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君榻,君不知》 第二章 刀疤 “居士,不必惊慌,我家主子,不过是前些日子,在战场上受伤,脸上落了道疤,并不是什么恶人!” 蓝衣使者见这老山居士见了自家主子,明显往后缩了缩,忙笑着解释。 “将军勿怪,是在下见识浅薄了。”李玉按捺着恨意,抿唇低头,再次规矩与他见礼。 这一世,便是不为自己,为了娥儿,英儿,亦无论如何,都不能势单力孤之时,招惹——这头嗜血的魔头! “什么将军?不过是一介莽夫,比不得,你们文人雅士,被居士如此称呼,倒是惹人发笑了。哈哈哈……” 赵子义豪爽的笑意中,还夹杂着些许稚嫩,瞥见他腰间紫竹笛,扬声问道,“居士好是雅趣,这紫竹笛笛孔还鲜嫩着,怕是居士新做的吧?居士,莫不是为了这,才误了船?” “可不是,将军好见识!我家主子,非要做了这笛才肯走。这余下的紫竹还在奴才这儿呢……”小安子掏出一大截紫竹,示好回道。 他家主子真真是……良善的文人,绝无歹意! 李玉依然低着头,坚决不肯抬头望赵子义!若是看到他的脸,便想到他前世禽兽一般匍匐在英儿身上为所欲为!恨不能,即刻抽了紫笛——捅死他! “居士不必拘礼,里面请!我与家兄最是敬重读书人,我这次来江南,便是要拜见,寻访些金陵名士。” 赵子义见他仍低头不肯移步,又拱手见礼道:“鄙姓赵,小字子义,开封人士,听闻金陵城名士多在秦淮一代,名仕佳人聚集,居士若是方便,可带子义一游,亦算是朋友一场!” 李玉暗道,重活一世,这厮的德性,倒是变了不少,可这歹笋……怎么出的了好竹?这厢,他便隐忍回礼道:“将军莫怪,在下家道中落,靠制作些雅物为生,明日还要与小厮,去送这紫竹笛……” “居士,子义后日就得空。”赵子义浑然不觉尴尬,“如此——真是太巧了!张平,快拿一百两来。” 那蓝衣使者便是张平,他也实在掏出大包银两来递给主子,“主子,这是一百两。两位,江风着实冻人,还请移步!” 小安子喜滋滋地拉着自家主子进了船舱! “居士,这银两……您且收着,便是后日你带在下游览秦淮的定金了。” 赵子义冷不丁的塞了大包银子过来,李玉嫌恶的紧,遂将那包银子扔了出去,又鞠躬道歉。 “将军,您这是折煞小人也——本就受您的恩惠,如何还能收您的银子?” “居士,承蒙不弃,您便也为我制作一只紫竹笛吧!如此雅物,待我带回汴京,也好好与兄弟们,显摆一番。” 赵子义见他唯唯诺诺,倒是吓的不轻,便拾起银子拍了拍,扔给了小安子道:“替你家主子收好喽……后日,秦淮河畔,还是这船,不见不散!” 靠了岸,李玉谢绝了赵子义遣人送他的提议,低着头千恩万谢,带着小安子心急火燎的跑了。 “主子,不过是个闲散公子,自称居士罢了,不值得这一百两。”张平跟在赵子义身边,一时间亦是搞不清主子心思。 “那小厮走路甚是古怪,夹着腿,倒像是个宦官——”赵子义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伸手,拂了拂脸上的刀疤问道。 “张平,我这脸上刀疤就如此吓人?!那居士连看都不敢再看我第二眼!这事交给你了,无论如何,找最好的药,治好它。” “是!是!主子不说,属下也会办好此事的,陛下,为了这疤,私下亦是找了属下数次了。”偏偏自家主子,自己不以为意。今儿倒是知道容貌的重要了。 第三章 赴约 “爷,您今儿……可,真要去赴约吗?” 小安子不安的踱来踱去,前日回来晚了,两人从后山,钻了狗洞才进了行宫。 快进主子寝殿时,还是被被一心方丈,逮了个正着,好一阵劝诫。 “我倒是不想去,不过,你即是收了人家一百两,总要言而有信,才是……” 李玉随意套上灰色的长袍,一百两,若是过去,他倒真不在意。 可如今,自己投了诚,没有了前呼后拥的奴仆,没有了宫中的金玉满堂,更没有了江南富庶的进贡。对于三餐不济的主仆二人,一百两真心是不少了! 一个疑似有反叛之心,被陛下质疑,看押在栖霞行宫,囊中羞涩的所谓“江南国君”。 别说如今的吃穿用度,都需要银两打理,便是……私心里想去江宁,偷觑一眼周娥周英姐妹,他都没有盘缠。 想来,如今……她们姐妹的日子,怕是更为艰难了吧…… “主子,这夜游秦淮,不到巳时,怕不能回头。一心方丈心慈,万一被一灯大师知道了,可不是又要刁难。还有那个招惹不起的宋榕,奴才担心……” 小安子搓了搓手,为主子系好墨竹玉佩,如今主子的日子真是越发难过了。 这主子一应吃喝用度都登记在案,宋榕隔三差五便来查验,还借故将主子身边的人一一打发,如今可就剩了自己。 “无碍。小安子,你且留在这儿,扮作是我,早些熄灯睡觉,免得惹人怀疑。” 李玉还未准备好见他,可收人钱财为人消灾这个道理,自己还是清楚。我既然想要这一百两,想去看望娥儿,英儿,总要忍一忍。 “主子,都是奴才不好,起了贪心,您可小心着些,早点回来啊!”小安子利索的换了衣服,扮作他的模样,碎碎念道。 李玉壮了壮胆,又努力说服自己一番,一路顺畅的自狗洞,遛出行宫去。 遥见,张平正在秦淮河的游船码头等着,李玉心中一松,忙挥手道:“张使者,可是在等我?” “老山居士,您可算来了,快,里面请。咱们爷正在等您。”张平今日客气的紧,见他腰中别着一紫竹笛,暗叹此人守信。 “爷,居士到了。”张平站在桥板上禀告道。 “哈哈……居士来了,里面请,里面请!我刚还在担心,居士你不得空来呢。”赵子义掀了帘子,探出头来,显得尤为耿直。 李玉倒是不好意思的红了面颊,怕是一个个都觉得自己信不过,他尴尬地奉上紫竹笛道与一小木盒,鞠躬道:“将军见笑。” “这盒笛膜,取自栖霞山下仙林湖,不见光的芦苇。虽不值钱,确乃在下亲手采集。一片心意,还望将军不嫌弃。” “居士一番心意,如此珍贵!子义定要学首名曲!”赵子义羞愧垂面,他原便是个不通音律的粗人。“请!快,居士里面请……” 赵子义细细摩挲了一番那木盒,喜悦的请他进船。 前日天黑,李玉又一直低着头,不曾细看这朱红大船。 今日一见,不免感慨,不愧是今上最得意的王弟,不过是一艘游船,竟是如此富丽堂皇! 单看这朱漆雕花凭栏,虎跃龙腾,好不神气! 真是物似其主!李玉一低头,赵子义一双蟒靴祥云绣样儿甚是精巧,亦是不可多得的皮子,耐磨的紧! 更不说他腰间那块同心白玉,通体润泽,流光溢彩,贵气非凡。 赵子义通身上下,最寒碜的就是那根紫竹笛,虽有些许风雅,却真是单薄,那湛蓝色的流苏上……连颗装点的南红珠子也无! 李玉有股无名的怒火,不知如何排遣。 第四章 焦桐琵琶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玉退后一步,眼前浮现的是前世的今日,此时此刻,他初登王位,亦未意识到亡国之忧,自己雄心壮志,与三五知己,在秦淮河畔游船,喝酒,做词。 繁华落尽,雕栏楼阁,莺莺燕燕,歌舞升平,好不惬意! 而如今……真真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将军,天气寒凉,草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李玉强忍着眸中酸涩,躬身拱手作揖,轻提起素色锦袍,转身抬脚便走。 “居士,还请留步,昨日有人给子义,送上一把焦桐琵琶,子义一介粗人,哪里能懂这个?还想着,今日请居士……品鉴品鉴才好……”赵子义心下着急,三两步,便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坚决不肯让他走。 焦桐琵琶?!李玉,喉咙中苦涩的吞咽,停住脚,亦挣开他的温热大手,这……难道是命吗? 这焦桐琵琶……前世乃是自己与娥儿的定情信物。 那年,娥儿年方十八雪莹修容,纤眉范月,通晓诗画,精谙音律,擅舞弈棋,尤工琵琶,在金陵世家女子中,素来享有盛誉。 父君寿辰之时,她便以一首《邀醉舞破》琵琶曲祝寿,艳惊全场,父君大喜,赏她焦桐琵琶,赐婚与尚为吴王的自己。 此后,父君离世,自己登基为王,与娥儿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共同搜寻《霓裳羽衣曲》的残谱,考订旧谱,删减调整,玉笛琵琶,君王佳人,如今……忆起那些神仙眷侣的日子…… 除了讽刺!还有什么…… “居士,居士……”张平见他一动不动,忙上前,再次请他,“凉风嗖嗖的,主子还让温了酒,请了秦淮小妓,你们一边小酌,赏琵琶曲,岂不快哉……” “居士,子义真的没有恶意……”赵子义憨厚的挠头强调,自己这疤就这样骇人?! 李玉捏紧拳头,咬了咬唇,“如此,草民真是打扰了……” “请,居士请……”赵子义兴奋的搓了搓手,咧唇露出一个爽朗,又极为荣幸的笑容,“张平,还不去掀开帘子……” “……”张平忙弓着腰,上前拉开帘子,“主子,居士,里面请……” “奴家茯苓,拜见两位官人……” 秦淮小妓茯苓,怀抱焦桐琵琶,欠身行礼,抬眼间眼彩飞扬,眉黛青颦,莲脸生春,颇有倾国倾城之容,亦能比西子之颜。 “茯苓……可是,闻道铅华学沈宁,寒枝淅沥叶青青。一株将比囊中树,若个年多有茯苓的茯苓?” 李玉瞥了一眼,赵子义堂堂燕王,自是不会请什么无名之辈来做客了。 “先生好文采!正是茯苓二字……只是茯苓尤在红尘浮沉,不敢当……刘商先生的洗尽铅华之意,惭愧,惭愧。”茯苓羞愧的欠身,眉目间亦有些仰慕。 “咳咳……”赵子义插不上一句话,尴尬不已,轻咳两声打断二人问道:“茯苓姑娘,可有什么好曲子……给我们兄弟助助兴!居士……您不介意子义与您兄弟相称吧?!” “介……”意!自然介意! “草民自然是客随主便……”李玉硬着头皮,不抬眼去迎接他的注视,只是忍不住瞥了好几眼……焦桐琵琶。 第五章 结拜兄弟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啊~一帘风月闲…… 茯苓轻抚琵琶,浅声吟唱,婉转幽寂,绵绵情丝,似秦淮河的晚风,余韵悠长—— “好!好曲子!茯苓姑娘,好才华……”赵子义不吝鼓掌,“先生,你以为如何……” “茯苓姑娘好才情。”李玉讪讪的挤出些笑容,勉强点了点头。这是他重生前写的《长相思—重山》,不想如今却被秦淮歌姬改成了唱曲,听着倒是别致,配上身边的这位,却多了一抹讽刺的意味。 茯苓翩然起身,鬓角的一缕珠花,若蜻蜓点水般巍巍颤颤,惹人怜爱:“茯苓不敢,两位官人见笑了。这本是江南李君主之旧作,茯苓仰慕其,久矣……故而……班门弄斧,谱成了曲子。” “哦?这江南君主……李玉,竟有这样好才情,赵某真是,好生意外,不过,茯苓姑娘也不差,谱的不错。只是这相思之情绵长,李玉可是在心里思念着哪位美人了……” 赵子义爽快的灌了一杯盏的温酒,丝毫不觉自己将江南君主李玉与一歌姬同比,有何不妥之处。 他若无其事的笑着再次举杯,示意李玉共饮,又招手吩咐道:“张平,满上,快给先生满上!今日真是痛快!哈哈哈……” “官人玩笑,茯苓不敢担。”茯苓含着胸,欠身坐下,“不知两位官人想听什么曲子,茯苓学艺不精,虽比不得金陵第一的周姑娘,可也算是能入的了耳,亦不算辱没这把焦桐。” “那是!赵某就以为茯苓姑娘已经是极好的,赵某一介粗人,你看着弹,挑你拿手的。”赵子义随意打发过去,他的心思……本就不在这琵琶小曲与歌姬身上。 “先生,您以为此焦桐琵琶如何?”赵子义凑了上前,窃窃私语道。 李玉按捺着火气,深呼一口气,拂袖放下杯盏,望着茯苓玉指,娴熟的拨弦,敷衍道,“弦拨风雷动,余音绕梁外,想来……是好的。” “先生以为好,那便是极好。先生,子义那日初识你,便一见如故。子义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先生可能同意?” 赵子义颇有些紧张的,搓了搓温热的大掌,舔着老脸,恭敬有加道。 “先生今日送我紫竹笛,我想赠先生这焦桐琵琶,以乐相交,诚挚以待!你我二人,结拜为兄弟如何?!” “额……” 李玉一愣,早知他是个皮厚的,亦未料到,他竟如此的自来熟,尴尬挪远了身子,心道这人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清楚,刚刚还将自己与歌姬相提并论,如今竟又要结拜兄弟,也太过儿戏了吧? “承蒙将军不弃,草民不敢高攀。” “先生……那,那也无碍。总之,先生送子义这么珍贵的紫竹笛,这焦桐琵琶,就送给先生了。”赵子义哪里不明白他疏远之意,自己这条疤确实有些渗人,不过先生一直偷觑那焦桐琵琶,想必是非常欢喜的。 “不必了,君子不夺人所好。”李玉拱手作揖,起身站于窗口,掀开绞丝帘子。 一股“嗖嗖”凉风伴着水气袭来,将赵子义的满腔热情,无情的浇熄。 第六章 “夜会谋反”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秋风庭院藓侵阶。一任珠帘闲不卷,终日谁来。 金锁已沉埋,壮气蒿莱。晚凉天净月华开。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 李玉望着两岸的风景,想起前世自己志不在朝堂,倒是琴棋书画均有涉及,还真是……有些佳作留世。 比起如今的一无是处,一无所有,倒也……算是有所小成。 他悠悠的叹息一声,这一生的隐忍,退让,若是能保住娥儿,英儿,那……便也是值得了。 “先生勿怪,是子义不懂礼数,唐突了先生。” 赵子义闻他惆怅之叹息,似有经年之郁郁寡欢与壮志难酬,亦起身拱手作揖致歉。 定是自己的粗鄙,鲁莽,伤了先生的文人气节,才让先生这样反感了。 茯苓姑娘见状,忙放下焦桐琵琶,与张平一道欠身告退。 “将军一片盛情美意,是草民,不识好歹……咳咳……”李玉扯唇,苦笑还礼,手执窗棂,丝毫顾不得寒意,亦被风呛的咳嗽两声。 “先生,您莫站在那处,子义觉着先生站在那处,似是生无可恋,随时被凉风带走似的。” 赵子义心中不舍,顾不得礼仪,上前握着他的手腕,将他拉了回来,“先生,你若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子义听听,子义……虽算不得有聪慧,可手中……” 还是有些权势,人手,钱财……这话先生怕是不爱听了。 李玉亦料到他要说些什么,嗤笑一声,拂开他的手,后退大步,“将军位高权重,必定公务繁忙,又何必对草民之事耿耿于怀。草民无事。” 二人僵持不下,李玉冰冷的望进他的热烈的眸子,前世的国破家亡,抢妻杀身之仇,如今……你想还吗? “停船!停船!” 就在二人僵持之际,外面嘈杂无比。 “澄澄……”兵戈相见之声,不绝于耳。 “爷,似乎是金陵府尹宋榕携府衙,包围了咱们。如今正在登船,已经与咱们的人,打了起来。”张平急急掀帘来报。 “出去看看!”赵子义左手按着腰间的长刀,“先生,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打发了他们!” 李玉明知宋榕是冲着自己来的,倒也不想躲在他的羽翼下,“草民,与将军一道前去。” “先生……”赵子义感动万千,这是与自己同甘共苦,先生真不愧是自己看重之人:“好!先生不愧是子义……仰慕钦佩之人——” 李玉不屑的低着头,这人真是无脸无皮,初见两面,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便说“仰慕,钦佩”,不知是愚蠢之至,还是扮猪吃老虎。 “大胆逆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居然敢夜会谋反,简直是不知死活,如今,人赃俱获!来人……将他二人给本官拿下!” 宋榕早就不爽李玉“狡猾”,明明小动作频繁,却装得世外高人一般,曾经的江南之主,会甘心蜗居栖霞行宫,与一群和尚为伍!? “逆贼?!”赵子义一拍脑门,杀死腾腾的按着刀柄,蓄势待发,自己堂堂燕王,如何成了逆贼了? “你这府尹,倒是好大的胆子,惊扰了爷的贵客,还给爷套上这样大的帽子?快说……是谁指使你的?否则爷这把刀,要你,你们好看!” 第七章 燕王殿下 “你!