人,这股味道很少见。 宁尧过了许久才“嗯”了声。 雪郁低头,鼓起勇气为自己的“听话”谋奖励:“那晚上能不能不再做蘑菇汤了?” 宁尧:“……” 他侧过头:“很难喝吗。” 雪郁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就点了下头,点完哽了哽,紧急补救道:“还好,是我口味问题,我喝不太习惯。” 在贫民窟胃口养刁不是好事,牛排和干草对宁尧来说味道都一样,还有每天都喝的蘑菇汤,于他而言也尝不出好坏。 但他忘记雪郁和他不同,兴许连胃都比别人娇贵几分,喝不惯蘑菇汤也正常。 宁尧沉默了几秒,“那就不喝。” 雪郁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眼里浮出不可置信,眼睛却下意识弯了弯,宁尧正好看到,停了一下,在雪郁看不见的地方微抿了下唇。 回到猎人小屋已经快晚上。 雪郁吃了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回想白天在周老头家里开的会。 那场会没什么特别重要的内容。 但这是一个机会,他可以在没人在场的情况下,分别接触一下其他几个人。 原剧情里有提到过,原主的男朋友每天当牛做马,想活命的话,必须要把原主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里,所以长久以往一定也养成了习惯。 比如说,让他提一样东西,他会下意识照做。 语言和表情都能欺骗人,但习惯却很难。 他一个个去接触的话,大概能获得一些线索。 雪郁悄悄往窗户上看了一眼,今晚守夜的……好像是顾越择? 半夜,雪郁把脸颊贴在枕头上,背对着墙,一直留心宁尧的动静。 等听到呼吸逐渐平稳,他小心掀开被子下了床。 他行动有点缓慢,因为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又怕吵醒宁尧,每一步都很慢很慢。 雪郁睫毛细抖,白腻的一张背布满了紧张出来的汗,两条细腿一步一挪的,嘴巴都被他咬得死紧。 越不想什么事发生,什么事就越赶着来,雪郁连半米都没走出去,就听到地铺上的男人转了个身,他顿时不敢动了,僵硬地站在原地。 等人宁尧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他才抬起后脚跟,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他一脚踩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雪郁惶然地睁圆眼睛,直到地上的男人一手捉住他后膝弯,他才意识到他踩到了宁尧的小腹,怪不得那么硬,他还有心思想了下这个。 宁尧似乎坐起来了,他的脚从腹上滑到大腿,因为被捉着也抽不回来。 那罪证一样的细白小腿不尴不尬地踩在别人身上,让雪郁尴尬得脚趾蜷紧,他大脑空白,舔唇的一刻听到宁尧闷哑的声音。 “干什么?” 雪郁一干坏事就会很心虚,他边懊恼怎么不小心一点,边膝盖猛颤,含糊地支吾着:“我想去上个厕所,不是故意踩到你的……” 所以能不能别一直抓着他不放了…… 在林里打猎久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在长期保持的警惕性中放大一倍,几乎是雪郁起身的那一秒,宁尧就发现了,不过他现在才问。 宁尧面色平静地重复:“上厕所?” 捉着的小腿有轻微的抖动幅度,如果只是单纯上厕所,为什么要怕? 雪郁呼吸猛顿,从宁尧这几个字中听出不对来,强行抽回脚,故作镇静道:“嗯,有点黑,我看不见路。” 这话一出,宁尧沉默。 雪郁心脏砰砰直跳,借口都说出去了也不好收回来,他硬着头皮:“那我去了……” 踩到宁尧后雪郁大致摸清楚了现在所处的位置,没等宁尧做出反应,就往左边的木门去。 夜里气温低,雪郁刚出去就被冷风当面吹了一下,被宁尧发现的紧张燥热吹散了不少。 他小小呼了一口气,拢了拢衣领,怕离开时间太久引起宁尧怀疑,没有过久耽搁,抬步朝山下走。 没走出多远,雪郁遥遥就看见在山头守夜的屠夫,手指紧抓了下衣摆,有点退却。 白天在周老头家里他怕被发现,没怎么敢多看,现在仔细一瞧,那模样真的过于可怕。 顾越择手里拿着一把火,覆在衣服下的膀子结实隆起,脖子有汗,眉毛走势乱糟糟的,英俊外表也如他给人的气质一样,粗野间带着凶性。 关于顾越择的身世,雪郁在系统那里听过。 正因为这个身世,导致雪郁对他更加畏惧。 据说顾越择从小父母双亡,是被狼养大的,长到十四五岁才被周老头发现,收养了起来。 因为前几年不曾与人有过接触,顾越择像是一个怪人,更像是一个没有开化过的蛮兽,连筷子都不会拿,话也不会说,孤僻得很。 但他力大无穷,可以徒手扛起一头牛,人也意外的老实,周老头说什么他都哼哧哧闷头干,屠宰牲畜、给鸡鸭放血的活儿都是他包揽。 除了周老头,没人敢和顾越择多说话。 不过他也不觉得自己是异类,勤勤恳恳做本分的事,终年到头闲不下来,攒了一大笔钱,但很倒霉的是,他在快能过舒适日子的临门一脚,被踹回了深渊。 都说老实巴交的人被逼急了会很可怕…… 雪郁对此深信不疑。 他看了看男人粗厚的掌心,心想,顾越择能把他活活撕成两半。 还要不要去啊……这真的会把他弄死吧? 雪郁踌躇不定,待在原地抿嘴巴,他一点声音没发出,却忽然看见远处的屠夫折转方向,像条循着味儿找过来的食肉黑熊,“谁?” 糟了,雪郁还没做好准备,猝不及防和粗壮高猛的男人面对面,呼吸都短暂停了下,抬着颤巍巍睫毛看向顾越择。 “我……” 顾越择脸色变化两瞬。 他听到有树枝被踩断的声响后,第一时间以为是偷猎者,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胳膊上的肌肉剧烈鼓动,昭示着他即将要对这偷猎者动粗。 可越走近,他脚步就越来越慢,他看见那人手脚细白,风吹大点都能刮跑的样子,实在不符合能打猎的标准。 顾越择愣神两秒,等他看清雪郁的模样后,呼吸陡然变调,眼里涌现出愤怒:“……是你。” 怪不得……在周老头家里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害他落到如今田地的人,怪不得要一直戴着帽子,躲避他的视线。 他在富人城没待多久,雪郁的面也只见了三四次,可就算雪郁化成灰,他也能认出哪一捧是雪郁的。 顾越择胸腔难以抑制地剧烈起伏,掌心握了握,没管雪郁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右手往后伸,抽出一根弩.箭,眉目间杀气腾生。 雪郁凝噎。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见面就想弄死他,可这是不是也太快了点,至少让他说两句话吧。 “等等。” 雪郁迅速咬了咬嘴开口:“我是来找你的,让我说两句话好不好……” 顾越择皱了皱眉。 他不爱听雪郁说话,吵吵嚷嚷,每次听都想割了他的舌头。 他把手搭在弓上,不想浪费口舌,只是他还没拉弓,雪郁朝他靠近两步,颤着手指按住他的手背,语调不稳道:“就几句。”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5节 顾越择整个人愣了愣。 他脸上还保持着忍怒的表情,拉弓弦的动作却因为那覆上来的柔软触感顿了一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停。 雪郁见他停了,眨巴着眼说:“我记不得以前的事了。” 壮如牛的男人显而易见地愣了下。 雪郁抓紧搬出说辞:“我见你白天一直看我,应该以前是认识我的,我以前是什么样,住在哪里,你能和我说说吗?” 顾越择狐疑地看着雪郁,他似乎不太擅长说话,张了张口声音带着野性的粗嘎,“证据。” 雪郁直直看他,“证据?我看你很讨厌我,但我还接近你了,这样应该能证明了吧。” “为什么?” 应该是平时很少有人和他搭话,顾越择不擅长说,要说也只说几个字,但上下联系能很好猜出来,雪郁抿唇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记得。” “醒来就发现在这里了,想不起来其他事情。” “今天有点晚,明天我能去你家坐坐吗,我可以帮你干活,你只要和我说说以前的事就好。” 雪郁这个人,平时低哝着说话就有种无意识撒娇的感觉,当他刻意示弱和求人,那种难以形容的效果便会加倍。 “可以吗?”他见顾越择不吭声,又问了遍。 顾越择原本想张嘴,蓦地闻见一股味道,忽然张口忘言,雪郁试探地问他:“那我当你同意了?你家在哪里,我明天上午过来。” 被掌控一般,顾越择往一处抬了下头。 那里也有一间猎人小屋,雪郁顺着他目光看过去,知道他住在哪里后,便匆匆道:“明天见。” 因为急着回去,没过多久,雪郁就消失在不远处。 顾越择皱起眉,他把弓.弩放回筐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些东西。 贫民窟很少有人能出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有时候富人需要劳动力,就会来这里挑几个人带回去。 村东头的一个屠户就曾经去过一次富人城,他回来后大肆宣扬自己的所见所闻,因为说的声音太大,顾越择也难免听到过几回。 他说那些富人娇生惯养的,力气小得很,体力也差,扒精光后能干晕好几回。 顾越择没涉猎过那方面的事,所以他无法共情和想象,一个人没被打,就被撞几下,怎么会晕? 可他现在忽然能理解一点了。 刚才面前的人周身白软,呼吸和说话都轻轻的,胳膊腿这些甚至没他两个粗,他表情凶了点,都能让这人发出一声发抖的颤叫。 可能是怕他,脸颊还出了点汗。 顾越择经常出汗。 出汗对一个每天要宰杀猪羊的屠夫来说是家常便饭了,可他自己一出汗味道就不好闻,其他更不讲究的屠夫,干完活甚至一身闷臭味。 但雪郁出汗,则是香得让人找不到北。 他在富人城的时候太讨厌雪郁了,所以从来没留意过,原来有人出了汗也会这么好闻。 从小和动物生活的顾越择低下头,像遇到难解之题一样,表情流露出几分困惑。 …… 第二天,宁尧照常去集市。 雪郁在他出门十几分钟后也出了门,和昨晚说的一样,如约到了顾越择的家里。 “有人吗?” 顾越择的小屋挂满了兽皮兽肉,给人的感觉也粗犷万分,雪郁小心迈入门槛,白着脸左右张望,但没看到人。 是出去了? 雪郁轻轻抿了抿唇,他能理解顾越择的心情,原主害他成这样,不想见面也正常。 就是有点棘手,他原本想和顾越择多接触一下看能不能获得线索的。 但想归想,他不想侵犯人的私人领地,握住门栓正想退出去,却没料到门后挂着的一筐果子在他拉门的那几秒功夫里不堪重负,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雪郁:“……” 顾越择本来就很想杀他了,如果被他看见,还能活吗。 雪郁脸色白白地俯身去捡,掉在外面的很快被他捡起来放回了竹筐里,还有几个滚进了桌子下面,他不得不塌着细腰,趴在地上伸手去够。 因为捡得心急,满脑子被发现就会死得很惨的想法,身后什么时候进了人也没察觉。 顾越择刚在后院洗了漱,脸膛滴答落着水,他面色不明地垂覆着眼皮。 地上的人上半身抻长,后腰顺势抬高,膨起的两团,就那样撞到了后面坚硬的一条腿。 那条腿不着一物,毫无阻挡地贴上来,滚烫的温度让雪郁后背一下冒出来汗。 第116章 间歇性失忆症(7) 顾越择脸色不明, 雪郁浑身僵硬。 他昨晚找顾越择已经很冒险了,接下来本应该稳稳当当不要出错才对,可他一来, 就把人的果子弄翻了个底朝天。 这么莽撞, 可能会让本来就对他不满的顾越择, 对他更没有耐心。 是会把他提溜起来扔出去……还是像昨天那样,二话不说拿起弓箭对准他? “对不起……” 雪郁摁在地面的手蜷起,借力坐起身,迅速远离了和男人尴尬的贴近, 因为那里还很烫,他僵硬地垂着眼道:“我是不小心的, 我都捡起来了。” 道完歉,还要说点什么好? 果子都没有摔烂, 他也都完完整整物归原位了, 顾越择应该不会太过计较吧? 雪郁惴惴不安,嘴唇也被他缓解紧张似的舔了一下又一下。 他都不用抬头看, 用余光也能瞥见男人熊一样的宽阔体型, 如果转化成食物链关系, 那他就是能被熊一口吞掉的兔子,完全不能反抗。 雪郁有些后悔昨晚借着冲动劲跑去找顾越择,更后悔今天真的来了, 他怎么敢的,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啊。 反省完, 害怕完, 雪郁深呼吸一口气, 近乎是豁出去般抬起脑袋, 他原以为会看到阴沉无比的一张脸, 也做了点心理准备。 可事实上,雪郁发现男人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 顾越择刚起不久,身上是简便的短裤背心,明明是大秋天,他周身还都冒着热气儿似的,上衣太薄,还能看到清晰的腹股沟。 他就那么直不愣登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小腿,眉心拧成山丘,微抿着嘴角旁若无人思考着什么,那副纠结又矛盾的模样,把雪郁也弄得困惑起来。 但他不敢率先出声。 顾越择足足盯了十几秒,灼灼的目光快把皮肤烧出个洞。又过了几个数,他充满不解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你的那么软,我们的,都是硬的。” 雪郁:“?” 雪郁:“……” 他弓了弓腰,感觉有点如坐针毡,他有点听不懂顾越择在说什么,什么软,什么硬,这是在说哪样东西? 雪郁脑袋懵乱,看顾越择的目光也越来越茫然,他努力地回想刚刚做了什么会让顾越择产生软硬之分。 刚刚…… 他在趴着捡果子,因为桌子是那种低矮型的,他必须要抬高腰把脸贴近地面才能看到那条缝下面的空间,可他还没捡到,就撞到了顾越择的腿。 雪郁登时睁大眼,顾越择说的软硬,不会是指…… 这个猜测太荒谬,脑袋一冒出来雪郁就排除了,他讪讪地“嗯?”了一声,表达他没有听懂。 周老头收养顾越择的时间没有太久,顾越择对于人类的行为准则只学了个皮毛,骨子里还是带有原始,他不太会说话,也没有礼义廉耻。 就比如此时此刻,他直勾勾地盯着雪郁的后腰下方,“你的,软,我见过的,都硬。” 问得无比坦荡,却让雪郁瞬间热意上涌。 雪郁眼里氤氲出水,红晕从薄薄的皮肤层透出来,见男人看个没完没了,他遮也没用,就急迫地咬了咬唇,恼道:“……别看!” 顾越择没得到解惑,还被要求不准看,皱起眉:“为什么?” 人类好奇心重,这点顾越择也不能免俗,他甚至忘了雪郁多可恨,一门心思想为什么。 他没有撒谎,他见过的人都是硬邦邦的,男人女人都是,一身柴肉,可雪郁却完全不同,刚才只撞了一下,他都能感觉到从里到外的柔软。 周老头把他接回来那一天就告诉他,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就大胆发问。他养成了习惯,不懂雪郁怎么触感和他相差甚远,所以问了。 雪郁被他问得大脑恍惚,眼边悬着漂亮的红,嘴巴颤巍巍阖上又张开,“昨天我和你说的还记得吗?我可以帮你干活,但希望你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 说着,雪郁直起有点发软的膝盖,把地上的竹筐抱了起来。 顾越择没有被他转移话题而糊弄过去,执着又认真地问:“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你的屁股——” 一句完整的问话没有机会说完,竹筐猛地被塞了过来。 雪郁语速极快地打断他:“都捡好了,挂回去就行。我检查过了,没有摔烂的,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再看看。” 顾越择皱眉,出于本能接过那个竹筐,他的手掌宽大,覆过去的时候难免碰到了雪郁的指尖,温温软软的,让他一愣,手腕没使上力,竹筐坠落。 水灵新鲜的果子骨碌碌又掉了一地,南辕北辙地四处滚,有些表皮生脆的经过两次摔打,裂开了小嘴似的几条缝,露出里面的白瓤来。 雪郁:“……” 雪郁几乎是惶恐地睁大了眼睛,心脏震颤,两秒后,他微微咽了咽口水,极小声地说:“这次是你自己弄掉的……” 所以不能怨他。 顾越择在地上随便扫了眼,没有太在意,他深邃漆黑的眼睛垂落,依旧在那个问题上纠缠不休:“不重要,你,还没有回答。” 这是第二次,话题在被雪郁有意忽略过,又被男人鲁莽扯了回来,大有问不到不会善罢甘休的意思。 雪郁一个头两个大,耳朵的温度直升。 他知道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去衡量顾越择,也知道顾越择还处于对人类行为和结构摸索的一个阶段,会好奇,会不解。 但……为什么要对这个好奇啊? 雪郁脸蛋拧巴,本不想就这个话茬多说,却在下一秒,他转念想到什么:“我问你几个事,你都回答了,我再告诉你,这样行不行?” “嗯。”顾越择吐出个音节,那一声极低沉,很像黑熊进食前,喉咙呼噜呼噜响。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6节 “你是在富人城认识我的?” “是。” “我先和你说话的?” “是。” “怎么认识的?” 顾越择有问必答,在询问的过程中,他无可避免地回忆起那段与雪郁相识的、令人作呕的往事,颇显阳刚的眉毛聚拢,目光显出骇人的狼性。 他生涩地说着话,“我搬过去的第一天,你看到我,想睡我。” 雪郁:“……” 脸比地上的果皮还要红,雪郁硬着头皮听原主的风流韵事,顾越择继续:“你说,最近对壮的傻的很感兴趣,给我十万银币,借我的大家伙爽一……” “够了,”雪郁被他的直白和坦诚打得头晕,唇缝抖了抖,整个人蜷成尴尬至极的虾米,“这种细节不用说,你说重要的。” 顾越择木棍似的杵着,如他所愿简化道:“我不同意,你缠了我三天,又让下属把我关进屋里饿了好几晚,我还是不想,因为我不喜欢你。” “最后你生气了,烧掉我的平民籍,把我赶回了贫民窟。” 平民籍是证明一个人身份的资料,想办理这样东西,至少要十万银币的资产打底。 而这十万,贫民窟的大部分人终极一生都拿不出来,所以说难听点儿,他们在富人眼里什么都不是,顶多算又穷又臭的下贱奴仆。 雪郁整理了下,觉得顾越择应该没有骗他。 同时,他也排除了点顾越择的嫌疑,以顾越择的身世,不太可能和兰堡的小皇子有接触,但一切都不能轻易下定论。 在雪郁思索的时候,顾越择盯着他:“该你说了。” 雪郁还陷在思绪里,闻言缓慢抬头,茫茫然和他对视几秒,含糊地咕哝:“……嗯?哦,你说那个,因为你经常干活,身上肌肉多,就硬。” “我不爱运动,所以和你不太一样。” 顾越择硬邦邦咬字,“肌肉?” 雪郁愕然地观察了下男人的脸色,艰难道:“你不知道肌肉是什么?算了,也正常……别看我,看你的手,这种就是肌肉。” 为了让人直观理解,他抬起几根细白手指,浇过水有点凉的腹肉按上顾越择的手臂,轻轻在那隆结成块的肌肉画了一圈。 “你平时打猎或者做其他的,算得上一种锻炼,肌肉在此过程中会受到刺激,促使肌肉纤维变粗大,长成这种摸上去很硬的东西。” “肌肉越多人也就更硬,明白了吗?你……” 雪郁的话是被滴在手背上的血打断的。他怔然抬起眼皮,就见顾越择盯住他,还是那副凶狠的模样,高挺鼻尖下面却多出两行红色。 愣了许久,雪郁猝然松开手,后退几步贴上门,像被糟蹋了的小白萝卜,一言难尽地低声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太怪了。 实在是太怪了。 顾越择怎么会流鼻血,他什么也没做啊? 雪郁感觉自己就像是见到了长出四条腿的鱼,被震惊得不轻,一溜烟从猎人小屋逃出来,跑回到了宁尧家里,躺上土炕把被子闷过头。 这时宁尧还没回来。他那张红透的脸也免于被人看到的命运。 刚才一路上灌了冷风,雪郁冷静了不少,心想顾越择大概就是上火了,秋天是很干燥的季节,流点血不足为奇。 他现在更该想想接下来怎么做。 顾越择他现在也见过了,下面是再接触一下已经见到的人,还是见见从始至终没露过面的秦烨? 在这五个人里,只有秦烨的身份是最容易和皇室挂上钩的,雪郁从一开始对他就最留意,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到。 秦烨会是原主的男朋友吗? 雪郁把被子扯下来,抿着的唇缝张开极细地喘了口气,他一焦虑就会感觉到累,加上昨晚心惊胆战没睡稳觉,沾了几秒枕头就想睡。 他脑袋里还想着和秦烨有关的事,眼皮已经闭上。而没想多久,他意识就开始模糊。 在他完全睡过去的那秒,窗户外来了个人。 他就是这段时间让周老头头疼不已的偷猎者,今天提前上山布置陷阱来了,他的事太多,要躲人,要装捕猎夹,一分一秒都是黄金时间。 可刚刚见到雪郁,他鬼使神差地就跟了上来。 他偷偷摸摸用手顶开点窗户,往里看去。 炕上的小鬼是背对他的,被子和领口都下滑了一段,露出非常白的皮肤,还有被子盖住的纤细侧腰曲线,隔了这么老远,有股像沐浴露又像体香的味道飘过来。 好香啊。 真的好香。 林里怎么会住着这样的人? 和那群富人一样漂……不,比那群富人还要漂亮。 男人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也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 他昏了头,三下五除二用工具弄开锁,悄悄走进去反手掩上门。 看着土炕上睡得全然不知的雪郁。 咕咚,吞了吞唾沫,重重喘出口热气儿。 第117章 间歇性失忆症(8) 这不是男人第一次见雪郁。 他前两天来的时候也匆匆见过几回, 但那时雪郁身边都有人跟着,他不想惹麻烦,也感觉打不过, 所以只敢眼馋不敢出现。 可今天却让他看到雪郁孤身一人, 一个人回来,一个人在炕上睡觉。 这就好像给了他个机会,让他对雪郁做什么都可以, 没有人会知道, 没有人发现。 男人脚步不听使唤地靠近,心脏扑通扑通跳。他产生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刺激感,一想到马上能抱住每晚龌龊想着的小鬼,就兴奋得口干舌燥。 他狠狠抹了把脸,让自己虚喘声不那么大, 才伸出手,把雪郁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雪郁的脸完全露了出来,脖子又细又白, 皮肤还很敏感,只不过是被粗粝的被褥磨蹭了下, 再遇到冷空气,就微微泛起一点红。 那股让人发昏的味儿更浓郁。 “妈的。” “你长这样, 你那丈夫也敢放心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擅自闯进来的男人自言自语, 眼睛直瞅着雪郁, 瞅得眼都发直了,激动得不行。 雪郁似乎被声音打扰到了,但没醒, 只迷迷糊糊微蹙眉想往墙边挤, 却被男人捞住肩头固定住。 他摸着那两个粉白的肩头, 指腹隔着衣服碾磨,隔靴搔痒地摸了会儿,逐渐不满足于这样的触碰,手指挑开衣领想往里探。 要不是怕把人弄醒大吵大闹引来人,他早就扑上去又抱又吮了,哪还能等到现在。 但这样慢慢来进展也不太顺利,雪郁似乎嫌他手指糙硬,扭动着身体往被窝里钻,不让他碰,他捏着不松手,雪郁就抵住他衣襟受不了地闷叫。 男人被那一声搞得目瞪口呆,喉咙里被抽光了水一样干巴巴的,话也干涩:“还没干什么呢,就叫成这样啊……” 他微微有点愣神,雪郁趁他松懈的这会,把自己的肩膀拯救了出来,重新盖上被子把脸蒙上,咕蛹成一团。 男人又被那股香灌了满鼻,他情不自禁地嗅了嗅,再也克制不住,掀开被子想把人弄了。 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这样违法,但贫民窟又没有警察。 谁会管啊? “我就算在这里把你办了也不会有人管。” “雪郁?他们是这么叫你的吧?真好听,你真漂亮……” “不过我有个事儿挺想知道的,你第一天来的时候跟的不是现在这个,难道是和前面那个闹掰了?哈哈正常,你这么漂亮,就该和更好的在一起。” 他对着被窝里的雪郁咕咕哝哝说了一堆,可得不到任何反馈,他想知道的雪郁和两人分别是什么关系,也得不到回答。 算了。 在乎这个干什么? 男人咧了咧干裂嘴角,把大脑清空,全心全意把心思投在雪郁身上。 正想一不做二不休,不管不顾翻身上床,把炕上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全身都舔遍,连两洞都不放过—— 他忽然听见咻地一声。 男人吓得差点疲软,嘴里骂了句不干不净的脏话,不耐烦地看过去,紧接着他瞳孔震颤,浑身被浇了盆冷水似的,再也不敢动弹。 他看到自己腿边,有一根闪着冷光的弓箭。 …… 雪郁是被一阵求救般的呜咽吵醒的。 他软趴趴地躺在枕头上,艰难抬起睡得通红的脸,嘴巴有点缺水,但仍然润润的,像在蜜糖罐里浸泡过。 因为是被噪音弄醒的,他一睁眼,本能地往声源处看,但他第一眼先看到的是坐在桌旁摆弄刀具的男人:“宁尧?” 刚叫完,他就察觉到宁尧脸色不同寻常,还是那副别人窥探不到任何情绪的脸,但就是莫名的,雪郁感觉他现在很生气,极度生气。 宁尧正用布一遍遍擦抹刀锋,听到雪郁叫,低低地嗯了声,随后又抬起眼看向某处。 屋里该有的两个人都在,但他那一眼明显是要去看谁,雪郁露出些微疑惑神情,也跟着看过去。 然后愣住了。 木门被人从里反锁,而在门和墙壁的夹角之间,站着个畏畏缩缩的陌生男人,男人鼻青脸肿,血和眼泪滑稽地糊了一脸,眼睛青得看不出原形,嘴巴也肿得看不出原样。 雪郁知道这样评价人不礼貌,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有猪头这两个字。 “他是?” 宁尧回道:“偷猎者。” 雪郁看了眼男人脚旁零零散散的一堆工具,又看了眼他那惨不忍睹的脸,小声问:“这么快就抓到了?那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周叔那里?” 宁尧没回,他睨看向门边的人:“说。哑巴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7节 那一声如蕴风暴,冷得很。缩在墙角跟罚站小学生一样的偷猎者打了个哆嗦,手背在身后,紧贴墙皮汲取安全感,他嘴皮抖了下,“我……” 宁尧微有不耐,长指曲起,无声抬了下手里的刀。 言下之意是,别装傻。 第二层意思是,也别拖时间。 第三层是,拖也行,就看命硬不硬,身上能挨他几刀,他很闲,有的是时间耗。 “我、我道歉!” 偷猎者五脏六腑每个细胞都在战栗,几乎是宁尧稍有一点动作他都产生应激反应般面色唰白,身上温度陡然褪去,目光颤颤地看向炕上的雪郁。 他在雪郁醒之前已经被教训过了,宁尧拳头是真硬,招也是真狠,他是真被打怕了,但看到雪郁之后,他发现自己还是贼心不死。 雪郁怕冷嫌热,还裹着那张质量不怎么样的被褥,身上唯二露出来的,只有那张漂亮的脸,以及被子不够长而伸出的两条细腿。 小腿很细很滑,单手握绰绰有余,长的比例也极好,多一分赘余,少一分不足,宁尧进门的前几分钟他还握着闻过,连那种地方都是香的,香得让人牙痒。 想起那阵味道,他咕咚咽了口唾沫,身上似乎没那么痛了,脑袋一抽就道:“我是来山里打猎的,正好看到你一个人在屋里睡觉,就……对不起,我不该趁你丈夫不在,就想对你胡作非为。” 宁尧:“?” 雪郁:“……” 他把被子弄高点,遮住半个通红的耳朵,头晕眼花地偷看了眼坐得板正的宁尧,他想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在说什么啊…… 偷猎者仿佛没看出雪郁的尴尬,还在按照宁尧的要求闷头道歉:“不过你放心,我除了摸了下你的肩膀,闻了闻你,什么都没对你做,你丈夫回来得很及时,打了我一顿给你出气,我、我也没还手,因为我确实做错了,当时看你一个人睡得那么可爱,脸颊红扑扑的,还特别白,我没见过这样的,脑袋晕了,我本来也没什么道德感,不然也不会偷猎,一想到这是个和你亲近的好机会,脚就自己冲了进来。” 男人剖白得很认真,只不过说了太多没必要的废话。 雪郁也从他这几句话里大致拼凑出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心里恍然大悟,怪不得他睡得不怎么舒服,总感觉被子没盖好。 但眼下比起锁了门也有人闯进来的事,男人把宁尧误认成他丈夫,还对他表露兴趣,这些更让他头皮发麻,“你别说了……” 宁尧面如冷霜,似乎是想看看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让他说。” 男人马上应了声,像猫捉耗子里的耗子,恨不得把宁尧做成牌匾供在家里,一天烧三柱香,宁尧让他怎么样,他不敢反着来。 他看了眼雪郁,见雪郁肩膀哆嗦着不肯看他,心痒难耐,身体也忽然变得炕燥起来,他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压根没示过弱,但现在他巴不得,他张嘴就是一句:“我没娶过媳妇。” 雪郁:“?” 说这个干嘛…… “所以你应该会理解,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我第一天见到你就走不动路,当晚做梦就梦到你,我也不是没去过富人城,但也没人长成你这样,当时就很想对你做什么,不过你身边每次都有人,今天看见没人,就一下鬼迷心窍了,我保证我平时不这么猴急的。” 似是明知在雪郁心里的形象很差,还可笑地想挽回来一点。 当着他认为的“丈夫”宁尧的面。 “我已经知道自己的错误了,以后都不会再这么对你,你能不能别讨厌我,我就住山脚周老头旁边的房子里,以后你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我都能帮你,贫民窟很乱的,坏人很多,经常偷偷跑上来的不止我一个……” 在他说得声情并茂的时候,宁尧忽然冷着脸打断,眼里是隐忍的暴怒,“你想死吗。” 偷猎者停止了喋喋不休,炕上快把自己捂化的雪郁也怔了怔。 这种声音他听过,在他第一次醒来宁尧想杀他的那天也是这样的语气,这时通常表明宁尧是真的动了杀心,是真的想把人置于死地。 但是怎么突然这样…… 雪郁一时忘记刚才的尴尬,愣愣地看向偷猎者,这一看,他浑身烧红,也明白宁尧突如其来的刁难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 男人边说,边看着他高耸起来了。 第118章 间歇性失忆症(9) 雪郁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干瞪着不觉得自己做错的男人, 攥住被角的泛粉指尖一个劲打颤,简直想骂他两句。 偷闯进来就很烦了,怎么到现在越来越过分…… 椅子嘎吱一声摩擦地板, 站起来的宁尧拎起男人的衣领往后院拖, 男人被扯动伤口,面部扭曲地挣扎:“怎、怎么了又,我不是道歉了吗?” “道歉?” 宁尧轻扯嘴角, 似乎被他倒尽了胃口, 一字一句带着嘲讽:“你这样是叫道歉。” 男人和炕上咬着嫣红唇肉的雪郁对视了眼,见他目光闪躲很想骂人的样子,总算发现身上起了什么异样,嘟囔道:“那也不能全怪我,我也控制不了啊。” 本来就是。 那样的脸, 那样的声音,他怎么能忍住? 说到最后,他声音都带上委屈, 像在埋怨宁尧对他的苛刻,还怀疑了下宁尧到底是不是雪郁的丈夫, 不然怎么能忍到现在。 寻常人早抱着自己对象又亲又哄,检查都有哪里被碰过了。 哪还有心思教训他? 他脑中又酸又妒, 既嫉妒宁尧能和雪郁每天住在一起, 又烦宁尧不称职, 连现在更该做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复杂情绪突突冲击着他的天灵盖,太阳穴迅速发胀,致使他分不清如今局势, 对着宁尧啧了声。 宁尧:“……” 宁尧抿唇, 彻底冷下脸, 正要把人拖出屋,雪郁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床,走过来拉了拉他的尾指:“……你又要打他吗?” 眼皮垂睨,宁尧朝他扫了一眼,短促,但挺狠:“你舍不得?” 这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雪郁茫然。 他倒没有那么宽广的胸襟,他单纯觉得这人再打就要死了,到时宁尧还负上一条命债,“没有,我是想说不用因为我打他,还是早点把他送到周叔那里吧。” 虽然贫民窟没有管理治安的机关,但打架斗殴这种事传出去还是不太好听。 宁尧闭眼忍了忍,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嫌恶地松开男人的衣领,转身在柜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到雪郁白得过分的手心上:“我去周叔那。” “可能会很晚回来,你先拿这些银币去集市买午饭吃。” 雪郁握住银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嘱咐完这句,宁尧重新勾住男人的衣领往外拖,他是脱衣才有肉的身材,外表看不出多健硕,可拎起人来,男人只能窝窝囊囊踉跄跟着走。 男人被衣领卡住前脖子,脸色涨成猪肝色,血痂都没长出来的伤口疼得厉害,他嘶了好几声,气都喘不匀,路过雪郁时,喉咙里忽地发出声音。 “等等,我还想和你说句话。” 雪郁其实不太想听,他直觉不会听到好话,但见男人眼巴巴看着自己,搭配那些被打出的青紫伤痕:“……你说吧。” 宁尧眉头轻微聚了下,和雪郁对视一眼,放开男人。 男人终于能直直站立,他整了整凌乱衣襟,看向雪郁,目光时不时转动。 往下看,看布料包裹的娇软身段,往上看,看白皙纤细的侧颈线条,看着看着,眼里撩起了火热的温度:“我能不能要一件你的衣服?” 