哼——”宋榕瞧他满脸煞气,亦昂着脖子,似乎不屑与一“武夫”逞勇斗凶,执剑反问李玉道。 “江南国君,你被陛下幽居栖霞山,如今更深夜重,你与一位携私兵的将军私会,不是谋反,难道……还真是……把酒夜话?!呵呵……笑掉人大牙!” 一旁的府衙与赵子义麾下将士见状,皆披坚执锐,严阵以待! “江南国君?李玉?”赵子义转不过弯来,环视一圈,问道:“张平……李玉,他混上咱们船了?!” 张平硬着头皮,望了望自己主子,又瞥了眼李玉,心道:主子,这不明摆着,你身边这位所谓的“老山居士”便是江南国君,正主是也。 李玉被戳穿身份,亦颇有些尴尬,上前一步,消瘦的背弓着,拱手致歉道:“宋府尹,您误会了。李玉不过与朋友,夜游秦淮罢了。” “切,你惯会装腔作势!”宋榕不屑招手,佯装好商量道:“既然如此,你便一人上前来,本官只拿下你,旁人……也就罢了。” “是~”李玉亦不辩解,提脚便要前去。 “慢着!先生,你,你就是江南君主——李玉?”赵子义恍然大悟,上前一步,握着李玉的手腕,“我……那个……” “羞辱”你,不是有意的。 “真是让本官笑岔气了!事到如今,两位还要继续演大戏,演给谁看?” 宋榕早已按捺不住,招手让府衙上前拿下李玉,赵子义不肯松手,硬是将李玉手腕掐出了一圈的红痕,他见那府衙铆足了劲儿,与自己抢人,亦是愤恨不已。 “张平!” “大胆金陵府尹,见了燕王殿下,还不下跪?”张平冷静果伐的挥挥手,众将训练有素的护住赵李二人,使得衙役进不了身。 “燕王殿下?哈哈哈……咱们金陵城还有哪门子的殿下啊……整个南朝都投诚了,你们这就是谋反!本官要……”宋榕脑中灵光一闪,“燕王殿下……莫非是汴京的那位……” “正是!”张平掏出燕王令牌,“燕王殿下再此,谁敢造次?!” “我……金陵城府尹宋榕……”宋榕辨认清楚那燕王金牌,艰难的吞了吞沫子,携诸衙役叉手战立,鞠躬作揖,唱喏道:“下官携金陵诸衙役,问燕王殿下安……” 赵子义绷着脸,并不应诺,只是一手拉着李玉,一手盘玩腰间白玉。 宋榕见燕王不应,那些将领仍僵持不下,又撑着胆子道:“燕王殿下,下官护驾来迟,还请燕王殿下赎罪……不知陛下,可有与燕王殿下同行?” “本王不过夜游秦淮,请先生来,尽一尽地主之谊,宋大人这一顶大帽子砸下来,让本王好生惶恐。” 赵子义义正言辞,将宋榕的言外之意堵得死死的,瞥见李玉并无讶异之色,心中亦是诧异,狐疑。 “燕王殿下误会,陛下下旨江南国君幽居栖霞山,无诏不得下山。下官身为金陵府尹,自然要尽忠职守……若有开罪之处,还请燕王殿下莫怪。” 宋榕倒也进退有度,颇有章法,难怪一位江南当地人士,在投诚后,能得陛下信任,成为金陵府尹。 “既然是误会,宋大人便先退下,待本王游船后,亲自送江南国君回栖霞山。”李玉见他识趣,挥手打发,只是握着李玉的手腕,要带他回舱内。 “王爷,下官已经肃清了秦淮河,还是……让下官护着您。” 难怪今日秦淮河上的画舫,游船,皆寥寥可数,原来…… “下去吧!”赵子义见怪不怪,半拖着李玉回了舱,这才诚心诚意的拱手道歉道:“先生莫恼了子义,子义,并未有意瞒着先生的……” 李玉晦涩的低头,哑着嗓子道:“燕王殿下,还是,送草民上岸的好……咳咳……” 这如芒在刺,哪里还有游船的兴致?! 第八章 亡国之恨 “先生……” 赵子义艰难的咽下了胸口的挫败,上前又虚扶了一把李玉,“先生,您吹了这会子冷风,子义膝盖的旧患亦有些阴疼,不若,咱们一道去晚晴楼,听听戏,用些点心,暖暖身子,可好?” “宋府尹,便与本王一道儿去……” “下官遵旨!”宋榕松了口气,拱手作揖,“那下官先去安排,王爷可慢慢来……” 李玉舌尖舔了舔干涩的唇,吞咽了喉中的凉风,心中的怒火,小声劝道:“王爷,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您这……又是何苦?” “先生,您对陛下,对子义有误会……最是江南好风光,多年来,江南乃鱼米之乡,膏腴之地,物产富饶,人杰地灵。您就算是……”不主动投诚,亡国……亦是早晚之事。 赵子义本就是武将出身,朝堂之上那些个老家伙的“陈词滥调”,听多了,顺手拿来用,却不是那个滋味。 “先生,主子的意思是,他对您的欣赏,并不因为您是谁而改变。” 张平作揖解释道,赵子义忙点头称是,“对,张平说的对。先生,子义粗人,多有冒犯,但对您的推崇,欣赏,发自肺腑。” “燕王殿下,李玉担不起您的欣赏。李玉身份尴尬,本不便招惹是非,还请燕王殿下见谅。” 李玉拱手,小退了半步,他的热切煨着了自己矛盾的心,今生的赵子义,少了些狰狞,多了些许的羞怯。 “不会,不会,不必如此为难。陛下向来惜才,如得知先生之大才,定会回心转意。你放心,子义若寻个合适的机会,定会与陛下,为你求情,让先生的大才能……” “多谢殿下好意,不必了!”李玉艰难的吞下所有屈辱,按着镂空的朱漆栏杆,凭空眺望着人潮涌动的乌衣巷,是了! 亡国之辱,除了我李氏王族,除了我这所谓的“江南君主”,这世上……还有谁人懂?!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先生……子义听闻晚晴楼的戏子舞女,最是伶俐,举手投足间,蕴藏着江南的婉约,子义早就……” 他孤寂的背影,让赵子义说不清道不上缘由的心虚,可一张嘴,便觉得唐突了他,急得直挠头。 “王爷,您别急。先生自然要是去的。那宋府尹不是先去安排了么?”张平见自家王爷手足无措,哪还有战场上的潇洒自信,忙帮腔道。 李玉苦涩的扯出一缕笑意,是了,自己哪里又有选择的机会。 能被这样的“贵人”赏识,还真是他的荣幸了。 “先生……您喝口杯茶,暖暖……”赵子义知是劝不得他进舱,忙提着一湛蓝色的汝窑茶具出来。 这汝窑窑口甫在吉州刚刚烧制,因工艺复杂,瓷胎由十余种矿石破碎摧毁,经由八十目,一百二十目罗三次过滤,且需用磁石将其中铁质吸出,和成泥浆,灌模而成。 晾干后,打磨润滑,再素烧,打磨,上釉,晾干,再烧。足足十八道工序,繁复不说,成品率仅有百分之一二。 汝窑之优美玉润,汁水莹厚,视之碧峰翠色,似玉非玉,件件均是贡品。 如今天下,怕是除了如今的汴京皇宫的陛下,谁也拿不出,比这套更莹润,玉质的钧瓷来。 “咣……” 李玉扭头,随手拂了赵子义伸过来的手,亦打碎了那杯子。 二人面面相觑,张平心疼不已的上手,接过汝窑茶壶来,“主子,这么烫的茶壶,您差遣小的就是。烫着您,可如何是好。” 第九章 晚晴楼 “王爷,下官已经安排妥帖,您与……诸位将军,里面请。”宋榕领着着晚晴楼的掌柜与一干小厮,等在门口。 “宋大人,里面请!”赵子义虽不满宋榕使衙役驱逐了百姓,却也不能说出个不满意来。 李玉喟叹一声,无可奈何的摇头,提着锦袍,跟着诸人进了晚晴楼。 倒是,茯苓姑娘抱着焦桐琵琶凑上前来,“不知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江南国君,茯苓私下用了您的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您莫要怪罪。” “无碍。茯苓姑娘对曲艺多有精通,也不算辱没了玉。只是……玉身份尴尬,怕是姑娘仔细些,以免招来祸事。”李玉人如其名,温润如玉,声郎气清。 茯苓姑娘如春风拂面,不禁羞红了脸,诺诺应道,“多谢公子提点。茯苓……省的。” 赵子义回首便瞧见二人正在窃窃私语,茯苓姑娘更是羞红了面,想起游船上,她对先生推崇备至,心下顿有些不快。 “张平,快给先生倒杯热茶,暖暖。”赵子义一把拉过李玉叹息道,“今日宋府尹这一出,可是吓得本王心有余悸了。” “王爷说的是,今日,是下官失礼,一会儿,下官自当先自罚三杯!以示赔罪!”宋榕谄媚的拱手作揖,再次道歉。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南国君乃真俊杰。”赵子义一把揽过李玉,拍着李玉的肩膀,毫不见外。 “王爷说的极是!江南国君却是……俊杰。呵呵呵……”宋榕阴阳顿挫,言外之意呼之欲出。 “下官一会儿再敬江南国君……三杯。” “嗯……极好!”赵子义很满意他的识趣,李玉却伸出肘子顶开他。 “王爷,咱们晚晴楼,有全金陵的最好的小吃,盐水鸭,桂花糖藕,桂花酒酿圆子,糖芋苗,鸭油酥烧饼,鸡汁回卤干,鸭血粉丝汤,什锦菜包,牛肉锅贴……”掌柜憋着气,摇着脑袋一口气的说完。 “停,停……哈哈哈……上,上,有什么好菜都上,一人一份……”赵子义听他菜名报的利索,亦是被逗的“哈哈”大笑。 “坐!坐!张平,你也来坐。” 赵子义拉着李玉坐在自己的右侧,便招手让张平坐在自己的左侧! 宋榕尴尬的揉了揉鼻子,知道王爷心中“逆贼”那误会并没有过去,又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王爷,下官先干为敬。” “宋府尹,好酒量!本王陪你,走一个。”赵子义最是喜欢这样爽快的性子,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觥筹交错,气氛正妙! 李玉瞥了一眼窗外的秦淮湖,呷了一口茶,这才回头,环视了一眼“蓄势以待”的歌舞妓们,摩拳擦掌,想在这位新晋的汴京贵人面前,拔个头筹! “先生,来……喝一杯……那日,本王就瞅着你那个……那个,奴才,走路看着……” 李玉恼恨的伸出手,暗地里揪了赵子义一把,举起杯盏道:“宋大人,这些时日,多亏了你的照顾。” “江南国君,您客气了!能照顾您啊……是宋榕的荣幸!”宋榕咧唇,扯出笑容,举起杯盏。 “草民……先干为敬!”李玉连个笑容都懒得给他,心知他今日的客气,皆是因为身边的这位燕王殿下。 这些俗人,只知道功名利禄,有谁还记得李商隐的那首《晚晴》。 深居俯夹城,春去夏犹清。 天意怜幽草,人间重晚晴。 并添高阁迥,微注小窗明。 越鸟巢干后,归飞体更轻。 “奸王,敢在我南朝土地上耀武扬威……还我南朝疆土来——” 一位七彩舞衣的蒙面舞妓,突然凭借一袭红绸,杀出重围,诸人惊慌失措,赵子义不自觉的牵起李玉便跃窗而出。 第十章 冠冕堂皇 “你松开!” 李玉掰开他的手腕,气喘吁吁道:“那女子是来刺杀你的,你拖着我走,作甚?!” “先生……这,这,这不是担心误伤了您么……”赵子义亦有些红着面。 “让您受惊了!要不……来~来,老板来两串糖葫芦!”赵子义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拉过一旁的糖葫芦老板,递了一锭银子过去,取下两个糖葫芦,谄笑的递上一个。 “正好想与先生单独转转,这不赶巧了,正好。”赵子义心大的很,完全不讲这次行刺放在心上。 “赵子义——” 李玉正是忍无可忍,一把将糖葫芦摔了回去,推开她道:“赵子义,你到底想要怎样?非要搭上我的命,你才甘心吗?” “李玉,我,我……我不过,是想和你单独逛逛……夫子庙,你,你要是不愿意,我送你回去,现在就送你回去,好么?你别生气……” 赵子义终于低下脑袋,看着手中可笑的两串糖葫芦,那舞女杀出来,自己就该明白,他们之间,不是粉饰太平,就能过去的。 “先生,对不起。” “燕王殿下,您多保重,草民先告辞了!”李玉也是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他们之间是能一起逛夫子庙的关系吗? 赵子义如犯了错的孩童,一直耷拉着脑袋,兜着两串糖葫芦,也不言语,只是亦步亦趋的跟着。 李玉佯装不知,心中却憋着一股子怒气,无处发泄。 “……” 等二人一路走到长白街的尽头,李玉腹中的憋屈,恼火才被疲惫,饥饿所替代了,他终于停了下来,捶了捶腿,见那人的考究的锦鞋上满是尘土。 他一把抢过糖葫芦,找了个石阶蹲坐了下来,“你好好的王爷不当,不在你的暖阁里歌舞升平,花天酒地……跟着草民顶着这夜风……岂不自讨苦吃。” “先生,你不生气了……”赵子义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坐在他身边。 “其实……子义知道你在气什么……可大势所趋,咱们不过是浮萍,随风逐流罢了。” “燕王!我一个亡国之君是浮萍,也就罢了。你堂堂燕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随风逐流?!呵……这笑话,谁能相信。” “别人那是不知内情。”赵子义含糊着,啃了一颗山楂,裹在嘴里,甜是甜却甜不到心里,“我赵家兄弟几人,十多岁便跟着蔡大人东征西走,多少年都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了。” “蔡大人在汴京称瑞武文王,改开封为汴京,我兄弟……几人的身份,就看着是水涨船高了。本来都是雄心壮志,打算好好干一番作为,可是……文王突然薨了。” “留下一个小殿下……咱们兄弟得了世宗赏识,才有了今日,哪里有不感念的。可,王太后不这么想……用你们文人的话说,我们这便是功高盖主了。” 赵子义“嗤”了一声,“娘们就是事多,一来二去,便与我大哥翻了脸,再然后的事情……你们也就都知道了。” “我们兄弟三人,这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江山,哪里有说断送就断送的……还断送在女子手中。” “哼……不过是野心家的借口罢了!冠冕堂皇……”李玉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蠢,这人竟然一脸的赤城。 无论是抢了别人的王位,还是霸占了别人的家园,都能说的这么理所当然,怎么会是个傻的? 第十一章 吉人自有天佑 “那个舞妓,我不认识……” 沉默了许久,李玉吞下口中的糖葫芦,缓了缓心神,“可是……如果可能,我想求你……能不能给她留一条活路?” “子义身处金陵,自然客随主便,看宋府尹的意思吧。”赵子义饶头道:“毕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哼……”李玉摇了摇头,终究是自己奢望了,将手中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了回去。 “王爷,谢谢您今天的招待。草民回栖霞山行宫还远着呢……您要是放心草民,草民自己回去了。卯时之前……该是能到。还能赶上栖霞寺大师们的早课。” “先生……您若是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子义可以带你回汴京。”李玉恍若大悟,忙快步上前,高大的神躯拦着如葱一般的李玉,“还有那个女子,我也会借故要来,押回汴京再处置,到时尽量留她性命,您看……可好?” “王爷想如何处置便如何处置,草民怎可置喙?”李玉后退半步,躬身作揖,倔强回首。 赵子义定定的站在原处,目送他远去,这么倔强的风骨,他又如何甘心……将这么富庶的江南,拱手想让? “煦……”“蹬……蹬……蹬……” 赵子义弯指吹响口哨,心有灵犀的赤血宝马阿煦,飞驰而来,赵子义潇洒翻身上马。 “走……跟你家主子,送送先生。” “放手~什么人!你……”李玉突然被人抄起,挂在马背上,劫匪?他抓紧了鬃毛,蓄势待发! “先生,您要是走回去,鞋底都会走平了!还是本王送你!”赵子义有心戏弄,见他恼恨了,忙腾出一只手来扶他立起身。 “先生抱紧本王!”赵子义将他的手拉了过来,环着自己的腰身,“阿煦,快点!咱们在子时前,就将先生送到栖霞山,驾……驾……” 李玉尴尬的收回手,却被颠的无可奈何,拉紧他的锦袍。 “先生……你要是过腻了~这样的日子,便去汴京找我!有子义一席之地,必有先生一席之地。” 赵子义难为情的挠头,一双手无处安放,想抱他下马,不想他却兀自跳了下来,好似……还闪到了脚。 “明日,我遣张平送来焦桐琵琶,您别拒绝,就当是咱们的……信物,对,信物。哪日,你若是用的上子义,子义定……义不容辞。” “您小心,我走啦……”赵子义翻身上马,拍马而去,自是不担心李玉如何进栖霞行宫。 “呵……他赵家就没有一个真愚笨的,要不是早就打过交道,还真被他这憨厚的假面具给蒙蔽了。” 李玉灰溜溜的钻过狗洞,埋头爬山,暗道。 “爷……这里,这里!您可回来~可吓死奴才了。”小安子小心的点了一个火折子,给他“掌灯”。 “您前脚刚走,宋府尹就来了。奴才……奴才无用……被他拆穿了!”小安子耷拉着脑袋,“卖主”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所以……你就直接告诉他,爷去游船了?”李玉摇了摇,宋榕真的好计量,难怪小安子几次三番的犯错,却一直留着他。 “嘿嘿……爷,没有上面那位的吩咐,他也不敢拿您怎么样。再说了,奴才就知道……您啊,吉人有天佑。” 小安子高兴的有些摇头摆尾,“您看……这不就回来了。” “那一百两,还在吧?”李玉顾不得和他算账,“明日请一念大师,遣小僧送去江宁,给周家姐妹送去!” 第十二章 周家姐妹被掳 “爷……您日子也不好过~明日里一灯大师定会来找您麻烦……” 小安子摇了摇头,伺候李玉沐浴更衣,“您何该多为自己思量才是……那些不相干的人,您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江南君主,您起身了吗?” 这还不到寅时,一灯大师便寻了来,“还是快快起身,与老衲一道去早课才好!” “一灯大师,这才几点,您这是僭越……”小安子睡的正熟,被吵醒了,也有一肚子的恼火。 “老衲也是为江南君主着想,昨日……您下落不明,宋府尹又来了个正着,定是要与今上参您一本,老衲让你去做早课,一来表明态度,二来平心静气,洗涤罪恶,也是为你好!” 一灯大师根本不理小安子,似乎不达目的,并不罢休! “罪恶?我家爷为了这天下众生,都憋屈成啥样了?!” 小安子小声驳斥,却不敢违背,匆匆穿上衣裳,伺候李玉起身。 “爷,你就该在一心方丈面前好好的告他一状!” “别胡说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昨日宋府尹来……你倒是知道的。” 李玉挑了一件素色衣服,哑着声音吩咐道:“将银子带着,早课之后,你便兑换成银票送去。” “是……爷。”小安子撇了撇嘴,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爷,爷,那位贵人差遣了张平,过来了!还送了这个……这个焦桐琵琶……给您!那位贵人交代了,让主持好好待您。” 小安子贼兮兮的笑道,“爷……那可是燕王呢!嘻嘻……比宋府尹可有权势多了……奴才就说,您是吉人自由天佑么……” 县官不如现管,李玉接过焦桐琵琶,感慨万千,挥手吩咐道:“小安子,去,看看一念大师身边那个去江宁的小弥僧可有回去。若是没有请他过来……” “爷,爷……大事不好了!那位小弥僧都回来了。那个,周家……” 小安子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是那一百两,小师傅说您囚禁在牛首山的弟弟李彬,将周家姐妹劫走了……周,周家老爷,一气之下……暴毙了。” “什么?!”李玉大吃一惊,“周……暴毙了。”大司徒周宗暴毙了……李彬?! “周家这次是真的完了。爷,周家姐妹艳名远播,这一天也是早晚的,怨不得小……”小王爷。 李彬是从前南朝的小王爷,他一向胡作非为惯了。 小安子见他郑重其事的收好一百两,絮絮叨叨道:“爷,不是奴才多嘴,从前老主子想让您娶了周家大姐儿,您死活不同意,登基后还贬斥了大司徒去了江宁做个小吏。怎么,如今……又念起人家的美貌来了?” “听那小弥僧的意思,周司徒被家奴草率的下了葬,周家的那些奴才……反了天,趁机打劫了周家的家财,连一个去寻周家姐妹的忠奴都没有,真的太惨了。” 李玉按着桌案,一声叹息,是了! 英儿与娥儿那样的惊世容颜,在这乱世……可不就是她们姐妹最大的祸端! 要去阻止李彬! 李玉兀自捧出几件粗布袍子,收拾好包袱,背着焦桐琵琶,便出了门。 “爷……您这是……要作甚?!”小安子慌了,主子一向温吞,这架势便有写投决书时的决绝。 “一灯大师还盯着咱们……还,还有宋府尹……他会发疯一样找咱们的!爷……爷,您三思啊?!” “不是咱们,是我!你留下……”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宋榕要是问,你还如实说。” 第十三章 侠士秦川 “掀开帘子,里面是什么人?最近咱们金陵城外不太平,出入自己要小心啊!” 城门外已经排了长队,守城军连马车都掀开,仔细查验。 李玉压了压帽檐,他这模样太……招惹麻烦了些。 “公子,您好。我家老爷有请……这边请。” 一位端方的小厮接过他的马缰,不由分说的揪着他的衣摆,往后面的小巷子拽了过去。 “嗳……你这小厮……”李玉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那小厮眼疾手快,结结实实的扶住李玉。 “玉儿……是姑父……” 小巷子里的一个后门开了,一位胖墩墩的富商走了出来,宝蓝色的锦袍,一颗南红玛瑙帽正低调又奢华。 “姑父,您怎么也来了?”李玉忙欠身行个侄礼,“您看……风头浪尖的……您的身份……” “玉儿……快进来,快进来!”吕子甫拖着李玉的手,转身进了铺子,眼泪便有些“好孩子,你受委屈了。姑父知道你担心周家姐妹的事,所以……” “这事,姑父去办。你安心回栖霞山,彬儿那个混账,做事一向是个没有分寸的!” 吕子甫掏出一叠子银票塞了过去,“玉儿,你父王,你姑母要是知道你这样的清瘦!该心疼死了……” “姑父!”李玉将银票塞了回去,拍了拍胸口:“宋府尹本就盯着我们姑侄,侄儿揣着这么多银票,岂不是招眼。您收着,我有。” “玉儿,你且藏好便是!你堂堂一个江南国君,若说手上没些私产,今上都不会信的。”吕子甫又塞了回去,“玉儿,你就当是~为了姑父心里好受些,也一定要收下,” “那……姑父,你快回去吧!周家姐妹的事,我自己去……”李玉也知晓,姑父的那些私产多是自己在位时,故意赏赐过去的,若坚持不收,姑父定是过意不去。 “玉儿,周家被贬斥的这些年,日子艰难。多少人看他们笑话,姑父多有帮衬周家,那两姐妹也多少领姑父的情……”吕子甫这意思甚是委婉。 “可侄儿不能让姑父去涉这个险,您的一大家子还指望着您呢。” 李玉心意已决,吕子甫也不好坚持,只能推那位端方的小厮出来,“玉儿,这是你表兄玄安在江湖上结拜的兄弟秦川,是个靠的住的,且身手相当了得。” “姑父打听了,你身边就剩下那各……墙头草的小安子……那没根的东西,怎么是个靠得住的。” 李玉扫了那小厮一眼,秦川?!名字倒是大气,只是看着深不可测,心思似乎……也不简单。 “江南国君称呼属下……川子就好。”秦川剑眉锋鼻,细看之下,非常周正。 “川儿,那玉儿,他这一路……可就拜托你了,定要护住他的周全才好。”吕子甫不敢托大,郑重其事的鞠躬行礼道。 “吕老爷放心,川子定当竭尽全力!”秦川拱手应诺,举手投足间,确是有江湖侠义,李玉这才安心的点头。 “江南国君,咱们这一路就以主仆相称,我称您少爷,您唤我川子吧。您这脸……也太让人过目不忘了,川子建议您,还是低调些,妥当。”秦川不卑不亢,明明是嫌弃李玉长的“沾花惹草”,态度却是像是李玉长的极其不堪。 第十四章 帝星变凤星 李玉纵容秦川随意捣腾,他还真的不见外,剪了自己大把的头发,将李玉扮成成了满是髯须的大汉。 “啧啧啧……少爷,您这身材也太过单薄了些!” “咳,咳~川子,天快黑了,少爷赶时间出城。” “那就简单给您搞搞……”秦川往他胸口两边各塞了两块叠好的布,“过关时,您含着胸!” “川子,那要是不简单,你打算如何?”李玉说完便有些后悔。 “不简单,自然要用新鲜的猪皮包着流干血的肉,这样……就算是一掌打上去,也察觉不到真假。”秦川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样的事,他做的多了,“罢了,就这样吧!” 李玉从铜镜中看了一眼自己模样,真是……打家劫舍的好扮相,真的不会极端? “对了……忘了,还有这个。”秦川从包袱里掏出一条白玉腰带,圈着李玉的窄腰:“左右江湖上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有了它的加持,应该就可以坐实了你少爷的身份……” 李玉低头,伸手抚摸中间的偌大的和田白玉上,浮雕的是盛世江南,倒是好寓意。 细看其他的白玉浮雕的是春夏秋冬的江南四处美景,不仅雕工细腻,栩栩如生,玉泽润泽,荧光闪烁,还手触温热。 暖玉?!他不确定的一块块抚了抚其他配玉,皆是暖玉。这……便不是便是从前还是名副其实的君主时,也不曾有过。 “川子,你这腰带也太贵重了……” “贵重吗?”秦川耸了耸肩,“本要送给你表哥,我义兄玄安的。你不是叫李玉吗?那就送你了……” “……”李玉微微怔,有些不知所措,“川子,你们江湖人士……皆是这样阔绰?!” “此话从何说起?”秦川听不懂,也不纠结,拍了拍李玉的胸口,整理好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的点头,兴致勃勃道。 “少爷,咱们可以出城了……” 李玉不自信的点了点头,前世里……并没有秦川这个人,他的出现,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关照,反倒……让他有些不安。 “川子,没想到你这易容术炉火纯青,那些守军军瞥了一眼,就让咱们出城了。” 李玉喜出望外,连包袱都没有检查就放行了,自己还以为很难的事,他却这样理所当然的办成了。 “少爷,您这腰缠万贯,又一脸蛮横的模样……他们只要不傻,都不会为难你。” 秦川不以为意,“您那位庶弟虽然快了咱们大半天,不过他们是马车,又带着两位姑娘,我估摸着今晚应该会宿州。” “那我们快马加鞭,就在宿州拦下他们!驾……驾……”李玉呼啸而过。 “啧啧……不知道师尊是怎么想的。让我来保护这么个情痴……”秦川耸了耸肩,无动于衷的自言自语:“还说什么……帝星变凤星,万年来,绝无仅有的变数……” “我都亲手摸过了,他确实是个男子啊,怎么变凤星?师尊莫不是寿元将近……老糊涂了吧?” “川子……吁……”李玉跑出了数丈,才发现秦川并未跟上,忙夹紧了马停下,转身唤道:“你还不快跟上……” “来了,少爷……”秦川拉紧马缰,“驾……少爷,您就是不眠不休赶到了宿州,也不知道他们住在那间客栈啊?” 第十五章 兄弟对峙 “不知道就一间一间去寻……心诚则至!” 李玉一个恍惚,仿佛又回到前世,总以为心诚则灵,可直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一生,不过是贻笑大方的笑话! “呵呵……您倒是……对周家姑娘情深意重啊。”秦川有意没意的说道,“我倒是跟义兄,去见过那两姐妹。姐姐周娥倒是看不出什么,那个妹妹……啧啧,戾气很重。” “川子!都是我贬斥了周司徒,对不起她们姐妹!” 李玉打断了他恶意,亦不愿多提往事。二人日夜兼程,总算在辰时一刻赶到了宿州城。 “少爷,您在这面条摊子等着,属下这就去给您找人。” 秦川三下五下便吃了大碗牛肉面,抬眼见李玉还还筷子不知纠结什么,一口不曾用。 “那个,要不……我与你一起去吧!”李玉按着腰站起身来,往日里,他吃喝用度皆需用银针查验,今日没有了银针…… 这也是上一世被赵子义毒害,不得不养成的习惯。 “您老……还是乖乖用了这面,下一顿,属下,还不知道是啥时候呢。” 秦川摇了摇头,真是难伺候,“老乡,这宿州最大的客栈在哪里?” “这位哥儿,咱们宿州最大的客栈自然是有鱼客栈了,东大街的尽头……这位公子,怕是嫌弃老朽的手艺粗鄙……”老汉也是直接指了方向,端过李玉面前的碗。 “老汉新杀的黄牛,汤底和肉片都用足料的,公子,您不吃啊,老汉也不能浪费。” “大叔见谅,小生确实不是这个意思……”李玉讪讪的站起身,栖霞山呆了大半年,一日只有两餐素斋,这碗牛肉面可算是真正儿的……佳肴美馔。 “罢了,五文钱,你们走吧。” 老汉不耐挥手,随意打发二人,“算是老汉托了你二人福,这一碗面,老汉自己还舍不得吃。” “我……那个……”李玉无措的看向秦川,别说五文,自己一文钱都没有,身上最少的银票也就是……赵子义的那个一百两的。 秦川叹了口气,掏出一两银子,“大叔,算小子请你多吃几碗牛肉面。” “少爷,人家生意人大清早的也不容易……您真是……不懂人间疾苦啊!”秦川叹息了一口,“这会儿就是去了有鱼客栈,人家也未必开张……”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来算了。” “给川子添麻烦了。”李玉亦不好解释,只能谦逊拱手作揖,自己如今的身份,不说秦川并不是真正的奴才,就是小安子,这话里话外……也多少有点刺儿的。 “别!我可当不起哈!您先起来!”秦川解了马,“本想你在这儿歇歇脚,我去探探消息的,如此……便一道儿吧。” “什么,这么早,他们就走了?可是有两个美丽的姑娘跟着……” 两人寻到有鱼客栈,逮着一个揉着眼,迷迷糊糊的加马料的小厮。 “可不是……天仙似的人儿。”小厮指了指北边官道,“这个时辰,应该都出城了吧!两位客官,快去追追看吧……” “李彬……李彬……你,你给我站住!”李玉一鼓作气,奔驰而来,瞧见李彬的马队,便大声唤道! “呦……今儿,真是稀了奇,哪股子邪风……把你这江南国君,吹出了栖霞山……” 大半年不见,李彬还是那副做派,一如《诗经·蜉蝣》所言的蜉蝣之羽,衣裳楚楚。蓝宝发簪,在初晨的招摇下熠熠生辉,极配得上他一副桀骜不驯的孤傲! 第十六章 与你无关 “彬弟,你知道自己捅了多大的篓子?快将周氏姐妹放了……” 李玉揪着马缰拦下马车,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切……”李彬不屑的跳下马,不耐烦的跺了跺了脚~完全一副浑不瑟的模样! “您哪位啊~您?!您这都什么时候了,落魄成啥样了?你还真把自己是棵葱了?”李彬瞥见李玉腰间的玉带,眸子晦涩。 “李玉,你要是不投诚,咱们还是王族贵勋,哪怕……罢了……你既然投诚,人各有志,不要管这些不相干的!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走好……不送!” “我!李彬……周司徒死了,你快放了周家姐妹!” “李玉,司徒?!我父亲早就不是司徒了,他从前不过是江宁县的知县,你投诚之后,他什么都不是。你可不知道,他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不要在这里假仁假义,挡了我姐妹的前程!” 周英忍不住掀帘出来,虽此时的她还青涩的紧,又身着素衣麻布,亦未施粉黛,并无珠翠萦绕,可仍旧掩不住,她如月神下凡之貌美。 怎料她气狠了,脚下一绊,扑下马车。 “英儿……你……且当心。” 李玉忙下马搀扶于她,柔荑在手。盈盈一水,想起前世她被赵子义糟践,自己惨死,他忍不住一颤。 “登徒子!” 周英不屑的抽回手,这样的肮脏货色,她可见多了! “英儿……” 李玉无奈的退了半步,又解释道,“我都是为了你与娥儿……今日,无论如何,我定会救你们回去。” “呵——这样的话,你也能说的这样冠冕堂皇!”周英气的够呛,摩拳擦掌道:“我与大姐姐这一生的苦楚,皆是因你而起!本姑娘恨不得抽你一个老巴子,好泄心头之恨!” “英儿,不得无礼,回来。” 一双白皙如玉的柔荑,轻抚在马车窗处,掀开一道缝儿,是周娥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的针分相对。 虽不见她玉容,可总觉得那一双眸子,透着一股清冷高傲:“公子,咱们周家与您毫无干系,还请您莫要纠缠……” 周英还有些气不服,可亦是掀了帘子回去。 “娥儿……你,你还在怨我,我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玉讪讪的解下背上的焦桐琵琶,亦不知如何递还给她。 “愿吾儿与你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前世,父王心知自己命不久矣,在自己的寿宴上将娥儿赐婚与我,并赐了这焦桐琵琶。一个月后娥儿甫满十八岁,与我完婚,不到半年,父王早逝,在过三年后爱子李子彤玩耍时,摔下了树,早夭了,她因痛失爱子,郁郁寡欢不久后也去了。 自己伤心欲绝,亦多亏英儿宽抚,才走过伤痛,遂续娶的周英为后。 而这一世,自己重生在父王的寿宴上,一张口便拒了父王赐婚,焦桐琵琶便留在了王宫之中,此后投诚,流落至民间。 “公子怕是误会了。我们姐妹是……自愿随李小公子一同上京的,父亲……身子弱,本就……拖了好些年了,族中兄弟会替父亲治丧的。”周娥毕竟长了周英几岁,行事说话亦是周全。 “娥儿……你们怎么会自愿!明明是被李彬所掳——”李玉抱着焦桐琵琶,神伤不已。 “还请公子自重,莫要辱了我与妹妹的名声。”周娥清冷提醒。 第十七章 千古罪人 “两位周姑娘,汴京凶险,周家又适逢大事,吕老爷请属下护送两位姑娘回去。” 秦川实在是看不上这江南老牌贵族墨迹的做派,出声帮衬道。 “住嘴!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姑父家养的一条狗……这也有你说话的份儿……”李彬刚刚插不上嘴,已经是憋的慌,此刻又如何能忍。 “李彬!”李玉气急了,一掌冲他那白面招呼过去,却被李彬钳制住,动弹不得。 “打我?!哈哈哈……李玉,你有这本事,早去哪里了?你要是带着我,打去汴京,就是舍了一世的荣华富贵!我也是认的!你这算什么?算什么!英雄救美吗?” 李彬狠狠就是一脚踹在李玉膝盖上,眸子里有种莫名的兴奋,心中的怨毒如开花结果的曼陀罗……弥漫着神秘的香味! “你算个狗屁的英雄……哈哈哈……” “李彬……你是个男人,有什么冲我来,放了周姐姐妹……”李玉艰难的扶着身旁的马,站好。 秦川这才反应过来,拦在李玉身前,亦拦着挥拳的李彬:“李小公子自重!” “唓……”李彬撇嘴斜着眸子,不屑之至,“他是吕子甫的侄子,我亦是……你分清楚,谁是主,谁是仆。” “他是嫡,你是庶!”秦川真是不喜欢他没由来的自信。 “那又如何……他可是亡国之君,是他胆小畏势,亲手书写了投诚书,将我大南国双手奉上的千古罪人!我大南国……就是贩夫走卒,亦比他尊贵,更别说本公子了!”李彬血淋淋的刺进李玉心口。 李玉艰难的吞了吞唾沫,无比难堪,恨不得钻下地洞才好。 “李小公子再大声一点,怕是……你大南国复辟之雄心,人尽皆知了。亦难怪你要进贡美人,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你,胡沁什么……”李彬结巴着左顾右盼,好容易稳住心神,小声威胁秦川道:“且……担心着,你们的项上人头!要杀第一就杀这个所谓的——江南国君!” “彬弟,你别再胡闹了,快带周家姐妹回去。那宋府尹可不是好相与的……”李玉深呼一口气,压下疼痛,沉声劝道。 “李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宋榕若是来,也是抓你回去。我可是给今上敬献美人,今上一高兴,卯不其封我个一官半职。毕竟……我可不是你李玉,不是吗?” 李彬此刻有种说不出的洋洋得意与趾高气扬。虽然他被发配到将军山,可山高皇帝远,又有银子傍身,虽不比从前前呼后拥,却比李玉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彬弟……”李玉揉了揉腿,李彬油盐不进,不知从何劝起,只有小声叹息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娥儿,英儿,赵家兄弟,他们真不是善人,不会好好对你们。” “你们就是嫁给贩夫走卒,亦比进宫强啊!” “江南国君,您误会了。贩夫走卒自然护不住我们姐妹,除了进宫……我们便只有人尽可夫……早在你拒婚之时,就该是清楚的……自古红颜多祸水。” 周娥讽刺的话语从帘子里飘了出来,让李玉心疼不已! 娥儿,你总要给我时日筹谋,若是……我能护住你姐妹,无论什么代价,我李玉总是愿意的!可他赵氏兄弟,如财狼虎豹,我怎能牵扯你姐妹进来! “江南国君……在这儿,在这儿!快!大家杀了……这个卖国求荣的千古罪人!” 李玉扭头,一群村民手拿着锹锄便杀了过来…… 第十八章 约臂玉环 秦川与李彬的属下见状,忙抽出刀剑来,团团护住马车。 “不要伤害他们,他们只是手无寸……的无知村民。”李玉心提了起来,这些人看起来……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村民,怎么会这么知道自己的名号! “拿下他们!” 李彬的那些下人,见状把腿就跑了。这“乌合之众”,一呼而上,很快以绝对的数量占据了优势,将李玉,秦川,李彬,周家姐妹,捆的结结实实。 “川子,我是说不要伤害他们,可……也不是……坐以待毙,束手就擒啊。” 等李玉等人被一起扔进了马车,这往外眺望,见他们训练有素,才发现,这些所谓的“无知村民”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并不是临时起意。还有这川子……不该是为高手么?怎么就这么轻松被绑了。 “我以为你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意思。”秦川小声道,“话说,这满金陵城将周家姐妹吹嘘的神乎其神,我这么一看,可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要说长得好看,少爷你比她们姐妹倒是好看呢。” “你个下贱胚子,懂什么!要不是,你们……我们至于沦落至此吗?”周英涨红了眸子,咬着红唇,颇有几分楚楚可怜之姿。 “要不是我们,你们本就该如此……”秦川可没有怜香惜玉之情,翻了个白眼,顶撞了回去。 “英儿,多说无益。”周娥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头,“你从窗户里看着,前面若有机会,咱们无论如何要逃出去。” “你们两个姐儿,能逃的远?逃出去了,又被抓回来,又什么有用?”李彬自告奋勇道,“一会儿,你们配合我,我去搬救兵去。” “切……”秦川不屑的耸了耸肩,“少爷,咱们跑么?!” “能带上他们吗?”李玉弱弱的问,真是拿不准这秦川到底有多少实力。 “我们两跑了该没问题,但是带上他们,不能。”秦川摇了摇头。 “你们要是自己跑了,本公子就大喝一声,江南国君跑了……”李彬忙小声警告道,“要不是你这个扫把精,我们能被人绑了?不是你说不要伤害他们,我们至于素手就擒吗?你敢走,我们就一拍两散!” “我……我,彬弟,你误会了,我又怎么丢下你与娥儿,英儿不管。”李玉痴痴的望着周娥。 此时的她首翘鬓朵,雪莹修容,纤眉范月,虽粗布衣裳却挡不住她月华之光,身处困境亦荣辱不惊,尽显闺范之仪。她……从来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隐约中……李玉瞥见了她臂膀上的约臂玉环,若隐若现……可,前世,这约臂玉环还是自己赐与她,她逝世前又留给自己的。 “你这登徒子,混乱看姐姐作甚!她,不!是我们,都不是你能肖想的!”周英忙挣扎这拦了上前。 “不!英儿误会了,只是想起了娥儿擅琵琶,这焦桐琵琶乃……”李玉忙垂眉解释,看到周家姐妹,自己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前世。 “李公子,无功不受禄。你我并无交情,你或走或留,我绝不多说一句。只求你,莫再开口闭口的娥儿,英儿,侮了我姐妹的闺誉。”周娥不卑不亢,却拒人千里之外。 “娥儿,我……”李玉无从解释,当初是自己拒婚,耽误了她的前程。 “人要脸,树要皮。”李彬凉凉的嗤笑道,“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以后死了,又什么脸面面对父王……可人家姑娘话说的这么明白,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装听不同。人家就是不想和你有关系。” 第十九章 “压寨夫人” “哈哈哈……这么快就逮了一个肥羊回来了。老杨,你们这次,办的不错啊——” 一串银铃般豪爽的笑声传了进来,一位紫衣劲装,卓尔不凡的姑娘叉着腰,招手唤道:“都拉了出来,给老娘看看……” “大当家,可不是普通货色,老子远远听着,说谁是什么江南国君,千古罪人嘞……这名头听着都挺最罪无可赦的,咱们打劫了他,也算是为名除害。不过,您说咱们南朝跟被他大宋投诚了,哪里来的江南国君呢?” 开口的正是刚刚拿着铁锹的带头汉子老杨,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就是种地的好把式,不知怎么的就落草为寇了,还尊一位姐儿为“大当家”。 “江南国君……李玉?”王玉岚狐疑的觑了几人一眼,最后锁定李玉道:“啧啧啧……还真是你啊,南朝国君李玉,宁小王爷李彬,还有周家姐妹。啧啧……大手笔啊!老杨,你们可真行啊,合着前面小打小闹,都是逗老娘玩呢?” 原来这劫匪不是真冲着自己名头来的,李玉听她这么熟稔,心下一沉,仔细回想,却记不起前世今生自己见过这么潇洒的姑娘。 “我的小姑奶奶……咱们可不敢跟您玩虚头巴脑的,要不是您带领着咱们杨家村老老小小揭竿而起,咱们可不早就死在这乱世了……” 老杨憨厚的挠挠头,瞥了一眼地上颇有些狼狈的诸位公子,小姐,拱手回道。 “大当家,您看着……都是按您的吩咐,小的盯着大买卖,得要男的俊,女的俏,看着从小便是锦衣玉食养着的贵人,住的还是咱们宿州最大的有鱼客栈。” “再说,要是没有钱财,您……挑上一位公子做压寨夫人,也是能的。” “哈哈哈……使得!使得~大当家咱们杨山头就缺个压寨夫人了……” “您也老大不小了……哈哈哈~”一群朴实的“劫匪”笑开了花儿,竟是纯粹很。 “咳咳咳!”王玉岚骚红了俏脸,伸手指着李玉,呵斥诸人道,“老杨,看看你这二当家当的!就只会胡沁……瞎起哄什么。快,把这几个,都给老娘看押起来,这个……送到老娘房里……” 李玉枯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只有个娃娃送了一点儿吃食,他也未动。 “来……喝点!” 王玉岚端着碗清茶搁在桌上,“爱喝不喝,折腾了一天,饿的脸都发青了……” 李玉动了动被绑的手腕,“姑娘,李玉还被绑着呢……” “啊!看我,怎么忘了这茬……” 王玉岚大咧咧的上前给他解绑,“你肯定是不记得我了,我父亲是王永,你父王的大将,原来你父王征战楚国时,我父亲曾……罢了……许久以前的事了,王家已经败落了,最后一次见你,是您父王的寿辰,就是要赐婚那次……” 李玉捏紧的拳,轻轻的松开,“你是王永将军之女?你又怎么会……” “落草为寇?此事说来话长。”王玉岚讪讪的将茶碗推了推,“我也没有更好的招待您,您将就着……” “您也知道,宿州本就临近大宋了,常年战事,父亲年迈,旧伤复发,自他逝世后,这儿就……更无人问津了。” “这便罢了,还时不时的闹匪灾……百姓苦不堪言,这杨家村最穷,又逢天灾人害,我便带他们组织起来,跟那些贼匪抗衡,有时候也打劫些过路的富商……也是……无奈之举,我们可没害人性命过……”王玉岚举手发誓,一脸诚挚。 第二十章 “夫妻”再会 “王姑娘,我信你,信你们王家忠义!” 李玉端过大粗陶碗,一口将清茶灌下,“可你父亲总该有些旧部才是……王姑娘也是名家之后……” “李君主,南朝没了。您投诚了……”王玉岚苦涩着坐了下来,刚刚还像是个精神奕奕的斗鸡,此时却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她搓了搓练剑的老茧。 “父亲去了,咱们王家军连个殉国的机会都没有……大家伤透了心,都回家乡了。至于我……无亲无故,做个侠女也倒……肆意些。” “对不起……王姑娘。”李玉又如何不懂她的心情,“我只是不想让将士们,让百姓们无辜枉死……徒劳无功。” 自大唐盛世以后,蛮夷窥视,中原内乱不止,百姓名不聊生,若不是这些将士的舍身忘我……哪有富庶江南? 王玉岚摇头不语,这其中情感,真是复杂,无法言喻。 “大宋金戈铁马,我南朝却歌舞升平,我试过了,也尽力了,可是终究是来不及了……若是不投诚……我南朝也撑不过三年,到时候……孤鸿遍野……我想为南朝的百姓选一条活力。王姑娘,你能理解吗?!” 李玉激动的握着她的手腕,说不清为什么,特别不想让她这样的忠臣之后寒心。 “自我登基,已数次力排众议拨款重整我南朝军营,可大将老矣,朝中却无武将可用……赵家兄弟如狼虎一般,我南朝崇文轻武,我实在无法,只能委屈求全,以待……” “以待什么?!我愿助您一臂之力!”王玉岚明眸骤亮,拱手跪地,果决道:“无论您想做什么,玉岚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姑娘,快请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护住自己与这些村民,已然不易了。”李玉忙扶他起身,“如今时日尚早,还需从长计议,不过,你能多教导他们点武功兵法,以后也算是我南朝留下些力量的。” “遵旨。”王玉岚喜笑颜开,不好意思道:“父亲还有些旧部好友……他们都误会您了……我去寻他们。” “对了,王姑娘,这些银两,你且留着。”李玉不容她拒绝,将吕子甫给的银票都塞了给她。 “不!这怎么能要……”王玉岚不肯收,“主公深谋远虑,不如就留在咱们山寨坐镇……” “我要是没了,赵家兄弟又如何肯罢休。”李玉苦笑推了过去,道,“王姑娘,你当着这么多人的家。哪能没有银子。对了,我与周家姐妹有些误会。不知……你可能请周娥姑娘过来一趟……” “主公吩咐,我这就去……”王玉岚忙拱手欲离去。 “王姑娘……还是直呼我姓名才好。此事盘旋我心中多年,亦只有今天与你说了。”李玉拉着她的手,请求她与自己一起做戏。 “我……我,是。李……李玉哥哥……”王玉岚羞红面,扭头走了,他一直是自己心中的那位“神仙哥哥”。 “娥儿……你快坐。”李玉手足无措的迎着她进门,与王玉岚点头致谢,王玉岚盈盈一笑,转身去为二人看门。 “李玉,够了!你如今这样,算什么?”周娥扣着手指,不安的进屋,“给山大王做了压寨夫人,然后……再纳我们姐妹为妾吗?” 第二十一章 官兵来了 “周姑娘……抱歉,是玉出口不逊,冒犯了你们姐妹了。” 李玉忙后退半步,恭恭敬敬的拱手致歉道,“请您见谅。” “王姑娘并不是真的山大王,她本是名门之后……” “够了!李玉,你们的事,我没有兴趣听。”周娥板着面斥责道,“你去与她说清楚,放我们去汴京。” “娥儿,你是真的误会我了。我还护不住你们姐妹,若是那时娶了你,便是害了你们周家。” 李玉情深意切,娥儿与英儿的这些改变,皆是因为自己从不敢泄露半点心思,怕连累了她们,亦怨不得她们。 “嗯,小女相信,江南国君贬斥了父亲,定是为他考虑。小女代表全家,亦……多谢江南国君了。不过我们姐妹心意已决,与其顶着这样祸国殃民的容颜,随波逐流,颠沛流离。还不若……为家族出点力。” 周娥屈身回礼,眸中坚毅让李玉震惊不已,这样的娥儿,让他心虚,无所适从。 “好,李彬是靠不住。你们执意要去,我陪你们去!”李玉望着这样故作坚强的娥儿,自然心疼不已。 “大当家的,不好了!官兵上山寻人了……走!咱们快走,其他人都撤了,快走!”老杨佝偻着腰,“火已经都灭了,就那几个肥羊,可惜咯……” “老杨,你先走吧。这几日就在杨家村老实些。我安顿好他们就回来。” 