雪郁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我偷猎的事他们也知道了,接下来几天会出不来,我肯定会很想你。” 男人目光黑黝,下巴往炕床斜了斜:“你给我件衣服,就那件就行,我闻着上面的味道,会比较好熬一点,可以不?我给你银币。” 雪郁:“……” 雪郁咬着莹润唇瓣,饶是听过不少出格的话,此时也因为有另一个人在场,搞得他大脑发昏。 这人满脑子都是些什么? 那件衣服他只穿过一回,哪会有什么味道? 还有,谁会拿衣服用来闻啊…… 雪郁没想过只认识不到半天的人,会对他说这些话,满脸是震惊过后的通红,开口第一个字就磕巴,慢慢才流畅起来:“你有病。” 雪郁又开始用他贫瘠的骂人词汇。 可惜他偏软的语调注定让他没什么杀伤力,甚至因为离得近,身上的香气晕散到男人那边,弄得男人神情一顿,压根没听他说什么,全被他勾走了魂。 男人控制着面部肌肉,想说雪郁生气起来也很可爱,但瞥见宁尧隐有火气的模样,忍住没说废话,专注更重要的:“不考虑一下吗?我买,不白拿。” 他又给出鱼饵似的补充:“你那件衣服最多二十银币,我给你六十,三倍。” 雪郁根本没被男人的阔气诱惑到,最近宁尧对他态度好了不少,几乎没让他花钱,他也不缺钱用。 他的脸被男人死缠烂打只为要一件他穿过的衣服这件事激得红红的,唇被抿得鲜红欲滴,无言可对地瞪着男人,想让对方死心。 可男人似乎不懂知羞两个字怎么写,厚颜无耻继续道:“行不行啊,是不是嫌不够?那我可以加,你想要多……” “省点力气想想你待会怎么过。” 他的话被宁尧打断,宁尧这次不给他说话以及和雪郁对视的机会,粗暴地扯着他出了门,一路上只听到他直抽凉气的恳求和商量。 “哥,轻点。” “我自己走成不成,你都把我打成这样了我也跑不了啊,我脚都跛了你看,我要是敢跑,你捞我回来不分分钟的事?” 男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宁尧是个油盐不进的,他叹了口气放弃,偷偷回头看腿部细直的雪郁,“不过你怎么还放心他一个人在家?” “我这几天摸清楚了,你家旁边住着不止一户人,他那样子的长相,我要是他邻居,我都忍不住偷了他……” 趁他丈夫不在家,一口气捂住他嘴巴不让他叫,把香软的小鬼带回自己窝里,每天喂饱他,逼他换个老公。 说到最后,男人喉结一上一下数次鼓动,吞了今天不知道第几回口水。 宁尧冷声,目光幽黑:“闭嘴。” …… 宁尧走后不久,雪郁收拾好情绪,也戴上斗笠出了门。 他去集市的路上脸还是热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努力在脑子里想今天中午该吃什么,包子,馄饨,还是面食? 在经过一番取舍后,最终决定吃面食。 做出决定的同时,雪郁也到了集市,可今天的集市发生了一场骚乱,街上格外拥挤,店里的人都跑出来,八卦地伸长脖子看。 雪郁抿唇想穿过人群,可被挤得前进不了,还被不同胳膊肘蹭过软白的腰,细微地哆嗦了下,有好几个人都因为这触感目瞪口呆转过头,红着脸讪讪和他道歉。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8节 “抱,抱歉啊。” “没关系。” 雪郁好脾气地摇头,又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人:“这里发生了什么?” 对方细细和他说:“有小偷抢钱,这事挺常见的,每天不说好几回,一两回也是有的,咱们这的人都穷,好多吃不上饭走投无路的人都会走上这条路。” “今天这么多人看,是因为有一个男的被抢了钱,还被小偷用刀在手背上划了一道口子,半根手指那么长吧,不至于多痛,可那男的居然当街哭了,不过啊……” 不过啊,那男的虽然哭,可却凶悍得很,把小偷打得半死不活,送去急救了。 这句话他没机会说出口,有人在后面叫他,听起来挺急的,他不好意思地和雪郁挠了挠头,被迫中止话题,转身去忙。 雪郁大致了解了发生的事情,垂下眼走进面食店。 他心情有点复杂,剖除掉对人生百态的感叹,他对五个猎人为什么会恨原主也有了很深的共情,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会恨。 雪郁微翘眼,要了份小碗面,掰开筷子小口小口吃,他吃相很秀气,嘴巴还不耐高温,几条冒热气的面条送进嘴里,热得唇缝通红。 吃到后面有点口渴。 他放下筷子,捏住装着水的杯子,把杯口贴到唇边,仰起头正要往嘴里送,忽然停了停,目光往一处看。 离他两个桌子远的角落,有个男人也要了碗面,他半低着头,肩背极其挺直,鼻梁往下的线条锋锐苍白,有一身硬挺的肃然之气。 奇怪的是,男人手背上有一条伤痕,汩汩往外渗着血水。 更奇怪的是,他眼角在不停滑眼泪。 啪嗒啪嗒滴在大腿上。 ——“有一个男的被小偷抢了钱……” ——“被小偷用刀划了一道口子……那男的居然当街哭了……” 雪郁怔了怔,马上把男人对上号。 这下他能理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宁愿不干手头的事也要跑出来凑热闹了,一是男人的长相足够英俊,二是他长着一张绝不会哭的脸,却在哭。 雪郁轻轻蹙起眉,犹豫地把杯子放回原位,他起身,走到男人桌边,摊开掌心道。 “这有二十银币,你拿去药店买点东西处理下吧。” 眼眶微红的男人抬起了头。 他有着一具非常出色的躯体,每块肌肉都彰显着力量,按理说不会那么不抗痛的,雪郁微微有些走神,于是错过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讶然。 男人低声:“谢谢。” 但他没接过那些银币,只盯着雪郁看了会,忽而吸着鼻子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丢脸?” 雪郁茫然,他脸上纯纯净净的,什么想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他没明白丢脸的点在哪里:“没有,为什么这样想。” 男人眼睛被水洗得澄然,整个人看起来很无害,他没多说,只和对自己释放好意的人解释道:“我生了病,身体一受疼就会掉眼泪。” “……噢。” 雪郁没听过这种病,但他不会去怀疑真实性,他轻声安慰:“会好的,你还是快点去药店比较好。” 说完,他就见男人垂首沉默,眼泪淌得可怜兮兮的。雪郁不知道怎么应对,又徒劳无功地安慰两句,微抿唇,放下银币转身走出面食店。 街上已经不像刚来那会那样水泄不通,雪郁轻松了口气往前走,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个人。 他见过,是那天给宁尧找活的人。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惊讶道:“你不是上回跟在宁尧旁边的小年轻吗?正好,我这有单大生意,事成少不了好处,不过我抽不出时间找他,你看见他的话,让他来老地方找我。” “好,我会告诉他的。” 于是,雪郁回去的想法不得不更改,他换了条路走。 不久后,雪郁顶着扑粉的脸蛋走进周老头的家里,他小声又礼貌地诉说来的目的:“周叔,我来找宁尧。” 周老头挺喜欢雪郁。 他这人脾气不好,在这地还算个威严高的,谁的面都不给,以往有人打扰他干活他指定要发通火,可今天他的眉头皱到一半就舒展开来。 眉开眼笑地回答:“宁尧啊,他在屋里呢,你进去就能看到,中午吃过饭没?” “吃过才来的,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雪郁温吞回话,接着往周老头指的偏房走,他想快点和宁尧说完快点回去,但一想到今天碰见的偷猎者说不定也在,有点排斥,脚步慢下来。 走到门口,脚刚踩上门槛,一声不满的质问在屋内响起。 “秦烨,你怎么才来?就你的时间是时间,我们的不是对吧。” 这一声是许景和的声音,话里的信息量致使雪郁猛然停住脚步。 雪郁如遭雷击,整个人被劈在原地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了。不仅因为听到秦烨两字,更因为刚在他前一步进门的男人,长着一副他在面食店见过的脸。 那个被小偷抢了钱的人。 他居然是秦烨? 怎么可能……秦烨见到他不对他动手,还会那么好声好气? 雪郁心里惊涛骇浪地过了一番,唇缝里换了几次气后,勉强冷静了些。 或许是因为他给了秦烨银币,所以秦烨才心软放过了他。 这也能说得通。 不过他还是不怎么敢和秦烨多待,秦烨毕竟是军队出身,行事手段狠厉,绝对能让他死得很快。 在雪郁心脏颤动的时候,宁尧最先发现他,起身走过来:“怎么来了?” 这一出声,屋里的秦烨和许景和都转过头,意味不明地盯着他。许景和看见了他的脸,目光骇人震颤几下,最终不知什么缘故,紧捏的五指松开。 雪郁差点没忍住想跑,但他迟早是要接触许景和的,所以被看到也没什么,何况有宁尧在,许景和应该不会轻易和其他猎人起冲突。 雪郁扒住宁尧的手臂,抿开唇肉,用只说给他一人的声音道:“我碰见了上次那个人,他说有单大生意,让你去老地方找他。” 不远处两个大男人直勾勾凝视着这里,雪郁不是没感觉到,他头皮绷紧,连呼吸都不太敢:“就这个事,我回去睡午觉了……” 这一路上很晒,雪郁颈窝凝了点水,衣服也被浸湿塌进去一点,腰很细。 宁尧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会开口:“我知道了。偷猎者也说了些话,是对你说的。” “……嗯?什么。” “他说他如果是你邻居,会忍不住偷了你,把你带回去藏起来。” 藏起来后面要干什么宁尧没说,但也能想到,无非是想以老公的名义照顾雪郁,把雪郁哄到床上去,逼他呜呜咽咽地哭。 也不知道宁尧是起了什么心思,要把这些告诉雪郁。 雪郁的脸瞬间烧红,他抬起那双漂亮眼睛瞪人,不过当事人不在场,是宁尧挨了这一眼:“我不想听,你别和我说。” 他恼羞成怒,嗓子带上点像被猛亲过后的娇和颤,一生气忘了面前男人是他债主,前几天还拿刀想杀他。 不仅不怕,还敢瞪人。 还很大胆地说了些让人闭嘴的话。 但宁尧看上去没有生气 他喉头有一瞬鼓动,别开眼嗯了声:“那你回去吧,周叔叫我们几个人来,商量一下怎么处置偷猎者,晚上才能回去。” 雪郁当即应好。 他睫毛颤巍巍,脸颊红通通,活像被人欺负过,没和宁尧多说什么就离开了偏房。 前院,周老头正坐在小凳子上用洗衣棒敲打衣服,见雪郁出来,乐呵呵地想说两句话。 但下一秒他就看见雪郁眼皮微红,眼睛潋滟着水光似的,和来时的样子大为不同。 周老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化,吹胡子瞪眼地站起来:“那臭小子欺负你了?!” 雪郁怔然:“啊?” 周老头:“我早就担心他会因为救过你,让你每天给他干苦力,欺负你,你实话和我说,他有没有?算了,看你这样子,肯定有。” “我去和他说道说道。” 雪郁总算捋明白,周老头是误会了宁尧对他动粗。 他赶紧上去拦住拿着洗衣棒想冲进去教训人的周老头,胡乱地摇了下头:“……没有!周叔,是我太热了,宁尧没对我做什么。” 周老头狐疑地看他:“真没有?” 雪郁连连点头:“真的。” 想了想,雪郁又说了几句宁尧的好话,打消周老头的顾虑把人劝回原位后,他才匆匆道别。 今天他没精力再见人了,不管是没说过话的秦烨和许景和,还是说过话的顾越择和林白悦,他都没状态试探了。 …… 雪郁眼皮恹恹耷拉,一心想回去睡觉,所以连后面跟了人也没注意到。 他很困,慢吞吞走着步,又走了几分钟,忽然听见古怪的铃铛响。雪郁好奇心不重,如果换作平时,他只会疑惑一下哪里来的铃铛,就继续往前走。 可今天不同,他听到铃声就停了下来,但他不是想休息,也不是想看铃铛声从哪传来的。 而是他腿软了。 浑身像是灌了铅,沉重无比,连抬一下眼皮都困难费劲,铃铛声越响他这种症状就越严重,他意识到问题所在,吃力咬唇,想抬手捂住耳朵,可那铃铛声转瞬就来到了背后。 雪郁软着腔调哼出声,“……谁?” 回答他的是一道宽热的胸膛,有人扶住了他,而他彻底晕了过去。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雪郁大概今天不会再去周老头家里。 不知过了多久,雪郁昏昏沉沉撑着手肘趴起来,他眼尾洇红,缓冲了几秒,迅速打量四周环境。 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简陋偏房,只有一张床和一扇通风的小窗户,他现在就躺在这张床上。 在看到紧闭的门,还有放在窗边盛着热面的碗后,雪郁心凉了一截,意识到一件事。 他被关起来了。 微微吞咽两下,雪郁想起临走之前屋内两男人虎视眈眈的目光,心脏猛跳不止……把他关到这里的,会是许景和,还是秦烨?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59节 第119章 间歇性失忆症(10) “柴米,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再咬一下马上让你变成流浪狗。” “你喜欢他?喜欢他的脸, 还是他的黑心肠?你现在住在这种地方, 有上顿没下顿,全是他干的好事,就这样你还能原谅他, 你倒是大度。” “行了, 从我身上下来,我带你去见他。” 伴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狗吠,许景和找出钥匙打开了偏房的门,还没看清里面是什么样,柴米就急窜了进去。 柴米是一种大型犬, 被许景和用精良吃食伺候着,浑身被养得肥肥壮壮,这手脚并用的一窜把许景和都撞到了一边。 许景和腿上还有柴米咬出来的十几个伤, 他暗骂了声,想把狗后脖子拎起来, 却被一道声音打断:“是你把我关起来的。” 他微怔地抬起眼。 床上的人半趴着和他对视,腰身被薄毯勾勒得纤细, 两段支撑的手腕又细又软, 眼睛水汽四溢, 唇瓣红润,显出一股诱人吸吮的柔软。 许景和不由自主在那嘴巴上停留了两秒,很不适宜地想起了这人原来的样子。 那时的雪郁浪荡也不自爱, 每天出现在他面前时, 要么是嘴巴肿着, 要么是走路奇怪,反正每天都带着和野男人苟且过的痕迹,在街上到处招摇过市。 他见了就恶心。 现在没那么严重了。 但那会的记忆太刻骨铭心,导致他见雪郁这副表情趴在床上,总感觉鼓鼓囊囊的被子里藏着一个匍匐在雪郁身上的男人。 许景和猝然收回奇怪的想法,触目惊心地别过眼,干涩地蹦出两字:“……醒了?” 柴米跳上了床,用它那浑圆的脑袋一上一下拱雪郁的肚子,似乎带有安抚之意,雪郁被它拱得坐起了身,边摸它的头边回:“嗯。” “那放着的面为什么不吃?现在是晚上。” “不想吃,你为什么绑我?” “你说呢。” 雪郁心虚气短地抿唇:“我不知道。” 许景和眉心霎时皱出弧度,狭长眼里似烧起了火:“别装傻,你这几天见了我就害怕,我都有看见,我绑你你不知道因为什么?” 雪郁当然知道。 在富人城活得有滋有味的人,被害得要四处谋生,突然有一天见到罪魁祸首,当然不能一下杀死他那么便宜,更好的办法是把他关到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每日每夜折磨。 雪郁咽咽口水,摸着柴米的后背:“我只是怕生。” 他表情委屈可怜,两个肩膀都有些哆嗦,许景和微微皱眉,他还什么都没做,人就怕成这样,他心感奇怪:“你怕生?你现在是装不认识我吗?” “没有,我忘了以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是宁尧收留了我。”雪郁又搬出说了八百遍的借口,屡试不爽。 “裴雪郁,你说谎也说个高明点的,别把我当傻子。” “没骗你。” 许景和烦躁地啧声,想警告他再不说实话就拿他来喂狗,但对上那双水淋淋的眼睛,不知怎么哑了火,端起窗边的碗:“先把面吃了。” 偏房没有生火,雪郁感觉有点冷,年轻力壮的男人不畏寒,他不一样,脸白手也白,哆哆嗦嗦地接过碗,低声道:“谢谢,吃完能放我走吗?” “做梦。” 许景和盯着他雪白的小脸,粗硬短发下的眼睛漆黑而骇人,慢慢补充道:“我不信你说的,但今天没什么心情收拾你,明天再说。” 好吧。 雪郁叹了口气,他也不认为那么轻易能走。 与其想不可能的事,还不如填饱肚子更实在,雪郁微张开小口,也没觉得有外人看不自在,细嚼慢咽地吃起面来。 他眼边的皮肤层很薄,被碗里升上来的热气铺洒了几秒,慢慢变红,许景和察觉自己盯的时间太久,欲盖弥彰出声道:“你为什么来贫民窟?” 雪郁咽下一口面:“忘记了。” “我说了我不信。” 雪郁也坚持:“可我就是忘了,已经是晚上了,你再不放我回去,宁尧会出来找我的,如果找到你这里,你不怕很难解释吗?” 这个找他,不是说担心他或者别的,是宁尧说过,就算他失忆也必须要待在宁尧的视线范围内,这会他不见了,宁尧应该会来找他的。 但许景和没放心上,眼皮漫不经心撩起一点缝:“我怕什么,贫民窟这么乱,他就是怀疑你被人拐去当媳妇,也不会怀疑你在我这里。” 雪郁:“……” 雪郁的手停止了动作,许景和也呼吸凝滞,他哑然,想不通自己哪根神经搭错。 只说宁尧不会找到这里就好,为什么要说前面那句? 简直又轻浮又粗俗。 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但就是鬼上身一样,在看到雪郁齿关张开,嫣红舌尖碰上食物时,语言系统自己组织了一句话,又自己说了出来,完全不受他控制。 雪郁捧着两边碗,眼皮耷下,非常熟练地无视了他的几句话,又吃了几口面喝了点汤,说:“我吃不下了。” 许景和长手一伸接过碗,另一只手强行把乱拱的柴米抱下来,瞥了眼衣服有点乱糟糟的雪郁,结束对话:“那睡吧,我走了。” “等等,我想洗脸。” “你想什么?” “我想洗脸,我感觉脸很脏,能不能让我洗一下?” 雪郁小脸上睫毛细长,皮肤软白,因为半仰着头,能看到他的脖颈和唇肉,张着能供人伸进舌头的缝隙,里面又湿又红,随便含一含都能变肿。 许景和喉结滚动两下,莫名感觉异常的燥热,不得不让神色凶几分:“裴雪郁,你也知道我是把你关了起来,不是把你供了起来,你还和我提要求?” 是这样没错。 可这要求也不算太难啊。 雪郁不和他争辩,也不和他理论,只默不作声看他,虽然知道被关的人没有人权,但雪郁真的不想脏兮兮地睡觉。 许景和也和他对看,看了会,喉头动了下。 而就在两人暗流涌动时,柴米也助了一份力,它在许景和怀里手脚乱蹬,用爪子把许景和衣服弄乱,“汪汪汪”的吠叫要多高有多高,似乎在和许景和示威。 许景和:“……” 行,两面夹击。 养了十多年的狗转头投敌。 许景和把这白眼狼放下,声音微沉地说了句等着,转身便浸于无边的夜色中。 没过太久,许景和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雪郁恹恹地看过去,看见他准备了一条毛巾,一个用于刷牙的搪瓷缸,还有一张加厚的被子。 男人眉眼黑沉英俊,头发散在额前,大片的纹身被手里轻松拎着的东西遮去大半,那被子看起来又厚又蓬松,可他单手抱着看起来一点不费力。 他先把被子扔到床上,随后半蹲下来,把水盆放到地面,拿起搭在盆边的干净毛巾扔进了热水里。 如果忽略他就是把雪郁绑来的人,那他也算体贴入微。 许景和站起身,弄走在雪郁脚边巴巴转的柴米,把它安顿回狗窝后,又回来看了一眼。 水盆他离开前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雪郁呆坐在床边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许景和站在门口皱起眉:“还愣着干什么,要我帮你洗吗?” 雪郁还沉浸在许景和对他这么好到底有什么居心的思考中,没听出这句话是反讽,微舔唇瓣道:“……哦,好。” 他还不忘礼貌地补充:“谢谢。” 许景和:“……” 他不知道雪郁是不是在故意气他。 让他拿完盆不够,还要他亲手帮忙洗,一点自觉都没有。 许景和脸色和外面的天一样黑,抱着雪郁要死要活都和他没关系的想法,大步往主房走,院门已经锁了,没他的钥匙打不开,雪郁也逃不了。 以后也会一直在这里。 管雪郁怎么想,气昏了最好,在那哭晕过去了更不错,反正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让雪郁生不如死。 当初雪郁也是罔顾他的意愿,把他赶到这里的。 他是有一身可以用来赚钱的巫术,但也要分地方,在富人城这巫术是金银财宝,在贫民窟就是一堆粪土。 越有钱的人越信佛,越有钱的人越信那些虚虚实实,穷人哪有资本碰这些。 所以他的巫术在这里无法施展,没人找他,他要不停打猎干活,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雪郁害他永远在这里受苦,他也一报还一报,让雪郁永远被关在这里出不去,很公平。 许景和这样乱七八糟想着,在即将进门前,眉心皱了皱,忽然又原路返回去了偏房,雪郁已经醒过了神,正准备弯腰拿毛巾,一只大手提前他一步拿了起来。 男人拿着热腾腾的毛巾,捏住雪郁两边的脸,从下巴擦到嘴角,又从嘴角擦到脸,再从脸擦到额头,他懊恼自己神经质的行为,力气有点没控制住。 手下的脸红的红,粉的粉。 “……好疼。” “这样行了没?” “好点了。” 迅速把那张小脸擦干抹尽,许景和把毛巾扔回盆里,连盆带水端起来,想赶紧回去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失心疯,或者脑子出了问题。 雪郁偷偷觑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要出门时,小声询问:“能不能帮我关下门?” “砰!” …… 昨晚偏房的门没有上锁,雪郁的人身自由得到保障,除了大门不能出,院子里其他地方还是可以随便出入的。 雪郁一觉睡醒走出偏房,黏在身上的衣服出了被窝后迅速变冷变硬,他嘟囔了声冷,又抬起脑袋找许景和在哪里,想要热水洗漱。 把他绑来的狗男人就在院子角落,正在特别持家地做着饭。 男人身躯高大,模样懒散又不耐烦,拿着锅铲不疾不徐地翻炒,升上来的白烟覆在他英气逼人的脸上,他听到有脚步声,转过了头。 雪郁摸了摸在脚边乱转的柴米,慢吞吞走到许景和旁边,看着那一锅东西,发现新大陆般夸奖:“你还会做饭。” 许景和眯了眯眼,把翻炒的动静弄小了些,他觉得雪郁这样平静搭话的样子一点不像被软禁的,却鬼使神差搭话:“不然等着饿死?”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0节 “那你在做什么?” “洋葱炒饭。” 雪郁能看出锅里在做什么,只是随口一问,他抬起纤细指尖轻柔摩挲了下眼皮,含糊着声音问:“哦……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许景和在他说的时候,正好弯腰去拿调料。 余光扫过他磨蹭的手指,许景和脑中忽地开始想,那只手攀过多少个男人的后背,和多少个男人十指相扣过,甚至还想到一黑一白交缠的画面。 雪郁这么爱招惹男人,又有身份的便利,身边男人肯定只多不少。 会有几个……十个,二十个? 疯了,他又在想什么。 许景和陡然清醒,后背僵硬地绷紧,迅速挪开视线喉咙干涩道:“我说过了,做梦,除非你消掉我的奴籍,让我回富人城,以后也别来招惹我。”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让你回去,我都忘了。” “那就没得谈。” 雪郁又揉了两下眼,知道再怎么软磨硬泡也不可能让许景和放他走,只能咸鱼心态地接受,转而问别的:“我想洗漱。” 这回不等许景和说话,柴米先用牙轻轻咬住他的裤脚,脑袋往一边扯,雪郁看过去,发现洗脸盆、毛巾和搪瓷杯都一应俱全摆在了偏房旁边。 他刚才太困没有注意到。 许景和头也不回,身躯半躬着在案板上切洋葱,修长苍白的手握住刀柄,有几条青脉鼓出来,诡谲复古的纹身自腕骨往上不断延伸。 雪郁又问:“在哪里打热水?” 柴火灶里火烧得旺,锅里的油噼里啪啦溅,吵得很,许景和没有听见他说话,还在切洋葱,他只能走近几步道:“我不知道在哪里打热水。” 许景和还是没听见,一个洋葱切完,才慢悠悠转回头。 而这一转,他看见他以为早就去洗漱了的雪郁还站在身边,眼皮有些红肿,抿唇可怜地一直掉眼泪,指尖因为擦拭沾染了大量水渍,弄得许景和猛怔。 他有几秒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雪郁为什么在哭。 但他的手已经率先伸了出去,帮雪郁擦了几下,发现越擦越多,还把那张脸擦红了点,最后有些无奈:“怎么回事?” 雪郁微皱眉和他说:“洋葱汁溅眼睛里了。” 许景和霎时滚了滚喉头,以为是不让出门委屈哭的,原来不是,他不自觉松了口气:“明知道我在干什么,还靠这么过来……在这等我,我去打水给你洗。” 这一盆水很快就打了回来,许景和让雪郁先洗一洗,接着拿毛巾给他擦了擦眼边,擦了没多久,感觉自己鬼迷心窍,扔下毛巾语气干硬地让他自己擦。 又转身弄饭去了。 雪郁洗了几分钟,眼睛里的辛辣才稍微下去一点,不过还有些干涩,他眨了几下眼,慢慢洗完漱回到院里。 许景和拿着碗看了他一眼,让他进主房。 雪郁乖乖进了坐在凳子上,就见许景和把碗放在他面前,指尖在桌面叩了叩,和他说:“吃完把碗放桌上,我出去一趟。” “好,什么时候回?” “不一定。” 许景和雷厉风行,和雪郁交代完就出门了,他很谨慎,临走前把院子的门上了锁,如果没钥匙是不可能出去的。 雪郁刻意等了十几分钟,瞬间停止吃饭站了起来,他心脏跳动巨快,努力保持镇静地走出主房,环视了圈发现许景和真的不在。 于是他按捺住心慌,开始研究怎么能出去。 院子的结构不是很复杂,一个主房一个偏房,外面有个马厩,所有的猎人小屋都是这样,而围成院子的墙壁上,嵌满了防止小偷的玻璃块。 他又看了看房里和院子里,没有找到能攀上墙壁的工具。 所以这侧面说明了,只有拿到钥匙才能出去,借助外力根本不行。 等等。 ……一般人都会准备两把钥匙,许景和会不会把备用钥匙放在了家里? 雪郁紧张地张开口呼吸,他在院里踱步,半晌蹲下来,细长干净的手掌摸上猎犬后背的皮毛:“柴米,你知不知道你主人的备用钥匙在哪里?” 问完雪郁就闭上了嘴,他这纯属病急乱投医了,居然指望狗狗能听懂他的话。 他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他是一定要出去的,如果被许景和关在这里,他就没办法去接触其他的猎人,那他的指认任务要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正焦虑着,被他抚摩得呼噜呼噜的柴米忽然冲他叫了一下,柴米往主房里跑了两步,见雪郁还在原地,又跑回来,“汪汪”叫两声。 雪郁看出这是让他跟着的意思,很配合纵容地照做,很快进了主房,柴米用脑袋顶了顶一个柜子,又和他汪汪叫。 雪郁看它重复了几次这个动作,不确定地问:“柴米,这里面有备用钥匙?” “汪汪!” 拉开那个柜子,雪郁哑然失语,真的从里面找出一条钥匙,在用那条钥匙打开院子的门后,他忍不住蹲下给仿佛能通人性的猎犬顺了顺后背毛。 “谢谢你,柴米,我过几天来看你,给你带肉吃。” “汪汪!” 怕许景和忽然折返,雪郁没有逗留,出了门朝宁尧家的方向走。 宁尧是他现在唯一能排除的人。 宁尧家不是很远,雪郁用了十多分钟就到了,他正要走出这片树林,忽然看到有个男人背靠在旁边的树上,如同鬼魅一样幽幽看着他。 干什么躲这吓人啊,他心有余悸地皱起眉,想绕过男人走。 但男人似乎是特意等他的,大步走过来拦住他。 雪郁警惕道:“干什么?” 男人笑了笑,意味不明地开口:“再过不久我就要回兰堡了,在此之前,我要确保你永远想不起来。” 雪郁眼睛顿时睁大:“你是……” 原主的男朋友? 男人看着他懵乱的表情,笑容更重。 他不想轻易杀人,所以只要让雪郁失忆就好,失忆了,雪郁就不会想着回兰堡,到时他怎么说都行。 比如,他会提前在身上弄上血,制造出厮杀乱斗过的痕迹,和那两口子说,回来的路上雪郁被一群人缠住了,他拼尽全力也没救下,连夜赶了回来。 到时他既不用再见到雪郁,还能过上比之前更优渥的生活。 因为他们会体恤一个为他们儿子打架从而差点失去性命的人。 雪郁大脑急速转动,但还没想出办法,男人就捏开他的脸,又给他喂了一颗药。 第一颗的作用是失忆,第二颗的作用是加强效果。 临昏倒之前,雪郁看到宁尧从外面回来了,正用钥匙开着门。 宁尧状态很差,眼里覆着红血丝,整个人压抑而可怖。 第120章 间歇性失忆症(11) 雪郁睁开眼皮第一秒看到的就是一个坐在床头的男人。 他有点状况外地愣了两秒, 顿时坐起来退到墙角,直到退到不能再退,才咬了咬饱满唇肉的内侧, 仔细又谨慎地和男人对上视线。 他确定没有见过这个人,但男人却表现得好像和他瓜葛很深, 眉眼冷漠, 似乎一晚上都没有睡,紧盯着他犹如一尊凝固的雕塑。 虽然长得不错, 但这样满眼通红一眨不眨盯着人的样子,谁看了不觉得是来讨债的? 对视了两秒, 雪郁抿唇。 该不会真的是吧。 雪郁有点心慌,害怕出错,把嘴巴牢牢地拉上了拉链,边注意着男人的一举一动, 边在脑里急切叫道:“系统?”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了对吗?剧情和任务是什么?” 说完他就静等着系统给他传输相关剧情, 可等到身体都僵了也没等到, 甚至系统连出现都没出现。 雪郁:“……” 这种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雪郁心里咯噔了下, 极力保持冷静。 还想再试图联系联系,床边男人已经站起身, 宽大的手掌放到他额头上摸了摸,看着他茫然眼神道:“白天你在林里晕倒了, 现在才醒。” 屋里的壁炉烧着火, 雪郁怕冷会感觉温度很合适,可对于天生体温高的高大男人来说实在燥热难耐, 后背出了一身汗, 手心也烫得惊人。 雪郁被烫得受不了, 加上还不知道男人是谁,肩膀抗拒地躲了躲,“……哦。” 宁尧有一瞬间脸色变差,黑如墨潭的眼里滚着难言的情绪,但转眼消失不见,他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你额头有点烫,发烧?” 雪郁还是否认:“没有。” 他紧贴着墙根,能和宁尧离多远就多远。 无论是不断闪躲的动作,还是说话时的偷偷观察,都像在对待路上第一次见的陌生人,把他和宁尧之间的关系撇得一南一北。 宁尧微不可察地眯了眯眼,眸色浓黑,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由于不知名原因咽了回去,语调平稳地出声道:“做好饭了,先起来吃点。” 雪郁舔舔咬出齿痕的嘴巴,十分顺从地点头,他从被窝里退出来,穿鞋的时间还在想别的。 他最关心的问题是系统为什么不说话? 其次关心的是原主的人设,还有眼前的这个人和原主又是什么关系?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上个世界死在出租屋的片段,对新的世界毫无了解,可作为引导的系统又玩忽职守,所以导致他的处境十分被动。 雪郁皱起眉,感觉有点棘手。 因为现在什么情况都还不清楚,所以他大部分保持沉默,相处的节奏、语言的主场都是由这个人掌控,他一步步慢慢跟。 宁尧舀了一碗五谷粥来,似乎是一直有加热,温度很高。 雪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蚊子叫似的说了声谢谢,用勺子舀起一口粥放到嘴里,他身上脸上无一不娇,只喝了几口嘴巴就做出变红艳的反馈。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1节 刚起床的缘故,后脖子也粉了一片。 这种人如果真放任他一个人生活,可能真的会像偷猎者说的那样,被一个邻居偷吃完,又被另一个心怀不轨的邻居带回去。 宁尧面色不显地想道。 等雪郁喝去一大半垫了垫肚子,宁尧指尖叩了下桌面,问:“昨天你从周叔家里出去后,去哪里了?” 雪郁手腕僵了僵,喝粥的速度有些慢了下来,他想这应该是原主做的事,他回答不上来,于是慎之又慎地没有开口。 “夜不归宿,还晕倒在地上。” 宁尧问:“现在吃饱了,不说一说为什么?” 男人眼里一根根红血丝虬扎,生动回顾了他昨晚找了多久人、找到后把人抱回去、几小时热了三次粥的疲惫。 雪郁脸都快埋进碗里,听一句话在心里骂一次系统的不靠谱,他想根据这几句话拼凑出前情发展,可他知道的太少,完全拼凑不出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雪郁开始努力猜测。 会不会是原主和男人在叫周叔的家里发生了争执,一气之下走了,但找不到地方去,在外面冻了一晚,又饿得慌,实在受不了想回去服软。 但可惜的是,他身体不好,没回到家就在饥寒交迫下晕倒了。 是这样吗? 不过问题又来了,原主和面前的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雪郁蹙着眉,脑袋里每一个细胞都忙着思考,也就没有出声。 好在男人性情沉稳,耐心也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充足,雪郁不说话,他就等,给足思考的时间,给足组织语言的时间,但答案一定要听到。 雪郁脑子飞速转动,过了会鼓起勇气抬头,小声道:“我忘了……我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也不想的,我能不能问问,你是谁?” 宁尧瞬间安静了。 这一安静就安静了长达五六分钟,期间只能听到雪郁不知所措只能默默喝粥的细响,终于,等他喝完最后一口,对面传来声音。 “你问我是谁?” “嗯。” 又是一阵长时间窒息般的沉默,男人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 雪郁目光飘忽,知道这么问确实挺不好,他连忙找补:“不想说的话就算了,我说不定能慢慢想起来……” 宁尧仍不说话。 漆黑短发下的眼睛幽深似水,目光犹如实质,紧紧攫住雪郁的视线,一点点纠缠粘附,等到雪郁脖子僵硬只会愣愣看着他时,他声音清晰地回答道。 “我是,你男朋友。” …… 雪郁很难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动也不敢动了,震惊地看着宁尧:“……什么?” 宁尧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多此一举重复,“不信吗。” 雪郁摇头,声音吞吐含糊:“不是不信,我就是有点奇怪,我和你两个男的怎么会在一起。” 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哪个时代,同性之间的交往在其他人眼中是禁词还是正常,人们见到同性恋是视如异类,还是抱有宽容平常的心。 这些他都不了解。 宁尧面不改色:“你不仅和我有关系,以前在富人城你还有大把相好,现在还有很多没有断清。” 雪郁:“?” 有相好就算了,甚至还有大把,这样都不分手? 他有点疑惑,但被扣上渣男四处留情的角色,硬气不起来,不敢质疑,低着声问:“……我真的和你是一对吗?” 宁尧眉目沉敛,眼皮半搭累极的模样,回他:“是。” 雪郁舔唇,明显是不信。 毕竟哪有人被戴了那么多顶帽子,还坚持在一起的。 宁尧:“你想知道什么?” 雪郁小声说:“你能不能说一点我和你之间的事?” 宁尧倒是配合:“你不喜欢喝蘑菇汤,但喜欢摘蘑菇,有一次摘到了别的猎人那里,是我把你找了回来。” “前两天你在屋里睡觉,有偷猎者进门想对你动手动脚,但被及时发现和制止,已经被送到了周叔家里,这些能不能想起来?” 雪郁眨巴着眼,惊奇地发现男人说的这些他都能想出画面,清晰得仿佛真实参与过,他就是其中一方主角。 这么一来,他对宁尧的说辞信了百分之八十。 雪郁轻轻点头:“有一点点印象,但我为什么会不记得?” 宁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抬眼看他:“你听过间歇性失忆症吗。” “那是什么?” “几十年前,一群巫师为了赚钱创造出了一种药丸,可以让人忘掉过往,这药一开始风靡了几个月,后来副作用太大,吃了的人不仅忘记过去,接下来也会频繁失忆,被列为了禁药,市场上没有再卖的,不过难保有买过的人还有留存。” 宁尧目光微沉。 裴雪郁在兰堡时没有这种症状,是来了这里才开始这样的。 有人喂雪郁吃了禁药。 正常情况下如果吃了禁药,三个月才会失一次忆,雪郁明显提前了,除了又吃了一颗药,他想不出别的理由,雪郁昨天去见了谁? 宁尧在思索时,雪郁脑子也很乱。 所以原主是吃了这种药才失忆的? 他还想听宁尧继续说下去,可宁尧已经结束了话题,站起来,拿过桌上的碗进了厨房。 雪郁下意识跟了上去。 男人瞥了眼在门口多次欲言又止的雪郁,知道雪郁还想问,但他没有主动开口。 他的骨骼宽大有力,双肩和臂膀被撑得男性味道溢满,低头洗手时可以看到他修长的后颈。 雪郁正犹豫要先问原主的人际关系,还是先问原主和男人是怎么认识的,眼前突然覆下一片阴影,他怔怔抬头,看见宁尧向他伸出了手。 他什么都没想,本能地别了下脸。 宁尧微愣,顿了三四秒,行动轨迹不变,拿过他后面墙壁上挂着的毛巾,面无表情地擦拭手上的水迹。 雪郁松了口气。 原来是要拿东西啊,还以为要摸他…… 厨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雪郁在心里提前演练了一下,小猫似的走到宁尧身边,轻声开口:“我能不能再问点事情?” 宁尧擦着手,没有回话。 “……宁尧?”这是他刚刚问到的名字。 宁尧还是不回答。 雪郁:“?” 为什么不理他…… 雪郁心感疑惑,仰起脑袋看了下男人的脸色,什么也没看出来,不知道怎么好像突然生气了。 宁尧低着头,脑中回播着刚刚雪郁迅速躲闪的画面,越是想,越是生出暗火,说不清的一股郁气滤过血肉和皮囊,灼烧着每一寸感官。 他眼中附着的红血丝增加,等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钳住雪郁的脸颊,在那两瓣唇肉中间吮了下。 雪郁懵乱地哼了声,嘴巴瞬间被那粗鲁的一吮弄红了。 他疼得想伸手打人,但残留的理智让他想起两人的关系,怕反应过大会影响剧情,他忍气吞声地看向宁尧:“……你怎么突然这样。” 虽然是男朋友,但他才刚晕倒过,为什么脑袋里还想着接吻这些东西。 他胡乱抹了抹嘴,快速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他现在能很好地调节心理了,把现实和虚拟分得一清二楚。 雪郁心虚地想。 等出去后他还是初吻。 宁尧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安静了。 说初吻,宁尧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所以刚才那一触即分的吻他做得生疏又差劲,他是抱着报复的心理去亲的。 明明最初是雪郁先招惹他的,把他弄得这么惨,却又突然失忆让他下不了手,等他慢慢习惯了,又造化弄人地再一次和他说什么都记不得了。 似乎还排斥他的触碰,做出不想和他接近但因为想知道自己身世不得不和他说话的模样。 宁尧从来没被这样耍弄过,他看着雪郁不想被他碰到还微微有点厌恶的表情,满脑子在想,那就让他更厌恶一点。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亲了上去。 宁尧不是同性恋,他和现在的雪郁一样不喜欢男性,他以为亲上去会两败俱伤地感觉到恶心,但他没想到不仅没有。 滋味还会这么甜。 他喘息微促,盯着把唇周都擦出红的雪郁,再一次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含住唇肉,雪郁猝不及防又让宁尧得逞,挣扎着去推他。 宁尧的字典里简直没有适可而止四个字,雪郁被他舔舐得嘴里甜水泛滥,浑身发抖,嘴巴被含得发肿,两条被男人抵住的细腿在颤,脸上被糊上水迹的模样勾出无限的风情。 他开始呜咽。 宁尧停了下来。 “你讨厌我?” 雪郁还在余韵地哆嗦,都快站不稳了,还要让宁尧别多想:“没,我怎么会。” 宁尧没见好就收:“但你今天一直很抗拒我。” 那是因为他失忆了,即使是原主,现在的你对他来说也是陌生人,这让他怎么习惯? 但雪郁不能这么说。 和多个男人周旋过的经验起了作用,雪郁知道想安抚住男人要做什么,他用肿胀唇肉贴了贴男人的唇边,故作可怜求他:“没有,只是我很累了,我看你也很累,改天行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2节 “我人就在这,也跑不了,什么时候不行?不用急一时半会。” 宁尧呼吸粗重,目光发沉地盯着他,却没有被这点蝇头小利满足:“你睡了一下午,不困了。” 根本没有留情面,就戳破了雪郁拙劣的谎言,而他本人也不怎么困,或许一开始是困的,此时却被激得呼吸发热。 雪郁有苦难言,他是不累,但他也不想干这事,正准备再找其他理由,男人忽然拢住他细白手腕,哑着嗓子说:“昨天我找了你一晚。” 这句话说完他就没有再说,但放在一对小情侣中间就很容易想到下文,无非是什么,找了你一晚很担心你,很累,这个要求你就满足一下吧。 雪郁眼尾攀上热出的红意,他皱眉看着宁尧,不懂男人在打什么感情牌,很累不是更应该快点去休息吗?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但就是这一秒的沉默让男人扼住了他的脸颊,低头吮上他的嘴巴。 雪郁被摁着后脑,趴在男人灼烫紧实的胸膛前面,没过多久衣服就被弄得乱七八糟,泌着香汗的肩膀若隐若现,能让人眼睛看直。 他简直要哭了,尤其是男人不仅亲他,还要说些他不想听的、看似体恤他的话。 “累了?” “我最后再亲一会。” 最后这两个字雪郁听了不下五次,他又烦又痛,脸蛋因为细闷的水声变得臊红,用力去推几乎匍匐在他身上的男人:“……闭嘴,再说你就放开我。” 这句威胁还挺有效果,宁尧再也没有说话,只轻咬着他的红肿唇肉,发疯似的吃,把软成泥的雪郁亲到肩膀都在轻轻抽搐。 起初他的一只手还有力气搭在宁尧宽阔的臂膀上,男人一过分,他就在背上警告性地挠一下,亲他的力道就会小一点,就不会再那么受罪。 但后来宁尧就沉浸在了野性冲动中,不管他怎么挠,挠出血挠出伤也无法撼动男人的疯狂。 他嘴巴本来就娇,亲之前柔软漂亮,宁尧贴上来没多久就肿痛得再也合不上缝,他面色苦楚,很想骂宁尧,原主怎么能受得了的。 雪郁迷糊得说不出话,但感官还很灵敏,他感觉到扣住他下巴的手拿开了。 他哽咽,感觉嘴巴碰一下都疼,很注意不牵动唇肉地抬起脸,看见男人伸出了手要拿什么东西。 他瞬间睁圆眼,两个肩膀轻微战栗,想出声确认什么,却不太敢。 宁尧抱着神志不清重重哆嗦的雪郁,舔了舔他小口边咽不下去的水,右手拉开抽屉在柜子里拿出一瓶甘油,声音低哑地安抚:“……别怕。” 雪郁不可能不怕,他两条腿都在发软,想出言抗拒却被吮着下唇肉,舌尖也被缠着,根本说不了话,他看错宁尧了,这个人根本就是假正经真闷骚。 表情淡静的男人顶开他好不容易合拢的齿关,喉咙微滚地和他交换津液,听着那被他逼出来伴着水声的哼哼,心里想着和他外表极为不符的念头。 他想。 这张嘴或许更适合用来叫.床。 第121章 间歇性失忆症(12) 雪郁趴在男人的臂膀上, 迷迷糊糊地张嘴喘气。 宁尧摁着他衣衫里的肩头,碰了碰他哭得发红的脸,哑声问他怎么了, 一直被堵住嘴的雪郁喜出望外,刚要说自己想休息, 男人又吻了上来。 雪郁心想:好疯。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只感觉煎熬又难受,白天被抱在土炕床的墙角, 晚上被抱在窗边,两条腿不能走路, 只能被抱着。 中途有个村民敲门,说是送了一瓶自己腌制的咸菜过来,那时的雪郁被亲得细细小小地闷哼,为了不让自己声音被听到, 用力在宁尧肩膀上咬了口。 咬得很用力, 现在那个牙印还没消。 那是宁尧该的。 他故意抱着雪郁去开门, 把雪郁吓得浑身哆嗦,颤抖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脸埋在宁尧身上, 忍住那一阵呜咽。 还好宁尧有所剩不多的良知,离门口仅有半米远时, 出声说自己不方便,让人把东西放在地上。 雪郁刚松口气, 又迎来粗鲁猛烈的亲吻, 男人专攻他的嘴巴,吸着红肿舌尖重重吮, 还要分心去捉雪郁的手, 雪郁虽然力气软绵绵的, 打起人也疼。 整整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雪郁除了吃饭就是被亲,嘴巴已经不会合拢,等男人彻底放过他,他躺在床上昏了半小时。 半睡半醒间,雪郁感觉到男人在给他尽职尽责擦脸,力道轻轻的很照顾他的感受,但他一点没有消气,刚才有多累现在就有多烦。 雪郁费力地吞咽:“……我们平时也这样?” 宁尧神色不变:“嗯。” 他搂住雪郁的后背把人半扶起来,“我抱你去洗个澡。” 雪郁睁眼瞪他,那张脸满是被喂养出的春意,勾人而漂亮,销魂微肿的唇瓣一张一合,不客气地揭穿:“你口袋里装着油,我看到了。” 宁尧对上那看禽兽的目光,别过眼,声音还是沙的,其实他全程没出过声,但就是哑了:“我不用。” “你不用为什么要带。” “我拿出来了。” 很明显的答非所问。 雪郁瞪他都瞪累了,指尖还有些抖地拿过床边的衣服,裹到身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他走后有好几分钟,宁尧仍保持着站立不动的姿势。 过了几秒,男人低下头摊开手,看向指腹里那股水,耳廓慢慢变红。 雪郁从来不会回味这些事,他也没心思回味,他很是难受,手软脚也软,走路也不太会了。 他不明白,原主和宁尧真的能这么疯? 太疯了,太恐怖了。 雪郁胡思乱想地洗完澡,走进门匆匆和宁尧打了个照面,什么也没说,什么好脸色也没给,看了眼新换的干燥枕头,躺进被窝里睡觉。 …… 雪郁实在很困,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如果不是被宁尧弄醒,他还能睡到下午。 其实说弄醒也不准确,宁尧是帮他掖了掖被子,而他的身体还害怕男人的触碰,这一靠近他就醒了,目光松散地望向宁尧。 看了会,他伸出白里透红的手,示意宁尧弯腰下来,宁尧照做了,他在凑过来的耳边嘟哝了一句话,宁尧没听清,他只能皱眉重复:“我饿了。” 雪郁说这话时放松了很多,不像昨天那么拘谨,毕竟两人是这种关系,宁尧不会打他,也不会吃了他,他提点要求也没什么。 而且宁尧搞得那么凶,不补偿他说不过去。 但宁尧看上去似乎有点犹豫,还刻意用宽阔肩背遮住他,刚刚掖被子也是,把他脸也遮了一半,雪郁不明所以地露出疑问表情:“不愿意做饭吗?” 宁尧把想起身的雪郁按回被窝,又提起被子,盖住那嫣红的、一看就是被含过好几次的唇瓣,把他藏严实了才说:“不是,我去做,你把被子盖好。” 说完,宁尧任劳任怨走去厨房做饭。 雪郁被盖得差点不能呼吸,他莫名其妙把让他透不过气的被子拉下来,揉了揉酸涩脖子,当宁尧说的话是耳旁风。 现在知道让他盖被子。 昨天连衣服都不让他穿。 雪郁低着头坐到床边,穿鞋的时候看到床脚有一个水盆,里面装着的是他的衣服,他脸皮薄怕上面有味道,昨天昏头涨脑时也不忘让宁尧洗干净,看来宁尧是听到了他的话,不仅打算给他洗,还用草木灰泡着。 他对宁尧的怨气消了一些,但很快又卷土重来。 心想为什么宁尧能什么事没有,还能活动自如,反倒他昏了这么久,雪郁越想嘴巴抿得越紧,郁闷地呼了口气站起来。 没有站稳。 脚软了一下,雪郁要往一边歪的时候,有只手及时拉住了他的胳膊。 不是宁尧。 ……是谁?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雪郁看向那只填覆肌肉的手臂,从身量看出拉住他的应该是名男性。 抬起头看了看,他的想法得到证实。 面前的男人很高,长相优越带有攻击性,此时见雪郁站稳了,立刻放开了手,不过目光仍古怪地落在雪郁身上。 雪郁抿了抿肿胀唇瓣:“……你是?” 男人立即僵住。 林白悦这些天一直很烦,心想他就不该给雪郁那两件衣服……害他早中晚不管干什么都心不在焉,打猎时想,吃饭时想,想雪郁还有没有穿着他给的衣服。 雪郁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他这样像个傻狗。 而且围着他转的一直是雪郁,他完全搞不懂自己在干什么,更搞不懂跑到这里来说要蹭饭的自己,简直廉价又不值钱。 他和宁尧不熟,厉害的时候半个月说不上一句话,说是蹭饭,是个人都能看出别有动机。 但他连掉面子也不管就来了,雪郁不仅没有像以前那样喜滋滋做出喜欢他躯体的模样,还极平淡地问他他是谁。 林白悦听见自己牙关紧咬的声音,他正想问雪郁在搞什么花样,忽然顿住目光,看向雪郁脖子上拇指大小的红印:“你这是什么?” 红红的很小一块,不像被掐出来或是挠出来的,但他也说不出为什么红,只觉得心烦意乱。 而且,雪郁今天的嘴巴有点肿,虽然身上还是香喷喷的,却多了点别的气味。 整个人也像被疼爱过了一样,娇娇媚媚的,勾人肝火。 林白悦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浑身一僵。 ……应该不会是那样。 这里的人又穷又营养不良,是雪郁最看不上的类型,他不会去撩逗那些人。 但也不说准,雪郁那么缺男人,一天都离不了安抚,就算失忆可能也会本性难移,随便找一个犄角旮旯的野男人过夜。 雪郁没察觉到林白悦突兀的僵硬,他拉起衣领盖住那片肤肉,抿抿嘴用轻哑声音回道:“狗咬的……你不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 林白悦还是无视,执着于他想知道的:“什么狗那么厉害?” 雪郁:“……” 这很明显是不想说才鬼扯出来的理由,为什么还要问。 雪郁在那直勾勾的注视中放弃询问,他站不了太久,早上口渴醒过一回,都是宁尧抱他去喝的,那会他手还抖连水杯都握不住,一气之下又在宁尧另一侧脖子咬了口。 宁尧根本没感觉,让他咬了好几口,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雪郁想起这些,头又开始疼,他看了眼林白悦,指了指厨房里的宁尧:“你是他的朋友吧?我让他出来和你聊。”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3节 “谁的朋友?”林白悦感觉荒唐,他原以为雪郁是装不认识他,但见雪郁是很认真在说,脸色阴了阴。 “宁尧的啊,我先进去了……” 雪郁不想和陌生人单独相处,逃避似的,很快进了厨房。 厨房用的是那种很有年代气息的灶火台,灶洞里的木料燃着火,锅里煮着一大锅面,刚下进去不久,水还是清的。 宁尧见他进来,低头道:“还没好,你先去坐着。” 从早上开始宁尧就是一副有求必应的态度,声音低而轻,似乎让他干什么都会同意,像是也知道自己昨天的莽撞。 目光从那锅面里扫过,雪郁眼皮半阖半张,忍住困意说:“我就想在这里站着。” 厨房里不宽敞,锅里蒸出的热气咕噜噜冒开,雪郁身上慢慢浸出了汗,他抬手去擦,那只被男人从头到尾亲过的手拂开头发,露出曲线蜿蜒的肩膀。 他困得很,又以为宁尧白天会当个人,也没防着避着,所以也就没注意到,只是擦了擦汗,身边的人目光又暗了。 宁尧喉咙微干:“还疼吗。” 雪郁登时抬起头瞪他,瞪他明知故问。 雪郁嘴巴本来就很难消肿,被亲那么多次不破皮都算好的,他正想把握时机斥责宁尧两句,却冷不丁对上那双暗得异常的眼睛。 身体一僵,他猛然嗅到危机:“我想我还是先出去……唔。” 宁尧把他抱到灶台擦干净的一角,大手垫着他的腰,找到那肿胀嘴巴撬开齿关舔舐起来,舌尖从唇缝滑出去,被男人含住用力吸吮。 雪郁受不了,发抖地掉起眼泪。 他没有骂人让宁尧放开他的念头,这很没意思。 因为他知道宁尧不会听,说多了还会更嘴疼更受气。 雪郁后仰着脑袋,眼眶聚集了一颗颗水露,白嫩肩膀被按着防止乱动,脸上抵着宁尧的高挺鼻梁,他眼神涣散地闷哼,被吻成只会张着唇嘴角滑水的模样。 他哆嗦着想去擦脸,却在抬手的那秒,看到门外在凳子上坐着的、表情极阴沉的男人。 眼睛瞬间张大。 他忘记了…… 男人坐着的那个位置是能看到厨房的。 第122章 间歇性失忆症(13) 雪郁有气无力打了宁尧一下, 用眼神示意他外面有人,但宁尧没有领会,埋着头还是该多粗鲁就多粗鲁。 门外男人的注视强烈到想忽视都难,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绝望, 宁尧从昨晚就是一个样, 每次都要犟着把雪郁折腾到连手腕都抬不起来, 才意犹未尽放过。 雪郁烦得不轻。 宁尧这样就算了, 他不知道男人在瞎看什么, 一点也不知道回避。 似乎也不觉得尴尬。 宁尧亲他多久, 他就看多久。 雪郁脖子根儿都红了, 不止这里, 只要露出来的手和脸都是红的,在啧啧作响的水声中坐立难安, 感觉下面的灶台有数百根针扎着他。 实在觉得难堪,开始哽咽。 这个世界雪郁真的很难接受。 一觉醒来系统失踪,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原主欲求不满的男朋友拉着糟蹋, 糟蹋了整整一天, 现在还要当着陌生人的面被糟蹋。 宁尧来回舔舐上下两个潮湿的唇瓣, 几乎被柔软的触感弄粗了喘息, 如果不是听见那声哽咽, 他已经沉甸甸压了上去,他停下来,呼吸沙哑地看着雪郁。 雪郁知道不说点什么, 宁尧马上会来新一轮, 麻木地擦了擦嘴:“……你的朋友在等你。” 宁尧甚至没往门外看:“他不是。” 什么不是?雪郁觉得这话奇怪, 但没功夫多问, 他从灶台上下来,推开和他咫尺之隔的胸膛,想尽量平静和无所谓地从厨房出去。 但他连三步都没完整走完,又被宁尧抱回灶台。 宁尧声音低低的,“你出去也没事做,不如在这里等面煮好。” 眉毛微蹙,一个不要没说出口,嘴巴又被覆住。 雪郁一口血哽在喉间:“……” 这个世上从来不缺社会边缘人,但宁尧绝对不会是其中一个。 他哪样都会,哪样都行,他是被追着喂饭的那类人,有家世有样貌,除了自己开的赛车场,他在父母公司的投资,每年收到的分红都能抵别人几辈子的辛苦劳作。 什么都好,就是独,性格独,他不需要人陪,人多了还会觉得心烦,唯一热衷的事就是开着赛柯尔斯,油门踩到底,体验要生又要死的爽。 他生活里唯一和他走得近的是他养的一条纯种杜宾犬,除此之外,没有男人,没有女人,雪郁是他第一个接近的人,更是第一个亲的。 他没想过会这么舒服,比开跑车都过瘾。 宁尧看着软成豆腐的雪郁,摸了摸他害肿的嘴巴,含混地说话:“……我原谅你了。” 不计较雪郁毁了他生活,和富人城永远失之交臂,活得困苦又水深火热。 如果能每天和雪郁在那炕上不分白天黑夜地黏在一起,也不错。 雪郁没听清那句话,也不知道宁尧脑袋里的肮脏构想,他稳了稳呼吸,直直看宁尧:“你到底能不能让我休息?” 旁边锅里叽里咕噜在响,吵人得很,但宁尧还是听见了雪郁说的话,他一方面燥热地想继续,一方面知道雪郁受不住,犹豫着没有进一步动作。 而就是这一空当,让雪郁跑走了。 出了厨房,雪郁强装镇定。 他当没有看到林白悦,自顾自上了炕,接着盖上被子缩成没有存在感的一团,他还有点累,只要男人不来和他说话,他也能这么睡着。 可越是不想什么,越是来什么。 林白悦在刚才的那段时间已经想明白了雪郁的异常,或许和间歇性失忆症有关,那病他听过,不算太意外。 可比起怎么会得这种病,他更想知道别的。 林白悦站在炕边,一手压住枕头,一手拉开那张被子:“你说他收留你,就是这样收留的,裴雪郁,是你主动的,还是他让你这么做的?” 雪郁被他贸然揭开被子吓了跳,心慌看了眼厨房,见宁尧没注意这边才放下心来。 但还是很怪异,男人和他挨得这么近,还要开启这种私密性话题,甚至故意放轻了动静不让厨房里的人听到,诸此种种,像在偷情一样。 雪郁眼皮跳了跳,坐起来紧贴住墙根,警惕地问:“……什么收留?” “没什么,你和宁尧是什么关系?” 雪郁闻言有点疑惑。 难道这人不是宁尧朋友吗,怎么连宁尧和原主的关系都不知道,疑惑产生的同时,回答也含糊吐出:“男朋友。” 话音一落,林白悦顿时嗤笑一声,什么都明白了,他盯着雪郁红艳得快熟透了的唇,眉宇间流出几分吃味:“狗屁男朋友。” 雪郁对这人的标签又加了一个,没礼貌,不由自主坐直了点问:“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问我是谁吗,我现在告诉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然后再告诉你,你和宁尧真正是什么关系,可能和他说的有出入,你自己动脑子判断。” 雪郁不明觉厉,小脸上被吻出的红消退了,紧张抠着被褥看林白悦。 因为留给林白悦的时间不长,只有煮一锅面的时间,所以他说得迅速而简洁,没必要的就省去,只拣重点说。 而雪郁越听,整个人越哆嗦。 男人说,雪郁和他才是这种关系,他是在后山遇到雪郁的,那时雪郁刚失忆,谁也不记得,咬着嘴巴小声呜咽,哭得眼睛肿了脸红了,又漂亮又可怜。 见他路过,就哭着抓他衣角求他收留,说自己什么都能干,吃得也少,他就把雪郁带了回去,雪郁一开始乖乖的很听话,谁知道第二天深夜就爬上他的床亲他。 两人开始交往,他对雪郁很好,贵的好的都给雪郁,但雪郁的秉性慢慢暴露了出来,雪郁喜欢新鲜感,喜欢和不同的男人亲热,所以和他待了几天,就背着他找了其他人。 他发现的时候,雪郁已经和宁尧睡过了,今天是他来捉奸的第二次。 “第一次我发现你劈腿,你说你会马上断。” “但你没有,昨晚还不回来,在这待了一晚。” 雪郁因为这一段全文重点都是在说他多没良心的话,身体抖得厉害,而他大脑里也模糊划过几个男人给他衣服的片段,原主确实是认识这个人的。 所以林白悦才是他男朋友,宁尧是他的劈腿对象? 林白悦覆眼,说不清什么表情,浑身被负面情绪包裹,“原本来这里还怀有侥幸,但我低估你了,你是能做出边和我好边和别人睡的事。” 雪郁大脑混乱至极。 他怕林白悦会和他说分手,从而打乱原主的人际关系,对他还不知道的任务造成影响,抿抿唇说:“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和他断的。” 林白悦顿了顿:“我怎么信你。” 雪郁低着头,思绪乱糟糟的,他红着脸撒谎:“总之我会断的,我有样东西在他手里,拿到我就和他断。” 宁尧出来的时候,林白悦已经坐回了凳子上,雪郁盖着被子在消化,如果去摸一下他的脸,就能感觉到刚才的事对他冲击有多大。 宁尧把三碗面放到桌上:“抱歉,等久了。” 林白悦捏着筷子搅了搅面,左手肘抵在膝盖处,懒懒散散道:“没等久,我也挺抱歉,听到了不该听的,但我也不想,实在是哭得太大声。” 空气有一瞬间凝滞。 三个人都心知肚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他是指雪郁被亲哭了,在外面都能听到厨房里哭声的事,虽然讲话客客气气,但也是变相地在抨击,宁尧吻技有多烂。 宁尧没有想象中受屈辱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他转头看了眼雪郁,见雪郁闭着嘴神情却明显赞同,只低头想了想,平淡地蹦出三个字:“我会学。” 雪郁:“……” 什么学。 你能和谁学啊。 雪郁手脚发软,本来不想下床面对左边是劈腿对象,右边是男朋友的局面,但宁尧很不会看眼色,径直走过来把他搂了起来:“先吃完饭再睡。” “不想吃。” 宁尧也不说这面是他要的,只说:“吃一点吧。” 雪郁犹犹豫豫嗯了声,正要坐起来,门突然被敲响了,林白悦看了眼床上的两人,说了句“我去开”,他身高腿长,三四步走到门口开了锁。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4节 门口的男人和屋内的林白悦和宁尧一样,身量高阔,行走的衣架子,他脸色不怎么好看,手里拴着一条猎犬,裸露出的皮肤能看见大片纹身。 林白悦见他眉头皱了皱,解释道:“宁尧在里面,我来做客的。” 男人眉头微松,点了点头,对林白悦说:“家里有人偷跑出去了。” “我来找一找。” 第123章 间歇性失忆症(14) 宁尧的人缘倒是挺不错, 一个个都往这尊小庙里跑。 雪郁在心里有感而发了句,对外面的人失去兴趣,低头吃自己的面。 他以为那个男人问了就会走,谁知道男人从开门后就没再说话, 牵住猎犬的手臂上肌肉鼓胀充血, 黑眸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一瞬不瞬紧盯住他。 而雪郁无所察觉。 林白悦一手握碗, 一手还扶着门锁, 闻言挑挑眉:“找谁?这里就我们三个。” 许景和的手腕环着一圈牵引绳, 不管柴米怎么往前跑, 高大身躯依旧巍然不动, 他在一阵控诉般的犬吠中挪动视线:“找……” 稠黑的目光有一秒是落在雪郁身上的。 但雪郁还是没注意到。 他专注地吃面,眉眼恹而困, 乌墨似的头发自然垂落,细白干净的手指握着两根筷子,夹起面条碰到唇边时,唇瓣会覆上一层惹人心痒的水润。 许景和忽然改口:“算了, 不想找了, 能不能在这里吃个饭?懒得回去做。” 宁尧:“……” 今天之前宁尧和这两个人都算是不熟, 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 都想留在他这里吃饭。 宁尧性格虽然独, 不想自己的地盘被别人侵入,但也不会给一个没有侵犯过他利益的人难堪,他微覆眼:“可以, 只有面, 能接受吗。” 许景和把柴米牵进屋, 把五块银币放到木柜上面, 随后坐到雪郁右边:“吃什么都行。” 宁尧进了厨房。 在屋里全然安静下来后,许景和直接无视对面的林白悦,转过头。 他是故意坐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看雪郁是什么反应。 是诚惶诚恐不敢回视他,还是先一步开口和他认错? 事实上,这些都不是,雪郁撩起眼,看了他一下,又开始吃面。 许景和颌角一下绷紧,放在膝盖的手死死握住,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交错,显出一股隐忍的恼怒来。 一口恶气梗塞在胸口,他此时的心情,和从外面赶回来只看到空落落的院子的心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早就警告过雪郁不许出门,可雪郁非但不听,还偷了备用钥匙逃出去,现在还要无视他。 雪郁正喝着面汤,忽然感觉到从旁边传来的一股透彻心扉的寒意,他嘴巴一抿,有些莫名地看向表情恶劣的许景和:“怎么了……” 他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为什么对他有敌意? 许景和本来脸就长得不好惹,身上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纹身,这副表情看着人,但凡年纪小一点,都要被他吓哭。 雪郁没有到哭的那个程度,不过也有点心慌手抖,恰好宁尧打好面走了出来,他就寻找安全感般去捉了下宁尧的衣角,没碰到。 因为他看到林白悦轻飘飘瞥了一眼过来。 雪郁:“……” 他猛地挺直背,收回手来,规规矩矩放好不敢乱捉人。 草率了。 差点忘记劈腿对象还在。 宁尧把装好的面拿给许景和,沉默看了眼被两人占去的左右桌,坐到了雪郁对面。 于是场面就怪异了起来。 三个肩宽个高的男人围着坐,只有一个纤细白皙的人在他们中间汗津津吃着面,雪郁的手和脚其实都很细长,但和这些人比起来还是小了一号。 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雪郁匆匆吃了几口,站起来朝厨房走。 …… 雪郁把碗放到了洗碗池,又洗了下手,准备去后院呼吸口空气。 谁想一转身,他就看到门口的许景和。 许景和有一米九了,肩背即使处于放松状态,腹肌和背肌也被勾勒得分明,目光浓黑地看过来,视觉效果逼近两米。 他不知怎么被看得后退一步,腰根都贴上了灶台,衣服沾上了点脏兮兮的灰。 许景和拿着碗,应该是借故来再装一碗的。 他声音微沉,似乎在刻意压制音量,瞥了瞥和自己一米远的雪郁,眉宇拧起:“你躲我干什么,也知道自己做亏心事了?” 雪郁浑身上下只有嘴硬:“我没躲。” 许景和道:“没躲你这是在干什么?” 雪郁被一再用质问和刻薄的态度对待,也不太高兴,漂亮眼睛直直看他:“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这样,我好像没惹过你。” “你再说一遍。” 雪郁抿嘴不说了。 许景和死死盯着他,最后怒极反笑:“没惹过我?我让你好好在家待着,别想着出去,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走?” 雪郁表情霎时变空白。 好好在家待着是什么意思…… 原主还待过这个人的家? 雪郁理解不了,问:“你说什么?” 许景和唇角轻扯:“你还想装傻?早知道你这么不安分,我就不该对你和颜悦色,还帮你洗脸端水盆。” 不安分。 洗脸。 端水盆。 雪郁扶着桌子深吸口气,三观尽碎地盯着许景和,声线都颤抖了,被他极力稳住问:“……你不会也是我的男朋友吧?” 他说不清是惊讶更多还是震撼更多。 原主真的有这么饥渴吗? 和这个人睡完,和那个人睡,还能完美保持着关系,劈腿对象之间互相都不知道? 不对,宁尧知道他有好几个情人,林白悦也知道他出轨了宁尧。 但这就更惊悚了,为什么都不分手? 在雪郁问出这句话后,许景和有片刻的僵滞。 男人唇线平直,他似乎正在想些什么,表情细看能看出一点茫然来。 过了会儿,许景和重新看向雪郁,他不知道雪郁说的是什么,但压抑着的某种怒意,在听到那三个字时忽而不见,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被调动了出来。 雪郁默默观察他神情的转折和变化,按住桌边的手停止颤动,重新活过来般,声音都轻快了些:“不是吗?那太好了,是我误会……” 声音低而柔软,因为许景和可能是他男朋友的事不存在,由衷地感觉到轻松。 许景和心口一沉,嘴巴快于意识地出声打断:“……谁说不是。” 没在“也”字上钻牛角尖,他看着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白着脸的雪郁,眼眸稠黑,喉头艰涩一动,后面的话流畅说出:“我是。” 雪郁:“?” “你又失忆了对吗?” “……嗯。” 连他会失忆都知道,看来真的是。 他想到许景和刚进门说要找人,难道找的人就是他? 雪郁一口气险些梗在喉中,心想果然不能小看原主的交往能力。 他绝望地闭眼,又来一个,到底还有几个? 在他忙着愁闷时,许景和都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雪郁为什么在进门时表现得不认识他,又为什么问出刚才那样的问题,他跟林白悦一样,把雪郁患了间歇性失忆症、宁尧趁机哄骗的事猜得八九不离十。 原来世界的雪郁骄纵又不讲道理,天南地北到处惹祸,谁都不待见,但他也有唯一的优点,那就是眼光高,看上的人又高又帅又不是傻子。 许景和问:“你什么时候和我回去?” 雪郁小鸡啄米似的低着头,后边的一半脖子全红了,含混地给了个时间:“过几天……” 能拖几天是几天。 系统再出什么意外,也该整理好,上线告诉他剧情和任务了。 许景和步步紧逼:“几天?” 厨房就那么大丁点,他走近几步,雪郁完全没地方躲,被迫听他说话:“你明明和我是这种关系,却要待在别人家里,为什么?他弄得很舒服?” 雪郁心脏猛跳,顿时抬起头,差点直接上手去捂他嘴,手伸到一半又被忍住:“你疯了啊,别那么大声,我在这里是有事要处理,你如果不能等,那就先分手。” 雪郁是真被吓到了。 