王玉岚忙掏出些碎银子交给老杨,“别大手大脚,也别饿着大伙儿,知道么?快去。” “嗳……听您的。您一定要回来啊!” “李玉哥哥,大事不好。官兵们都寻上山了……周姐姐,我护送你们抄小道走吧。” 王玉岚本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拉着二人,不由分说,便带去了关押几人的破宅子。 除了秦川不知所踪,其他人倒是都在。 “起来,走!走!都跟我走!”王玉岚开了门,便给诸人解了绑在手上的绳子。 “什么情况啊?这是……”李彬骂骂咧咧,不乐意了:“想抓本小爷来就抓,现在想让我就走,凭什么啊?” “李彬小公子,官兵来了。咱们这山寨无人,你要是不走,被官兵当成了土匪山贼,本当家可不管的。”王玉岚自然没有也没好声好气。 “切!本小爷怕什么,本小爷将你们一个个画出来……”李彬抱胸还真不走了。 “希望小王爷能先与官兵说清楚自己的身份。”王玉岚耸耸肩,不以为意,一手扶着周英,一手拉着周娥,“走吧,送你们走小道下山。” 李彬无奈的收声,凑到李玉身边,危言耸听道:“你那个小厮,可不是个普通货色。可别是赵家兄弟安排在你身边的。” “彬弟,川子可是玄安表兄的义弟,你别信口雌黄。” 李玉摇了摇头,重生后,自己不是没有想过栽培过他,只是苗子歪了,压根没有法子,自己与他从来都是计较不来。 “真不知你是假单纯,还是真愚蠢。玄安表兄游历最多的地儿可就是大宋了……塞个人到他身边,还不简单。这样的高手,除了赵家兄弟,实在想不出哪家能有?” 李彬蔑视的瞥了一眼,“怎么,和这山大王好了?不然他能这么好心,来放我下山?” “别胡说了。”李玉瞥了周家姐妹一眼,娥儿面上什么也看不出,似乎事不关己。 英儿却是满满的不屑,鄙夷。真不能放着她们不管,否则这辈子她们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第二十二章 出卖 “这里……走,上山搜……” 宋榕领着府衙冲了上来,杨家寨早就收拾的空空荡荡的。 “怎么回事……那个李玉呢,劫匪呢?给我搜?” 王玉岚“山大王”气势,也惯是唬人,几人快步跟着,也不敢多吱声。 他们抄的小道下山,且在山下牵回了他们的马与马车,这疾走了两个时辰,已经隐约看到前面的村落。 “李玉哥哥,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你们去汴京,从这条道儿一直走。我还得回村里去,就不多送你们了。你们往前走,要是还有匪徒,你便我杨家寨的名号……这一代多少有些面儿在。” 王玉岚利落上马,笑眸如月牙一般,有别样的洒脱。 “玉岚,多谢你了!”李玉拱手道谢,初次相遇,王玉岚能这样的信任自己,真是出乎意料。 “李玉哥哥放心,玉岚走了。”王玉岚拍拍胸口的银票,告诉他自己将那事,她放在心上。 “护好自己……”李玉有些不舍的目送她消失在夜幕里。 “要是舍不得,就一起得了呗?跟着咱们……算怎么回事?”周英阴恻恻的从马车里探出脑袋来。 “就是……一副郎情妾意的,做给谁看。”李彬恶寒的抖了抖肩,“你要是真留下,还给我们添麻烦。” “彬弟,英儿,我已经和娥儿说好了,送你们去汴京。”李玉也不生气,宽容的解释道。 “嗯,英儿,天凉,快进来坐好,我们走吧。”周娥也不肯多说什么。 “姐姐,你干嘛要听他的,他早就不是咱们南朝的君主,今上封那个江南君主时嘲讽他呢,谁听不出来。” 周英这些不满,都是抱怨给马车外的李玉听的。 “咱们两个女子,又……罢了,总是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好了,快别说了。枕着姐姐的腿,歇息一会儿。” 周娥的精致的面容难掩舟车劳顿的疲惫。 “好……” 娥儿这还是担心自己胡思乱想,才解释给自己听的。李玉愁眉深锁,亲自给她们二人御马,上一世她们嫁给自己,过的太苦了,原最不想牵累她们两人。 真是命运捉弄,不过,这亦算是给了自己补偿她们的机会了。 秦川是怎么回事?不是护送自己的,怎么就突然丢下自己,先走了?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别说……你这江南国君可不是……挺适合当马夫的呢?” 四人在小湖边歇脚,周娥掏出干粮开始分发,李彬矜贵的掏出块洁净的棉布,擦了擦手。 “彬弟,不要开口闭口的唤那名号,上次的惹的祸事,你还不够大吗?” 李玉叹息了一口,无比感激的接过周娥递过来的一个白馒头,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仇恨之中,谁也不愿意先走出来。 “还不给人说,呵……掩耳盗铃,有意思吗?这干馒头,本公子可咽不下,你们留着吧。我得去前面人家寻点肉食。” 李彬拒绝了馒头,收起帕子,起身叹息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吧,爷给你们买点好吃的来。” “彬弟,不要那么招摇。”李玉一把拉住了他,不肯他离开。 “你管我呢!”李彬一把甩开他,“不要一天到晚摆哥哥或者君主的架子,你皆不是!” “各位义军大哥,就是那个卖国求荣的李玉君主,就绕过那个树林,前面小湖旁,还带着两位貌美的夫人。” 李彬兴奋的哼着小曲,愉快的把他们卖了,让那个李玉还想跟自己抢功,嘿嘿。 第二十三章 出师未捷身先困 “周大姑娘……” 李玉斟酌再三,才这样唤她,“我会替周司徒照顾你姐妹二人的。” “李二公子,其实我们姐妹并不需要你的照顾,汴京之于你,远远凶险与我们姐妹二人。”周娥冷淡的铺了一块布巾,高雅的落座,举手投足仍是翩翩淑女,世家规范。 “谢周大姑娘关怀,玉自省的。只是彬弟从来不是个靠得住……待送你们到了汴京,玉自与今上请罪。定不会拖累你们姐妹。”李玉受宠若惊,忙拱手作揖。 “你!你假情假意,惺惺作态的给谁看?姐姐,你不要理他!咱们家落魄是因为他,咱们大南朝亡国亦是因为他。”周英叉着腰拦在自家姐姐面前。 “二姑娘,我不会害你们的。”李玉收拾妥当,蹲在溪边洗了洗手。 “这里,都在这里……把他们团团围住。你是李玉?!栽在老子手里了吧?哈哈哈……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天吧?” 韩溪载挥手将李玉三人团团围住,雄赳赳气昂昂的叉着腰,抖了抖厚重的盔甲。 “韩将军,您,怎么是您?”李玉喜出望外,揪着韩溪载的手臂,“难道……是王玉岚找你过来的?” “什么啊……滚!”韩溪载一把将李玉推倒在地,“李玉,我说你这个卖国的逆徒,和老子装什么熟络……” 李玉才想起自己这一世还不认识韩将军。上一次见他,是上一世,为了抗击大宋,组建龙翔军时将他从民间提拔了上来。 可,这一世自己没有组建龙翔军,自然也就没有提拔韩溪载。 “说,怎么知道老子名字的!”韩溪载一把揪起李玉,“要敢跟老子虚头巴脑,老子就杀你两位夫人!” “谁是他夫人,我们与他素不相识。”周英挣了挣,总是挣不过后面的汉子,只能骂咧咧。 “我……这,韩将军……玉从前让人打听过您,想请您入仕的。”李玉掰不开他的手臂,结巴着解释道。 “还让我入仕,老子才不替你这个没节气的孬货卖命!兄弟们,这就是那个卖国投诚的江南国君——李玉,今日,咱们江南义军今天就杀了江南国君祭旗,然后杀到汴京去~杀了那个狗皇帝!” “好!杀了他!杀了狗皇帝!”大家众志成城,磨刀霍霍~ “这位义军大哥,且听小女一句……劝,江南国君固然可恨,可你们势单力薄,抓我们两三人还成,要与汴京一较高下,还是螳臂当车,儿戏了些。” 周娥因着绝世的容貌,多有讨巧。 “你?!不是江南国君的夫人,我们势单力薄,螳臂当车?哈哈哈……” 韩溪载笑不过眼,粗中有细,瞥见李玉羞涩的红了脸,只怕是中了那小子的计。 “哼,把这三个给我先押回去,绑在咱们寨子的树上,和那个姓田一起,砍了……” 韩溪载扛着大刀,一挥手,喜气洋洋收了兵。 “喂,放了我们姐妹,我们真和他没关系……呜呜……”周英还想解释,可拿下她的汉子,直接用帕子堵了她的嘴。 “啧,这年头,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是靠不住,那句话怎么说的……对,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田大人,怎么是你?你不是……去了汴京。”李玉真是绷不住了,田霖是他去汴京的唯一希望,怎么被绑在这寨门口了? “主上,您,您怎么也被抓来了……韩溪载,你这混人,你这是疯了吗?!杀了主上,难道你真要……自立为王?” 田霖恨得七窍生烟,自己可是背负着主上最后的希望,可出师未捷身先困…… 第二十四章 先生被掳 “田霖,老子早就和你说过了,要么你为老子所用,要么你就陪,这个孬货去死。” 韩溪载有一双极其透彻明亮的眸子,此时正得意的挑了挑眉,“你的主上都在这儿了,好好考虑哈。” “都绑好了啊!去拿酒,磨刀,田霖要是想不通,今天晚上……嘿嘿……咱们就尝尝人肉叉烧包。” “田大人~”李玉目送他们远去,这才瞥见田霖灰头土脸,好好一张五官分明,气质卓群的俊脸,此刻一点血色也无,心知他受了委屈了,无奈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你都上京大半年了~” “主上,自您投诚的事传开,金陵到汴京这条路上,就不太平。这韩溪载原是宿州的王将军麾下,也算有勇有谋,粗中有细。趁着大乱,又仗着族里兄弟多,振臂一呼,就自称江南义军。” 田霖这话是有几分偏袒,“臣被牛家寨劫走后,他因听过臣的名号,杀到牛家寨,救了臣,就是……让臣,让臣为他所用。” “臣自然不肯,这不待遇……就越来越差了。” “田大人也不想的。罢了……想办法出去才好。”李玉瞥了一眼周娥,又让她们姐妹受苦了,该恨自己了吧。 “燕王爷,您怎么会在这儿?” 宋榕无功而返,还撞上了燕王赵子义的马队:“您不是乘船下江南,顺便游览一番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又骑马了?” 关键是这一代土匪马贼横行,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这官帽怕是保不住了。 “那乘船最是憋屈,还不如骑马潇洒自在,要不,为了是陪今上南巡,本王自然要骑马的。” 赵子义爽朗的拉紧了马,“我京中还有公务,就不便耽搁了,张平……走!” “那个,王爷……前面山多民刁,您与诸位大人,还是……多小心为上。” 宋榕探了探脑袋,这前面就是穷山恶水多刁民的砀山一代,虽是从前属于大南朝,可是个三不管地儿,当地的村民,穷着穷着,就穷成了精。 “吁……阿煦……”赵子义停了马,他不提也罢,刻意这么一提反倒奇怪了。 “怎么,宋大人是来拿马贼的。我说呢,前日里还在晚晴楼陪本王,怎么突然就不见人了。” “王爷,不瞒您说……这江南国君跑了……听人说是被马贼抓了,下官扑了个空,前面的马贼窝,在这一代有些名气,自封的江南义军。” 宋榕亦不是个耿直的,只是今上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如今在扬州滞留,若是到了金陵不见江南国君,自己莫说这官位,就是这项上人头……恐要保不住了。 “王爷,军机大事……您耽搁不得。大辽在西京屯兵,又三番五次的骚扰边境……”张平自然知晓江南国君对自己主子的影响力非同寻常,忙悄声上前提醒道。 “宋大人这么说……先生,是被山贼俘了?”赵子义一愣,想起那个执着的背影,心中酸涩。 “是。”宋榕拱手告退,“王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先回去了。” “主子,你可三思。这马贼该除,可……咱们兄弟们可要赶回边境呢。若是今上怪罪起来……不是伤了兄弟情分。” 张平拱手劝道。 “赶回河间府,本也要五六日。不差这点时间,先生这身份要是被所谓义军利用,别说河间府,就是咱们东京府也别想安稳了。” 第二十五章 救命之恩 “好了,张平,王兄若是知道其中曲折,会体谅本王的。阿煦,你四处嗅嗅……看看哪有先生的踪迹,咱们速战速决。” 赵子义心乱的很,哪里听的进去劝,“得空,得与王兄请命,将这带的山好好整治一番。” “怎么样?可想清楚了~”韩溪载吃饱喝足,剔着牙就踱步出来了,“田霖,老子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老子为了你可是灭了牛家寨,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个混账,你看看你起的名字!要是汴京知道了,第一个要来剿了你们!”田霖气的不清,当着主上的面还满嘴混话,可不是要挑唆自己与主上的君主之情。 “啧啧啧……老子要是不知道老子天理不容……要你这狗头军师做什么?!”韩溪载扔了竹签,随地“啐”了一口,“难道……娶你做压寨夫人啊?!” “呸!”田霖臊红了面,半响又柔声劝道:“你,韩溪载,你快放开我们,咱们有话好商量,是不是。” “田霖,你那点小鸡肠子,我能不知道,我这江南义军,你们这江南国君……多般配啊!我呸——老子不会替一个鼠胆之辈打江山的。” 韩溪载恶狠狠的剐了李玉一眼。 李玉讪讪的吞咽了一口,“韩将军,我大南朝不比大宋,士族各个醉生梦死,沉浸靡靡之音,若不投诚……像您这样的人才,便是白白牺牲了。” 上一世,他与龙翔军,战尽了一人一马,在战场上万箭穿心而死。这样的悲怆无奈,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吟……” 韩溪载腰间宝剑示警,突然的剑鸣,他微微一阵,抽刀斩了田霖的捆绳,“有人来了,跟我走!” “主上……”田霖拼命反抗,却依然被他大力反扣着手拖走了。 “撤……”“小心着些……” 原来这一代土匪山贼都是同一个套路,真真是难为了当地官兵。 “喂,喂……”周英好容易挣脱了口中布巾,“这都是什么事啊,李玉,都怨你!自从遇到你,就没有遇到好事过!啊!啊!啊……” “英儿,冷静。”周娥倒是从容不迫,“李二公子,能将韩溪载这样训练有素……的匪徒,吓得遁走的……” “先生……你无碍吧。”一袭金甲从天而降,赵子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刀,断了绑着李玉的绳子。 “无碍。”李玉不想自己倒是欠了他的人情,忙去帮周娥,周英解绑。 “李二公子,这位将军是?”周英欠身行礼巧笑倩兮,含词未吐,气若幽兰,显然是春心萌动。 “这位是……燕王赵子义。”李玉瞥见周英不能自已的羞涩,暗道冤孽!可又自觉英儿瞧见赵子义不学无术,一副粗鄙,笨拙的模样,定不会心仪。 “周娥,周英多谢燕王相救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周娥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螓首蛾眉,领如蝤蛴,真真是一副娴静以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两位姑娘,不必介怀。”赵子义随意拱手,便收起大刀,掏出紫竹笛摩挲道。 “先生,子义正在懊悔,此行离开的匆忙,未曾与你话别……你说……咱们这是不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哈哈哈……” 李玉只顾的伤心,连周娥都对他不同,亦暗自叹气,哪里还愿意与这“魔头”有缘。 赵子义听闻林中动静渐大,这才沉声吩咐麾下,“张平,你带人进去搜一搜,看看这个山寨的山贼,是否都跑干净了。” 第二十六章 顺路很顺路 “是,王爷!” 张平摇了摇头,主子遇见这江南国君,就不似从前了。 “先生,您……这么快想通了,想去汴京了?”赵子义乐滋滋的挠头,想着自己要先在汴京安置好先生才是。 “呃……”李玉瞥见周英眸中的渴望,无奈点头应道:“李玉是去汴京……嗯,有些私事。” “那极好,我遣人去金陵为你送信。”赵子义贴心且柔和,一双虎眸,一瞬亦不舍得移开。 “先生若与我们一道,安全自是无虞了。” “如此……便多谢燕王殿下。”周娥按住跃跃欲试的周英,周全的欠身还礼。 “燕王要务在身,怕是不顺路吧……”李玉看他这身黄金盔甲,甚是招摇,亦很是震慑。 “顺路,怎么不顺路?很顺路!”赵子义笑容满面,手中的紫竹笛被他盘玩的多了,亦是多了些圆润,配上一块指节大小的青金貔貅,甚是曜目。 “燕王殿下心胸宽广,让人钦佩。”周英终于插上了话,“这笛子真漂亮……” “嗯,周二姑娘所言极是,本王深以为然。”赵子义非常认同的点头,这才看了周英一眼。 “王爷,寨子空了,人都跑了。” 张平匆匆来报,这才注意到主子身边这两位姑娘,皆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绝世而独立的美佳人,不免微微一怔。 “嗯!罢了,今日不是时候……对了,先生的马车还在寨子外头,收拾收拾,让兄弟们撤吧。”赵子义阔步向前,又停下等李玉,见他不肯上前,这才唤道。 “先生,放心。看到你的小白了……让它和我的阿煦一道呢。” “你?认识小白……”李玉有些不可思议,他连自己的马都知道? “小白?!哪里有什么小白?不是……田……”周英口不择言,幸好周娥打住了,“咳咳,英儿,我有些渴了。” “嗯,我也有些渴了……”周英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恨不得连在赵子义身上。 “喏……” 赵子义自阿煦身上取下羊皮水袋抛了过去,周英噙着笑意抱在怀里,甜甜糯糯的致谢。 “多谢燕王殿下……” 李玉本想问他如何知道小白,此刻恨的牙痒痒,自小白身上取下羊皮水袋,递给周娥,“周大姑娘……请用。” “谢谢。”周娥伸出柔荑接过,难得的凑近了一些,“李二公子,我们不过一道儿被绑,才有了这些许患难之情……对吧。” 李玉微微一颤,娥儿这话就是暗示自己,与她们拉开界线,难怪她刚刚拦着英儿提起田霖,原来……一早便盘算好了。 “唔……算是吧。”前世的娥儿与今生的她慢慢重合,除了那些许的倔强,至少娥儿没有变。 “先生,一道骑马?”赵子义可管不了那么多,能再见面,他还有好些名士趣事,要与先生探讨。 “嗯,也好。”李玉沉着面上马,“两位周姑娘不曾出过远门,燕王殿下,还请多照顾些才是。” “啊?那……要不这样,我让张平分出一个小队护送她们,可好?” 赵子义心无旁骛,似是从来不曾发现周家姐妹的美好,李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一代……山贼多,她们两个姑娘花容月貌,怕是招惹了祸端。还是一道儿,安全……” 李玉纠结了一阵,韩将军从来不是个半途而废的,若是兵分两路,怕是……赵子义的这些人手不够用。 第二十七章 以身相许 “张平,你快马加鞭,通知王兄,让子芳先去河间府……”赵子义想了想,终是不放心丢下先生,先行一步。 张平骑马刚要上前,便听自家主子如此吩咐。 “主子……怕是不妥吧?小王爷,他……毕竟是年少气盛,又……”张平瞥了眼李玉,此时此刻,又不方便直说。 可是……大辽进犯?李玉黯淡不已,重生以来,他来回的算计,若是大南朝要战胜大宋,唯一的可能……便是联合大辽。 可那里毕竟是……中原的世仇! “我在汴京安排好先生与两位周姑娘,这便去与子芳在河间府汇合,出不了岔子。你先回汴京送信吧……”赵子义挥挥手,不愿与他多说。 “是。你们几个,务必看护好二位爷!” 张平不放心的拱手作揖道别,都是军中多年的兄弟,想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燕王殿下……家父周宗,从前位至司徒,如今家中败落,家父病逝,族中长辈霸占财产,胡乱指婚……我姐妹如浮萍草芥,多亏燕王殿下不弃……舍命相救……英儿无以为报……呜呜……” 周英闷不哼声的用了午膳,便借机还羊皮水袋,一个狠心跪倒在赵子义面前。 “还请燕王殿下救人救到底,收留了英儿与姐姐,英儿就是为奴为马,亦要报答殿下救命之恩……” “这……周二姑娘这是作甚!”赵子义笑的结结巴巴,后退大步:“快快请起,本王不过顺手,顺手罢了……” “二爷,人姑娘这是以身相许呢?这么倾城倾国的姑娘,又是名门之后,纳小妾,也算是配的上您的……哈哈哈……” 曹武副将一向粗犷,他又是个成了家的,自然比起这些毛头小子,更懂女儿家的心思。 “噢……王爷要纳妾咯!”众人点头起哄。 “王爷……人家……”周英娇羞的抬不起头来,只是那一捋调皮发丝随夜风摇摆。 李玉无措的望着周英,恨不得冲上前,一把扯起她,告诉她的前世,就是被眼前这位“救命恩人”侮辱糟蹋的! “好了!都别闹了。我一个糙汉子,本也无事。这江南的名门世族,女子很是重视名节。”赵子义一挥手,呵斥了诸将。 “周姑娘,你快起来……山间潮气重。”赵子义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李玉,见他眸中有恼,心中一颤,似有个火种开始蔓延。 “周姑娘,我与先生兮兮相惜,你们既然与先生一道被绑,本王也没有见死不救的。起来吧……” 赵子义不想拉他起来,便轻咳一声,“周大姑娘,还请你扶令妹起来。” “燕王殿下,失礼了!”周娥这才欠身行礼,拉扯周英起来:“英儿,你快起来……让燕王殿下,李二公子,诸位将军见笑了。” “多谢王爷收留……”周英欠身行礼,慌忙将二人在汴京的落脚之处坐实。 李玉见她姐妹二人一唱一喝,周英就差自荐枕席了,愤怒过后,却更是心疼她们这些年的遭遇。 曾经那么高傲的娥儿,英儿,她们这些年一定受了很多苦,以至于……不过是看到稍有些权势,哪怕是个莽夫,亦…… “先生……我会安顿好你们的。你放心……”赵子义见他转身离去,忙小跑跟上,堆着笑容塞了个油包到他手中,小声道:“我看你中午就吃了一个馒头,特地给你留了块卤牛肉,拿着……” 第二十八章 我是什么身份 “燕王殿下,这……这是英儿的一片心意,还请您收下。” 周英给赵子义塞了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便欠身行礼,匆匆回马车上了。 李玉瞥了一眼那荷包,针脚细密,用色活跃,是英儿亲手绣的,他若无其事的抠了抠掌心,抿了抿唇,上马先走。 “驾……” 小白原是一马当先,可它扭头瞧见阿煦也追了上来,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 “小白,跑起来……”李玉心中烦闷,这小白平日对小黑高冷的哼,如今遇见阿煦,却跟个哈巴狗似的,一点节气都无。 “先生,您慢着些,咱们骑马容易,可后面两位周姑娘的马车,可就颠簸了。”赵子义很快赶上,与他并驾齐驱。 “我还以为先生不会骑马……不想先生骑的这样好。” 娥儿,英儿……是了,李玉灰头土面,一时恼恨,忘了隐藏自己,“毕竟是……骑马总是要学的。” “嗯……先生骑的极好。”赵子义眯着笑眼点头,不啬表扬,“要不是,大辽有些不安分,真想留在汴京,与先生把酒言欢,山上打猎,下海抓鱼,想起来亦是极好的……” “大辽……算了,本也不该我过问。我是什么身份。”李玉埋头自怨自艾,见他没有起疑心,也轻飘飘的揭过。 “先生,您是老山居士……亦是江南国君啊,这身份比谁差了?”赵子义也不是无脑的老粗,轻飘飘的一带而过。 “老山居士?!呵呵……我就是个笑话。”李玉嘲弄的笑了,不过是敷衍他罢了,他赵子义杀敌果敢,老谋深算,也就他当真了。 想起李彬一句的挖心之言,他心痛难忍,多活一世,还是这样……无奈。 “先生的诗词歌赋,子义已经让张平整理收集了,只是……时间有限,子义还没有看几首……”赵子义不好意思的挠头,有认真承诺。 “总有一天,子义可以跟上先生的步伐。” “不必……那个,周二姑娘……看起来似乎很中意燕王殿下。”李玉回头看了马车一眼,英儿似乎已经对他一见钟情了……该做些什么,阻止这段“孽缘”? “呃……想来周二姑娘应该会错意了,我……”赵子义忙摇头否认,“那个……先生,你喜欢周大姑娘,还是周二姑娘?” “不!”李玉忙摇头否认道,“燕王殿下误会了,李玉如今是什么身份,别说成家立业,就是……访亲会友也是不能的。” “李玉有自知之明的。” “先生……会好起来的!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一定和王兄求情,解了你的禁制,让你入朝为官,一展抱负?你看可好……” 赵子义最受不得他自怨自艾,他如今遭受的这一切,都是自己,是赵家欠他的。 “不必了……我不想你们兄弟因为我……反目。”李玉勉强的扯了扯唇,好容易酝酿,要与他说周家姐妹,又扯远了。 “那个……燕王殿下,要是当玉朋友,能不能答应李玉一件事。” “你说……子义为了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赵子义欣喜的拍拍胸,终于是先生心中的“朋友”了。 “不用上刀山,下火海……”李玉有些难以启齿,可如今别无他法,“你能不能答应我……不碰周家姐妹……” “啊!?”赵子义一脸懵逼,谁说自己要碰她们了? “不仅,你不碰,你赵家兄弟……都不能碰?”李玉心一横,顾不上将自己的死穴暴露。 第二十九章 心中之尺 “那个……” 赵子义好容易找回自己的舌头,结巴解释道,“先生,那个我家兄弟……是包括今上的……我,我自己可以不碰,我也可以保证子芳也可以不碰她们姐妹,但是今上的主,我做不上的。” “对,对不起。是我僭越了……”李玉讪讪的拉着小白让开一段距离,是自己魔怔了……怎么想到要拜托赵子义。 他们赵家兄弟最骁勇善战,诡计多端的就是燕王赵子义了。两人默默不语了好久,连诸人都感觉到了古怪。 “先生……你是喜欢周英的吧。”赵子义终于没有憋住,可等真问出口,又后悔自己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是我对不起周司徒……也连累了周家姐妹。你们家……家大业大,并不是好的归宿。” 李玉望向远处,连自己亦觉得这番说词颇没有说服力,“你若是做不到,不用答应。” “先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她们姐妹,亦属寻常。再说周家姐妹国色天香……难有不动心的。”赵子义干巴巴的,不知为何……难以启齿。 “难有不动心的?”李玉怒了。 所以,你也动心了……不,你早在前世,就动心了!顾不上英儿还是我的娇妻,深深的践踏我们的爱情与尊严。 这一世,你又动心了。 我李玉就算是个孬货,亦不能两次将自己的妻子,拱手想让! “燕王殿下,听曹将军说,您这里有……卤牛肉……” 周英仗着貌美心直,又年幼嘴甜,很快得到赵子义麾下的认可,诸人有意无意就为两人制造些“机会”。 “英儿,不!周二小姐,这里有……给……”李玉忙掏过那个油纸包着的卤牛肉递过去。 “我……我……”周英一跺脚,就知道燕王对自己不理不睬,都是因为这个讨厌的绊脚石。 “李玉,你跟我过来!” 李玉心中一颤,英儿终于愿意理自己了,都是从前不够体贴。 周英拉着李玉躲过诸人的耳目,这才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李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燕王殿下说了我的坏话!” “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可是你看看你自己,从上到下,你有什么?等再过两年,我长开了,定不逊色与姐姐,你要是娶了,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 原来……英儿是为自己着想,她还是通情达理。李玉情深的按着她的柔荑,望进她如小兔子一般红彤彤的眼睛。 “英儿,为了你,为了娥儿,我一定会尽快振作起来,你放心。等我,好吗?你说服娥儿,千万不要做傻……”事,李玉话未说完,就被忍无可忍的周英,匆匆打断。 “够了!李玉,你的梦,还没醒吗?大南朝都没了,你不过是个监下囚,求你了,不要喜欢我们姐妹,好吗?” 周英气急败坏,恶狠狠警告道:“算我求你了,离燕王远远的,要是……被我发现你和他说,我们姐妹的坏话,阻碍我们姐妹的前途,我一定会撕了你!” 语闭,她扭头就走,似乎会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英儿……”李玉无助的目送她巧笑娉婷的奔向赵子义。 “玉儿,你要记着,这世上,所有的公平,都是上位者……心中的尺。”父王临终前握着我的手,敦敦教诲,“以后,玉儿心中的尺,就是咱们大南朝的公平正义。” “赵子胤,赵子义,赵子芳……你赵家欠我李家的,是时候还了!” 第三十章 “心有灵犀”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先生,你快瞧……那湖边老叟,一壶酒,一竿纶,一叶扁舟,似不似渔父的情景。” 临近汴京,赵子义心中不舍,特绕了圈,带郁郁寡欢的他,来看景色。 “燕王殿下,真是好才情……”周娥一路寡言,此刻粉唇微黛,鬓云留鉴,眼彩飞光,显然是梳洗打扮过,仍是那样的惊艳。 “不!周大姑娘,你误会了……这是……”赵子义熟视无睹,好容易才哄了李玉跟着自己来赏景,这不……又误会大了! “周大姑娘……”李玉打断了二人的“眉目传情”,“汴京不比金陵,有些事……你们还是要多思量,才妥帖。” “多谢李二公子关怀……”周娥欠身后退,并不愿与他热络。 自那日英儿与自己开始摊牌后,她的眸子便一直盯着他与赵子义,那种戒备,那种审视,让他头皮发麻,不该如何是好。 特别是昨日午膳,他竟然捡到了一粒药丸子,嗅着有鹤顶红的鸟腥味,有人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且还要助自己一臂之力。 “先生,对不住,我……不知道周大姑娘……会误会,我不是要抢你……的词。” 赵子义自是感受到了他的疏远,心中更是飘渺,“到了汴京,你们先住在我的王府,可好?” “就是王兄……那儿,我会与他说清楚的,你是我请来的贵客,请他一切等我回来再说。先生,这段时间……怕是……还请你莫要出门,你也知道汴京还有柴家,势力错综复杂……” 赵子义这些话酝酿了许久,可瞥见他紧皱的眉,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位周姑娘只要呆在府里……也无碍的。” 这样慢慢的捂着,总有一天能焐热的吧?! “嗯……谢谢你。”李玉扯了扯唇,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燕王殿下,要不……今晚找间酒肆,我们不醉不归吧。” “啊?好!好啊……老曹,你去宫里,与王兄说一声,今晚不陪他用膳了。”赵子义喜笑颜开,先生终于要与自己交心了。 “既然……你与陛下有约,那,还是算了吧。”李玉捏紧了手指,后退一步道。 “无事,与我王兄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兄弟,不急在这一时的。”赵子义挥了挥手打发了曹武,见张平已经回头寻来。 “嗳……张平,今日帮我与先生在香稻居留个厢房,要陈师傅做好他最拿手的套四宝,用心点!” “主子,属下才回来,你就又打发回汴京……”抱怨归抱怨,陈平还是拱手走了,左右主子今天也该到汴京了。 “王爷,你们去吃什么好吃的,我也要去……”周英仗着年幼,甚是可爱的凑了上前撒娇。 “不行!”“不行!” 