怕被外面的人听见不好收场,一股脑就说了类似威胁的话,说完就后悔,许景和又不是冤大头,万一真要分手,会不会对剧情有影响? 许景和果不其然闭上了嘴,气息阴沉。 他胸膛有略微起伏,牙关轻轻咬住,牵扯着下颌骨的线条越发明显。 看了雪郁许久后,他才终于出声,嗓音微沙而缓慢,滤过空中的蒸汽送过去:“……不分。好,我等你。”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5节 还在想补救措施的雪郁愣了愣,没有想到许景和这么好说话,也没想到这段不正当关系中原主是占主导地位,他想好的台词一下就排不上用场了。 雪郁放轻动静,从灶台和许景和中间的窄小空间钻出去,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小声和他商量:“那你等会出去能不能快点走?” 许景和脸又是一黑,口中却道:“嗯。” 许景和说话还是算话的,一出厨房就说自己要走了,也没多做停留,甚至没看雪郁便出了门。在他出门不久,林白悦也起身,临走前看了雪郁一眼。 目光幽深,也不知道含着什么意味。 雪郁没敢回视,坐在炕边低头喝水。 终于等两人都走了,屋内只剩下宁尧和他,雪郁显而易见松垮下来,抿了口水润润紧张到发干的嗓子,想再喝上半杯就继续补觉。 他把搪瓷杯放到靠近土炕的小桌子上,手刚摸上被褥,宁尧忽然走过来,握住他绵绵的脸颊含住他嘴巴,带了点力气地舔舐和吸吮。 没持续太久,似乎主要目的是发泄而不是亲吻本身,宁尧分开紧贴的唇瓣,看着茫茫然的雪郁,做肯定陈述道:“你认识他们两个。” 雪郁没回神,目光空白地看着蹲在床边的宁尧:“什么?” 宁尧即使半蹲也没低多少,下颌微抬:“我都看到了,我在厨房你和林白悦说话,我在外面你和许景和说话,还刻意避着我,他们两个都是来找你的。” 雪郁:“……!” 雪郁如被当头泼了一盆水,瞬间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手都颤起来,却还在垂死挣扎:“……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和他们说话。” 宁尧没说信不信,看着他:“只和我发生关系不行吗。” 男人垂眼,声音低而哑地传到他耳边:“我会好好学怎么接吻,怎么做,还有你昨天说的那些我都会改正。” 听到后面这句,雪郁愣了下。 昨晚雪郁其实没力气说多少话,他的意识是涣散的,所有说的话都是基于身体攫取到的感受,全程他都是非常坦率和诚实地在哼哼几个字。 “太大了,肚子要被顶破,不要这么大”、“不要这么快”之类的。 宁尧说要改。 这个怎么改? 雪郁浑身哆嗦起来,润着香气似的唇肉合了又张,多次想骂人又不知道怎么骂,终究只是恼羞成怒捂住男人的嘴巴:“……你这个变态。” 第124章 间歇性失忆症(15) 雪郁一直执拗地捂住宁尧的嘴, 只让他露出鼻子呼吸,不让他说话, 生怕一松手, 又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来。 那张脸肉眼可见的通红,摁压的手指有轻微哆嗦。 显而易见,他并不喜欢男人在接吻和那些事上有上进心,且这种抗拒情绪溢于言表。 谁会在别人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会努力学习床.上技巧? 宁尧这个人真的是很闷骚。 宁尧不为所动地被限制说话权利, 他抬起眼, 透过那只手看向雪郁, 因为呼吸难免受到影响, 他的气息有着压抑的低沉。 雪郁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还在慌里慌张消化听到的话。 这么近的距离能让宁尧很好地看清他的脸, 脸白, 睫毛长,腰细得似乎单手可握,那张脸即使什么不做,都能让人魂不守舍。 也难怪那两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也要过来。 只是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会不会也像他这样, 趁雪郁忘了所有事, 骗他自己是他男朋友? 宁尧眸中微微闪着幽黑的光, 因为这个猜测轻抿起唇, 旋即又产生了一种扭曲知足的想法,就算真有其他人哄骗, 雪郁也只待在了他这里。 他是雪郁众多纠缠不清的男人中特殊的一个。 哪怕维持期可能会很短。 宁尧喉头微滚, 轻握住雪郁的手腕站起来, 雪郁被他突然的触碰弄得一惊, 手往回瑟缩了下:“……做什么?” 宁尧缓缓伸出长指, 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几盒跌打创伤药:“你好好休息, 我去给周叔送点东西。” 那天帮忙捉住偷猎者之后,周老头如他所言付了银币,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饭,给出的报酬早已超过了他们帮忙的价值。 所以作为回报,他也会送回一些实用的药膏。 周老头上了年龄了,骨头脆,不像年轻人那么实,经常不是这疼就是那疼,药膏是必备品。 这些药是宁尧专门买的,本来想昨天就送了,不过他忙着找雪郁,没顾得上。 周老头是个厚道人,宁尧也不是砸多少心意下去也没个响的白眼狼,两人心照不宣保持着这种“你对我好、我也有反馈”的来往,将社会上所需的人情世故表现得淋漓尽致。 雪郁也站起来,仰着头道:“我也去。” 宁尧有短暂的迟疑,平静地垂眼看他的腿。 这一眼的意图不言而喻,雪郁现在还不能走太久路,走多了都要坐下来歇一歇,宁尧在考虑他能不能撑得到周叔的家。 雪郁唰地抬起手,消耗殆尽的力气硬是挤出来了点,他按住宁尧的下颌往上一抬,让男人视线离开他的腿,才舔舔发软唇肉道:“我能走。” 他不认识周叔,但应该是很好的人。 再有他想出去走一走,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背景。 宁尧还是犹豫,他知道自己昨天有多粗蛮、多不得章法,黑睫掩映的眸中露出一点迟疑:“你很想出去?如果是想吃什么,我带回来就好。” 雪郁看出宁尧不想让自己出门,来回拉扯没意思还浪费时间,他想了想,故意问:“你不想让我跟着,是因为要见的人是我不方便知道的吗?” 这话就有怀疑宁尧出轨的意思了。 即便那并不可能,宁尧还是顿了顿,低声跟他解释:“不是,我是担心你走不了路,周叔是我一个长辈,比我大二十多岁,我送完就会回来。” 年龄差,关系,一样不缺都说清楚了。 语气中藏着一丝慎微,像是生怕雪郁会生气和误会。 雪郁借机发挥:“我跟着去才能放心。” 宁尧:“……好。” 雪郁嗯了声,借由低头喝水的动作遮住发热的脸,他自己都劈腿那么多个男人了,还要去质疑宁尧,怎么说都会有点心虚。 …… 宁尧还是带雪郁出了门。 去周叔的路上要经过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流,叫山富河,意思是祈求山里的灵神保佑他们发财,有了这层意思,这附近的人都爱来这洗衣服。 雪郁一路上被好几个姑娘面红耳赤地偷偷打量,好不容易才跟着宁尧到了周老头家里。 一进门,院里的周老头停下手头的事,和宁尧打了声招呼,又面露和蔼看向雪郁:“小郁也来了啊,这次就在周叔家里吃饭吧?” 雪郁拘谨点头:“好,麻烦叔叔。” 周老头顿时心花怒放,乐颠颠问他:“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 雪郁张了张唇,想说都可以,但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艰涩地卡在喉咙中,他看到周老头后面有一个身形恐怖的男人。 男人眉毛粗野,气质如狼,可能是刚忙完,块垒分明的腰腹上出了汗,打湿了衣服,他正直勾勾地看着雪郁,一言不发,一眨不眨。 雪郁被他看得后背都僵了,好在周老头及时支开了男人:“小顾,你先去烧柴火。” 顾越择声音沉闷:“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雪郁在那男人身上感觉到了未开化动物般的凶性,心尖微颤,不由自主和宁尧离得更近了些。 周老头进厨房帮忙前,把他和宁尧招呼到偏房:“你们先进去坐着啊,我们做好就能开吃了,很快。” 周老头说的“很快”诚不欺人,雪郁进了偏房凳子刚坐热没多久,饭菜就一个一个上齐。 雪郁和宁尧坐在一起,他接过周老头递过来的筷子,没忘说了句谢谢,在周老头动筷后,才就近原则地夹摆在他面前的菜。 还是宁尧给他夹了很多他不方便夹的菜。 一个饭局上总要有个能热场的人,周老头就是这个角色,他扒了口米饭,健谈道:“小郁啊,你在这儿待着还习不习惯?” 雪郁礼貌回:“习惯。” “那就好,我听宁尧说你出了意外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怕你住不惯这里,毕竟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点儿不像从贫民窟里出来的人,估计是哪个有钱人路过把你落这儿了。” 雪郁怔了怔,纤长睫毛翕动,轻声附和:“您说得有可能。” “你先在宁尧家好好住着,回头让宁尧看一下集市有没有寻人启事,叔也给你注意着。” 雪郁模糊说了句谢谢,小脸都快和碗里的米饭碰上,被旁边的宁尧伸手扶了下额头,才坐直离远了些,他不是和长辈聊一下天就话也说不利索的人,他是害怕。 源头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好像叫顾越择。这人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全程沉默就算了,做事还很诡异。 他夹一下菜。 男人直勾勾盯着他。 他舀一口汤。 男人直勾勾盯着他。 他就是开口和周老头说一句话。 男人也立刻放下筷子,直勾勾盯着他。 雪郁:“……” 雪郁不敢和那长相凶巴巴的男人对话,只能挨近宁尧,迂回地问:“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这句话几乎贴着宁尧耳边说的,吐息拂过来,宁尧喉头一下收缩,干涩得紧,他按照雪郁要求,仔细看了下那张茫然的脸:“……没有,很干净。” 那就奇怪了,什么都没有干嘛看他。 雪郁微微蹙起眉毛,想再确认一遍,却发现对面男人的脸突然变得更加凶神恶煞,从头到脚都散着马上能起来打人的气息。 他讷讷闭上嘴,吃了几口饭:“周叔,我想喝点水。” 周老头应了声,站起来要给他去主房拿杯子,雪郁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制止道:“不用麻烦您,我自己去接就可以。” 说完这句,雪郁马上从这僵滞的气氛中脱离。 他从偏房走出去,站在门口分辨了下哪处是主房。 刚要抬步走,一只手忽地从后面伸过来擒住他的手腕,雪郁措手不及就被带到了一条小通道里,他被带得太急,目光眩晕了两秒才慢慢恢复。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6节 这条小通道是主房和院子墙壁相互夹出来的,两人宽,三面都是死路只有一个出口,在尽头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水缸,里面的水是储存着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雪郁缓慢抬头,微眯眼辨认:“……宁尧?” 宁尧低低嗯了声,抱着他在他颈窝处圈地盘似的轻啃,咬出好几个糜红的小印后,才呼吸微沉地分开:“那个人一直看你。” 宁尧声音是很淡的,也不会有很明显的情绪,此时却能听出一点抱怨来。 愣了一会,雪郁才意识到他说的是顾越择:“我知道。我也很奇怪,所以才会问你我脸上有没有东西。” 怕宁尧又来咬,雪郁这回长记性地捂住了他的嘴,宁尧不能说话,黑眸沉得要命,一旦他用这种眼神看人,雪郁就又回到昨晚差点被搞死的场景中。 但他也没做什么。 雪郁眼眶微红地看着宁尧,因为担心周老头会出来,人很紧张,压低的声音软腻得惊人:“你跟出来就是要问我这个?” 宁尧轻点头。 ……这有什么好计较的? 被看两下也不会少块肉。 雪郁做了个深呼吸:“那你回去吧,我真对那个人没印象,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看我,可能我跟他讨厌的人长得差不多。” 宁尧黑沉沉地望着雪郁,不动,也没打算回去,看到他轻皱了下眉才妥协。昨晚也是,一旦他皱起眉眼眶红了,说什么宁尧都会听。 宁尧回了偏房。 雪郁在通道里缓了会,才去主房找水杯和保温壶。 倒上水润完嗓子,他刚要走出去,迎面撞上个男人,雪郁心脏狂跳地后退几步,仰头看来人。 是顾越择。 顾越择还是那副看人不要钱的模样,直挺挺霸占着进出口的位置,低头看雪郁,也不开口说话。 雪郁实在没有和他交流的想法,但他肩宽人又大,不走开根本出不了门,雪郁干涩道:“……能让让吗?” 男人连鞋都没动一下,不太熟练地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你也,喜欢他的身体吗?” 雪郁:“?” “你第一天见我,说喜欢我的身体,但你刚刚和他很亲密,你也喜欢他的身体?” 雪郁懵懵的,连顾越择说话为什么这么生疏也没来得及奇怪,满脑袋环绕着前面一句话:“我说喜欢你的身体?” 顾越择:“嗯。” 雪郁眼皮倏地一跳,心有不好预感:“我还说什么了?” 顾越择脸凶,却是挺配合地有问有答:“你还说,想和我上.床。” 雪郁:“……!!” 雪郁晴天霹雳,他心头剧颤地看向顾越择,想到一个可能性,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什、什么。 该不会…… 这个也是男朋友? ……原主是把贫民窟的男人都睡遍了吗?? 第125章 间歇性失忆症(16) 顾越择和宁尧有一个显著的共同点, 那就是,都不太平易近人。 但不同的是宁尧不明显, 只会让人在交流中感觉到他的隔阂和冷淡, 而顾越择的不好相处是摆在明面上的。 明着说,他就是很凶,不喜欢和人说话。 此时,他一声不吭地盯着雪郁。 雪郁暂时没空注意顾越择, 他消化完那个猜测, 又震惊又无措, 感觉要扶着什么东西才能站稳, 过了会儿,强打起精神道:“……所以你拦着我, 想做什么?” 一般来说, 一段感情中如果有一方出轨,那最后结果大多是撕破脸皮不欢而散,而在闹成这样不可开交之前,还会有捉奸、算账这两步骤。 他和顾越择是到哪一步了? 算账? 雪郁心有不安, 早知道刚刚不该让宁尧走的。 顾越择堵在进出口, 高壮的身躯将雪郁衬得像个无害的小动物, 他沉默了会儿, 顶着凶悍面庞说:“只是想问,你是不是也喜欢他的身体。” 雪郁:“?” 这什么问题。 他有点拿不准顾越择到底是不是原主的男朋友了。 雪郁拿着水杯, 把嘴巴抿磨得发红, 刚喝过水的缘故, 唇缝里还有些水润, 谨慎地回答:“……不喜欢。” 不管是不是, 这样答总该出不了错。 顾越择眉眼间的戾气稍微化开, 看着他:“嗯。” 嗯什么啊?雪郁微蹙眉,感觉这个人的奇怪地方越来越多,可也不敢多说什么,捏紧水杯问:“那你现在能不能让我出去了?我还没吃饱。” 他声音有点急,一是不确定和顾越择的关系很紧张,二是怕单独和顾越择待久了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僵持地对视了两秒,如木桩般嵌在原地的男人总算挪动了脚步,慢慢让开一条道,而雪郁没有半点停留就从那缝隙里逃了出去,一口气走回偏房。 走进门前,他用余光看了一眼,刚才拦住他的男人弯下了腰,拿起热水壶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来是接水的途中顺道和他说话的。 但干嘛问他那种事? 雪郁心不在焉,回到座位时,没看到旁边身型挺直的宁尧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一顿饭很快吃完,宁尧帮周老头收拾了下饭碗,随后道别:“那我们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 周老头也乐呵呵的:“常来,反正也不是很远,平时没事了就带小郁过来坐坐,我给你们做顿好的,我别的不敢说,做饭还是可以的。” 一切都很自然。 等雪郁发现宁尧有些反常的时候,他们已经从周老头家出来,走到集市了。 具体反常在于,宁尧不和他说话,始终和他离着一步距离,这和刚出门宁尧时不时低头问他难不难受、要不要抱、要不要背,次数频繁到让人烦的那会完全不同。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这样? 雪郁抿唇,主动叫:“宁尧?”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吭声。 他又绞尽脑汁想话题,指了指一个小摊:“那个糖葫芦看起来挺好吃的。” 男人点了下头。 雪郁哽了哽:“……” 雪郁闭了嘴。 他不太爱热脸贴冷屁股,如果是他招惹的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连宁尧为什么态度忽然转变都不知道。 又走了两步,宁尧轻轻握住雪郁的胳膊,让雪郁留在这里,他自己转身往原路走。过了四五分钟,雪郁拿着几串封装好的冰糖葫芦沉默。 搞不懂宁尧。 回到小屋已经不早了,雪郁腿根撕扯的疼,全身也排山倒海的难受,走太久还是有点勉强,他想回床上休息,但刚走到床边,身后传来声音:“雪郁。” 这一路上宁尧都在装哑巴,雪郁听到他声音还愣了愣,把糖葫芦放到桌上后,疑惑地转过身。 宁尧垂眼,许久不说话嗓音沙而低哑:“我能亲你吗?” 雪郁下意识就想起了那些疯狂的接吻,但比起害怕,他现在更奇怪,目露茫然:“你怎么突然这么有礼貌,昨天你亲我的时候也不会问我啊?” 他这句话真的就只是一个疑问,天地可鉴,没有任何催促和欲拒还迎的意思。 可男人黑眸顿时一沉,似乎是曲解了他的话意,喉头不住滑动,捏住他下巴就亲上来。 嘴巴还是有点肿,被撬开的时候条件反射般颤巍巍的,男人一吮一吸就变得泥泞不堪,浑身直哆嗦,雪郁半睁着细长眼睛,在唇齿交缠间回答他的问题:“……不能亲。” 可这会他回不回答已经无关紧要。 宁尧把他抱到炕床墙角,带着某种宣泄和吃味,细细密密亲他的嘴角和脸颊,雪郁被他钳着手腕,只能靠偏头这个动作表达拒绝,但全都被无视。 这样小狗讨食似的啄了两三分钟,宁尧停下来,外表极其平静:“今天在周叔家,你和顾越择说话了。” 雪郁抽了两下手,不明所以:“怎么了?” “说了五分钟。” “……是吗,我没注意。” 宁尧黑眸越发沉,他没问说了什么,只攥住雪郁的腕骨在掌心轻咬了口,又转移到嫣红柔软的唇瓣上,呼吸炙热:“我想亲五分钟。” 雪郁:“……!” 男人重新吻上来时,雪郁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原来宁尧知道他和顾越择在主房对话了,还精准无误地说出了他们对话的时间,看来是一直在数。 谁会数这个? 疯子。 …… 这一晚。 顾越择是在周老头家里留宿的,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脑袋枕着胳膊,眼里没有一丝睡意。 他从来没有思绪这么乱过,转到左边,脑中想的是雪郁柔软轻哑的声音,转到右边,想的是雪郁那非常纤细的身段,越想身体越是亢燥。 没有干活为什么也这样? 顾越择想让身体平复下来,可是徒劳无功,他干脆撑坐起来,想问问周老头他这样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但听到那昭示着熟睡的打呼声,只能打消念头。 但他不能再继续躺了。 一躺就会想到雪郁,然后身体不明不白地开始发热。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7节 顾越择从打的地铺上站起来,穿好外套和鞋,拿起桌上的一袋子果酱准备外出。 果酱是桃仁酱,是周老头打算让他明天送去给宁尧的,他睡不着,所以想找点事做,提前把东西送出去。 周老头有早睡的习惯,通常不到九点就要歇下了,他也会被勒令一起睡,他刚躺下大约半小时左右,这也就是说现在不是很晚,宁尧应该还没睡。 顾越择已经尽量放轻声音,可走到门口,开门的动静还是把周老头吵醒了。 周老头摸索着墙壁,按下灯的开关,灯光大亮,他用力抹了把脸看向男人:“小顾,大晚上的干什么去?” 似乎有点心虚,顾越择低垂着眼,老老实实交代:“我睡不着,想起来走走,您继续睡吧。” 这个理由算正当,但也不是太正当,因为顾越择以前留宿没出现过这种情况,周老头太困,只疑惑一瞬,就嘀嘀咕咕拉着被子重新躺下:“管不了小年轻,去吧去吧,别太晚。” 顾越择微微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晚上不睡觉要出门送东西的行为是有点不正常的。 他不会在周老头面前撒谎,做好了如果被细问就实话实说的准备。 说他因为雪郁睡不着,所以想去看看雪郁,看到大概就能睡着了。 但周老头没问,他这木讷性子也不会主动说,轻轻关上门,转身扎进黑漆漆的夜色。 没用太久,顾越择就到了猎人小屋门口,宁尧果真没睡,小屋里溢散着昏黄的光线,窗户上还时不时能看到些人影。 雪郁就在里面。 他滚滚喉头,刚要抬起手敲门。 那从躺枕头上开始就在他大脑里转来转去的声音,忽然透过门缝传到他耳朵里,和他白天听到的有所不同,掺着忿忿的哭腔,“你没完了是不是?变态,混蛋,我真要睡觉了……” 接着,他又听到另一道低低的嗓音,好像在好声好气地哄人,但没哄好,“你老是说最后一次,哪次是真的?走开……” 顾越择的手僵在半空,他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本来想送了就走,可此时不知道怎么回事,被那道没听过的声音弄得心乱如麻。 吵架了? 又不太像。 毕竟就他听到的这几段话而言,只有雪郁在单方面生气,另一方照单全收,说什么都认,说什么都是他的错,不反驳只揽错,还趁机哄两句。 有点好奇。 ……想看看雪郁在做什么。 顾越择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前所未有想了很多,僵滞的手终于落到实处,敲了两下门。 里面低低软软的骂人声停了,取而代之响起的是沉沉的脚步声,男人似乎下床了,朝这边走过来。 “嘎吱——” 门被打开。 顾越择怔了一下。 开门的是宁尧。 男人眉眼凝冷,面孔俊秀,肩膀已经生得很宽,是足以称为男人的身宽比例,他背对着有些昏暗的室内,眸中漆黑,似乎压抑着猖獗的欲望,让那张脸越发深邃、富有张力。 而就在那张脸庞上,稍微往右边一点,有一个鲜明的巴掌印。 红红的,有点小。 屋里面就只还有另外一个人,是谁打的可想而知。 头一回,顾越择生出了些很难用词汇描述的情绪,难就难在,这种情绪很奇怪,而且他不明白,明明被打是件让人恼火的事情,他却在宁尧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 相反,还有些餍足。 宁尧就顶着那个巴掌印,声音沙哑地问:“有事?” 第126章 间歇性失忆症(17) 再然后, 顾越择看向了屋内。 从炕床上光脚下来的雪郁没有注意这边,他走到桌旁,自以为不引人注目地拿起水杯, 将唇瓣贴到上面。 雪郁很气, 他早就困了,宁尧这人还要折腾他那么久, 而且说话不算数满嘴胡话,从五分钟变到半小时,到后来自己也忘记了时间, 直接说最后一次。 好几个“最后一次”。 如果不是来了人,宁尧再哄上一小会儿,就会又欺身亲上来。 坏东西…… 真的脸皮厚。 雪郁在心里来来回回骂。 他眼尾洇着水汽,潮湿又漂亮, 身上那件干燥衣服松松垮垮的,露出半边纤长肩颈,上面缀着花蕊似的一点又一点鲜红的圆小痕迹。 那副样子太显眼了。 不可能、也没道理会忽视。 顾越择就那样看了十几秒。 直到被宁尧打断,男人克制着低哑的喘息, 大手一伸,把门缝拉窄了些,自然而然挡住窥向里面的视线:“你有什么事?周叔叫你来的吗。” 顾越择回过神, 心口发沉地捏紧手里的袋子,太过用力,以至于臂膀绽开几条彰显凶悍的青筋,他应声:“是,我来送果酱。” 宁尧瞥了眼那个袋子, 嘴里说着谢谢, 刚要伸手接过, 身后方忽然传过来一声细小的“嘶”,于是还没拿到那瓶果酱,他就转身大步走向里面。 轻皱眉问雪郁:“怎么了?” 问完,他眼皮一跳。 他看到雪郁左手捏着水杯,右手的指尖覆在唇肉上,愤而抬眼看他,气得不轻:“我让你停为什么还要继续……我都流血了……” 眉头皱得更紧,宁尧伸出手想要抬高雪郁的下巴:“哪里?我看看。” “就在水杯上,流了很多。”雪郁侧头躲避过他的触碰,指尖点了点杯口,脸上肉眼可见的恼怒。 宁尧接过他气冲冲塞过来的水杯,低垂下眼去看,杯子是搪瓷杯,因为雪郁刚刚抿了口,杯沿有几点水迹,里面混有一些被稀释的血,总体来看是淡红色的。 看着那点血,宁尧沉默下来,紧绷的肌肉渐渐松懈。 雪郁用兴师问罪的口吻,质问罪大恶极的坏人一样:“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是也知道自己有多坏。 宁尧垂着眼,嗓音混着温热的吐息,看着他不问反答:“你嘴里有没有伤口?” 听到这话,雪郁细细感知了下,不确定地:“……好像没有。” 宁尧:“嗯,我嘴里有,你刚刚咬了我好几口,可能是沾到了。” 雪郁:“……” 雪郁肩背变僵硬,眼神也飘飘乎乎的,握在杯壁的手指不慎打滑了下,愈发地窘迫:“这样吗,对不……”后面他及时刹车,“那也是你不听劝,我太生气了,所以才咬的你……” 宁尧自觉包揽下错:“是我的错,别生气。” 这个人很有本事。 犯浑的时候使劲犯浑。 事后又态度良好地道歉,让雪郁一拳头像是打在了棉花上。 雪郁越想越气,很想没道德地再咬上他一口,但最终在下嘴之前,保留了一分理性,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丢脸了。 说起外人……是谁来了? 刚才雪郁口渴得厉害,急着下床喝水,没有仔细去看,只匆匆在宁尧劲瘦的后背边缘望过去,看到一个模糊的大块头轮廓,心里还想这人营养吸收真逆天。 他好奇地看向门口。 紧接着就和顾越择如鹰隼似的视线对上。 雪郁瞬间噎了噎,小小地被惊吓了一下,他干涩、匆忙地收起目光,赶紧支使宁尧去对付那个男人:“他在等着你,你先去和他说话吧……” 大晚上的,顾越择怎么会来? 真奇怪。 宁尧低低嗯了声,听他的话走向门口和顾越择交谈。 外面昏暗无光,两男人的声线都偏低,在雪郁这里半个字都没听清,只见宁尧面色淡淡地接过来什么,关上了门。 门缝最后合上时,雪郁冷不丁看到一道黑沉沉的视线。 “嘎吱——” …… 雪郁心脏跳着,尚且沉浸在那可怕目光的余悸中,但注意力被转移得极快,他见宁尧坐到床边,一下子戒备起来:“你干嘛?” 也不是不让宁尧坐,这张床的主人本来也是宁尧。 但宁尧脱外套的动作,明显是要在这里睡下来。 他一点都不想和宁尧睡。 而且他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是有地铺的,之前都是分开睡,为什么今天要一起?他不想。 出自自保的本能,雪郁第一刻就表露出了不愿意,那张脸不管怎么看,捏住看,捧起来看,都能看出排斥两个字。 宁尧抿唇,压下心头的难言情绪,漆黑眼睛看向他:“抱歉,能不能忍上一天,我今晚只能睡这张床。” 那副语气有点可怜,雪郁心脏中了一刀似的,隐隐生出些愧疚,但身上的酸疼提醒着他强硬:“为什么?今晚有什么大事吗?” 宁尧脱去外面较厚的衣服,声音低闷:“床褥很脏,我今早拿去洗了,最近天气潮,不知道多久能干,只能先用地铺的床褥。” 雪郁一时没想明白:“床褥脏?” 过了几秒,他心念一动,肩膀连着手臂颤抖不已,快速地走到床边,及时捂住想开口的男人,艰涩道:“我……我知道了,那今晚先暂时一起睡。” 宁尧熟练地用点头表达“好”的意思。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雪郁和他强调了很多……比如不能靠太近,不能动手动脚,不能说话。 宁尧都点头表示不会明知故犯。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8节 雪郁得到保证,还是颇有忧虑,一上床就分给宁尧半张被子,自己钻到最里面紧贴住墙壁,留给他一个冷漠的后背,和最泾渭分明的界限。 宁尧沉沉地盯了他一会儿:“……” 做好善后工作地关了灯,宁尧也上了床,按照雪郁所要求的那样,睡到最边沿,只要不掉下去,能离多远就多远。 不过再远也就是半个胳膊的距离,他一伸手就能碰到雪郁的肩胛骨,往下一点就能摸到雪郁的腰线,雪郁似有所感,背对着他再次强调:“……不许靠过来。” “嗯,我记得。” 前半夜,宁尧确实是记得。 他规矩地侧躺着,左手伸出来压在被褥外面,一动也不动,如果忽略掉他黑暗中微有亮光的眼睛,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而雪郁早在十几分钟前,因为他十分老实所以放下心,迅速地陷入了昏沉。 听到那均匀绵密的呼吸声,宁尧目光微动,放低声音地贴近,一点点搂紧那段腰,把人转过来抱住。 贴硬墙壁贴久了,一下撞进温热的、半软半硬的胸膛,雪郁还有些不习惯,睡梦中也蹙着眉挣扎,可往往动了没两下,就被轻松压制住。 到后面,感觉那胸膛很暖和,生出安定感的雪郁不再乱动,随遇而安般窝在他怀里。 宁尧抱着人,轻滚喉头。 到现在还觉得很荒唐。 以前那个放浪轻浮的烦人精,和现在这个,挑逗一会儿就纯情地瑟缩、哆哆嗦嗦地骂人的雪郁,明明是同一个人,却能挑起他极端的两种态度。 宁尧把人捂暖了,慢慢地也把那几句警告忘到脑后,呼吸粗着想亲上去。 他刻意等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个,白天雪郁意识清醒的时候太凶,又抓又咬,亲不了太久。 现在能乖一点。 他压住雪郁的后脖颈,鼻尖刚抵到那张脸上,怀里的人忽然闷哼着动了动,类似本能、又类似条件反射,抬手打了他一下,阻止他亲自己。 宁尧:“。” 停了一阵,他又亲上去,这回碰到嘴巴了,但没几秒脸侧又是一酸。 他又亲,又被打,有几回宁尧以为雪郁是醒的,但听到那绵绵的呼吸,就知道雪郁只不过是被他逼出了应激反应。 ……喜欢打就打吧。 宁尧一直抱到早上,得逞是得逞了好几次,但挨的疼更多,脸侧多了好几个交错的红印。 雪郁大概是早上六七点醒的,他睁开眼睛,脸上表情惺忪又迷茫,盯了几秒眼前近在咫尺的结实胸膛,慢半拍地一点一点往上移动视线。 他看到了宁尧。 雪郁讶然,或许是冲击力太强烈,他第一个关注的不是怎么被宁尧抱在怀里,而是:“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宁尧:“……” 有一阵细微的气流声,似乎是宁尧叹了口气,他摸着雪郁的后颈,面不改色地说谎:“我自己打的。” 人类是有自尊的生物,尤其是长期活在被人仰视的高度圈里,那点尊严更是重中之重,简单的一句顶撞都算得上是冒犯。 很大可能会引来暴跳如雷的反击。 更别提被打巴掌,还被打了这么多下。 换做别人,宁尧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可是雪郁不一样。 雪郁打他多少次也行。 “……你有病啊,”雪郁抵住他硬热的身体,僵直生硬地坐起来,扯开被子的动作有点大:“我不想问你为什么不遵守承诺了,我去洗漱。” 问了也没用。 大概率得到的也会是这么无厘头的答案。 雪郁起来了,宁尧自然也不会继续躺,他本来就是很早起的人,不想弄醒垫着他手臂的雪郁,才一直维持原状。 他去厨房做了早饭,等雪郁进来吃完,突然想起什么,轻啧道:“我等下要出去一趟,你要一起吗?” 雪郁毅然决然:“不去。” 宁尧点头,似乎料到了他的回答,微覆眼回:“那你在家里多睡一会,如果要出门,柜子里有银币。” “知道了。” 等宁尧出去后,雪郁原本计划是继续睡的,但真正躺上去又没有了睡意,坐了会儿,决定去周老头家里,可以帮忙磨磨药草,打发时间。 不过到了周老头家,他没有看到周老头,看到的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 男人五官是不起眼的普通,右肩搭着一条毛巾,正苦哈哈地搬着箱子,从一边搬到另一边,面容苦涩,浑身上下散发着悲惨苦力的气息,仿佛一下老了一百岁。 他哼哧哼哧又搬起一个有半头猪那么大的货箱,起身的一瞬瞥到这里,轰隆一声,箱子被他失手砸到地上:“雪郁?” 雪郁:“……?” 他浑身一震,不认识这个人,只能含含糊糊:“嗯……” 男人跨步而来,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雪郁,喉咙顿时焦渴起来,掩饰性用毛巾擦了擦颈脉上附着的皮肤,用干久了活快冒烟的嗓子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雪郁又是敷衍地一声:“……怎么会。” 男人顿时哭丧起脸:“你都不知道我最近的遭遇,每天要干十六小时的活儿,饭也不管,钱也不给,一罢工那老头就吹胡子瞪眼找宁尧揍我,宁尧力气那么大,被他打一下我能痛一天,就昨天,我被揍了一顿,晚上回去趴着睡的,不就是偷打了几次猎,我现在一点人权没有,真的快死了。” 雪郁轻眨了下眼,感觉有些许错裂。 男人口中冷淡暴力的宁尧,和一天腻腻歪歪抱着他伺机讨便宜的宁尧,不太相同,周老头也是,很和蔼可亲,不像男人说的那么苛刻。 不过他没有出声反驳,男人话很多,他根本插不上嘴:“不过谁让我被他们抓到了呢,这也没办法,算我倒霉吧,那老头说了,只要我干两个月活就放过我,哦对了,我平时都被老头叫去集市干活了,你要想找我就去集市,我这些天特别想你。” 雪郁:“……嗯。” 男人口干,说多了话,硬是折腾成了破锣嗓子,但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他乐此不疲地说话:“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情,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你第一个男人准备骑马走了,我问了一圈,他居然是兰堡的人,雪郁你应该也是吧?好好的为什么来贫民窟?” 雪郁:“?” 什么第一个男人。 男人看了下雪郁的脸色,看他完全想不起来的模样,张目结舌地给他笔划:“就你第一天带来的那个男的,你不会不记得了吧,就那个——” “那个秦烨啊。” 第127章 间歇性失忆症(18) 听到秦烨这个名字, 雪郁一直不在状态的表情变了变,猝然咬紧唇,感觉到一阵头晕。 很突如其来的, 也不知道由头。 大脑里像是有很多东西想冲出来,但又被困住了, 无法露面。 他手软脚软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手指及时扶住旁边的墙壁,才没失去平衡力。 偷猎者也算会察言观色, 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雪郁脸色发白了,立马把问的问题抛之脑后, 手忙脚乱在雪郁眼前挥手,问:“欸, 雪郁,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啊?” 雪郁头疼得发昏,声音也虚了些:“没……” 偷猎者差点跳起来:“没什么,你的脸都白了!这怎么办……你忍忍啊,我现在带你去小诊所。” 贫民窟是有诊所的,虽然大部分治疗设备都欠缺,但一点小病也能治治, 他以为雪郁是感冒那些小打小闹的病, 当时就想上手把雪郁扶出门。 结果还没扶到, 就听见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 雪郁没有抬头,他抬头了。 来的人是宁尧跟许景和, 两人都是来找周老头谈事的, 小土房的门顶建得矮, 他们进来还要弯一下脖子, 避免磕到撞到。 宁尧看过来的时候, 雪郁那股疼已经飞快蔓延开,站不太稳了。 他可怜地扶着墙,眼睛湿亮黑润,努力擦眼睛想让视线不那么模糊,手指掠过眼皮,还擦碰了下眼皮下面的皮肤,搞得半边脸都有点红。 他根本没看到是谁来了,还是听到偷猎者的叫声才知道。 偷猎者这两天见到宁尧就生理发软,连带着也怕许景和,门打开的一刹那,当即就迭声喊道:“好哥哥们,你们怎么有空来?” 宁尧连一眼都没有看他。 男人脸色冷凝,大步走过来,什么都没过多询问,宽热掌心捉住雪郁的手腕,又给了雪郁一个支撑点,他低声问:“不舒服?” 雪郁听到熟悉的声音,点了点头。 宁尧冷冷扫过来。 偷猎者心尖发颤了下,疯狂摆手:“不是我弄的!” 然而从他嘴里说出来并没有多少说服力,屋里只有他们两人,他先前还对雪郁做过不要脸皮的事,怎么怀疑也会怀疑到他头上。 宁尧眯眼,刚要说什么,胸前一沉。 他猛地顿了顿。 低下头便看到乌黑柔软的发顶,雪郁一只手松松拉着他的衣服,额头抵在他的胸膛上,从动作来看,是自愿这么做,而且是有理智的情况下自愿这么做的。 宁尧是真的愣了下。 这种带点依赖的主动接触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受到更多的是雪郁的抗拒,和一点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的拍打。 有一瞬间还怀疑了下是不是真的。 他的手在半空中悬停一秒,慢慢放到雪郁后背上,把人抱紧。 怀里抱着的人抖得多厉害,宁尧的眼神就有多阴冷,偷猎者冷不丁和他对视了眼,差点双手合十想给他磕头:“不是啊,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欺负他?我就说了几句话。” 冤,好冤。 窦娥当时的心境他算是体会到了! 宁尧冷声道:“几句话?” 偷猎者被打怕了,泫然欲泣、哆哆嗦嗦,举起四根手指极力自证清白:“真的,我对天发誓,只说了几句话而已,什么都没干,你进来前一会,我刚想带雪郁去诊所。” 这时,雪郁也恢复了点神智,闷在宁尧胸膛前,出声解救道:“……他没对我做什么,是我自己头晕。” 偷猎者一行眼泪差点掉下来,眼神感激不尽。 宁尧收回目光,摁在雪郁后背的大掌往下挪了挪,移到腰间,这几天他碰这里都会被雪郁当作占便宜,遭到警告性的一眼,现在雪郁却全无反应,可见是真的难受。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69节 他轻皱起眉:“嗯,忍一忍,我带你去诊所。” “不要,”雪郁知道这不是病理性的,闷闷唧唧地摇头:“我回去躺一躺就行,你还有事做吗?” 宁尧没看直直盯着这边的许景和:“没有,我带你回去。” 看到雪郁点头后,宁尧把他抱了起来,那点体重对男人来说根本和一粒小花生米没多大区别,轻轻松松抱住,摁住他的后脖子压到颈间。 雪郁没有准备,被宁尧往上颠的一瞬,唇瓣微颤,抓了一下宁尧的后背肌肉。 男人微微僵硬,身体对于疼痛的反击本能让他全身迅速绷紧,但反应过来造成疼痛的对象是雪郁后,他又更快地松懈下来。 偷猎者很有眼力见地给他开门:“哥,有没有需要买的?你现在走不开,我去跑腿。” 宁尧目视前方:“不用。” 越过偷猎者和旁边不知道想什么的许景和,宁尧跨过门槛往外走,他走路很稳,不会让雪郁感觉到颠簸和想吐的眩晕感,同时也很快。 雪郁闷不吭声地趴在他脖子处。 之前如果被抱,少不了用尽浑身解数的挣扎,这次不同,雪郁没有反抗,不过他感受着男人腹部的坚硬和炙热,吸了吸鼻子:“你有心吗?我现在还难受着。” 宁尧:“……” 宁尧的声音里难得能听出除了冷淡外,一点明显的心虚:“抱歉。” 宁尧收到对他自控力的谴责后,半垂眼,扶着雪郁的腰把人往上托了托,也尽量放松身上硌人的肌肉,让雪郁趴着能舒服点。 他刻意加快了速度,比往常早了十几分钟回到。 进了门,宁尧单手抱着雪郁坐到炕边,给搪瓷杯里兑了热水,他拿起来塞进雪郁的手里,微抬着下颌,从下至上看着雪郁问:“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 雪郁抱着搪瓷杯:“……我不知道。” 杯子是暖的,男人身体也是暖的,加上刚刚一路闭着眼休息了会儿,雪郁已经好转了,条理清晰地开口:“你出门后,我有点无聊,就去了周叔家里。” “不过周叔不在,只有一个陌生男人在,那个男人说认识我,说了些叙旧的话,接着他又说了一个名字,我就开始头晕。” 宁尧问:“什么名字?” 雪郁回忆着,低声复述:“秦烨。” 宁尧目光凝了凝。 秦烨这个人,宁尧是知道的,不光光因为秦烨是军官部下的儿子,本身就赫赫有名,更因为他第一天,是在秦烨的马厩里看到雪郁的。 在兰堡有这么一个冷笑话,说裴雪郁最得力的保姆不是堡里的任何一个,而是军部的秦烨,不仅要照顾他的吃穿,还要兼职给他做泄愤对象。 裴雪郁从别人那里受了气,秦烨要任劳任怨当出气筒,受多少伤都得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每天不能训练,被裴雪郁带着四处招摇,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裴雪郁的未婚夫。 没有地位、没有尊严。 有时候裴雪郁去嫖男人,他都要跟在后面付钱。 一个堂堂的军官,窝囊成这幅德行。 宁尧不知道秦烨来贫民窟的目的,也不知道雪郁晕倒在马厩的缘由,以前这些事和他无关,现在却做不到心平气和漠视。 加上…… 他听闻,得了间歇性失忆症的患者,在听到对自己影响极深的姓名和事件后,大脑会产生一定反应,或头疼欲裂,或浑身无力,严重的会当场昏迷。 这也是那种药的副作用,无法非常彻底地忘记过去。 想到这,宁尧略吃味地出声道:“秦烨以前是你的未婚夫。” 雪郁:“……” 还有谁比原主风流人间?有男朋友就算了,还有未婚夫,平时就背着未婚夫偷腥? 雪郁目光躲闪,一紧张拿起搪瓷杯喝了两口,还好水是温的不烫嘴,不然这么一大口灌下去舌头都要肿起来,他看着杯子温吞道:“我现在只记得你。” 这话傻子都能听出带有讨好意味,可宁尧偏偏就那么容易中招,很受用,喉头滚滚“嗯”了声。 看雪郁又低头去喝水,宁尧微俯身,把被褥的一角掀起来,坚硬的土炕上摆着一个圆圆小小、类似于拇指大硬币的黑色圆饼。 雪郁眨巴着眼:“这是什么?” 宁尧按了按圆饼的中心,自指尖瞬间浮出一块面板:“悬浮手机。” 这是当初他被扔到贫民窟时,骗过巡查人员带进来的,贫民窟不能线上交易,这部手机也没什么用,他最多用来问问父母的近期身体状况。 此时,他翻出某个联系人发去两条消息。 -ny:帮我注意一下秦烨。 -ny:他回城后的动向第一时间发给我。 屏幕上显示出发送成功的提醒,宁尧关机储能,把圆饼放回原位后,钳住雪郁的腰搂紧,低声问:“你头还疼不疼?” 雪郁早就不疼了,摇了摇头:“好像就疼了一小会。” 宁尧看着他的脸,不像在撒谎,便嗯了声说:“我手臂有点酸。” 雪郁顿时眨了下眼,他不算重,但好歹也是个成年人,酸也是正常的,他左手拿着搪瓷杯,右手搭在男人肩膀上,想借力站起来:“那我下来……” 可宁尧没放他走,嘴上说着酸,还是把人抱得紧紧的,胳膊都没动一下,不动声色转移话头:“我把你抱回来,有没有好处?” “好处?” “嗯。” “你想要什么啊,我看看我有没有。” 宁尧目光深深,看了雪郁一会儿,出声说了句“你有”,就压过来亲了亲他的唇。 雪郁迅速明白了他想要的所谓奖励。 惊慌地捉住他想脱衣服的手,扒了两下,没扒动,他的劲儿想对抗宁尧根本是痴人说梦,之前能弄动是宁尧有心让着他,现在不让了,他连个手指都掰不动,只能抿唇哆嗦地骂:“……宁尧!这是白天,你怎么混蛋成这样。” …… 彼时。 秦烨按照预定时间回到了兰堡。 他风尘仆仆,浑身是血和灰尘,一件上好的衣服硬是脏成了街头乞儿的样子,额发垂在深邃眉眼上方,疲软无力地对面前两人道:“回来的路上,一群带着刀的人冲了上来,我没能保护好小皇子,小皇子下落不明……” “哗啦。”是裴母震然失语,不慎打碎手里杯子的声音。 裴母睁着红通通的眼,胳膊一个劲儿抖:“你说的是真的?” 秦烨擦了擦苍白嘴唇边的血:“对不起。” 他把手里攥的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递了出去:“他们人太多,我只抓到了这个。” 那件衣服质地优良,明显是上流人的衣服,裴母认得,因为那是出发前她亲自给小儿子收拾的。 她对秦烨的话也没有质疑。 她知道自己儿子,仇家结的太多、太多了,谁都想让他死。 裴母浑身骤然卸力,她不敢置信地重重呼吸两口,扭头拽住大儿子的衣领,呼吸七抖八抖地指责:“我早说过了,早说过别让他去那种地方!他不懂事,找人教他就好了啊!” “你就是这么当哥哥的,把亲弟弟送去那种地方吃苦!我要多带几个人,你不肯,我要多带点填肚子的,你也不肯,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高兴了?” 其实最初裴母激烈不满后,也心存期待过,她常常为小儿子做出来的出格事头疼,心想这次吃过苦,小儿子多少能懂事一点。 可一旦出了事,她就不这么想了,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职,于是把错全推到提出这件事的大儿子身上。 大皇子被这么当着外人拉扯,有点丢面子:“妈,你冷静点。” 他不喜欢那个弟弟,此时也没多少悲伤和焦急情绪,劝道:“不是说只是下落不明吗,去找找就行了,我现在就叫人去找。” 裴母泪流不止:“找到要什么时候?就算没出意外,也要被那群人折磨!” 大皇子耳膜被尖锐的吼叫扎得生疼,却不敢怒:“不会的,我让他们快点找。” 宽敞的兰堡里,悲戚的哭声响个不停,期间伴随着大皇子吩咐下人的低沉命令,氛围让人压抑。 秦烨听得烦闷,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几块银币,瞬间更加心烦意乱,事情都在按他想象中的走,可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痛快。 小时候,秦母离家多年谈生意,秦父终年在部队里见不到一面,两人忙天昏地,只为了让他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和最富裕的生活条件。 他也不断的为变优秀而努力。 谁也没想到半路会杀出个裴雪郁,让他从天之骄子变成保姆,整天被带去乌糟糟的地方,整天被当作出气筒殴打,整天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 这还不止,从今往后,因为被冠上未婚夫的名义,他要跟在裴雪郁身后给他擦一辈子屁股。 他早就想让裴雪郁有多远滚多远了。 滚越远越好,最好烂在贫民窟里。 可现在为什么动摇?就因为裴雪郁给了他银币? 秦烨啼笑皆非地扯了扯唇。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裴母的影响,听她在那里哭哭啼啼,说裴雪郁从小娇生惯养,擦破点皮都要哭,喝粥要让人吹凉了才肯喝,衣服要做到最精细,但凡粗糙一点皮肤都会红。 不禁想,如果真放任雪郁一辈子待在贫民窟里,会怎么样? 估计不到第二个年头就哭成泪人说活不下去了。 秦烨用指腹磨着银币的边缘,脑中想着在集市看到的那个身影,烦躁地忍了又忍,终于开口道:“我再去找找小皇子。” 大皇子怔然:“哎,秦烨?” 秦烨:“我知道小皇子是在哪里被掳走的,我去更容易找到。” 大皇子想了想,觉得确实如此:“那就你去吧,我再多找几个人跟着你。” 秦烨黑眸沉沉:“不用,人多了会打草惊蛇,我找到小皇子后,再根据形势发消息过来,到时大皇子再决定增派人手也不迟。” 大皇子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眼伤心欲绝的裴母,挥了挥手:“快去吧,尽量早点找到,不然我得听好几天哭声。” 秦烨转身走出兰堡。 他快马加鞭赶回了贫民窟,想起雪郁已经被宁尧带走,又调转方向,去了宁尧的猎人小屋。 他边往门口走边皱眉。 大白天的,为什么要窗门紧闭? 宁尧不用去干活? 秦烨走到门边正欲敲门,不知听到什么、又想到什么,他没有敲下去,而是用刀在窗户上划了一个小口,半垂眼看向里面。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0节 透过窗户的缺口,他把屋内的景象全部看在眼里,越是看,越是脸色铁青。 他看到了一张白花花的后背。 看到了男人箍在上面,用力到鼓胀、滑着一点点薄汗的手臂。 然后他听到了出自于雪郁之口的,低低的啜泣声。 第128章 间歇性失忆症(19) “喝点水再睡。” 炕床边上, 男人眉眼稍向下垂,胸膛微微起伏,他的右手骨节分明, 稳稳拿着一杯水,而那杯水无人问津,半趴在床上的人正闭着眼无视他。 雪郁被用干燥毛巾擦过, 一张潮红脸蛋干干净净的, 眼尾、唇瓣嫣红, 还是很漂亮, 唯一和两小时前不同的, 是那胀了水的眼皮有点点肿。 他感觉自己已经千疮百孔。 不想睁眼面对现状。 也不愿意看见坏东西…… 心情会变差。 可他有多不想,宁尧就有多没眼色, 上半身微躬, 又将水杯凑近了点, 嗓音沙哑而平缓, 带着一点试探的询问:“起来喝点?” 这样不厌其烦问了第二遍,雪郁终于被他问得睁开了眼,裹着被子转身, 留给他一个雪白的后颈, 疲惫地说:“放那吧,我一会喝。” “嗯,”宁尧把滑开的被子重新掖好:“别忘了喝,水是温的。” 雪郁耐心不太足:“知道了,你不是要去忙吗?你去吧,我想睡觉。” 这话里的语气隐藏着一点点疑惑, 雪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缺乏运动了, 分明他和宁尧都差不多大, 宁尧却能在一番不要命的折腾后,无事发生似的给他擦这擦那,擦完让他好好休息,说自己还要去忙。 显得他很没用。 雪郁这样一对比,将脸藏进被窝里,更加不想吭声,只有那露在外面的微红脖子暴露出了他此刻郁闷的心情。 宁尧拎起水壶,在搪瓷杯里又添了一点热水,接着把路上顺道买的零嘴放到雪郁不下床也可以轻易够到的地方,这才把出门的准备工作做完。 他走向门口,延伸至裤腰的后背紧实而有力量:“那我走了,我会尽快回来。” 这话说完,他的手刚好搭在门锁上,目光随意一动,看到床上一直死寂的被窝忽地鼓动起来,雪郁慌里慌张探出头,像舍不得他一样,急匆匆望过来。 宁尧的喉头顺势一滑。 动作太急,雪郁轻微地倒吸一口气,随后又紧捉床边,看似真诚地说:“不要那么着急,你可以晚点回,毕竟赚钱要紧。” 那么早回来又使坏怎么办? 他还想多一点休息时间。 雪郁太想让宁尧晚点回了,以至于表现出来的语气郑重诚恳,非常害怕宁尧会很早回来一样。 宁尧:“……” 宁尧眉心稍皱,反应过来这样会吓到雪郁又很快松开,不过他声音变了变,低得骇人:“只是一些不重要的事,很快就能回。” 雪郁眼睛大了些,显露出一点受到惊吓的意思来。 和那惶然的、多次欲言又止的小脸对视许久,宁尧摁摁眉心,声音克制又忍耐的,改变了语意:“……知道了,我会晚点回。” 雪郁闻言才把注视衣冠禽兽的目光稍微收了收,点点头,躺到被窝里重整体力。 宁尧走后,雪郁在壁炉单调的嘶嘶声中,又睡了一小会儿。 醒后他坐起来,感觉到身体的疲倦没有那么严重了,低头喝了口彻底凉掉的水,懒洋洋下了床,准备再去洗一洗。 开门的一刻,也不知道哪来的心悸感,雪郁心头狂乱跳了跳,屏气慑息看向门外,和一双虎视眈眈的漆黑眼睛毫不相差地交接上。 ……吓一跳。 这人在门口站了多久。 门外,听到动静的秦烨抬起眉眼,看到他,眸光冷了一下,秋风裹挟着寒气吹过,把他肩头的落叶拂开:“……雪郁,跟我回去。” 雪郁一愣,捏住门的手紧了紧,陌生人找上门没头没尾地说这么一句话,任谁都会莫名其妙:“什么啊?你是谁?” 秦烨胸口有了起伏,他想心平气和说话,但一触到雪郁肿起的唇肉,五指用力地一握再握:“我是秦烨,你的未婚夫。” “不,”他面无表情改口:“不是未婚夫。” 到底是还是不是?雪郁一头雾水,又因为男人亲自登门而紧张,以为又是一个来捉奸的:“你……” 说着他一停,瞬间想起来,秦烨不是已经走了吗? 他记得是走了……难不成那个在周叔家里干活的骗了他? 胡思乱想之际,秦烨冷飕飕开了口:“我是你的丈夫。” 雪郁:“?” 一定是没睡够,出了幻觉。 雪郁后退了一小步,想找个墙根贴住,但后面什么也没有,他只能救命稻草一样捉着门框,逃避似的小声说:“我有男朋友……” 秦烨短促笑了一声,这笑绝非善意,阴冷得让人打颤,他单手插兜,从口袋里拿出一本红色的东西,摊开在雪郁面前:“你自己看。” 雪郁认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不得不去看。 那是两个厚本子,底色是喜庆洋洋的深红,翻开有一张薄薄的纸,两本都是相同的,都贴着一张红底的双人照,左边的男人高鼻薄唇、眉眼浸着凶悍,右边的完全是个矜贵的漂亮小少爷。 大皇子早在一开始就让秦烨和裴雪郁去办结婚证了,但秦烨总是以各种理由拖延,于是到目前为止,他和裴雪郁只在照相馆拍了张照片,这事就没有了后文。 这两本子是秦烨在回来路上,从小地摊上避免意外买的,用胶水随便黏了一下照片,上面连名字都没有。 所以秦烨只让雪郁看到那两张照片,就唰地合上了:“还不信?” 雪郁一脸空白。 他舔了舔下面的唇瓣,又下意识伸出指腹轻抹,怔然呢喃:“但是,我和宁尧……” 秦烨难以自控,目光追着他的手指动作,后来呼吸微沉,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他之前恨都快恨死你,怎么可能真和你在一起?不管他说了什么,对你做了什么,都是抱着羞辱你的目的。” 见雪郁表情愈发茫然,秦烨干脆拿出一部悬浮手机,轻车熟路调出某个视频,跟他说:“这是调取出来的视频。” “你看过后,如果还认为宁尧和你有什么关系,那就当我今天没来过。” 雪郁伸手去接,却又被男人扣住,想起那细细轻轻的啜泣声,秦烨喉咙发痒,目光却是堪称可怖:“今天这是第几次?” 雪郁张唇:“……什么?” 想了两秒想到这是在问什么,雪郁低下那张春意勾人的小脸,唇肉抿磨,磨磨蹭蹭地出声道:“问这个又没用,我看看视频。” 秦烨不依不饶:“我还不能知道我的未婚夫和别的脏男人上过几……” 雪郁霎时急迫打断:“你如果真和我是……那你应该知道我的病,我还没问你为什么消失那么久不在我身边,你怎么还一直问东问西的?” 秦烨闭了嘴,他直勾勾看着雪郁,那眼神在军队里历练过,即使是普通的注视,也是又强悍又渗人,雪郁被他看得垂了眼。 接着,就见他利落地把手机塞过来:“给你点时间和他断,晚上来我家,和我回兰堡。” “什……” 雪郁只来得及说一个字,男人就转身离开,宽阔利挺的身体好像绷得很紧,脑子里全是那些呜咽和啜泣,搞得他根本没办法正常对话,几步消失在林子里。 什么人啊? 雪郁无话可说,他很气地在心里把秦烨打了好几下,才低头去看秦烨交给他的手机。 …… 宁尧是傍晚六点回来的。 他手里提着一袋热腾腾的面饼,轻轻推开门,先是确认了下雪郁还有没有在睡,见雪郁不在炕床上而是安安静静坐在桌边,才放高声音,抿唇走过去:“雪郁,饿了吗?” 被询问的人没有回话。 这时宁尧还没察觉出异常,他坐到雪郁旁边,捉住雪郁两只细细的手,将热的东西塞进他的手心里好让他取暖,声音低低地说:“先吃点东西。” 雪郁挣动了一下,避过了他塞过来的食物。 宁尧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个,黑眸微抬,正要去厨房做点其他的,雪郁忽然叫住他,把一样东西递过来:“你看下这个。” 宁尧微怔,顺从地低头去看。 那东西很眼熟,宁尧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他自己也有一个,是这里绝对不会产出的悬浮手机。 不过他暂时没去想这是哪来的,他听出了雪郁声音的不对,雪郁声音细软,如果能听出冷漠,那通常代表他现在极度生气。 宁尧眉心微皱,想问他是不是不开心,雪郁又及时掐断他的话头:“点开看视频。” 态度有点强硬,宁尧垂下眼,不想让雪郁情绪更加糟糕,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苍白手指曲了曲,点开悬浮面板上的视线。 视频有几十秒,拿手机的人似乎在不断挪动位置,开头先是一阵乱晃,旋即定格在某个角落。 被照到的男人高大俊秀,却是满脸不耐:“裴雪郁,我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你最好躲远一点,藏严实一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搞你一次。” 镜外有熟悉的声音响起:“宁尧你真是不识好歹,我有钱又有相貌,哪儿都好,你居然不喜欢我?” 男人回道:“喜欢你不如喜欢一条狗,滚远点。” 视频到这里结束,宁尧呼吸乱了些。 他以为忘光了,但一看到这段内容,他又清楚地记了起来。 这是裴雪郁不知道第几次纠缠他,在这段视频发生前刚找人打了他,虽然最后他是占便宜的那一方,但身上还是留下了七零八落的伤,回家后,宁母以为他沾了恶习,到处打架,扎扎实实训了他一顿。 所以裴雪郁又来找他时,他正在气头上,口不择言说了那些话。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段视频…… 宁尧不是很奇怪。 那段时间富人城兴起了一场赌局,就赌,裴小皇子对宁尧的热情会持续多久,赌局涉及金额高达上亿银币,而没钱又爱凑热闹的,就充当“战地记者”,给参与赌局的人实时拍摄当事人的关系进展。 其实不止宁尧,当时还开了好几个赌局,因为裴雪郁追人不是单单追一个,是好几个同时一起追。 不对,不算是追,是单方面恶心人。 如果是追人,不会在对方拒绝后,心有不甘地找好几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往死里打他,更不会拼尽全力给他家里制造黑点,以此来他要挟他乖乖就范。 他视频里说的每一句都没有错,裴雪郁就是这么恶心人。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1节 宁尧很烦以前各种和雪郁站在一起的视频,也不太想让现在的雪郁看到,微滚喉头,目光里带着一点藏得极深的紧张:“……为什么让我看这个?” 雪郁想起来了? 屋里很安静。 雪郁好半天才抬起那张小脸看他,嘴巴还是红通通的,被他亲到现在都没消肿,平静地问:“你真是我男朋友吗?” 宁尧一僵。 被问得顿了顿:“我……” 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反驳的、或者是肯定的,因为说什么都无济于事,雪郁问出这个问题,心里早就有了答案。 果不其然,雪郁低声说:“你不是,你不仅不是,你还讨厌我。” 宁尧这回皱起眉,想说些什么,雪郁却没给他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 “你讨厌我,这些天还跟我做这些事,不恶心吗?” 他想起秦烨说的话,说宁尧不管做什么都是在羞辱他,再加上系统到现在还处于失联状态,他什么都不知道,各种倒霉事加起来,眼睛控制不住地红了:“有意思吗?” 对剧情会有什么影响也不管了,雪郁鼻子酸酸的,就那么眼睛湿湿地质问宁尧。 宁尧瞳孔微缩,哑然失语。 ……这是他除了在做那种事以外,第一次见雪郁哭。 第129章 间歇性失忆症(完) 这事说白了是裴雪郁先撩闲, 被骂也是应该的,宁尧不是过错的那一方。 但是…… 宁尧看着那副泪珠滚滚的样子,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很占理了。 印象中所有在他面前哭的人都是一副丑态, 鼻涕眼泪混起来,弄到哪都是,没有哪一个是雪郁这样,哭着也没有声音, 脸上只有两行地方是湿的,既不邋遢还很干净。 眼睛麋鹿一样,纯净清澈, 照出他此时错愕的模样。 这一哭打得宁尧措手不及, 他在外面奔波了半天, 脑子过了好久才开始运转, 蹲下来,仰头去看雪郁, 几近小心翼翼的:“……雪郁?” 雪郁别过头不理他。 宁尧又叫了声:“雪郁。” 这回还是得到了无视,雪郁抿着唇,眼睛变得更红,男人越叫他越是让他感觉到恼怒,系统失踪的坏心情也被他嫁祸给了宁尧。 宁尧现在在他心里的形象非常差劲。 在叫了三次也无人应答后, 男人站了起来, 雪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皱眉去看, 就见宁尧把另一张凳子搬近,坐了上去, 接着大手一揽, 将雪郁抱到自己腿上。 他从腰侧方穿过去, 握住雪郁的左手,塞进去杯子,又握住雪郁的右手,塞进去裹着袋子的面饼,直到雪郁两只手都满当当的,他开口道:“先吃。” 雪郁愣了一会,震愕地低头去看,表情变懵了。 就那么挂着泪水,僵硬地消化眼前发生了什么事。 宁尧的做法让他无法理解,难道看不出他在生气吗? 他脑中的这个质问一冒出头,后方抱着他的男人就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压抑住起伏的心绪,轻声和他讲条件。 “生气可以,要先吃饭。” “不理我也行,但先喝两口水。” “你还不一动不动的话,我就当你原谅我了。” 这明目张胆的霸王条款,换谁来听都会觉得岂有此理。 雪郁很想问宁尧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解释,但他半个字也不想和这种人多说,听到最后面那句,起了逆反心,捏紧手中的面饼咬了口,身体力行表示不想原谅。 宁尧唇角勾起不易察觉的一点笑:“好吃吗?我见那家店排了很长队。” 雪郁吞下一口饼,连个反应都没给,站起身就想走,既然讨厌他,就不要和他挨这么近,对彼此都好。 只是他前一秒站起,后一秒宁尧就把他重新抱了回去。 雪郁回过头瞪他,他也不痛不痒的,抱着不松手。 气归气,雪郁没有试图第二次拉开距离,人贵在自知,挣脱不开就不用白费力气了,况且宁尧身体还很暖,把他当成暖背的工具人,这么想就舒服很多。 在宁尧的注视下,雪郁吃了一小半就没有了胃口,谁能在这种情况下也能吃安稳的?他反正做不到,吸了吸鼻子:“……解释。” 解释为什么要骗他,说他们是这种关系。 从视频里看,宁尧对他的恨不是假的,那么这两天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和他相处的?不膈应吗? 如果是为了羞辱他,那宁尧自己未免也牺牲太多了。 宁尧今天消耗了大半体力,不得不闭着眼,垫在雪郁的肩头修生养息,他声音低哑地解释:“那段视频是真的,说是你男朋友是假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很多没有道理的事,就比如宁尧说他是雪郁的男朋友,连他自己也不太能明白为什么,当时见雪郁表情无措,想捉弄一下,就那么说了。 后来也不想改。 雪郁身上很软,宁尧靠着靠着渐渐有了困意,呼吸速度也慢了下来:“以前是特别讨厌你,因为你实在很过分。” 雪郁:“……” 手背上忽然一热,宁尧顿时睁开眼,先瞥了下掉他手上的眼泪,又去看雪郁,雪郁半低着头,刚刚有停歇的眼泪又大颗大颗掉。 比刚才还多、还快。 雪郁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世界里太无助,一丁点刺激都受不了,让宁尧解释,宁尧的重点却是在说有多讨厌他,即使说的不是他本人,也让他很难忍受。 泪水一直掉,要是任由他再继续下去,可能把小屋都要淹没了。 宁尧把人转过来,伸手去给他擦眼泪,擦完一行又有新的一行,根本擦不完,这样下去他也不好受,无奈地抬头看雪郁:“我还没说完。”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两码事,我现在说的是以前。以前你做了我不喜欢的事,所以我才说了那种话,现在不会再说了。” “至于为什么骗你,因为我现在不讨厌你,还想趁虚而入,这点是我的错,我没控制住,是我不好。” 雪郁呆了呆,心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段话宁尧说得很不顺利,前面说雪郁哭,后面说雪郁发呆,他无奈抿唇,扶在雪郁后背的手拍了拍,让他回神:“不问问你以前做了什么事?” 雪郁还有点愣,思维被拐着跑:“……我做了什么?” 宁尧跟他说:“你找人把我车砸了,打骨折我一条腿,以前我不住这里,是你把我赶到这的,赶来的第一天,你还教唆了几个小混混,挨家挨户造谣我有性病,喜欢和不三不四的人乱交……” 那确实是有点过分。 雪郁的气焰一下被这些恶劣行径弄消了一半,握着水杯当场石化,见宁尧只说了九牛一毛还要继续的样子,放下面饼,赶紧捂住他的嘴:“我不想知道了。” 宁尧捉住他的手腕,往下拉了拉:“很过分是吗?我也很过分,要不然抵消掉,你别生我气了。” 雪郁:“……”抵消什么,对你做那些事的是原主,但你骗的人和折腾的人不是原主是他。 雪郁如鲠在喉,不能暴露原主存在,憋屈得鼻子发酸:“我都那样了,你还骗我你和我是那种关系,你是受虐狂啊。” 宁尧没有心理负担地应道:“嗯,我是受虐狂。” 见他应得这么爽快,雪郁一口气不上不下,反而更受气,一想到这些天跟个傻子一样被宁尧骗来骗去,被亲嘴巴又调教,就忍不住低头咬住宁尧的肩膀。 肌肉有点硬,他又换了个脆弱一点的地方咬,力求让宁尧感觉到痛。 宁尧不知道痛不痛,从脸上看不出来,他就像个任打任骂的老实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咬不还嘴。 就这么咬了一会儿。 身上的人逐渐安稳下来没了动静,宁尧一怔,放轻力道扶住雪郁的脑袋,见人紧闭着眼,好像是咬累了,自暴自弃在休息。 …… 宁尧无可奈何,将人抱到炕床上盖好被子,深呼一口气站起来。 他瞥了下闭着眼睡觉的雪郁,拿出悬浮手机,开机只用两秒,屏幕浮出的一瞬,几条消息闪进来。 -lg:哎呀太稀奇啦,我们宁哥还会主动找人说话呀~受宠若惊,这不把聊天记录印出来裱到床头说不过去了~ -lg:想死你了,想找你喝酒qaq -lg:不过你怎么突然问秦烨,你搞企业他从军,八竿子打不着呀,算了算了你肯定不会跟我说,说正事吧,我收到你消息就去打听了,听说秦烨白天回了一趟兰堡,不知道说了什么,大皇子唉声叹气的,那位也以泪洗面,接着秦烨又回贫民窟了,看上去挺急的 -lg:我打听到的就这些,你千万别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啊,叔叔阿姨正想办法救你出来呢,这关头低调点 宁尧一目十行,习惯性忽略朋友叙旧时克制不住的废话,提取出关键信息。 秦烨…… 走了又回来了? 那这段视频大概是他交给雪郁的。 如果再按时间推算,雪郁失忆或许也是他的手笔。 宁尧抬起眼,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表情,唇角是平的,情绪是淡的,但他给雪郁掖被子的时候,映在搪瓷杯水面的眼睛,比往常更要漆黑阴沉。 他摸了摸雪郁哭红的眼角,直起身,面无表情走出了门。 他走后雪郁也没睡太久,醒的时候刚七点。 雪郁目光发空地盯了天花板一会儿,盹打得差不多了,一副没睡够的样子坐了起来,只不过下一秒他就彻底清醒,他冷不丁看到床边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吓得揪住被子一哆嗦。 “……许景和?” 凳子对床,许景和臭着脸坐在上面,见他醒了,轻微地撇过头“哼”了声。 雪郁:“?” 雪郁莫名其妙,他睡前隐约听到宁尧出去了,但完全没听到有人进来,也不知道这人在这待了多久。 他有点饿,宁尧买回来的面饼皮薄馅满,确实很香,但他那时忙着生气没吃太多,现在肚子有点空,打算去厨房热点什么吃,吃完再问许景和来这要做什么。 许景和就盯着他,脸臭得能榨汁。 这家伙有没有自觉啊,顶着一身痕迹到处乱晃的,下床更他妈明显,简直是艰难无比。 每次动那两条腿时都要皱一皱眉,好像动一下都要思考三分、斟酌两分,看怎么样才能不弄疼自己,一看就知道那畜生没有一天是放过雪郁的。 不是和他说要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2节 他看完全没这个意思,不仅没有,还打得相当火热,连眼睛都好像哭红了。 许景和看雪郁下个床都用了两分钟,心头发堵,刚过来看见门都没关的怒火又烧上来,他大步跟在雪郁后面,赶在雪郁进厨房前问:“你长不长记性?” 声音有点大,雪郁奇怪地看他:“你发什么火?” “我没,”怒火偃旗息鼓,许景和对着他有点红的眼睛,高上去的音量又低回去:“我是想问你为什么睡觉不关门。” 雪郁回过头:“门?” 许景和忍气吞声道:“对,这山里坏人多,你也遇到一个,怎么还不害怕,睡觉也不关门?” 他不是乘人之危的那类人,但不代表别人不是。 雪郁转身去看,发现门果然敞开着一条缝,谁都能进来。 这有点奇怪,宁尧一向谨慎,放他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能嘱咐他好几遍要谨记关好门窗,今天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这么急。 他勉强是被宁尧哄好了,没去多想,看许景和在等他回答,就耐着性子道:“像你这样随便闯进来的坏人吗?” 许景和一僵,在心里低骂一句,火急火燎地解释:“我不是随便闯,我本来是要找宁尧的,不过宁尧不在,我就想先在这里等等。” 这几天集市的活空前多,周老头告诉他的同时,也让他顺便通知一下宁尧。 雪郁:“嗯,那你等吧。” 说完他就要进厨房,许景和皱皱眉,捉住他的胳膊:“你今天怎么回事?” 雪郁垂着眼,自如地抽回来自己的手:“什么怎么回事?” 这还用问吗,冷淡到家了,许景和锐利眉眼皱着,有点受不了他的态度,咬咬牙道:“我没惹你吧,我是不经过允许进来了,但你是我……男朋友,不能进来看看吗?” 雪郁抬起眼,一直淡淡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你还有脸说?” 许景和怔然:“什么?” 雪郁吸了口气,眼眶又想红,秦烨走之前不仅揭了宁尧的底,还把林白悦和许景和的视频也一并给他了,视频中的当事人骂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他真是不懂,既然那么讨厌他,为什么还要骗他这个?趁他失忆把他卖到山沟沟里都比这样强。 不过许景和只是骗了他,并没有像宁尧那样真的对他做了什么,他除了感觉到受欺骗的委屈,和这些天心惊胆战的委屈以外,对许景和的怨气远远没宁尧那么多。 但也别指望他还能好声好气的:“你……” 雪郁正想和他摊牌说开,外面忽然传来踢里踏拉的脚步声,有人从外面推开门,一脸急切地冲了进来,人还没看见声音就先传播:“雪郁!救命啊!” 雪郁愣愣地转过头,看见的是那个偷猎者,他和许景和相视一眼,小心翼翼问:“怎么了?” 偷猎者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两条软成面筋的腿好不容易站稳,便语无伦次地催促:“雪郁……你快去……看看,打起来了,宁哥和那个秦烨打起来了!” 雪郁心脏咯噔一跳:“为什么会打起来?” 偷猎者喘着粗气:“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干完活想上来看看那个秦烨是不是真走了,如果走了,我想攒钱买那个小屋住,谁知道我刚上来,就看见两人在打架。” 他吞咽下一大口唾沫:“……总之,我叫了人去拉架,没拉动,就想来让你去看看。” 旁边的许景和接话:“你觉得他这小身板能拉动?” 偷猎者一顿,心想确实如此,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雪郁身材纤细,力气芝麻点大,但他也有自己考量,说不准宁尧会听雪郁的呢。 他回想了下两人打架的惨烈,暗自咂舌,那两祖宗也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了,一个比一个狠,他怕死人,心态迫切地恳求:“我也是没办法了,就去试试吧。” 雪郁微抿唇:“……先去看看。” “诶诶,好!”偷猎者一激动就想上手拉雪郁,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起了宁尧阴冷的眼神,出于对小命的尊敬,赶紧管戒好自己的爪子。 两人都是动了真格,雪郁五米开外都听到了拳拳到肉的声音。 屋外,宁尧唇角含血,淡淡地看向前方,秦烨也不甘示弱地回视着,眉梢间的戾气快冲出来,他在军队浸淫几年,一直以来在狼性法则中摸爬滚打,早就练出样子来了。 但他发现宁尧的身体素质丝毫不亚于他。 当两人再次纠缠起来,被偷猎者叫来的林白悦和顾越择就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知道拉不动,索性没再管。 偷猎者一溜烟跑上去,叫唤着:“哥,哥哥们别打了!” 三秒后,他一屁股墩摔地上,捂住自己的鼻子:“……嘤。” 收到偷猎者眼泪汪汪的求助眼神,雪郁:“……” 他咬咬嘴唇,走上前去:“别打了。” 两人霎时瞥过来,显然被打扰过不止一次,秦烨正要说“滚”,却在脱口之前,被雪郁抬起眼看他的动作叫停,宁尧也停下了动作。 偷猎者看得目瞪口呆,心道:早知道一开始就叫雪郁了,绕那么多弯子傻不傻。 “宁尧,你跟我来一下。”雪郁心中头疼,但已经没力气骂了,他捉住男人的手,往一棵树后面走,他想和宁尧谈谈,那棵树正好是其他人的视觉盲区。 他是刚睡醒不久,上午还被翻来覆去过,脖子根和面颊绯红,唇瓣也是含着春意的一点鼓起,整体上是让人忍不住疼惜的样子。 但他此刻的小脸非常淡漠。 宁尧被他带到树后,低头默默看着他的脸色,轻声道:“别生气。” 他想扶住雪郁的肩膀把人抱过来,但伸出手后看到自己手上的脏污,又默不作声收了回来,雪郁仿佛没看到他的动作般,问他:“为什么打架?” 宁尧怔了下,旋即脸色冷了点:“他骗了你……” 一开始打架,是因为秦烨在雪郁那里乱说话挑拨离间,后来打,是因为在缠斗过程中,他看到了那两本假的红本子,知道秦烨乱说了什么。 再后来打,是因为秦烨不打自招,说药确实是他喂的。 雪郁反问:“那你就没骗我吗?” 宁尧无法反驳,噎了噎,稍微侧过一点眼说:“他还给你喂了药。” 雪郁惊愕一瞬,又马上恢复平静道:“所以你在给我鸣不平?但你自己也知道,我又和你没关系。” 下午知道宁尧是骗他的后,他当即就有了要走的想法,打算等宁尧回来对质完就走,但冷静过后又不知道能去哪,加上没出息地被宁尧哄睡着了,只能暂时不明不白住着。 还是早点找地方住好了。 雪郁有点烦,也不知道系统多久会上线,就这么一直把他丢在这里算什么? 宁尧眼皮半垂,声音低得风一吹就能散:“不能变成那样的关系吗?” 雪郁惊异地抬头看他,心说疯子:“谁愿意和你变成那种关系?谁愿意你找谁。” 半个多小时见血的打斗,稀释了宁尧内心的焦躁和戾气,他现在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情绪了,正想弯下身亲亲雪郁的脸去求他。 后面突然传过来两声热情的呼唤:“哥!雪郁!” 偷猎者顶着被误伤过后肿成猪头包的脸,翻腾着两条腿跑过来,还没说什么呢,就看见宁尧微冷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他也没感觉到怕。 他刚才走近的时候就听到了一点他们的对话声音,具体是什么没听清,他只是对宁尧的柔声细语惊讶极了,心想他哥在外是狂犬,在内还是个小忠犬啊。 这反差怪稀奇的。 他挠了挠后脑壳:“哥,秦烨让我叫你去他屋里,跟他谈谈。” 宁尧道:“谈什么?” 偷猎者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他就说随便聊聊,宁哥你就去吧,谈开了多好,以后和气生财,别打打杀杀的了。” 他们这些当劝架的也很累。 宁尧最终还是去了,雪郁跟他一起。 但刚进去就后悔了,他看见屋内投射过来的四道视线,和进了狼窝虎穴似的,腿肚子都发软,这儿坐着的四位男性基本都被他怀疑过和他有不正当关系。 他想说要不他先回去,宁尧就像提前看穿了他的想法,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坐一起?” 雪郁:“……”他真的想走。 不过秦烨叫的是宁尧不是他,太急着走反而会很刻意,他僵硬地点点头,随着宁尧坐到一角。 秦烨紧急处理了伤口,肩身裹满了绷带,脸上干涸的血还有受了疼不得不掉的眼泪都被擦干净了,他翘着腿,象征性地把两杯水往宁尧和雪郁面前推了推。 许景和满脸不耐:“你和宁尧谈,为什么让我们也留这里?” 秦烨抬起眼,一个个扫过屋里的人,那眼神里颇有些六亲不认的意思,今天这一打,也是把以前两不相犯的关系打破了。 他笑了笑,缓缓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宁尧眉心皱起,心中有了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他说:“到底是什么样的恶趣味,能让你们骗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可怜鬼,说自己是他男朋友?” 这话一出,屋内除了偷猎者以外的四人脸色微变。 如果今天秦烨不说,那么这事除了本人谁也不知道,但他偏偏说了,还偏偏当着这些微妙的人说,相当于揭开了所有人的遮羞布。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他今天临走前问了一句:“我看许景和他们看你眼神也挺奇怪,难不成他们也骗了你?” 当时他确实没多想,随口问了句,谁知道雪郁神色惊讶地看向他,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他脸都绿了,气得心肝脾肺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死寂在屋内蔓延,所有人都脸色漠然,只有雪郁哆嗦地埋着头,恨不得一头闷死,而偷猎者更是像撞破了什么惊天大八卦似的,嘴巴合都合不拢。 宁尧有了反应,那目光里没有羞窘、没有后悔,只有淡漠:“那你为什么要喂雪郁药?你明知道会有副作用,现在有什么资格秋后算账。” 偷猎者无声尖叫:操,贵圈怎么这么乱的。 秦烨收起笑,和宁尧对视。 两秒后他说:“算了。” 他目光向右移了几寸,看向宁尧旁边的人:“雪郁,你选一个。” 雪郁快把嘴巴咬烂了,一松开,唇瓣红得像碾碎的汁液,他讷讷地面对突然转向他的战火:“……选什么?” 秦烨说:“选你最想要的一个。” 他大刀阔斧地弄出了一个选择局,拥有选择权的是雪郁,最终选项只有一个,他们五个人中的一个。 雪郁想说他不想选。 但被秦烨擅自加进选择局里的其他四人,没有一个说要退出,都撇过眼来看他,眼中凝着看不透的风暴,气氛压抑,似乎他今天非要选一个不可。 雪郁愣得忘记了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秦烨问:“还没想好?” 雪郁下意识道:“没……” 秦烨点点头:“那你继续想。” 雪郁低下头,看似在认真想,实际在思考怎么摆脱这种完全没必要的局面,又是几分钟过去,一声低若蚊蚋的叫喊响起:“哥哥们……”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3节 偷猎者顶着山大压力,颤颤巍巍地说:“我真不想打扰你们,但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什么烧焦的味道?”许景和看不太惯他怂不啦叽的样,语气不太好地问。 警铃疯狂作响,偷猎者眉宇染上不安,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咬着指甲盖含糊说:“就是有东西烧着的味道,我得出去看看……妈啊,好像……好像着火了……” 秦烨厉声:“开什么玩笑?” 森林起火可不是闹着玩的,破坏性强、救援困难、火势蔓延快,到处都是燃烧物,一点儿火星子擦枪走火都能烧死人。 可他很快发现并不是玩笑,现在是晚上,可外面却亮如白昼,窗户上刷着一层油亮的光,隐隐约约可辨别出一点橘红色。 什么东西是这种颜色?火。 秦烨身体忽然燥热起来,他从凳子上站起,一个箭步走到门口,拉了几下门,居然没拉动,林白悦在后面道:“你在磨蹭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用了八成的力道,平时开个门怎么可能这么费劲,秦烨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妈的,有东西挡住了门。” 林白悦走过来拉门,发现确实是,外面明显有东西顶着的阻碍感,他闻到了烟味,喉管被呛了下,嘶哑着声说:“窗户呢?” 秦烨反应过来,立即去推窗户,过了会儿:“也是锁着的。” 偷猎者面露土色:“不会吧,有人故意锁我们在这里?!” 宁尧冷静道:“找东西砸。” 话音刚落,秦烨抡起一个小凳子,猛地砸碎窗户,他家的窗户是玻璃制的,数块玻璃片在空中纷飞,映照出熊熊的烈火。 火势高达半丈,矮的灌木丛全军覆没,高的树木苟延残喘,火堆吞云吐雾地吐着浓烟,小木屋四周全是比人还高的火,安全距离不到小半米,种种迹象表明——这他妈没救了,等死吧。 “怎么回事……”偷猎者张目结舌,他完全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如此。 他们中间有人得罪了人? 他很快不能思考了,浓烟呛得他涕泪横流,大脑逐渐眩晕,从他们发现火情开始,居然能活着的时间就只有一小会儿了。 雪郁更懵,不仅因为这场火,更因为脑中久违出现的机械音。 【宿主雪郁,正在进行世界079,任务为:指认真正的男友。】 【现判定超时,任务失败,存档点自动删除。】 【正在清扫积分,十分钟后,宿主即将脱离世界……】 雪郁懵了会儿,几秒过后,他嘴唇迅速发白,感觉到空前愤怒,他是个不怎么会被激怒的人,这一刻绝对是他人生中最恼怒的时候,以前是、今后可能也是,他全身发抖,几乎逼着自己在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脑中一片寂静。 雪郁:“你什么时候给我发布了任务?你在耍我吗?” 还是无人作答。 雪郁气得脑子嗡嗡的,还要不死心地质问,突然有男人大步走过来,用湿毛巾捂住他的口鼻,拉住他的手腕让他蹲下,多次拥抱和接吻,让他迅速闻出对他做这些事的是宁尧。 火势蔓延得太快了。 一寸寸往这里吞没。 已经看不到房屋的形状和任何人的模样,视野里大部分都是白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再听到人声,雪郁心跳剧烈,脑子一片空白的情况下,突然挤出了几分神志。 他发现……他感觉不到任何灼烧和闷热。 甚至他的大脑是完全清醒的,除了事态紧急他有一瞬懵乱,还能杂七杂八想东西。 但是。 他努力去看旁边的宁尧,男人脸色苍白,眉眼中流露出少有的几分痛苦,他修长指骨蜷着,紧紧捂住雪郁口鼻上的湿毛巾,宽大肩膀罩住雪郁的身体。 “宁,宁尧……” 按理说男人应该很难听到声音了,何况他的声音还被闷在了毛巾里。 但宁尧还是听到了,掌在他后脑的手轻轻拍了拍,沙哑地出声:“……嗯,别怕。” 雪郁抿唇,又艰难地去看其他地方。 看到墙角有一具慢慢扭曲焦黑的躯体,不知道是谁的,好像是偷猎者,他听到了那熟悉的呲哇乱叫声,其他人看不到了,因为他的视野在这一刻全部变白。 他的视角骤然被拉得很远。 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和旁边一动不动抱着他的宁尧。 然后,他又看到了很多人,都很熟悉,谢青昀、宋桡荀、戚沉、程驰、云康、周卿、燕觉深…… 他们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唇边带着笑。 雪郁喉咙不知不觉发干,他努力地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们? 火还在拔高。 浓黑的烟滚滚向上涌。 他看到那些身影从脚底开始逐渐变得透明,颀长的身体和熟悉的脸都在消失,唯有唇边温柔不舍的笑留存了很久,雪郁眼睁睁看着。 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 一个又一个地消失在火海。 忽然,一只手覆住他的眼睛,他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更真实、更清晰:“不要对他们有留恋。” “雪郁,都结束了,我在等你,我很想你。” “快点记起来。” 第130章 尾声 雪郁糊涂又混乱, 想问到底要让他记起什么,但这些车轱辘话连嘴的机会都没法出。 他陷入了昏迷。 因为不受自己控制,他还有点气堵。 说不清是什么时候醒的,雪郁睁开眼皮, 晕倒前的感觉尤在, 他仍是很气闷。 雪郁慢半拍地开始打量四周, 他是仰躺的视角,头顶是再普通不过的天花板, 周围也是一间正常的卧室,因此,他的心脏渐渐恢复平缓。 而下一刻,又剧烈跳动起来。 雪郁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条结实修长的胳膊上, 震惊地侧头, 看见一张轮廓流畅的脸。 俊眉修眼, 眼皮和嘴唇都很薄, 身段劲瘦又有力, 雪郁被他抱着, 四面八方都是他的味道。 男人手臂侧摊, 身体微微往这边翻转, 因为整个人大他两号, 下巴几乎都抵在他脑袋上, 雪郁脸颊腾地刷上两道红, 颤抖抿唇。 这个动作简直太污秽了。 寻常两个男人抱一下也没什么,但雪郁就是觉得很污秽,都不认识, 贴这么近就是不合适。 然而没等他上手去推, 男人便察知到他转醒, 半阖着眼摸摸索索的,往他额头的皮肤亲了下,低喃道:“……再睡一会。” 雪郁不可思议极了。 他居然还敢亲自己? 额头那一块地方印上了烙铁似的,把雪郁的羞躁一股脑烫了出来,他呼吸都急促几分,认为眼前这个人实在过分浪荡,很不自爱。 雪郁情绪难以压抑,他回想起上一个世界尾声,系统说的“都结束了”那四个字,就知道他现在没有进入任何世界,身处的就是现实。 那么,在现实中和陌生人亲近,雪郁怎么能不排斥。 雪郁羞得哆嗦,没有傻躺着让人抱的道理,当即就去推男人的胸膛,然而男人锻炼得扎实,他怎么推都稳稳当当地抱着他,一动不动。 最后雪郁把自己弄得头都昏了,衣服都乱了,整个人怎么看怎么不得体的时候,才好不容易撬开一个口子,心慌慌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男人的手热得没法说,而且也不知道躺了多久,雪郁的腰有点使不上力气的发软,出了房间门口,扶着墙喘气冷静了会,顺着一条单向长廊往外走。 虽然他不了解为什么没有完成任务也会放他出来。 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不想思考那么多。 赶紧回家才是首要的。 走了大概五分钟,走廊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从里向外走的人看到雪郁,杏眼惊喜地扑闪两下,出声道:“哎,你醒了?” 雪郁的肩背微微绷直,看到女人没有表露出恶意,那份警惕心才略微放下,微微张口:“嗯……请问你是?” 女人一身干练的白色长褂,小巧鼻梁戴着一副眼镜,嘴唇中间的缝两边都是平直的,收束到中间膨起一个圆珠,脸庞是恰到好处的圆润,眼睛晶亮。 有职场精英的犀锐气质,但也不失小女人的柔美俏皮。 她见到雪郁,完全没有陌生,反而有种令人奇怪的熟稔,弯眼笑道:“我叫奚素素,我们认识,但没像今天这样见过面,别着急,你刚醒还没吃东西呢,先进来吧。” 雪郁犹豫了一下,脚步被那句“认识”牵动,满脑子想着不要惹是生非赶紧走,此时却不由自主跟奚素素进了房间。 进去后,他又是顿了顿。 这是一间特别反常的房间,光线昏暗,没有开任何一盏照明用的灯。 最里面那扇墙壁靠着个巨大的仪器,这部仪器和蚁巢无异,分布着数量庞多、如同蚂蚁般的一块块小屏幕。 再看那些小屏幕。 都是些不同的场面,眼花缭乱,看也看不过来,真正引起雪郁注意的,是上面每块屏幕下方都有大同小异的两行字,例如世界编号xx、宿主编号xx…… 似乎在做某种记录,又或者是观察。 因为场面不常见,显得过于骇人。 奚素素拿了两袋面包和一杯热可可过来,让脸色不太好的雪郁先坐下,再把东西推到他前面,热情道:“先吃吧!” 雪郁看了这些,又怎么会有胃口,摇了摇头,问出最想问的问题:“这里是现实吗?” 奚素素道:“是呀。” 既然如此,雪郁更是疑惑,垂头看着膝盖上的两只手,轻声道:“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管是突然被拽进世界,还是突然被拽出世界,在这过程中他像是一个没有身体实权的傀儡,说不了话,做不了主,能做的唯有气愤和接受。 现在的情况最让他感觉到困惑。 奚素素摸了摸下巴说:“没关系,我会全部告诉你的,不过关于恋爱部分需要你自己慢慢记起来,其他的你尽管问,我会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4节 什么恋爱部分? 雪郁因为这个措辞微感茫然,不过他注意力偏移得也快,那杆秤歪向更重要的一方,他抓紧膝头的布料,抓到有点皱巴,才出声道:“那……你是谁?” 奚素素脸上表情瞬变,痛心地搓了搓脸蛋:“哎呀,我以为你看出来了呢!原来没有。” 雪郁是真没看出来,抱歉道:“……对不起。” 奚素素把脸搓麻了才抬起头来:“我是你的系统呀。” 这回雪郁的眼睛都睁圆了,嘴唇张开格外吸引人的小缝,犹豫又犹豫,过了几秒种忍不住说:“可是,我的系统不是男性吗?” 他记得很清楚,系统有几回戴着口罩帽子出现过,那高大的体型和骨架分明是个男人。 但他瞬息又想起快被遗忘的一点记忆,在最初迎接他的系统活泼又话多,和那男人给他的感觉天差地别…… 直至此时,雪郁呼吸困难地喘了两下,眉心突突地疼,每个世界结束时的记忆卷土重来,他不止一次怀疑过有外来者侵入,他的系统早变了人。 然而他刚想起这些,就被可笑地否认了,奚素素说:“是的,你的系统也是个男性,准确地说,一直以来,你的系统都有两个。” 雪郁的震悚无以复加:“……两个?” “对,两个。” “那另一个……” 奚素素双手交叉,挤眉弄眼和他道:“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就在刚才。” 这话说得是藏一半露一半,在有意的点拨下,雪郁想起刚才窝在男人怀里被亲额头的光景,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本来就极不愿意和陌生人触碰。 可那人直接就抱他、亲他,着实没脸没皮。 雪郁两道眉微蹙,努力心平气和下来:“一直都是两人?” 没有取代和顶替? 奚素素点头:“对,一般宿主每人只会绑定一个系统,但你不同,他是强行进来的,他很霸道,有时候会禁止我说话,而我有时候会去忙别的事,他又进了世界搞破坏,你就会遇到没系统回话的情况。” 雪郁听懂了,这是在解释猎人世界没人理他的事。 如果照这么说,那场火八成也是那个人放的…… 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干脆低着头,什么表情都不做:“那什么时候是你,什么时候是他?” 讲到这里,奚素素脸色奇异地变了变,没立即回话,而是忙忙碌碌掏出一个小本子,清咳嗓子道:“其实挺好区分的,前期他出现的次数很少……” “比如第一个世界,他就说了几句话:'会搞你一晚上,第二天继续接力',‘就用你现在这个姿势’。” “再比如第二个世界,‘不会所有人都盯着你屁股’,第三个世界,‘就是有点不隐蔽,你和男人**,容易被人看见’……” 雪郁白皙的脖子根变红,忍耐地抿住唇缝,想忍一忍,有礼貌一点,别打断人说话,但听到后面他实在忍受不了这些污言秽语:“……别说了。” 奚素素停下,把本子放回原位。 刚把人的底揭露了,她又笑眯眯给人说好话:“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嘛,一旦吃醋就容易丧失理智,不过像他这样吃自己醋的也挺少见。” 吃醋,恋爱……从刚才起,奚素素就不止说过一个让雪郁一头雾水的词汇。 就好像他和那个人有多么亲密的关系一样,但雪郁十分确认,在他过往的二十年里,从来没见过那个人,也没做过脑后创伤之类的手术。 奚素素腮帮内缩,吸了两口热可可,说:“你应该挺好奇他是谁的吧。” 雪郁点了点头。 奚素素道:“他叫沈京饮,说来这名字还是你出现后才有的,你肯定都忘了。” 雪郁确实没这部分记忆,他正要问他为什么会被拉进这个地方,又和那个人有什么关系,房间的门突然非常不分场合地从外面被打开。 走廊的光涌进来,男人的身形被勾勒得极为明显,眼皮散漫半垂,搭着门把的那截手腕骨骼分明,骨头是骨头,肉是肉,格外惹眼。 他视线扫进来,看见凳子上坐着的雪郁,某种情绪才被安定,声音沙哑地问:“怎么在这里?” 刚问完,他便对上一双耻恼委屈的眼睛,不知怎么,雪郁非常警惕,似乎他一靠近,就会立刻后退三尺。 这副样子,如果不是听了太多诋毁他的话,是做不出来的,虽然说那些话并不是诋毁而是事实,他该的,他仍把错归咎到奚素素身上,一眼看向她。 眼神里包含了问话,问她在雪郁面前说了些什么。 奚素素乐不可支地笑出小虎牙,那股纯真的少女气因为这一笑倒是活灵活现:“我只是讲了讲你在小世界里都说过什么话而已啦。” 沈京饮:“……” 他抿唇,说不出话,想走过去,雪郁却似乎受到外力惊吓一样,手指微抖,再走近,再抖,最后他无可奈何地停住,叹了口气道:“我出去一下,晚上回来。” 奚素素二话不说:“可以呀,等你回来,差不多就能想起来了。” 沈京饮低嗯一声,他看了眼埋着头不肯和他多对视的雪郁,心中不知道在想什么,走前眉目之间还有些睡眠消散不去的疲惫。 等他走后,房间又只剩下两个人,雪郁活过来似的,轻松一口气。 他能看得出来那个人不好招惹,奚素素虽然嬉皮笑脸的,话里话外的敬重却不可忽视,可尽管那样,他还是认为抱着他的举动很轻浮,不想多看。 但那个人好像并不生他的气,还有种拿他没有办法的无奈和纵容。 他不能理解。 明明两个人没见过的,不是吗? 雪郁想不出结果,只好抬头小声问:“你刚刚说,差不多能想起来,是什么意思?” 奚素素松开吸管,嘴巴张成o状:“哦,那个,就是你遗忘的一部分,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想起来。不如你先去睡一觉,熟睡状态是最容易恢复的,我一直待在这个房间,等你醒了还有地方不明白,再来问我。” 雪郁犹疑点头,他不觉得自己忘过什么,但思索再三,认为人在屋檐下,最好还是低头照做,随遇而安道:“去哪里睡?” 奚素素又猛嗦一口奶茶,冲他眨眼睛:“你刚刚从哪张床下来就去哪里睡呀,那张床是这里最舒服的了,而且沈京饮不在,你可以在他房间里做任何想做的事。” “嘿嘿,你去翻翻他的柜子,说不定能翻出提前准备好的几箱套子,老家伙憋狠了很可怕的。” 奚素素出完主意,又给了颗定心丸:“大胆去做,把屋顶掀了,他也不会生你气的。” 雪郁:“……” 他有些招架不来奚素素的跳脱,耳朵微红,连忙应道“我先走了”,就推开门走出这间房。 重新回到那张床上,雪郁还有点心跳失常,也许是因为被铺垫了太久,他总觉得这一觉睡起来,认知会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比起那些,雪郁很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些荒谬的遭遇。 他手指勾起,轻手轻脚把还有男人味道和热度的被子往一边提了提,空出一片地,才蜷着躺了上去。 躺好,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 雪郁以为自己脑子乱糟糟的会很难睡着,但事实上,他只不过躺了十几分钟就渐渐进入昏沉。 这段时间里,雪郁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也分不清发生的事是真实还是虚假。 他感觉身下躺的床变得柔软万分,软得从中间断成两半,他从断裂带陷进去,掉到了虚无之中,周围是荒芜空旷的小星球,刺目绚丽的行星带。 他漂浮在其中,眼前浮过一个个画面片段,像是某个人的一生。 而视角不是他,是一位“神”。 …… 天地混沌的时代。 枪杆子挂腰肢子弹乱飞的时代。 科技改革迅速发展的时代…… 神一直是一个人。 偶尔会感觉到孤单释放一下善心,在街边随手捡一个没人要的小孤儿,逗一逗、说说话,再找个好人家收养,没人能长时间待在他身边。 奚素素是个意外。 她被捡到的那天抱着神的大腿哭得小脸都花了,在地上反复打滚,硬是让神收留了自己,她性子跳脱,越长大越是,让神的生活出现了点趣味。 不过,神还是孤独,大部分时间会选择沉睡,沉睡的时候,奚素素会一年半载看不到他。 神再次苏醒的那天,是七月十五,人间的鬼节。 街上隔一块儿地就有烧纸祭祀的人,天一黑,各门各户都会早早回家,偶尔有几个晚归的倒霉加班人士经过,看到萧瑟诡谲的街景,也会脸色微变。 神久违地起了一点玩心。 他没用自己的真面目,而是随便附到了一具肉身里,准备一个人在街上走走,看有没有人会因为他鬼节在街上乱逛而害怕。 那天他是第一次见雪郁。 似乎是家里没醋了,匆匆下楼买,能看出有点紧张,从便利店闷头出来,没怎么看路,走得很快,没料到有人会站在那里,一头撞上了他。 他低头看了过去。 第一个印象是,很白。 他见过许多像雪郁这个岁数、吵吵闹闹营养过剩的同龄人。 但雪郁当属他见过的人里头最白的,于是那两瓣嘴唇就显得有些嫣红,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宽松型,却因为腰肢细,两边空荡荡的。 抬头说对不起的声音都有些娇气。 神活久了,还不至于那么小心眼,不过他难得在这个凡人身上多停留了两眼,低声说:“没关系。” 雪郁得到原谅却没有走,那清凌凌覆着水一样的眼睛抬起来,看了他几秒,低头在袋子里翻出一袋面包,拿给他:“给你吃。” 神:“?” 怎么突然给他面包? 他捉摸不出雪郁在想什么,又因为睡久了有时候会忘记用嗓子,那一刻没有接话,雪郁小心翼翼问他:“不喜欢吃这个吗?” 雪郁把面包放回去,又拿出几个热腾腾的饭团,捉住他的手放在掌心里:“那吃这个吧,你是不是饿很久了?” 这句话问得有些奇怪,但他的探究心飘到了其他地方,他两行眉紧蹙,看了眼被雪郁捉过的手,表情有些诧异。 是反应迟钝了,所以才没挡开? 说来好笑,他的龟毛和洁癖是奚素素都亲自盖章过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失了灵,过了这么久,也没有怒上心头,动一下手让擅自碰他的人摔个大跟头。 他滚了滚喉头,脸上有几分欲言又止,雪郁继续道:“你还有没有想吃的东西,我去给你买吧?” 这个小家伙怎么总是要给他吃的? 他皱起眉,终于意识到了不寻常。 想了想,垂眼一看,经年无波无澜的心情瞬间变复杂,他眉心都跳了几下……附身的时候没注意,他竟是附到了一个乞丐身上。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5节 穿着破破烂烂、这有一个小洞那有一个大洞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蹭着灰,腰两侧一点肉都没有,比肋骨还窄,确实像很久没吃过东西的。 雪郁凝着一点眉,睫毛一颤一颤的特别长,还站在那里等他回话。 心里略纳闷的情绪过去后,他哑声说:“我不饿。” 雪郁一抬眼,显然没信,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了,觉得别人的自尊心不能随意冒犯,他看了下天色,小声道:“那我先走了。” 见他点头,雪郁迅速就迈开了步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后面有索命罗刹追赶,偶尔有风吹起叶子擦过他的脸,他都剧烈颤抖一下,身上好像有一撮一撮毛炸了出来。 ……胆子真小。 他走后,神的玩心突然就没了,觉得没什么意思,什么都没有意思。 怎么才能有意思? 那几天后,抱着不明心思的神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他大概是有些好运在身上的,没等多久,就看见白白净净的雪郁跟着同学一起经过。 看到雪郁的那一眼,他心里咯噔一下,切身实际地明白催动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似乎是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产生了“意思”。 