李玉与赵子义面面相觑,李玉垂眸不语。 “那个……周二姑娘,你与周大姑娘这样的容貌,容易……引人瞩目,到时候出了差池,可就不美了。”赵子义兴奋的瞥了一眼“心有灵犀”的先生,有一种喜不自禁,慢慢发酵…… 我不过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打算毒杀了赵子义,免得他辣手摧花再伤害了英儿……李玉暗暗瞥过头去,眺望湖面上钓鱼的老叟。 曾经以为那是自己最向往的日子…… 第三十一章 算结拜了 “先生,这汴京城最有名的套四宝,绝就绝在集鸡、鸭、鸽、鹌鹑之浓、香、鲜、野四味于一体,四只全禽层层相套,个个通体完整,无一根骨头,色香味俱全!也是咱们汴京的名菜,这门手艺也是有师承的。” 赵子义兴趣盎然,执壶为李玉斟满,便开始介绍其汴京的各处名胜,美人美景。最后,便说到了,香稻居的套四宝,他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陈师傅是祖上的手艺……极好!整个汴京人,皆是……趋之如骛的。” “嗯……”李玉心不在焉的应付着,心中盘算着这毒要下在哪里才好。 “主子,这是大相国寺窖藏了十数年的杜康酒……”张平笑嘻嘻进来,左右各抱着两个朴素的大酒坛子进来,“居士有所不知,这大相国寺的缘因大师,就这么一点藏酒的爱好……稀罕着呢,陛下都弄不来的。” “那……多……多谢你了。”李玉不自在的按在胸口的,赵子义是疯了吗?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砰……” “主子,酒虽然是好……可,您明儿早上还有启程,大事要紧,少喝点哈。”张平将酒坛放在酒桌上,小声提醒道。 “那个……要不……”李玉“噌……”站了起来,“要不还是算了,别,别喝了!” “不成,先生,你坐。咱们不说好了,要不醉不归的吗?”赵子义拉着他的手腕,柔声劝道,“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先生想要的,子义,定会……” “子义兄!”李玉慌忙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承诺,“我们也喝不了这许多……这酒来之不易,不如……让张将军与曹将军一道儿吧。” 不打发了他身边的人,下手也不方便。 “也好……便宜你们啦!让兄弟们楼下开一桌,帐算我的。”赵子义猛听他唤自己“子义兄”,眸子熠熠生辉,自也觉着张平这样守着,怪不自在。 “如此,便多谢主子与李居士了。”张平想了想,拿起一坛酒,拱手告退了。 “先生,那个茯苓……我让人赎身,随后给你送来。”赵子义不安的为两人斟满一大碗酒,“倒是之前刺杀我那个女刺客……红苕,你要是不介意,就让她先伺候你。” “嗯?”李玉这才想明白,赵子义这又是“施恩”呢,“哦,多谢……子义兄。” “嘿嘿,来……干!回头茯苓也送来,她琵琶弹的好……是个妙人。对了,那个之前她所说的金陵第一的周姑娘……不会那么巧……正是咱们带回来的其中一位吧?” 赵子义话闭,仰头灌了碗中酒,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并不走心,“啧~爽!好酒……先生以为如何……” 李玉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回答,赵子义果然和前世一样……粗中有细,这是明晃晃的试探。 良久,他仰头学他,食之无味灌了下去碗中酒,“好……辣……这酒……醇厚,酒劲真足。” “哈哈哈……痛快!玉弟……我这么称呼你,你不介意吧?” 赵子义豪爽大笑,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玉弟,咱们这就算结拜了,以后你吃肉,我喝汤,有我一口,有你一口,咱们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那……那个,好。”李玉暗道,可不是同年同月同日死了,就是今天。 英儿,娥儿……可怜我壮志未酬身先死,只求你们千万别再上了赵家的贼船! 第三十二章 酒不醉人 “哈哈哈……极好!极好!” 赵子义又大手一伸,借着酒意,又揽过李玉,“玉弟,哥哥知道你委屈……” “可……不要紧!哥哥会对你好!你就是块石头……哥哥也有信心,能捂热你的!” “子义兄,说笑了。”李玉讪讪的站起身倒酒,不留痕迹的远离他炙热,阳刚的胸膛。 “是子义兄身份高贵,玉……如今身份着实尴尬,有些……还是要避讳的,毕竟,人言可畏。”还是先将他灌醉了,再下手吧。 “你还是江南国君呢……成王败寇,这又不算什么……来,喝酒!喝酒……你不是羡慕那老叟么……等为兄回来,带你去垂钓……” 赵子义来着不拒,丝毫不觉得自己刚灌下一碗,第二碗又来了,有什么不妥。 “咚咚咚……” “王爷,厨房准备好了……开始走菜吗?!”原来是厨房一直等不到消息来问了。 “走!” 赵子义给李玉也满上,“咱们兄弟,就是,从今日起……摒除成见,坦诚相对——” “好……” 李玉不再坐立难安,他有意灌酒,赵子义有心沉醉,于是乎……这一坛子陈酿的杜康,大都进了燕王赵子义的肚。 “哈哈哈……老板,再,再来一坛……我去叫!”赵子义颤颤巍巍的,扶着门出去喊人。 李玉心一横,便掏出药丸扔在自己酒碗里,又拿筷子匀了匀,嗅了嗅,这杜康酒味香淳,竟丝毫闻不出鸟腥味。 “子义兄……这里还有酒!够了,喝的差不多了,不要叫了……” 李玉做好准备工作,便端着自己的酒杯送了过去,“这里还有……” “还有吗?”赵子义醉眼朦胧的被扶了回去。 “主子,你们这快……就喝好了?”张平在楼下大厅,平地一声吼,惊的李玉手一抖,酒撒了些。 “张将军,我会照顾好子义兄的!”李玉讪讪的一手扶着赵子义,一手端着碗往回走。 “这李居士,怎么就……这么……怪怪的……哥几个,你们先吃着,我上去看看主子!” 张平自是搁了筷子,“蹬蹬瞪……”跑进楼上的厢房。 巧的是,一进门就看到李玉正端着大酒碗,赵子义伸手去抢。 “等等……主子,主子,你不是这么快,就喝醉了吧?” 张平着急上前一步,拦下赵子义,又要抢过酒碗,“居士,我家主子这是喝多了……我先送他回去。” 话虽这么说,张平却端着酒碗不松手,李玉也不松手。 两人暗暗较劲,互不相让。 “那……我先送主子回去。”张平松手揽过赵子义,“居士,你可跟我们一道儿回去?” “咣当……”酒碗摔的粉碎。 李玉按着颞颥,喃喃道,“我……我好像也喝多了!走吧……走吧,回去吧。” “主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那两坛子酒,就是都进了您的肚子,怕是也不会醉成这样。” 张平摇了摇头,不赞同的,奉上一杯清茶:“您既然觉得那江南国君,居心不良,又何必与他周旋?” 张平送了李玉回了房,总算叹息了一声,来书房复命。 虽然如今这汴京的府邸门匾,已经换成了燕王府,规模却还是赵子义位居中书令时,陛下赏赐的,算不的多大。 不过,一应用度却是极好的,书房里悠悠的墨香,是极品的歙砚。 赵子义的字笔酣墨饱,洒脱浑厚,谁说这燕王赵子义只是个粗人。 “祁连山的春茶,解酒极好的。你遣人送些去玉弟那儿,请他品一品……” 第三十三章 心如明镜 “主子……你什么好的都念着他,他哪里好了?” 张平忍无可忍,李玉除了面皮子生的俊秀了些,有些文采,似乎并无什么了……最可恨的是,他对主子不怀好意。 这样的人,怎么能放在主子身边,就主子还乐见其成。 “本王就算解释了,你也不会懂。那两个周姑娘……真是周宗那两位名扬江南的女儿……周娥差些嫁给了玉弟?” “是的,主子。周娥的琵琶名满江南,她们入京,定是有所图谋。”张平头疼的很,这三位都是麻烦,主子却将麻烦安排在自己府中。 李玉搁了笔,将信封上,执印章盖上独特的封泥:“信先遣人送给子芳,我要进宫一趟。” “子义,你怎么还在朕后面回京了?”赵子胤搁下手中折子,就着游龙宫灯,瞥了一眼自己这位看起来极老实,又心中有大主张的亲弟。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赵子义恭敬的跪地行礼,笑着抬头,“可不是,想不到王兄比我还快了一步呢。” “起来吧……” 赵子胤宽面虎目,额窄鼻高,面相甚是庄严,一身龙袍,显然并没打算就寝。 他沉面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言语中的不喜显而易见:“听说,你从金陵带了江南国君与两位佳人回京?” “是,王兄。”李玉也不客气,端起湛黄色的钧瓷茶盏,送到嘴边,呷了一口打岔道:“嘻嘻……是江南的雨前龙井,王兄好享受……这次江南之行,王兄收获不少啊!” “少和朕玩这些小心眼。那两位周姑娘就算了,朕问你,那李玉……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子胤抓着折子一拍,显然是动了怒。 “这不是折子都写好了。”赵子义从袖口中抽出折子,恭敬的递了过去:“臣弟先去河间府,回头收拾了砀山的山贼。贼的很……” “王兄,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可都不曾求过你什么……这三人,弟弟从砀山救下了,也算缘分。俗话说,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您就当给弟弟……体面。” “那两位姑娘就罢了,留在你府中。李玉不行。原因么……子义,你知道的。至于,你让子芳先去河间府的事……赵相的折子,今日呈了上来,暂且搁着吧。” 赵子胤打一个巴掌,赏一颗甜枣,“明日将李玉送进宫来,朕会册封他为违命侯,永居汴京。” “王兄……”赵子义极高的个子,却突然半蹲着搓手,“您忘了母亲是怎么交代咱们兄弟的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根筷子轻轻被折断,十根筷子……” “得!得!起来……母亲偏爱你……与朕说这话,不过,就是让朕关照着你。这么大的人了,婚也不成,整日就在军营里厮混……皇后娘家妹妹紫菀就很好……” “要不这样,你与紫菀先把婚事定了……李玉的事,咱们兄弟好商量。” “王兄,小王嫂自然是好的,虽然年轻了些,可出身高贵,端庄贤淑,姿容秀雅,母仪天下,擅筝鼓琴……那位王小姑娘……就是个混世魔王,娶回家可不就是个供着个祖宗了。” 赵子义擦了擦鼻子,他可不想自己的婚事变成王兄的筹码。 之所以称王皇后为小王嫂,是因为这是陛下的原配先孝惠皇后贺氏早逝,续娶的这位王皇后。 “朕是亲哥哥,还能坑你不成。”赵子胤显然很不满意他的拒绝,心中跟明镜似的:“母后疼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第三十四章 胎梦 “嘻嘻……不知道为什么,王兄说这话,就让我想起了母后……” 赵子义最擅长的便是与陛下插科打诨,“王兄,其实您也知道,看押在栖霞山,只能关住他的人关不住他的心……你要是放心弟弟,就让弟弟先困着他,摸摸底细也好。” “你想啊……他主动投诚,又孑然一身,唯有个弟弟李彬,也不甚亲近……实在没有什么弱点。” “哼!”赵子胤也不上当,“子义……王紫菀你觉得骄纵,不喜欢,不要紧。反正,还有李紫菀,张紫菀……这次你从河间府回来,这婚事必须给定下来。” “王兄,这事容我再想想,再看看。那个,左右……李玉的事,也等我回来,一并再说。”赵子义拍着胸脯,“他要是出了问题算在弟弟头上,可弟弟心里这疑窦不解开,难受。您也是了解我的……就这毛病。” “嗯……那先这样吧。”赵子胤也不逼他,“咱们先说好了,那两个周姑娘……顶多做个妾室。” “朕原来也不喜欢你小王嫂,现在看来,她就顶好的,知书达理,知冷知热。还是世家的风范……朕还没有说完!” “大哥,弟弟明日一早出发……就不来辞别啦……咱们可是亲兄弟,您可不要尽信了,那赵通,不信弟弟哈。”赵子义头也不回挥了挥手,先走了。 “臭小子,没大没小,赵相也是你编排的……”赵子胤这才唤了宫人,却了龙袍,准备就寝。 “陛下,燕王殿下赤胆忠心,不会有错的。” 也只有从前便跟着的内侍中官王正中,才敢在陛下面前如此说话,他踉跄着递了热毛巾来。 “您先擦把脸……” “正中,你也不是不清楚的母后,她一直认为子义更堪大用,她做过胎梦……” “陛下,那梦做不得准的。您也别多心……如今,不都挺好的。” 王正中为人忠诚,颇得他器重,这些知心话,也只有他敢听,也敢劝上两句。 “但愿吧~正中,明日你将朕那金丝甲,送去给子义防身。毕竟……总是自家兄弟。” “主子,陛下怎么说……”张平惴惴不安的跟了上来。 “回去再说吧。”赵子义叹了口气。 “赵相对我与子芳,一向防备的很。特别是我,我们这前脚刚回来,他参我的折子,就已经递了上去。” 赵子义颇有些头疼,按了按颞颥,端起杯盏,呷了口茶,心道王兄亦是与从前,有些也不同了。 赵相再这样子挑拨离间,或是潜移默化,王兄难免不认可他的想法。 “陛下,您与齐王是同胞兄弟,自然不会轻易被离间的。”张平宽慰了一声,“那李居士……陛下若是不喜,您要不……就别较劲了。” “不!他有什么错。不过是身在帝王家,身不由己罢了。遣人护着他……对了,红苕去伺候了吗?” 赵子义脱了大氅,想起王兄规规整整的龙袍,可不是一种宣誓。心中不免黯淡起来,从前……他们兄弟可是同枕共眠,睡在同一张榻上的。 “去自然是去了,就是您说的话……不知她听懂没有听懂了。那红苕姑娘,武艺倒是也算不错。” 张平想了想,不放心又道,“主子,那两位周姑娘,似乎也不是多安分……咱们真就这么由着他们,自个儿去河间府?” “虽说也没什么人敢招惹咱们燕王府……可……”太草率了吧。 “你也说了,没什么人敢招惹。由着他们去,也正好看看他们到底是神是鬼?” 第三十五章 红苕使命 “奴婢红苕拜见主子爷……” 红苕低眉垂眸,跪地行礼,果然人如其名,一袭红裙,衬的她姣若秋月,芳菲妩媚,风流韵藉。 “红苕……你起来。”李玉解开玉簪,兀自放下乌黑顺溜的长发,这才转身,细细审视了跪在地上红苕的一番。 若说貌美,她自然不若周家姐妹,可她有一股自带风流的气韵,很是特别。 “那日,你为何要去行刺燕王殿下……” “启禀主子爷,奴婢虽是舞妓,言微命轻,可也是大南朝的节气。他大宋迫我大南朝投诚,囚禁羞辱您,我若能杀了他们的燕王,就算……身死亦不亏。” 红苕不卑不亢,亦没有丝毫不妥,悔改之意。 “可……燕王赵子义不但杀你,还从宋榕手中……救了你。这救命之恩,你该如何还?”李玉不以为意,若真是杀了赵子义,不过是给赵子胤一个屠杀的理由。 再说,人心隔肚皮,人前口腹蜜剑,背后却捅刀的,他今身前世,见的多了。 “主子爷,赵子义说了,是您与他求的情……让奴婢记得您的恩,报您的恩。再说,以后伺候您就是奴婢的使命。您是我南朝旧主,能奉您为主,是红苕的福气。” 红苕脆生生的嗓音与她颇有风韵的身形颇不匹配,却真是有几分女中豪杰的意味。 “起来吧。倒是……与王姑娘一般的爽快性子。只是……以后。开口闭口的,还是唤他——燕王殿下的好。” 李玉想起王玉岚,还有田霖与韩溪载,不免有些忧心,以自己前世对赵子义的了解。 怕是镇压了边境之乱,便要铲平宿州与砀山的匪患了。 “谢主子爷……时候不早了,奴婢,奴婢伺候您就寝。” 红苕见他认了自己,也有些喜气,猛然起身,又急着倾身上前,便收不住力,撞进李玉满是酒气的怀里。 “且,当心些……” 李玉稳稳的扶住她消瘦的双肩,小退半步,这才松手,有些尴尬道:“所以,你一直跟着燕王的队伍……那……那个,也是你抛给我的。” “抛的什么?”红苕小脸涨的通红,“那个,不是,奴婢被拘在最后,近不了您的身呢……” “这里不必你伺候。明日燕王要去河间府,你且留意着王府的动静。” 那还会是谁?难道是……秦川,可自己从未说出口,他还有读心术不成? “奴婢省得了,奴婢告退。”