这很离奇,更离奇的是在那之后他沉睡的次数逐渐少了,一有空就出门,让奚素素有几天总是怀疑他这头老牛是不是看上了哪棵嫩草。 神的气息不容易被人发现,他每次出现在雪郁学校附近都没想过要刻意隐藏,所以阴沟里翻船的那天,他脸上一向散漫从容的壳子裂了缝。 在回家的必经小路上,雪郁走了一半就扭过头,直直朝他走过来。 太过突然,他连反应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垂眼,勉强勾起唇,装作普通路人被拦住的口吻:“怎么了?” 雪郁仔细地看他,抿唇道:“……没事。” 这段时间不太平,夜里总有些敞开衣服暴露身体的流氓,五中又是走读,校领导担心学生的安全受到威胁,就将放学时间提早到了五点半。 雪郁也不是爱玩的,一放学就背上书包回家,只不过还是碰到了意外。 当时他走进了这条小路,天黑得早,路灯也不给力,他心慌慌加快了脚步,就在那时听到了后方有声音,回头一看,是个喝醉酒的大汉。 想起新闻上那些不知羞的暴露狂,雪郁惊得捏紧书包带,就见那大汉嘿嘿冲着他笑,两只手一左一右捏住衣服。 而就在他快要敞开衣服的时间节点,后面有人轻巧地拉住他的胳膊,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汉拉到了一个拐角口,有东西挡着,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 雪郁根本没有探究之心,被解救了般急匆匆回家。 而在那天过后,雪郁下了学,每次经过小路都能听到有脚步声,但不是暴露狂,也不是别的谁,是那个拉住大汉的人。 戴着帽子,头也总是半低,很不起眼,雪郁没看清过他的脸。 今天他终于想要一探究竟,走过来搭了话,雪郁感觉自己冲动了,但没后悔,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神沉默了许久,随意说了个:“……沈京饮。” 这名字还是奚素素找神算子给他起的名字,说是以后外出方便,当时他没放心上,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雪郁说:“我叫雪郁……这几天都能看见你,你家也在这边吗?” 沈京饮面不改色道:“对,我住明远小区。” 明远小区是雪郁住的地方。 雪郁心想,如果沈京饮也住这里,那这段时间就是沈京饮顺路和他回小区,并顺便帮了他,让他没那么害怕。 虽然是顺便,但雪郁认为这个人情还是要还的,他思索了下,一副乖样地拿出手机,眼巴巴说:“那我们可不可以认识一下,留个手机号码?” 没有手机的老神:“……” 沈京饮目光躲闪了下,喉结滚动道:“可以,你告诉我你的,我回去留。” 雪郁告诉了他。 那天,沈京饮回去后若无其事地让奚素素给他买了部新手机,他总归和时代有些脱节,手里有大把钱,不知道在哪里买。 奚素素从沙发上跳起来:“为什么买?!” 她给沈京饮买过手机,但那时的沈京饮毫无兴趣,随手扔到一边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她联想到沈京饮最近的异常,严肃质问他那棵嫩草到底是谁。 然而她的询问都被冷处理了。 拿到手机后,沈京饮存上雪郁的电话号码,发去一条消息,雪郁是下了学回他的,回了个紧张的小表情,说以后可以一起回家。 就那样,每晚八点,沈京饮都会提前在路口等雪郁,再陪雪郁走十分钟,到小区后又消失。 沈京饮这个人活久了,偶尔,心肝会有点坏。 有时雪郁和他告了别转身上楼的时候,他就会悄无声息附身到雪郁脖子戴的玉绳子上。 接着,他顺理成章跟雪郁回了家,又顺理成章看到雪郁脱了衣服,走进浴室。 雪郁腰身细,眼尾晕着一抹湿红,两条又细又直的腿肤肉匀称,他本来浑身是白的,花洒的热水洒下来,他身上就出现了很多粉。 沈京饮不是为这个而来,他附身的目的,只是想看看雪郁回了家都会做些什么。 没想到会见到这些。 晚上,雪郁睡着了他才从玉绳子里出来,一脸淡漠回了家。 进了门,奚素素指着他的脸失声尖叫,他转头看了眼镜子,才发现自己的脸和脖子都冒着红。 红到他才想起来,自己有血有肉也是个人。 那之后,沈京饮除了和雪郁在晚上见面,平时周末也会一起出去玩一玩,刚开始雪郁有些怕生,只送了他几次小蛋糕作为回礼,后来熟了一些,雪郁就对他话多了起来,会顶着那张白净的脸和他说学校的事,会带着家里的狗狗和他晚上去闲逛,会带他去吃饭认识自己的朋友。 每天,雪郁都会给他发消息,而他捧起手机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会暗暗想这周末雪郁会不会再叫他出去,又会叫他去哪里。 在这相处期间,雪郁从来不过问他的事,他也没有暴露身份的危机。 沈京饮讨厌一个人有很多理由,相反也同样,他有天看着白净的雪郁心痒,想知道抱起来是什么感觉,而那天雪郁恰巧考得特别好,一激动下抱了抱他。 因为得偿所愿了,所以他对雪郁的兴趣就更浓了一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京饮不再有“好没意思”的疲乏感。 以前奚素素总说他笑起来吓人,浮于皮肉没有活气,不如不笑,近来也没再说了,这些都是很细小的变化,对沈京饮却是非常新鲜的体验。 他享受这样和雪郁在一起慢慢悠悠的生活。 一连持续了两年。 他和时代真的脱离太久了,奚素素说过,他听过,没当回事,直到雪郁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只有一息尚存——他才知道,原来雪郁时不时胃疼,不是因为从小身子弱,是因为得了病,已经转成了癌。 他问奚素素:“会不会死?” 奚素素实话道:“晚期会。” 雪郁就是晚期。 凡人通常会用烟来麻痹神经,沈京饮那天买了根,尝了一口又扔掉,在医院楼下待了许久,转身上楼推门进病房,他看着雪郁消瘦了一点的小脸,哂笑,本来就小,再瘦几两真要没有了。 他盯着瞧了一会儿,从眉瞧到眼,从下巴瞧到脖子,从手瞧到腿。 最后想,他真是太得意忘形了,接近一个寿命只有区区一百年的人,想得到什么? 在一起是有意思,但一百年后怎么办,他能心平气和接受雪郁的死亡吗? 长痛不如短痛。 沈京饮比任何一个人都现实薄情,他在心里丈量一番,想出了结果,抬起手干预了雪郁的生命,消耗大半力量,把雪郁打包送回两年前。 刚上高三、刚成年、刚认识他、能在早期发现癌的时间。 接着,他清除了雪郁脑中关于他的记忆,转身走了,决定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连见一面都省去,奚素素还真当他拿得起放得下,谁想刚要沉睡,沈京饮的意识就分裂了。 分化成大大小小的世界,拖了不少无辜的人进去。 奚素素忙到飞起,发现这些小世界都是沈京饮活这么久以来的所见所闻,都是一段人生,年代不同、故事不同、相爱的人不同。 而被拖进来的人无一例外都穿成了短命炮灰的角色,世界里的其他人则都是虚拟模型。 奚素素一个个做系统,送进每一个世界,告诉那些倒霉鬼,只要遵循原来主角的剧情,死了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好不容易通知完,奚素素昏天黑地地发现,雪郁也被拖进来了,用的还是本体,在那不久,她又昏天黑地发现,沈京饮的意识侵入了好几个虚拟模型。 这与之而来的后果有两个。 第一个,雪郁如果用本体遵循原来的剧情,那么死了就是真死了,回不了原来的世界。 第二个,沈京饮意识侵入的这几个世界,好几个都是同性相爱,如果被他知道,估计会食不下咽。 奚素素想不出办法,奄奄地告诉了沈京饮这个事。 其实这一切有迅速结束的办法,那就是沈京饮同时破坏掉所有的小世界,但他力量消耗太多了,把雪郁送回两年前包括意识暴走分化出世界,这些都让他精疲力尽,没有再多力气破坏。 他需要时间恢复,而且不是短期。 他让奚素素亲自当雪郁的系统,让她正常发布任务和剧情,沈京饮则从中作梗,让雪郁任务失败,这样一来,剧情紊乱世界就会变得薄弱,更好破坏。 而雪郁任务失败后,沈京饮就会用恢复了一些的力量破坏掉一个世界,让雪郁能安然无恙自动进入下一个世界。 在雪郁进行猎人世界的末期,沈京饮的全部力量才恢复,将所有世界都破坏掉,一切恢复如常。 …… 片段进行到这里,雪郁猛然惊醒。 他揪紧枕头重重喘气,眼尾勾上一抹红,脸上余惊未消,喘了几秒钟,他用余光看见房间里有人,便慢慢坐了起来。 奚素素立马举起双手,一口气道:“我就是想进来拿个东西,见门没关,不想吵醒你,就进来了,我马上就走……” 雪郁没有介意,慢吞吞张口:“沈京饮呢?” 奚素素睁眼:“你想起来啦?” 雪郁点了点头,随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有些犹豫道:“那些都是真的吗?我有点对不上号……因为沈京饮在小世界里,对我有点凶。” 奚素素风轻云淡道:“哎呀,纸老虎罢了,怕又被你迷住,只能摆臭脸,后来见其他的自己能和你亲亲抱抱,嫉妒变成怒火,臭脸就成半永久了。” 雪郁:“……” 他眨了眨眼,决定当没听到这段话:“那他现在在哪里?” 奚素素回道:“沈京饮他……” 欣喜的表情一变,她眼神变得木然:“他说有点事,这几天回不来了。” 狗屁的事。 奚素素性子跳,但能分得懂孰轻孰重,会在沈京饮面前开玩笑,但不从过头,因为沈京饮看上去脾气不错,被惹毛了也不会翻脸,实则动起怒地都要震三震。 她一直以为沈京饮不会有怕的事。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6节 直到今天,那家伙因为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又被雪郁知道了自己在小世界里的一言一行,怕了,夹起尾巴不知道躲去了哪里。 雪郁听出沈京饮并不是真的有事,沉默了下。 他借用了奚素素的手机,给沈京饮打去电话,那边过了一阵子才接通,传来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雪郁抿唇:“沈京饮,你在哪里。” 沈京饮:“……” 沈京饮声音低下去,有些含糊,还有些老实巴交交代的意思:“酒店。” “有些事要忙。” “你先在那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问奚素素……那先挂了。” 电话在奚素素恨铁不成钢直翻白眼的表情下挂断。 雪郁没再打过去,想再打也是一样的结果,他把手机还给奚素素,深思熟虑后说:“我能先回去看看家里人吗?” 奚素素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回去后遇到什么事不要惊讶啊,都是沈京饮做的。” 具体的事雪郁不清楚是什么。 他回家心切,只匆匆点了下头,便出去打了车。 奚素素说小世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一样,他在里面过了六个世界,外面只过了六小时,回到家后,裴父像往常一样叫了他一声,不过表情有些肃然。 雪郁心头惴惴:“爸,怎么了吗?” 裴父掌心往下压了压,示意雪郁先噤声,他在客厅里背着手来回踱步几下,脸上的焦灼愈发严重,好久后他下定决定,掷地有声道:“我们要报警!” 雪郁手上的水杯差点没拿稳。 “为什么?” 裴父道:“我今早去银行取钱,发现账户余额多出了十亿。” “……多少?” “十亿!” 这钱是什么概念。 是他们绝对拿不出来的概念。 他们家没有富得流油,也没有穷得掀不开锅,是中不溜的小康家庭,裴父干的律师,裴母干的护士,都是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怎么拿得出十亿。 裴父第一反应想的就是有人转错了,这钱不能拿,必须要转回去。 但雪郁想到了奚素素的话,有些头疼地揉了下眼,小声劝阻:“爸,别着急,你先等我一下。” 回到房间,雪郁输入记下来的号码,给沈京饮发了条短信,问他是不是给裴父转了钱,沈京饮没敢隐瞒,回了是,雪郁抿了抿唇,让他发自己的卡号过来。 几分钟后,雪郁拿着这个卡号让裴父把钱转回去,小声撒谎说是前几天帮了富二代同学一个大忙,同学非要用这种方式答谢,卡号是富二代找关系查的。 裴父虽然有些狐疑,但鉴于雪郁从没撒过谎,最终还是选择相信。 雪郁用了几天时间恢复正常生活。 现实太忙碌了,导致那些很荒谬的事,仅仅只是在他脑中浮光掠影存在了几天,就被其他东西挤了出去。 他偶尔会想起来小世界里的人,也偶尔会想起来沈京饮。 他和沈京饮联系过的,但沈京饮不知道为什么故意躲着他,于是接连半个月都没见着。 联系内容也是很车轱辘的一些话。 -忙完了吗? -沈京饮:还没有,还要再过几天 -几天? -沈京饮:抱歉,不是很确定 雪郁这具身体是十八岁的,意味着他还要再读一遍高三,沈京饮两次都这样回复,雪郁就没再发,专注学业了。 再次见面是在一星期后。 雪郁出了校门,被穿着黑衣的沈京饮拦住,沈京饮个高,低头时黑发散在眉峰之上,眉目被勾得更醒眼,他低声道:“我们聊聊,可以吗?” 聊的地点是一家较安静的咖啡馆。 雪郁把书包放到另一个凳子上,靠着玻璃窗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聊什么?” 这些天雪郁总觉得有很多话想当面和沈京饮说,比如谢谢他救自己一命之类的,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有些局促地并着腿。 沈京饮呼了口气,将点的饮料推到雪郁面前,悠悠的热雾飘上来,遮住他的眉眼,他滚了滚喉头,沉默了几秒,终于说:“我原本没有打算让你恢复记忆的……” 原本想着,他走一条路,雪郁走另一条路,以后能不见就不见。 但是有些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 所以沈京饮所幸想开,只有一百年寿命也好,只关注现阶段,未来怎么样未来考虑,不贷款以后的情绪。 他垂眼,紧绷的下颌和绷白的手指,都泄露出几分紧张,沙哑道:“但我想追你。” 不能接受别人靠近雪郁,连同小世界里的“自己”,如果真让他看见雪郁和别人这样,那意识分裂大概不会只有一次了。 沈京饮说得缓慢:“可能我的身份会给你一些压力,你不太容易消化,但是……” 沈京饮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不善于表达,五分钟过去,只说了干巴巴的两句话。 现在是午后,咖啡馆人迹寥寥,几缕日光从玻璃窗照射进来,在地面留下不规则光影,夏日的热度在馆内氤氲,烘托出祥和安静的氛围。 靠窗这一桌坐着的两人,一个又白又漂亮,一个又高又俊。 时不时有目光投过来,肆意饱了眼福又移开。 雪郁忽然开口打断道:“沈京饮。” “我想,我还是有勇气开始一段恋爱的。” “……什么?” “我说我还是可以开始一段恋爱的。” 叮铃,有人推开门进了咖啡厅,窸窸窣窣的脚步像蚂蚁一样撩过耳廓,午后的太阳光似乎愈发热烈,那份热度和这句话的重量一起砸到沈京饮身上。 隔着具躯壳,心脏跳得飞快,声音近到仿佛触手可及。 沈京饮滑了滑喉咙,又滑了滑,还是很干涩,因为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结果,产生了种难以忽视的畏怯,微愣地抬起眼看向雪郁。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如果是。 那么这个他向来觉得无聊乏味的世界,在这一刻,也变成了乌托邦和永无乡。 ——恋爱日常番外—— 雪郁有些后悔,不该那么冲动答应在一起的。 沈京饮倒没有变坏,就是更黏人了,总是要给他打电话和发视频,他严肃说有别人在的时候不能打,沈京饮就会闷不吭声地垂眼让他心软。 在沈京饮暗戳戳的使力下,雪郁谈恋爱了的风声神不知鬼不觉放了出去,许多想表白的都望而却步。 上了贼船的雪郁还没听说这些事,他每天抽空就想怎么样才能让沈京饮不要那么霸道。 而沈京饮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某天忽然说他最近会很忙,紧接着就半个月没有联系。 雪郁还以为沈京饮是难过了,颇有些苦恼地想该怎么哄人。 还没想出办法,半个月后,沈京饮又像没事人一样出现在他面前。 …… 那天阴雨绵绵,扰人的梅雨时节惹得雪郁昏昏欲睡,他坐在沙发上撑着脸颊,看裴父去开门,接着就听到一声:“小郁,过来叫人。” 他抬高眼皮望向门外。 先是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裴父前一天跟他打过招呼,说这个人叫沈江唐,是律所的一个委托人,因陷入一场股东纠纷不得不请求辩护,裴父当时是他的代理律师,以过硬经验打赢了官司。 后来两人发现是门对门,理所当然就加入了彼此的交友网。 雪郁客客气气叫了声沈叔叔,接着,他看向沈江唐身边的一个高个子男生。 这一看,雪郁眼睛都睁大了。 什么瞌睡,什么困倦,通通跑没了影。 男生比他高整整一个头,个高模样冷,黑色冲锋衣裹着板正挺拔的身体,他一站在那,比屋内哪一个人都要高。 过了两秒,他散漫垂眼,雪郁在观察他的同时,他也无声看过来。 接着,在两个大人看不到的地方,男生对他勾唇一笑。 雪郁:“……!” 沈京饮? 这人在干什么啊? 怎么成了他爸朋友的儿子?! 是又附身到普通人身上了?不对,这个人长得就是沈京饮的样子,确确实实是沈京饮的本体,但为什么他爸会说他是…… 在雪郁一脑袋疑问的时候,裴父带着人朝他走过来了。 雪郁心感不妙。 让同龄孩子交朋友,是已婚成年人万能不变的、拉近关系的一种手段。 果然,父亲笑容满面。 他揽着沈京饮的肩膀,当做宝似的介绍:“沈哥哥在你旁边那所附中上学,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能拿年级前三,是高材生的料,你有空就多多向他学习,听到没?” 雪郁:“?” 雪郁:“??” 听到了,但没懂。 沈京饮究竟在搞什么鬼?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7节 雪郁一眨不眨地盯着沈京饮,脸颊红了一些,纯是因为情绪起伏太大激出来的,沈京饮也有些无奈,没想到把人吓成这样,但唇边的笑却是更深了。 雪郁干瞪着人,沈京饮照单全收,温和地回笑。 两人久久对视,眼神里似乎有诸多含义,落在裴父眼里,就是两孩子一见如故。 这时,沈江唐哈哈笑道:“说这些干嘛,让孩子们放松放松,京饮,我和叔叔谈点事儿,你和小郁进房间聊聊天。” 长辈的话不好不听,沈京饮嗯了声却没动,转头去看雪郁,意思是问雪郁怎么想,方便他就进,不方便他就留在外面。 雪郁:“……” ……装模作样的! 雪郁看了看沈江唐,不想拂父亲朋友的面子,就说:“进来吧。” 于是沈京饮跟着他进了房间。 沈京饮进来后没乱看,眼瞧着雪郁冷着小脸把门一关,扭过头来要质问他,他眉心一跳。 但刚想说什么,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震动个不停,无法装作视而不见,只好接通,他看了雪郁一眼,低声对电话那头说:“周泽?” 雪郁顿时皱起眉。 沈京饮的“凡心”并不那么强烈,连手机都是雪郁强迫他用的,平时不是睡觉就是用手机骚扰雪郁,认识几个人,雪郁一清二楚。 凭空冒出来一个同学,雪郁无法忽视,仰着小脸,边揪沈京饮的衣角引起注意,边用口型问:“是谁?” 沈京饮薄唇微张,学他做口型:“同学。” 同学? 什么同学?哪来的同学? 沈京饮的岁数是现在高中生的岁数乘一百倍都画不上等号的,谁能做他同学? 雪郁一个字都听不懂了,震撼不已。 在他傻住时,电话那头的人出声道:“饮啊,你在哪儿呢?” “在外面。”沈京饮说话声音很低,在雪郁扫了他一下后,更是低到几不可闻。 周泽哦了声:“还有一周开学,到时就能见面了。” 沈京饮言简意赅道:“嗯。” 周泽这人没心眼,贴惯了冷屁股,早就学会了自说自话。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道:“你看到新评出的校草校花了没?又是你和张诗诗,真没意思,我现在只能期待新生长啥样了。” 三中传统,每次新学期都要在年级群里投选一次校花校草,每人一张票,非常民主。 不过沈京饮屏蔽了年级群,平时也不会点进去看,自然不熟悉这些活动,他有两秒的停顿:“是吗?” 现在的人类还喜欢搞这些东西…… 周泽砸吧着嘴:“对!每次都是你俩,一点悬念没有,不过我饮帅是帅,兄弟我是真看腻了,就想看点新鲜血液,希望这次开学能来点水嫩新生。” 他在心里双手合十祷告完,又想起什么:“哎,不过,隔壁五中有个男生特别好看,我那天去篮球场还看到他了,说实话,他要是来我们五中,校草不一定是谁的。” 沈京饮目光微动:“哪个男生?” 周泽惊讶道:“你不知道吗?那个雪郁啊,白白的,忒好看。” 周泽声音咋咋呼呼的,即使沈京饮把手机音量调小,也难免泄露出了一点,雪郁正凝神听着,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不认识的人口中说出来,顿时竖起耳朵。 那边无所察觉,还在絮絮叨叨:“我仔细想了想,你不知道也正常,你这人一放学就第一个走,两个学校的联谊活动一个没参加,自己班的人都说不定有没有认全,怎么敢奢求你认识其他学校的人,饮啊,不是我说,你这样不行,学习固然重要,娱乐也是人生中的一部分啊……” 沈京饮突然道:“先不说了。” 正说得起劲,一句话把周泽堵得瞳孔震动:“嗯……嗯?为啥?” 沈京饮笑了笑,后仰靠住墙壁:“有个人在旁边偷听。” 挂了电话,他朝前方一瞥。 雪郁看着他,本来还气势汹汹的,但因为头一次被说得那么不光明磊落,也不知道怎么办,就一副慌张样,干瘪瘪跟他说:“……我没有偷听。” 沈京饮把手机放回兜里:“没说你。” 雪郁:“……” 别把人当傻子。 他重新整理了下表情,抿唇,怒气冲冲问:“到底怎么回事?” 沈京饮垂眼捏了捏他的脸:“什么?” 雪郁一边拍开沈京饮作乱的手,因为沈京饮懒洋洋的不好好回答问题,怒气更汹涌,抬着眼道:“别装傻,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爸朋友的儿子?” 还是三中的年级前三,连同学都那么热络了。 沈京饮抬起被拍红的手,顶风作案又抱了雪郁一下,在雪郁不敢置信他居然那么没脸皮,眼神都带上委屈后,终于解释:“我让奚素素做了个虚拟模型。” “什么虚拟模型?” “沈江唐,他是奚素素做出来的虚拟模型,奚素素捏造了一段我和沈江唐的关系和经历,注入到了相关人的大脑里,以后我就住在你对门了。” 所以沈江唐并不是真人,也并不是裴父的委托人,只是一个虚拟模型,而裴父则是被注入了一段“帮沈江唐打过官司”的记忆。 雪郁不理解:“……你干嘛做这个?” 沈京饮道:“见面次数太少了,我忍不住。” 因为要高考,雪郁以免分心,不让沈京饮天天来找他,最多允许沈京饮工作日和他用手机联系,周末可以见一面。 刚开始还好,后来沈京饮逐渐无法满足,让奚素素想办法让他和雪郁能天天待在一起。 奚素素加班加点做出了一个虚拟模型,让沈京饮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住在雪郁对门的高三生,还附加了很多厉害设定,什么年级前三,什么数学物理天才之类的。 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尝试这么嫩的人设。 雪郁因为无法想象,愣在了原地。 沈京饮看了雪郁几秒钟,伸手捉住他软韧的侧腰,在雪郁受惊地拱起腰、唇瓣微张时,低头吮了吮他的下唇:“雪郁,我想你。” 雪郁懵了会儿,脸色爆红,一把推开沈京饮。 沈京饮眼神暗了暗:“你讨厌我吗?” 听到这句话,雪郁无可抑制慌了慌,摇了下头否认:“不是。” 雪郁晕晕的,眼里似乎有好几个沈京饮,说话也很艰难:“但是不能……不能这么快就……亲的……” 太突然了…… 前一秒还在说虚拟模型的事,下一秒就突然亲。 而且他才刚同意在一起不久,还没完全消化过来,怎么能这么快亲啊? 他想骂人,但刚张嘴就想起这段恋爱是他亲口同意的,又忍了回去。 雪郁咬了口还泛麻的嘴唇,红脖子红脸地看着地面,颤巍巍道:“慢慢来行吗?循序渐进的,慢一点……对了,我有点晕,要先写作业了,你回去吧,再见。” 驴唇不对马嘴地说了这几句话,雪郁一下子就把沈京饮推出门外,砰地关上门。 沈京饮唇角勾起一些。 裴父在门口和沈江唐寒暄了小半天,终于结束了,他气沉丹田地叫道:“小郁,你在房间里做什么呢?怎么把京饮一个人留外面?” 房间里悄无声息,无人回话。 裴父叉着一边腰,急赤白脸地说这孩子今天太没礼貌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沈江唐笑着打圆场,说无所谓,小孩有事忙。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聊了几分钟,沈江唐就和沈京饮叨扰告辞。 雪郁还待在房间里,他听见沈京饮走了,手指扒着手机打开屏幕,领口露出的一截脖子本来是白的,现在是红的。 那通吻杀伤力太大,雪郁现在还有些消化不良。 他手软脚软地打通奚素素的电话,想让奚素素把那段虚拟模型收回,谁想奚素素说:“不能收回,沈京饮没和你说呀?” 雪郁愣道:“什么?” 奚素素的声音格外清晰:“前半个月沈京饮没有联系你,是因为他把自己折腾了一通,躺床上昏死了半个月,现在他的寿命只有一百年,和你、和普通人都一样了。” 说到这个,奚素素都觉得沈京饮是个疯子,叹口气道:“他都把自己弄成这样了,你就同意他留在你身边吧,放心,他对你有帮助的。” “……” 挂了电话,雪郁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呼吸迟缓,这次是真正的消化不良。 沈京饮变成了和他一样的普通人。 这个事实让他眨了眨眼,形容不出具体的心情。 …… 和沈京饮住门对门后,见面次数确实多了很多。 多到雪郁总怀疑沈京饮真的不会腻吗? 就连中午放了学,雪郁从外面回来,也能在楼下遇到沈江唐。 沈江唐拎着一袋叉烧包,对雪郁道:“小郁,好巧啊。” 雪郁噎了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江唐只是个模型,他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点头:“叔叔好。” 沈江唐笑道:“你是要上去吧?叔叔想拜托你一件事,能不能麻烦你把这袋东西拿上去给京饮?叔叔有事要出去忙,来回坐电梯太费事了。” 雪郁接过来:“可以的。” 沈江唐由衷欣慰道:“那就谢谢你了,这包子刚做出来的,你拿上去和京饮一块吃。” 于是雪郁就这样敲响了沈京饮家的门。 他不是第一天领会到沈京饮个子有多高,但门一开沈京饮面对面和他站立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下,抓着袋子递上前:“叔叔让我给你的。” 空气安静一霎。 沈京饮穿着黑t,眉目松散,从衣服的褶皱和头发的凌乱能看出他刚从被窝里起来。 他低头,看面前的人。 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所以一时没有说话。 雪郁手都举酸了,晃了晃手里的袋子:“你还要不要啊?”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8节 “……要,”沈京饮腕部垂下来,接过那个袋子,瞥了眼雪郁完成任务放松下来的表情,笑了笑问道:“爱吃这个吗?” 雪郁摇头:“我不喜欢吃。” 他拿出家门钥匙,正要走,却在偏头的一刻被某样东西吸引了注意,停住脚步:“你能不能低下一点头?” 沈京饮不明所以挑眉,却没有多犹豫,低下头。 雪郁凑近,屏住呼吸观察着什么。 沈京饮黑睫垂落,眼里映出雪郁的样子。 怎么晒也很白的皮肤,堪称漂亮的五官,以及碾出的水灵鲜红的果液一样、发红的嘴唇,他的声音浑了一些,耳语似的:“怎么了?” 雪郁:“没什么……” 就是感觉沈京饮的脸色比以前苍白了很多,大概是因为那半个月受了太多非人的苦痛,这些事雪郁没敢过问,只想着明天让妈妈做点炖汤让沈京饮补补。 他捏紧钥匙:“那我先进去了。” 即使住到了对门,雪郁也和沈京饮说好了不能经常黏在一起,尤其是工作日,他中午休息完就要去学校,不能有太多事打扰。 雪郁转身开锁进了门。 爸妈都不在家,雪郁随便弄了点东西吃,在沙发上歇了会起来接水。 接水时往阳台外看了眼,这一眼他看到已经四五十岁却仍然力壮当年的裴先生,去运动场挥洒了半天汗水,精神奕奕回了家。 雪郁照常夸了夸裴父又年轻了几岁,接着问:“爸,刚刚和谁说话呢?” 裴父有时候嗓门大,一激动一高兴更是管不住声音,刚才雪郁就听到他在门口嚷嚷着什么。 裴父答道:“和京饮啊。” 他嘿了声,恨铁不成钢般:“这孩子开着门和人说话,说完发现门被风吹得锁上了,他爸妈都要明天才能回来,没办法,只能找开锁公司。真是奇了怪了,也不知道门外站着哪个小狐狸精,能把这孩子弄得七荤八素的,这下好了,找开锁公司还要给人家一百块。” 小狐狸精本人:“……” 沈京饮住到对门的目的开始一个一个实现。 裴父每天中午去律所的时间也是一点五十,雪郁和他一起出门,然后就听到对面的门开了,他后背一僵,小声和沈京饮打了声招呼,就想继续往前走。 谁知道裴父笑容满面地揽过了沈京饮的肩膀,说:“京饮,中午好啊……诶诶小郁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你和京饮一块走,反正也顺路。” 雪郁不得不停下脚步,含蓄道:“爸,这样不太好……” 他也不是不愿意和沈京饮一起,但是沈京饮和他一起的时候总爱牵他的手,他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所以还是避免多在一起。 而且有件事他到现在想不明白,沈京饮为什么非要来上学,都……都那么大了。 裴父:“有什么不好的?京饮,你愿意不?” 沈京饮里面是黑t,外面是秋季校服,单挎着包,垂下来的眉眼不可捉摸:“好啊。” 雪郁笑容僵在脸上。 父亲的话不好违背,雪郁只能和沈京饮一起走。 但是一路上他怕被别人发现,做贼心虚地走很快,沈京饮一旦有任何动作他都会警惕抬眼。 走到校门口雪郁才放松下来,他抬起头要告别,沈京饮说:“以后放学也一起走吗?” 雪郁傻眼:“……以后也?” 两个人站一起太显眼,周遭看过来的人不说几十,十几个也是有的,沈京饮都忽视了:“不愿意也没关系。” 雪郁咽了咽口水,望着沈京饮的脸,艰难道:“没有不愿意,那……那就一起。” 沈京饮这才往三中走。 雪郁看着他的背影无言,心想沈京饮上不了多久就会觉得无聊的吧? 到了晚上,学校提前放学,雪郁七点就回来吃完饭做完作业。 外面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阳台上晒的衣服像被绞进了旋涡一样,飞速旋转晃荡,晾衣架阵阵作响。 这两天的天气变来变去实在很糟,雪郁也被搞得精神不济,早早洗完漱上了床。 他是沾枕头就能睡的那类人,睡前拿出手机回了沈京饮的几条消息,便关机睡觉。 但闭眼睡了许久都没睡着,一道道雷声打得他心慌,雪郁白着脸摸过手机,刚想看看有没有新消息,手机屏幕就闪进一个电话。 雪郁被铃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的功夫,就不小心蹭到了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声音:“雪郁。” 雪郁一惊,动作停了:“沈京饮,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沈京饮似乎在看书,有翻书的声音,他的嗓音夹在中间有些轻:“打雷太大声了,有点怕,想听听你的声音。” 雪郁:“……” 完全听不出来怕。 沈京饮腔调有些延缓,他问:“你呢,害怕吗?会不会抱着枕头翻来覆去?” 现在就在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的雪郁:“……” 他抿唇:“我没有。” 然后又想找回场子一样,用他那和有气势沾不上边的声音说:“不关你的事。” 沈京饮勾唇,又翻了两页书:“明天上午的假请好了吗?” 雪郁愣道:“请好了。”早上沈京饮就嘱咐过他要请假,语气有点严肃,所以他一去学校就和老师请了。 沈京饮又是一声嗯,他手肘曲起向后握住凳子,站起来的同时往后拖,说:“今晚一起睡吧。” 雪郁:“?” 什么一起睡? 雪郁没理解这句话,捏着手机轻轻转了个身,紧接着就听见那边传来轻微的动静,似乎是沈京饮躺在了床上。 呼吸声从话筒里传出来,因为太安静,雪郁没敢吭声,听着听着,眼皮就闭上了一点。 耳边的气息时不时起伏,很奇异的,窗外的打雷声在心理作用下变小,心中的不安也好像被缓解了一些。 雪郁困盹地闭上眼睛,意识涣散前恍惚想了下,沈京饮那样什么都不怕的人,怎么可能会怕雷。 …… 到了第二天上午,雪郁才知道沈京饮要带他去医院做体检。 他跟个兔子似的,懵懵懂懂跟在沈京饮后面到处跑,各种费用还有和医生对话的事都是沈京饮去做,他只用动动手动动脚让医生检查。 忙乱了许久,所有检查结果都出齐了,看单子的时候雪郁才感觉到紧张,幸运的是,沈京饮告诉他,现在还没有检查出癌。 不过即使这样,沈京饮对他的饮食和各方面管控都更严格了,有时候雪郁想吃什么,撒娇也不管用。 雪郁嫌他管的地方太多,生闷气了一段时间。 就生了几天,生完雪郁又一头扎进学习里,高三大小事一堆,雪郁忙得晕头转向。 这期间他和沈京饮一起放学,和周泽也认识了,周泽自来熟,每天放学都带着他们去吃街边摊,这是雪郁近期唯一的娱乐。 学习节奏太快,老师紧赶紧地开始教学课程。 讲课、练习题、知识回顾、大考小考…… 和其他人一样,雪郁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一口气绷到周五最后一节课,才敢稍微松一松。 下节还剩个自习就能放学了,雪郁拿出要写的作业,正想喝口水,就见班里的年级第一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 雪郁目露疑惑。 不是还没放学吗,怎么就走了? 他的同桌是个女孩子,叫黎芭蕉,为人仗义还是个热心肠,看出他的不解,就凑近些和他说:“雪郁,你是不是还没看班群通知呀?” 雪郁怔了怔,说是:“下午都没看手机,有新通知吗?” “是呀。” 黎芭蕉露出个腼腆的小梨涡:“班主任说这五的自习课,三中和五中的年级前三会互换到对方学校,讲自己的学习经验,等会就有三中的人要来我们班了。” 三中和五中是兄弟学校,经常搞联谊和比赛,但这样的学习互助还是头一次。 雪郁抿唇:“这样啊,谢谢你。” 他眉头微跳,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等上课铃响起,外面走进来一个挺拔修长的男生,教室里冒出“我草,三中都是这样的高质量男性?”的惊呼后,他才想起来,沈京饮的设定是三中的年级第一。 雪郁低头抓笔,不知道怎样的反应是正确,只能竭力表现自然点。 他想沈京饮应该也不会在这种场合贸然表现出和他认识……的吧? 雪郁这么想着,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一上讲台就对他勾唇笑的沈京饮:“……” 这一眼打头,接下来就更为频繁,用那清淡声线讲题时会看他,翻书时会看他,黎芭蕉凑近和他说悄悄话时也会看他。 次数多了,有几个人就往后面探头看。 女性的直觉是敏锐的,黎芭蕉摸着下巴揣摩了两秒钟,终于敲定了:“雪郁,他在看你诶……” 雪郁:“无耻。” 黎芭蕉:“啊?” 雪郁并紧双腿,脸颊上泛起的红是和嘴唇一样的颜色:“你不觉得他这样一直盯着人看很无耻吗?” 他太紧张了,甚至没意识到沈京饮讲题有多流畅,奚素素给他弄的人设居然真的能坐得住。 他怕被人发现不对劲,脑袋能有多低就多低,心想沈京饮一点都没把他在外面要低调的话听进去。 黎芭蕉杏眼睁圆,水汪汪地说了句“怎么会”:“看你很正常,我要是长你这样,我每天拿个镜子放在铅笔盒前面二十四小时照着欣赏。” 雪郁:“……” 黎芭蕉又仔细揣摩,某一时刻,她恋爱雷达疯狂作响,用笔头抵着下巴,表情迟疑:“不过确实奇怪,他干嘛一直看你,那眼神就跟喜欢你似的。” 雪郁浑身乃至心灵都为之一震。 他目光震颤,没敢接话,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如坐针毡,勉力听进去了沈京饮讲的东西,等到一下课,就第一个溜出了教室。 沈京饮合上手里的书,在雪郁空白的位置上扫过,垂下眼走出教室。 那天过后,雪郁又开始生闷气了。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79节 他生闷气的方式从来都是一个样,就是不理沈京饮。 沈京饮一连被无视了好几次,叹了口气,无奈地翻找出周泽的电话。 正好是周五,雪郁被周泽叫出来吃饭,因为一起放学的缘故,周泽和黎芭蕉混熟了,这次也叫了她,雪郁确认了沈京饮没来后,同意了赴约。 见面地点是在一家烧烤店。 黎芭蕉穿着日常装,青春活泼,嘴边一个小梨涡,她见到雪郁就招手:“雪郁,这边。” 雪郁脸颊红红的,朝那边走过去,刚要说路上有点堵车,就看见周泽偷偷摸摸举起手机对着他停了几秒:“?” “啊,那个。” 周泽挠了挠后脑壳,眼神飘得厉害:“我想拍个烧烤店的照片发朋友圈来着。” 黎芭蕉无语:“烧烤店有什么好拍的。” 见几人明显狐疑的眼神,周泽呃了声,忽地弓腰捂住肚子,哎哟哎哟直叫:“我有点闹肚子,你们先点东西啊,我先去厕所解决一下。” 说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进了厕所。 厕所里,周泽躲在一个隔间,熏陶着让人捂住鼻子也直发昏的味道,一脸“我牺牲好多”的表情,含泪在手机打字:兄弟,高清视频,我做到了。 手机屏幕上,刚发过去的一条就是他刚才拍的,视频里雪郁一脸迷茫,微张的嫣红唇瓣勾着人的视线,而往上翻一翻,他还在不同时间发了很多照片。 都是在一周内。 如果雪郁来认,就能认出这些照片是他发在朋友圈的,要么是在摸狗、要么是在看书,没一张正脸照。 对面很快回:谢谢。 要说周泽为什么要发这些,还要从前几天沈京饮给他发信息开始说。 在信息中,沈京饮说自己不小心惹雪郁生气了,怎么哄都哄不好,朋友圈也被屏蔽了,问周泽可不可以发雪郁的近况过来,他知道雪郁是什么心情,好赔礼道歉。 于是他,周泽,一个铁铮铮大汉子。 从那天起开始偷窥别人的朋友圈。 雪郁发了什么,他最快速度转播给他的好兄弟,今天他还给他的好兄弟带去消息,说他把雪郁约出来吃饭了,说不准能拍个高清视频。 没想到差点被发现。 周泽心说好险,搓了搓脸,在厕所冷静了阵,才走出去。 结果刚走出去,他就和循着味找来的沈京饮打了个照面。 周泽惊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和雪郁吵架了吗?” 沈京饮挑眉,笑道:“刚刚哄好才来的。” 怎么哄好的? 发了几百字承诺书,保证以后在外面安守本分,绝不动手动脚,管住眼睛管住身体,不让别人知道他们在谈恋爱。 不过这些当然没和周泽说。 周泽心也大,觉得两个朋友和好了再好不过,当即开了瓶啤酒要大喝特喝。 他还是个毛头小子,酒量小得可怜,几杯下去就东倒西歪,缠着沈京饮撒泼。 他神神秘秘地把手放到嘴边问:“兄弟,其实我很早就发现了,每回听到五中的事你都特别在意,你实话告诉我,五中是不是有你喜欢的女生?你尽管说,兄弟我嘴巴严,绝对不告诉其他人。” 沈京饮也有点醉了。 黑的眼、薄的唇,呼出口酒气:“不是。” 周泽:“真的假的?居然不是?好吧,我真的以为你有喜……” 沈京饮慢吞吞说完后面的:“不是女生。” 周泽:“……” 周泽:“……操。” 周泽没有震惊太久,他和现在的社会一样思想开放了,男女不重要,只要是喜欢管他是什么性,他悄咪咪问:“是谁啊?” 沈京饮垂下眼道:“不能说。” 当时雪郁就坐在他对面,那副落寞又有些受伤的模样直直落入雪郁眼睛里。 雪郁吃饭的速度慢下来,他本来就是个很容易心软的人,别人一旦摆出稍微可怜一点的表情都会妥协,而且他也觉得最近自己是有些苛刻。 正常人谈恋爱都会想告诉别人的吧?沈京饮也没做什么,就是想和他亲近而已…… 如果是黎芭蕉和周泽,那说了是不是也没关系? 雪郁捉紧筷子,乱颤的睫毛一扇一扇的,挡不住眼里的犹豫,他抿抿唇,张开,极小声道:“……是我。” 被米饭呛到的黎芭蕉:“!!” 花容失色的周泽:“!!!” …… 那一刻的震撼不是假的,可以说酒意瞬间就清醒。 但黎芭蕉和周泽又极快镇静下来,甚至生出欣慰,一致认为这两人内部自销也不错,省得便宜了其他人。 那晚雪郁主动承认关系后,沈京饮忍不住在进门前亲了亲雪郁。 还好雪郁喝了点酒晕乎乎的,没有和沈京饮计较。 这一次聚完餐,短时间不会再聚。 高三了,雪郁的生活重心不能全部放在恋爱上,而且现实情况也不会允许,不仅学校老师加快了脚步,家里的老裴也加了把劲。 周六吃过饭后,裴父拿起雪郁的书包塞给雪郁,然后打开门:“去,现在去京饮家。” 雪郁:“?” 他抱着书包:“爸,你不要我了吗?” 裴父眼皮抽了抽:“你脑袋瓜每天都想什么呢?我联系了京饮给你补课,老早就让你和人家学学,你一点动静都没,老爸只能亲自出马,你放心,京饮已经同意了,他在家等着你呢,要听人家的话啊,我要检查的。” 雪郁:“……” 虽然不太愿意,但雪郁那天就发现了,沈京饮活了这么久,虽说有些方面很落后,学习能力却是很强的,也不怪奚素素给他安这个设定。 他蔫蔫地抱着书包敲响了沈京饮家的门。 门很快就开了,就像在等着他一样,沈京饮穿着家居服:“来了?先进房间吧。” 雪郁乖乖听话,进了房间,坐在沈京饮旁边,拉开书包把书都拿了出来。 雪郁偏科很严重,一百五十的满分制,语文和英语能拿高分,数学却只能得可怜稀少的小几十,找了几次家教都提升不了。 但因为已经经过一次高考,他这个问题改善了很多。 沈京饮拿出他的错题本,全部过目了一遍,心里大概对他的基础漏洞有了数,在书上画了知识点,又从练习册上圈出相同题型,让他乖乖做。 “这么多,”雪郁嘟嘟囔囔地抱怨,“要做到多久才能睡。” 沈京饮看他眼睫不停扑闪,知道他是困了,不过也没饶了他,用笔点了几道题说:“这两道题做对了再让你睡。” 这两道题不算难,但要算对特别耗时,雪郁看了就头疼,转身揽住沈京饮的脖子。 沈京饮看着油盐不进,但很吃雪郁这样黏黏糊糊蹭着他撒娇,雪郁这次故技重施,小脸贴住他的颈窝,左蹭右蹭地耍赖:“明天再做吧,沈京饮,好不好?” 屡试不爽的一招,今天碰了壁,沈京饮无动于衷地跟他说:“不做就告诉你爸爸。” 雪郁马上慌慌张张坐好,捏着笔尖气愤道:“你……你多大了还玩告状啊。” 沈京饮没管雪郁讽刺他幼稚,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招都行,他碰碰雪郁的胳膊让他专心做题。 雪郁被气清醒了点,埋头就开始演算,凭借这一股劲,勉强做出了第一问。 不过他今天状态不好,很困,做到半途眼皮就挣扎着一上一下,做完一整套题,用了将近十分钟。 沈京饮拿过来检查,他不用答案也能看出对错,甚至有时比标准答案还多出几个解法,黑眸微敛,一行行看过去,身上气息骤冷:“问你个事。” 雪郁心说真稀奇:“什么?” 沈京饮说:“三十加十四等于几?” “三十加十四……加十四……唔……等于……” 雪郁已经困到神志昏沉,但对沈京饮还是有本能反应,他像个临时被抽问的学生,紧张地无意义重复,半天说不出来,还想伸出手指掰着算。 手指根本没那么多。 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被他按得弯曲,脸颊因为答不上来而变红。 不是装模作样,是真的脑子收缩只想睡觉了。 沈京饮把本子放回他面前,语气更为严格:“加减乘除为什么会错?这一步错了,后面也算不出正确答案,再给你点时间重新做。” 雪郁只听到后面的重新做,嘴角一瘪,委委屈屈低头看题。 这道题如果中间一步没算错是能做对的,可他这时偏偏困得昏头转向,半天找不到错的那一步在哪。 脑袋也开始摇摇欲坠。 不行,得赶紧做完睡觉…… 雪郁凝起一点精神,重新看题,看了没几秒目光又溃散开来,脑袋点了好几下,最后撑不住地撞向桌面。 “……!” 痛。 额头麻麻的。 疼痛是最好的良药,雪郁瞌睡瞬间没了,不敢置信地捂着额头,缓了一会,他目含水光地转过头,看到沈京饮手肘撑着桌沿掌心微挡住唇,抖着肩低笑。 他脸颊一热,恼羞成怒地站起来,拽过凳子上挂着的书包,哗啦哗啦很用力地往里面扔书,一副要收拾好马上回家的模样。 沈京饮在他拉上拉链的一刻,把他拽回来,抱到大腿上:“跑了不怕我告状?” 雪郁怒道:“我会做的,我只是不想和你同处一室。” 沈京饮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我想怎么办?” 雪郁要从他腿上下去:“我一点看不出你想,你逼着我做题,还笑我……”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80节 沈京饮按着他的后颈和他接吻,雪郁挣扎了两下,很快就软下腰,伸出小舌和他纠缠,害羞又专注,白皙的手指从袖口伸出来,生涩地捉着沈京饮的衣领。 这一晚,雨点时大时小砸在窗户上。 缠缠绵绵吻了好几分钟,雪郁融化成一滩热乎乎的水,柔软发顶抵着沈京饮的肩膀,他抬起头,用两只掌心分别贴住沈京饮的脸,闷闷地说:“沈京饮。” 沈京饮:“嗯?” 雪郁咕哝着说:“你是不是老在你们班招蜂引蝶?” 他也是刚才想到的,沈京饮成绩好,一定不少被老师叫去辅导其他人,沈京饮侧脸锐利,拿书、翻书的时候手腕骨骼和青筋凸起,有种别样的吸引力。 那些人说不定会看着他在心里流口水…… 沈京饮愣了会,又颤着肩笑,笑声低碎又哑,在雪郁即将生气的时候缓缓收起,他说:“确实有点招蜂引蝶。” 雪郁瞪他。 “但是我只会喜欢你,而且,你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你。” 雪郁顶嘴:“没有。” 沈京饮从来不在争执有没有上浪费口舌,他懒洋洋靠着椅背,一个个举例。 “有一次,我放学在校门口等你,有个女生跑过来想和你说两句话,你没拒绝,让我自己先回去,我没回,跟在你们后面,看到那女生和你表白。” “上个月,你们文艺表演,我那节是自习,瞒过门卫来你们学校看你,你呢,在台上另一个男生牵着手,那男生全程手抖脸红,事后问你,你说你们在扮演草,所以才牵手。” “前几天,你也撇下我不知道应了谁的约……每次看到这些人,我都很想让他们知道,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雪郁,”沈京饮说,“这样的事还有很多,你还要不要听?” 雪郁和他对视,他目光炙热,深处藏着不算清白的旖思,雪郁率先受到惊吓似的挪开目光,摇摇头,扭扭捏捏的,安静待在沈京饮怀里降温。 说不过,就干脆装哑巴。 奚素素当初说沈京饮留在他身边对他有帮助,当时雪郁不明白,现在懂了。 按奚素素的话来说,就是:“比高考出现时间还早的老家伙,辅导你几门科目绰绰有余。” 那之后,每天吃完饭后,雪郁都会抱上习题本去沈京饮家里复习。 沈京饮很严格,雪郁有时候不想做了想睡觉,就会去亲沈京饮让他心软,然后又被沈京饮反亲回来。 等到嘴巴破了皮,他又倒打一耙说沈京饮太过分了。 每到这时候,沈京饮就放下手里头的模拟卷,先把他哄好了,再继续给他讲题。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去。 转眼就到了艺考时间。 上辈子因为有数学拖垮分数,裴父不放心,让雪郁走了美术这条路,这次重回十八,他还是要再考一遍。 那天是沈京饮送他去的考场。 他站在校门口,握住沈京饮的手指,仰起黑黝黝的眼睛,小声说:“等我考完试,你来接我好不好?” 沈京饮反握住他的手,强忍住想亲他唇瓣的冲动,沙哑着鼻音说:“不说也会来接。” 雪郁有点忧虑地低下头:“我以为你会生气,不来接我……” 因为这几天他拒绝了很多沈京饮的亲亲请求,不免有点担心,他想了想说:“考完再亲好吗?沈京饮……记得要来接我,我想考完第一个看见你。” 天气已经转冷了,还下着小雪,雪郁穿着一件羽绒服,他身体不算太好,骨架小脸还白,浑身有股极明显的脆弱感,沈京饮平时都不敢弄疼他。 现在他顶着这张脸打直球,沈京饮一路麻到肩膀,极难才偏过头:“……快进去吧。” 沈京饮没有食言,早早就在门口接雪郁,雪郁不再像之前那么藏着掖着,走出来就捉住沈京饮的手指,被问考得怎么样,就说还可以。 成绩出来那天,真的还可以。 裴母做了顿好的犒劳雪郁,这还是收着,等高考完看到分数那天,她直接做了顿满汉全席。 雪郁考上了t大,沈京饮和他考的同一个。 如果放在很久很久以前,沈京饮不会想到有一天他自己会把自己折腾成脆弱不堪的凡人,和普通人一样,高考和恋爱,那太匪夷所思了。 但他现在觉得,还好这么做了。 …… 奚素素也忙,忙着清除那些进入小世界的倒霉鬼的记忆,忙得脚不沾地,到了九月十号那天才闲下来,去雪郁家里做客。 中秋节图一个热闹,讲究一个圆圆满满,裴母前些天就准备上了各种口味的月饼,这天也早早拿出木板和擀面杖,招呼着家里的人包饺子。 奚素素上楼被几个奔跑打闹的小孩撞了下,举起拳头就要吓唬他们,吓唬跑了才敲响那扇门,门不一时就开了,里面的谈笑娇喝声溢出来,灌进耳朵里。 是雪郁开的门。 雪郁穿着件宽松的衣服,外面被强行要求套上了不伦不类的外套,饮水机旁边,沈京饮垂着眼皮搅拌水杯里的感冒冲剂,动作很娴熟,像照顾惯了人。 沙发上坐着的裴父裴母、甚至她做出来的虚拟模型都在忙忙碌碌包着饺子。 奚素素愣了下,恍惚了下,心想,哦,原来中秋节是这样的? 以前她都是一个人,偶尔会赶上沈京饮没沉睡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吃个面草草度过,倒真不知道别人家是怎么过节的。 雪郁吸了下鼻子,用手捂住嘴咳嗽了声,再抬起头,脸颊沾了一片面粉,搞得一股可怜劲:“你来了,快进来吧,再包几分钟就能下锅吃了。” 奚素素回过神,大咧咧走进来,又道:“你感冒啦?” 不知怎么,雪郁关上门回头时,下意识朝沈京饮那边看了眼,眼神有些心虚,听到问话,他急急收回目光,应道:“嗯,有点,最近气温低。” 奚素素嘱咐了他几句要多穿点衣服,就撸起袖子加入裴父裴母,她话多嘴巴又甜,饺子包得也不错,没一会就和裴父裴母聊得火热。 裴母怎么瞧怎么稀罕她:“小素,你和京饮是朋友吗?怎么中秋节不回家呢?” 奚素素面不改色地嬉笑道:“爸妈忙……哎,阿姨,您怎么知道我和沈京饮是朋友,万一是对象呢?” 撵饺子皮的手停下,裴父裴母都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慎言的意思:“小素,这可不能乱说啊。” 奚素素注意到他们分神看了眼在窗户旁边对话的沈京饮和雪郁,她怔了怔,一个念头浮了起来,本就不是能忍的性子,脱口道:“您知道他们……” 裴母笑了笑:“自己孩子能不知道呀。” 奚素素心头一震:“他们还没告诉您吗?” 电视机的广告声很大,这边的声音那边并不容易听到,裴母将一个饱圆的饺子放到竹垫子上,笑着说:“等他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告诉我吧。” 奚素素难以言喻此刻的想法,她微怔地朝那边看去。 窗台边,一高一低站在一起,雪郁左手拿着感冒冲剂,右手揪着沈京饮的衣角,小脸白软,微抬起来对着男人,那两瓣润红嘴唇张张合合,这边听不到。 总之,一股可怜巴巴的劲儿。 而沈京饮表情微淡,轻捉住雪郁的手将他拉下来,手指点了点水杯,意思是让他喝完,接着就转身回了房。 奚素素:“?” 奚素素:“?” 她没看错吧? 这老家伙在牛气什么? 怒火蹭地窜上心头,奚素素一个箭步走过去,想质问沈京饮。 半途被雪郁拦了下来:“你去哪里?” 奚素素眼冒火光:“我问他是不是惦记着外面的哪棵野花,着急回房发消息。” 雪郁一听就知道奚素素刚才看他们了,一脸急色澄清道:“……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 “是……我刚才睡觉的时候,梦到一个小世界的人,叫了声他的名字,他刚好进来给我盖被子,听到了。” 奚素素:“……” 奚素素哈哈讪笑两声,笑得虚弱:“都那么老了,怎么醋劲还那么大,真不懂事。” 雪郁一感冒就嗜睡,还特别容易做梦,也不知道这次怎么会梦到小世界的人,虽然都是沈京饮,但沈京饮看上去好像还是很不高兴。 …… 饺子已经全部包好了,很快下了锅,香气溢满整间屋子,几个人早饿扁了肚子,捞起筷子就吃。 吃完,裴父摆出棋盘,和沈江唐叫嚣着一比高下,裴母坐在沙发上和姐妹打电饭煲,奚素素在旁边候着,沈江唐一输就换她上。 雪郁在厨房里待了一阵,偷偷摸摸溜进房间。 沈京饮站在窗边,微垂着眼回复黎芭蕉和周泽的祝福短信,见他走过来,下意识摸了下他的脸。 “沈京饮,你看,兔子。” 沈京饮怔了下,看向他的手。 白皙的掌心里,一个用面团捏的兔子静静立在那儿,因为捏得太匆忙,耳朵掉了一只,显得有些滑稽,雪郁看着他,有点紧张:“好看吗?” 脸上左边一道白,右边一抹灰,沈京饮看着沉默了会儿,心里的郁气忽然消散,无奈地把人捉过来抱住,低声道:“……好看,头还疼不疼?” 雪郁摇头:“不疼。” 中秋佳节,万家灯火,月亮比任何时候都圆,雪郁在他怀里转了个身,捏着窗沿往外看,沈京饮默不作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捏住他的下巴亲下去。 又深又久,雪郁扛不住要哭的时候才停下:“雪郁,这是我们过的第几个中秋?” 眼神交接上。 雪郁感觉自己如果答错就会被立马扒掉衣服,连忙说:“第三个第三个。” “嗯。”听到正确答案,沈京饮声音低了些。 雪郁看把人安抚好了,松了口气,继续看窗外的月亮,他们这里的视野好,不偏不倚没有建筑物遮挡,正正好能看到月亮。 屋外奚素素兴高采烈的声音传了进来,吵吵哄哄的却不惹人烦,雪郁打开窗户,吹着亮亮的夜风,沈京饮关了手机放到一边,也撩起了眼皮。 他细微滚了下喉,心想。 真好…… 这样真好。 沈京饮把下颌轻轻搭在雪郁的肩头,听着雪郁说话,低低应声,低低笑,细碎的光晕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极长。 共望月,共团圆,彼时正是情浓时。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81节 -正文完- ——周卿if线番外—— 六月十四号那天,从早等到晚,都没等到有人来。 周卿烦躁得想杀人。 坟包底下并不是空无一物,墙角有床、有桌子,桌子上有他进来前带的一块手表,他能勉强压住燥火,全靠砸了一张凳子,把气泄了出去。 他坐在残破不堪的凳子上,垂着眼皮反复吐气,调整好情绪后,又自欺欺人地给雪郁找理由。 不是忘了,也不是不愿意来,应该是很忙,抽不开身。 然而,他理由刚找出去,马上就有一个声音反驳:就算当天有事要忙,以后不能来吗?那么多天,就抽不出一丁点时间过来和他说句话? 两个声音来回对抗,最后的结果就是周卿脸色格外差。 世上没有鲜寡廉耻的人绝对不止一个,被镇压在坟包度日的恶灵也不只有周卿,但是大部分恶灵在长久的关押下,最终都会走向痛不欲生的崩溃状态。 之后再抓狂,再后悔,再麻木,循环反复。 只有周卿。 他没有那么多空闲想其他的。 他每天想的都是,如果有一天再遇到把他耍得团团转的骗子,他一定要把那小骗子绑在床上干坏,绝不会因为他呜呜咽咽哭一哭就心软。 但他知道不可能,遇不到的,他永远逃脱不了这个鬼地方,雪郁也永远不会来见他。 日子一天天如出一辙地流逝。 一天晚上,周卿照常在凳子上坐了会儿,脑子里还是想着怎么样干烂雪郁,以此来消磨时间,刚想站起来回床上去,他猛然听到一声受惊的“啊”声,黏腻又津甜。 那一刻,周卿遍体生寒,双瞳震颤地扭头看过去。 那张只铺了一层薄垫的硬板床上,出现了一个长手长脚的人,是周卿日思夜想、梦里也不放过要报复的人,声音熟悉到他只听到个气音都立马转身。 许久不见的一张小脸印入眼底。 雪郁一手扶着床,一手抓着身上松垮的衣服,眉目茫然,像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唇瓣微肿,衣服也没穿好,鸦羽湿湿的,一副吃了软骨粉坐不住的样子,他眯眼辨认了下不远处的男人,有些不可置信:“……周卿?” 周卿手指颤抖起来,他仔细地看,没认错,是雪郁。 这个骗子。 他肩膀抖得剧烈,不知怎么,没有像他想的那样真把人绑床上,也没有冲上去算账,他什么都做不了,只死死盯着一处,脸上的酸妒藏也藏不住,几乎咬碎牙开口:“你……把腿收起来,流我床上了。” 雪郁浑身失神地一颤。 反应过来,抖着手去够堆在脚踝的裤子。 等差不多能见人了,他站起来,有点怵地看了一眼周卿,那一眼含着潋滟春水,明艳动人:“周卿……” 除了叫人,雪郁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最近他似乎时运不济,晚上刚被沈京饮发现他被人表白,招来一顿“肝火”,现在又遇到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根本无所适从,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叫了那一声,男人没有回复,两只颤抖的手垂在身体两侧,不发一言。 周卿心中五味杂陈,乱得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球。 他阴沉沉地看着雪郁,一边可狠地想冲过去咬住他的脖子,质问他为什么说谎,一边想拉开他两条大腿,问他是谁干的,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一边又因为雪郁一见到他就叫了他的名字,没有忘记他,而可笑地激动起来。 他是不是贱啊? 怎么就那么贱呢。 而现在,他还因为雪郁微涣散的目光、还有些痉挛的腿、还有床上那片狼藉,骨头到皮肉都发起热来。 周卿又恨又为自己感觉到可悲。 他拼命忍耐,还是将那句话问出口:“谁做的?” 本来在这之前,他最想问的是雪郁为什么不来看他,可那个答案此刻都不如这个重要了。 雪郁表情古怪地一僵,两瓣肿唇不自觉抿进去,没说话。 能说什么?总不能说是你吧…… 而周卿却因为他的沉默,脖子的脉搏猛跳,沉闷的空间容易滋生人的阴暗因子,他真想上去将那块地方的那点东西挖出来,换成他的。 周卿始终停在原地:“不说吗?那就说说你为什么突然进来了,之前不是死都不愿意来吗,不是都忘了我吗,估计今天之前都没想起过我这个人吧?我在这鬼地方像个傻子一样等,给你找一个又一个借口,没想到你早和别人勾搭上了,雪郁,你真是好样的。” 他想体面一点,想平心静气一点,但说到最后,眼睛都红得酸疼,还在发倔地绷着脸。 “我没有不愿意……”雪郁看着情绪激动的周卿,想起那个约定,感觉有点无能为力的愧疚,如果能来,他也不会故意不来的。 奚素素告诉他所有的小世界都被破坏掉了。 周卿别过脸,喑哑声音弱下去:“你就是不愿意,你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雪郁有点慌张。 他脾气好,从来都是他被人气,还没有人在他面前被气成这样过。 他抿唇看了眼周卿极力控制也在发抖的手,心道不能说真话,别人听得顺耳的假话也是要说一说的:“……你的生日是六月十四,我都记得。” 周卿一愣,那通红眼睛抬起来:“那你为什么不来?你……明明都答应了的。” 雪郁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就是有点事耽误了,我也不想这样。” 具体什么事他编不出来,可周卿呼吸微重地看了他一会,非常贱骨头地接受了他似乎有难言之隐的理由,他捂着脸缓了缓,沙哑的声音挤出来:“你怎么进来的?什么时候走。” 雪郁还是小声道:“……不知道。” 最初的震惊过去后,他开始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进到一个已经被破坏掉的小世界,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出去。 沈京饮看到他突然不见,应该会想办法的吧…… 他想摸一下口袋里的东西,但又怕被周卿发现,只好忍住,其实他伸手又收回的动作特别显眼,只是因为周卿情绪波动大,没有注意到。 周卿强行压下那股落寞和委屈,缓缓抬眼,瞥见桌上的手表,时间已经到了外面的晚上十一点半。 本来还有很多话想问,本来还有很多账想清算,但他一看到雪郁双腿发软快不行了的疲惫样子,眼睛发红,不甘道:“既然走不了,那就先睡觉。” 雪郁愣得重复:“睡觉?” 周卿走到床边,无动于衷地看着那块深痕,黑眸骇冷,眼也不眨地把被子铺上去,眼不见为净,“不愿意和我睡?嫌我吗?” 他这话又低了几个调,刚刚只有手抖,现在声音也抖起来,雪郁生怕他一生气就会和他整晚算账,只能嗫嚅道:“没有嫌,可是只有一个枕头……” “我不睡就行了。” 周卿把枕头拖进靠墙的里面,留下一个空地,雪郁睡里面,他睡外面,已经成鬼了,用不着那么精贵,不睡枕头也可以。 雪郁看了下他的眼色,犹豫揪着衣摆,慢吞吞上了床,挪到墙边,周卿紧跟着就睡上来,倒是没做其他的,背朝雪郁就闭起眼。 他知道要是他不先这样,雪郁就会紧张得睡不着,整晚整晚睁着眼睛注意他的动静,所以他先闭上了眼,何况他情绪来回变动也累了。 所有想问的,等明天再说……他不会轻易放过雪郁。 …… 周卿不知道的是,雪郁虽然累极了,但也没睡。 一是突然变了个环境,他不习惯,二是…… 他轻轻转过头,看了眼正面躺着的高大身躯,呼吸刻意放得很低。 距离刚开始上来约摸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雪郁看到旁边的人一动不动。 便蹑手蹑脚爬起来,绕过周卿的身体,下了地。 他走到尽可能最远的墙角,屏气敛息回头看了下周卿,拿出手机打开,一解锁便看到无数条未接来电,全是沈京饮发来的。 雪郁点开信息框,编辑信息发送过去。 现在是凌晨近一点,那边就跟时刻守着手机似的,迅速回过来信息,问他现在在哪儿。 手心出了点汗,有些湿滑,雪郁低着眼睫打字,说自己又被拖进了一个小世界,现在和周卿待在坟包下面。 那边沉寂了片刻,回过来一段文字—— 我那半个月意识不稳定,有些小世界又恢复了,我现在去找通道,大概需要八个小时,你别怕,我会尽…… “大半夜不睡觉,在找人救你吗?” 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替他关了手机屏幕,男人严丝合缝罩着他的后背,沉冷的声音压到耳边。 雪郁愣了愣,仰起脑袋看向上方男人的脸,声音轻轻的:“周卿,你装睡……” 两人这样眼神交汇,挨得就两个拳头近,周卿能看到雪郁唇瓣里的小舌,能闻到缝里吐出的兰气,听见他这么说,心里沉默了下。 他装什么睡,他就是睡不着而已。 他从来不是好人,也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做不到每天朝思暮想的人睡在旁边,还能心平气和入睡。 更做不到大半夜看见人偷跑下床,可能是给哪个烂货发消息叙说不安,还能当作无事发生。 说实话,他恨得都想直接干翻雪郁。 周卿无视那句话,目光定定落在雪郁的小脸上,无声凝视了一阵:“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 他看着雪郁跑到角落里急切发消息的模样,想着,就那么做一回,在后面撞着他,让他抖着、哭着和他那野男人求救。 他说了出来。 然后就见雪郁受了天大委屈似的蹙起眉,很不理解般看着他,他看着那样的眼神,不知怎么,有些后悔说了那种话,轻轻撇开眼。 雪郁其实不怕周卿,或许以前是有点怕的,但知道都是沈京饮后,他就不怕了,相反,因为两人是这种关系,他还可以生周卿的气、管着周卿。 他开口道:“我只是怕光照到你才来这里发的,为什么要和我生气?” 周卿瞳孔微缩,喉音喑了喑:“我随便说说。” 他又补了一句:“我错了。” 雪郁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点点头道:“那别堵着我了,快回床上睡吧。” 周卿垂眼安静了会儿,侧过身让出一条路,他看着雪郁握在手里的手机,许久才找到声音:“……你和谁发的消息?”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第182节 雪郁抿唇,想到沈京饮每次听到别人的名字情绪就会变得不对,周卿应该也是一样的,只能说:“一个朋友。” 说完怕被发现撒谎,穿过他就往床那边走。 周卿也跟着坐到了床边。 他当然没信,他知道雪郁出现在这里绝非本意,也隐隐知道刚才大概发的什么消息,因为知道,他问得一针见血:“什么时候走?” 雪郁自知隐瞒不了,便道:“……早上九点左右。” 发完消息他就安心了,困意上来,想睡觉,然而还没躺下,周卿就说:“给我一下手机。” 他乖乖地交出去。 下一刻,周卿臂膀一揽,差点把雪郁提起来,雪郁被他捉到身边,吃惊地睁圆眼睛,就见周卿手指按了按,一张照片定格在手机屏幕上。 周卿退出来,在相册里检查了下,交给他:“合照,好好保存。” 雪郁收好:“……哦。” 他把手机放到枕边,提起被子躺到床上,刚要合眼,见周卿还坐在床边没有要睡的意思,轻声问:“你不睡吗?” “你先睡,我等会。” 话是这么说,他却完全没有要等会就睡的意向,坐在床边半躬着腰,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郁想问他在干嘛,但嘴巴很累不想张开,就睁着眼睛看他的背,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睡,还在心里嘀咕了下恶灵都不会困的吗,然而没看多久,他的眼皮也慢慢合上。 四周沉寂无声,坐在床边的人影黯淡又默然,这一晚,周卿只转身看了雪郁一次,见人睡着了,又不置一词地转回头,继续沉默坐着。 一直坐了许久。 六点。 坐僵了的人影动了动,周卿双手松松交握垂在腿间,目光往后方一瞥,盯着人看了会儿,忽然有点恼怒,越想越不舒服,心说还不如不来呢,露了一面又走,还留下一个野男人梗在心头,纯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七点。 这阵不痛快想通了,周卿心说要不把人叫起来,逼迫他每年必须来一次吧,但手刚伸去,又慢慢收回来。逼迫是逼迫,答应是答应,但来不来是另一说,生日说要来不也没来吗,他也不能跑出去抓人,只能等,如果等不到,他能接受得了吗?他接受不了。 所以,算了。 八点。 外面天亮,周卿喉咙莫名干渴,也莫名感觉到某种时间的逼近,他在最后的这段时间里,做脱敏治疗一样,目光没从雪郁脸上移开过,心说看多了,腻烦了,以后省得难受。 然后心思又偏了下,心想也没什么特别的啊,他又不是看脸的人,漂不漂亮还能当饭吃吗,干嘛就非他不可。 他各种贬低,各种说他不好,最后发现不行,还真就放不下。 九点。 心跳忽然加快了半拍,紧接着四周就冒起了一片刺目的白光,白到叫人无法忽视,周卿看着雪郁若无所觉的脸,手指紧紧攥住,须臾片刻又松开,释然地心道。 再见,雪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