红苕红着面,欠身行礼告退。 “姐姐,那燕王殿下,跟个木头似的人儿……” 周英泄气的去了头上的发钗,嫌弃的摔在鸳鸯戏水黄花梨梳妆盒中,“这钗……也是。比起从前咱们家……真是相差的十万八千里。” “英儿,莫要急躁。那燕王殿下不是凡夫俗子……” 周娥伸出柔荑,轻沾清水,抽出细纱帕子拭手,仅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偏偏只有她,才能做的如此清新脱俗,连周英也看的傻了。 这样的场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日她都能被姐姐的高贵脱俗经验。 “他对我不假辞色,也就罢了,可是姐姐,咱们金陵的男子,但凡见过您玉容的,无不倾倒的……偏偏只有他,不!都是那个丧家犬!” 周英不忿的跳脚起来,这么好的相处机会,却白白错过,可不是拜那“丧家犬”所赐! “英儿……天外有天,人物外有人。你可听曹将军说了,陛下如今的那位王皇后尊贵端惠,乃京中贵妇的表率呢……”周英褪去桃红细纱,轻拢中衣。 “你啊……便是任性了些。咱们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所以……我才想抓住燕王殿下……”周英小声叨叨,却见姐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第三十六章 王家嫡女(加更) 烹茶留客驻金鞍。 月斜窗外山。 别郎容易见郎难。 有人思远山。 归去后,忆前欢。 画屏金博山。 一杯春露莫留残。 与郎扶玉山。 “红苕,外面吵吵闹闹的……是怎么回事?” 李玉的性子亦算是随遇而安,燕王府的下人对他亦算尊重,平日除了日常吃穿用度,并不会来自己院子。 李玉起了兴致,洗手焚香煮茶,难得有千金难求的祁连山的春茶,既不算辜负这好日光,又算是前世与黄先生的兮兮相惜。 “主子爷,奴婢去瞥了眼,似乎……是王家姑娘打上门来,要寻两位周姑娘的不痛快。” 红苕生的娇俏,又性子讨喜,短短几日,已经在燕王府中混的如鱼得水,意外的成为了李玉的眼。 “王家姑娘……汴京城哪家的姑娘敢闹到燕王府来……”李玉想不起来,有人敢寻找赵子义的不痛快。 这样的人家,还能在汴京呆着吗? “是王皇后的娘家嫡妹,名紫菀,似乎陛下有意,将她许配给燕王,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闹上门,说是要先来看看妹妹们。” 红苕吐了吐舌头,主子爷有什么好物什,都先紧着两位周姑娘,可自己去送礼,没少被那位周二姑娘埋汰,最可恶的是,她收了主子爷的礼,还埋汰主子爷。 “我去看看……”李玉搁了手中杯盏,娥儿善良,英儿娇蛮,如今寄人篱下,可不是要吃亏了。 “你们便是闻名金陵的周家姐妹,又不是妓子,长得这么狐媚子……啧啧啧,难怪咱们赫赫有名的战神燕王,都……刮目相看,为了你们,惹陛下不快了。” 王紫菀红色的金线胡服,本也是清丽佳人,可手执一条紫鞭,杀气腾腾,这话亦说的欠了几分妥当了。 “王姑娘,燕王殿下不在,我们姐妹客居王府,您若有什么紧要事儿,不如……等王爷回来,与王爷亲自说清楚了。” 周娥欠身行礼,她已经尽量低调了,不想……麻烦还是找上门来。 “姐姐……你不必与她客气。这是燕王府,她若是胡作非为,燕王殿下饶不了她。” 周英拉了周娥一把,拦在她身前。 “王姑娘,两位周姑娘……你们这是?”李玉赶来,亦被王紫菀手中的紫鞭惊到了。 “你是谁?王爷不在,家中倒是热闹。”王紫菀绕着李玉绕了一圈,这样俊雅挺拔的男子,难道是王爷的……朋友? “在下金陵城……李玉,号老山居士,亦是……借住在燕王府。”李玉斟酌了一番,这才意识到汴京城的名门贵族,竟然不知道自己进京。 是赵子义刻意隐瞒?还是赵子胤? “李玉,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罢了,看在你的面上,今日便饶了这两位妖女。这个叫紫光鞭……是陛下赏赐的。就是抽了燕王,他也只能忍着。” 王紫菀举了举手中的鞭子,圈在手心:“不过,明日,皇后娘娘会两位周姑娘进宫觐见……李公子怕是不能跟着了。” “姐姐……”周英这才后怕,缩了回周娥怀中。 “无碍,妹妹别怕。皇后娘娘端厚仁慈,母仪天下,又宅心仁厚,一心向佛。”周娥宽慰道,却傲气不减的回望了过去。 “好啊!真不能小瞧了你们……两位周姑娘,我们明儿见了。我们走!” 王紫菀“啪……”一声,紫光鞭抽在一株败落的芙蓉花上,生生连泥带土的,甩在“芙蓉苑”的门匾上。 第三十七章 弄巧成拙 “都是你!你不仅是丧家犬,还是个扫把星……” 周英见王紫菀带着一众婢女侍从,浩浩荡荡的走了,心中的不忿像野草一般滋长,无从发泄的她只有冲了上前,欲向李玉拳打脚踢。 “周二姑娘……”李玉无奈的劝道,“你……” 倒是红苕冲了上来,一把推开周英,“周姑娘,您请自重,咱们主子爷,可不是您的下人!” “李玉~你就容她一个奴婢这样欺负我!”周英处处不如意,就只有在李玉身上找优越感了。 “要不是你贬斥了父亲,要不是你投诚了,我们还是大司徒府的小姐,现在连一个奴婢也敢呵斥我!我不活了~呜呜……姐姐……我们的命好苦。现在始作俑者就在面前,我们……却无能为力。” 她哭着扑进周娥怀里,哭的梨花带雨,好不伤心。 “李二公子,家道中落,英儿便有些失衡,对不住您了。”周娥扶着周英欠身,明媚的容颜,满是晦涩,难堪。 “不——周大姑娘,你不必道歉。英儿,英儿,你别哭,是我的错,是对不起你们姐妹……我会尽量弥补的。” 李玉心如刀割,他两世……从未瞧见过周英这样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便是前世被赵子义糟蹋,她亦是落泪无声的。 “主子爷……”红苕气不过辩驳,白了周家姐妹一眼,故意哽她们道,“主子爷,您就算欠……也是欠了整个大南朝的数十万百姓,哪里只欠她们的姐妹的。” “我……”李玉无助的瞥了红苕一眼,心中有愧,却说不出口。 这样的疼,这样的痛,比起前世喝了毒药更真实。 “主子爷,咱们走吧。这芙蓉苑门槛高……哪里是咱们跨的过的。”红苕不有分手拉着,失魂落魄的李玉的,抬脚便走。 “李二公子,请慢走。”周娥工整规矩的行礼告别。 “姐姐……”周英总算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李玉的改变,“明明都是他……他,他……” “好了,英儿。别给别人看了笑话。”周娥拉着忿忿不平的周英返回宫中,眼下的当务之急的事……便是进宫了,大宋的规矩怕是和南朝天差地别,若是被人拿了把柄……那可就。 “红苕,你……可还在生气?”李玉默默的盯着已经凉透的芽色清茶……良响,他才叹息了一声,与红苕道。 “没有……奴婢怎么会生主子爷的气。”红袖终于上前替他收拾了杯盏。 “周家姐妹确实是好容颜……可一个年少轻狂,一个心思沉重。奴婢就是不明白了,主子爷这么透彻的人,怎么会被他们蒙蔽。” “其中……有些内情……”李玉不方便与她明说,犹豫的问道。 “那个,红苕,能不能去找位王府老嬷嬷,问问宫中的规矩,记下来给两位周姑娘送过去。毕竟……两位周姑娘第一次进宫。好歹……也算是同乡,咱们多帮衬一番。” “主子爷,她们不会领咱们情的。”红苕不情愿的嘟囔着,可见不得李玉难过,又妥协道。 “好了,好了。我这就去。只是……主子爷,您可要清楚,这两位姑娘……咱们招惹不起。” 红苕知道自己言语僭越,主子爷一惯的好脾性,缩了缩脑袋,便去办事了。 李玉撑着脑袋,那是红苕不知娥儿,英儿原来的模样,若不是自己忧患将来,提前为她们谋算,反而……多此一举,弄巧成拙。 “秦川……你在吗?”李玉抬头在梁上找寻,依然一无所获,“你……明日可以进宫,照拂两位周姑娘吗?” 第三十八章 陛下万安(加更) “……”秦川闪身从梁上跳下,“少爷,你怎么就知道我在?” “秦大侠不必客气,唤我李玉便是,咱们也不是真的主仆,本就是避人耳目……” “那也行吧……不过你还是叫我川子,我师尊就这么唤我。” 秦川挠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不是有意先走的,是我师尊……算了,也不是大事。那个王玉岚,她没有歹意,又是你的旧识,我便没有打招呼。等我回来,便看到你与赵子义一道,就一路跟着了。” “原来如此……”李玉知道他确实是有真本事,拱手作揖,恳切求道:“我知那药丸是你给的,请川子兄弟,务必帮我这次。明日在宫内,护着周家姐妹吧。” “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不过,皇宫内院也不是那么好闯的,我尽力而为。” 秦川亦不好托大,侧身躲开,暗道:这周英实在是个能造,若是惹个杀头之罪,难道……自己还要大闹皇宫不成? “无论如何,多谢你,川子。” 李玉甚是宽慰,又是俯首一躬:“奈何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不用。”秦川黑面摇了摇头,拱手离去。 周娥得了红苕的提点,一反常态的千恩万谢,红苕亦是不自在,不过……总算没再与李玉抱怨。 “姐姐,咱们穿的这样招摇,那个王紫菀,会不会……眼红,找茬?” 周英此刻与姐姐周娥穿着一样的霓裳羽衣,宛若天外谪仙,只是她面上的稚气未褪,反而成了周娥的陪衬。 “你要切记,谨言慎行。”周娥噙着一抹笑容微微摇了摇头,略施粉黛,美却柔婉,左臂上嵌着约臂玉环,镂空金丝如龙飞凤舞,分外醒目。 她,此时,正直华年,含颦发笑,擢秀腾芳,鬓云留鉴,眼彩飞光,翠虬一举,红袖飞花。 宫里见多识广的老嬷嬷瞧着,也是惊为天人。更别说,芙蓉苑的诸人,更是屏息凝神,深怕一个呼吸吹走了,这天仙人儿。 李玉抱着焦桐琵琶,就望着这样的她……向自己款款走来,亦是激动地溢出泪花,这一幕……似曾相识。宛若当年,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曾经的过往,历历在目。 “我想……周大姑娘许是没有称手的琵琶,就把它送来了。你今日很美……” “谢谢李二公子……”周娥欠身致谢,却不上前,“李二公子,我姐妹初来乍到,还未有合适的奴婢。红苕姑娘规矩周全,灵透机敏……不知可否……借给我姐妹?” 李玉闻言忙回首,恳求道:“红苕……” “是,主子爷。”红苕自然不会辩驳,瞧那陌生老嬷嬷一脸的凝重,又催促道:“主子爷,你身子弱……快些回苑吧。” 李玉坐立难安,好容易等到午时一刻,红苕这才回来复命,李玉瞥了瞥梁上,感激的点了点头。 “辛苦你们了……” “主子爷,奴婢不辛苦……不过有句话……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两位周姑娘,在御花园撞上了下朝的陛下……” 红苕掏出帕子拭了拭香汗,喃喃道:“周大姑娘一下子就认出了陛下,跪拜,请陛下万安,陛下……亦让她们姐妹抬起头来。” “啊?!——” 李玉颤了颤,茶溢出来,他搁了茶盏,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指,最怕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那……”那句话就在嘴边,他却问不出口。 “主子爷是不是想问,大宋陛下是否对周家姐妹刮目相看……”红苕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陛下自然是惊为天人,当场……就亲自扶起了周大姑娘,还谴王皇后,给她们各指了两位嬷嬷,跟回芙蓉苑了。” “有陛下一路护航,否则,我们今天哪里能如此顺利的回府……那位王紫菀姑娘,可拿着紫光鞭,跟着王皇后,就等着咱们犯错呢。” 红苕扁了扁嘴,可她家主子爷,神游太虚……远矣! 第三十九章 高攀不起 “川子……红苕说的,可,可是……真的?” 李玉揪着领口,仓皇的不能自抑,“娥儿,是,是……是……”她不会的?她怎么会……怎么可能!她是娥儿!她是这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了! “玉兄,这一路,我以为你早看的明白了,周家姐妹来汴京就是为了攀高枝的。”秦川如何不知道他对周家姐妹有绮梦,也难怪,那姐妹的容貌确实……世间罕有。 “川子……她,她们不是这样的人。都,都是有难言之隐的。”李玉摇了摇头,明明真相摆在面前,他依然自欺欺人。 “在御花园里……她们愣是冲着人多的地儿去,那老嬷嬷怎么拉也拉不住。再有难言之隐……总不会不顾……周宗尸骨未寒,就来汴京吧?她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骗骗毛头小子还成,玉兄,你可是……罢了,我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川子挠头放弃解释。 谁都看得出,周娥周英姐妹今日特地的特立独行,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博得陛下的青睐。心机深沉,奈何那王家嫡女王紫菀本是要教训她们,竟然给她们搭了上天的梯子。 “都是因为我。若是我,我重用周司徒,她们便不会遭逢家道中落,落差这样的大……也不会……”李玉不愿用任何一个不美好的词来形容她们,她们是自己的白月光与红玫瑰。 重生以来,这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护着她们。 “李二公子,你在吗?” 周娥抱着焦桐琵琶寻来,略有些疲惫的等在门口,亦不肯进来。 “周大姑娘,快……里面请。”李玉收拾了心情,见她谨小慎微,又忍不住心软。 “不了。我是过来多谢李二公子的,陛下说,我弹的琵琶,珠落玉盘,余音绕梁,甚好……多亏了您这琵琶,我与英儿才能保住性命。”周娥一双美目顾盼,韵味流转。 “这琵琶珍贵,李二公子好好珍藏。”她恋恋不舍的送了过来。 李玉踌躇不决,不知此刻是否该坚持将焦桐琵琶送与她。 “之前,李二公子说要护着我们姐妹,我还以为公子说笑。没想到,公子是认真的,还有红苕姑娘,昨日真是帮了我大忙。周娥为自己,为英儿从前的无礼……向您致歉,望您海涵……” 周娥美眸翼翼,如星光闪烁,此刻如翩翩蝴蝶般轻轻欠身,李玉有些感动,又有些莫名唏嘘。 “无碍……周大姑娘。你许是不爱听,可我不说不块,赵家兄弟并非良配,您自小便聪慧……” “李二公子维护之情,周娥心领。毕竟这是在燕王府,李二公子应当谨言慎行才好。”周娥秀眉紧皱,晦涩不安,转身告辞。 “主子,王二姑娘大闹王府,不过……也算有分寸。”张平看了府中送来的信,前来汇报。 “这倒是她的个性……也不算奇怪。王兄,可有约束她?”赵子义摩挲着紫竹笛上的吊坠麒麟,心不在焉,王兄怎会真忍住,不试探李玉?王二姑娘如此,怕是也有他纵容。 “两位周姑娘进宫了,红苕姑娘也跟着去了……”张平心知自家主子难为,为他添茶。 “李居士似乎对周大姑娘更为有心的……将您赠的焦桐琵琶借与周大姑娘了。” 李玉对两位周姑娘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可他高攀不起,两位周姑娘心高气傲,自然更青睐自家王爷。 第四十章 效仿前唐盛世 “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周二姑娘……” 赵子义遥望着冰冷的月牙,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李玉之于自己便如那遥远的月,遥远而皎洁,渴望却不可及。 “主子,周大姑娘在殿前献艺后,陛下似乎看中了周大姑娘……后来的宫宴,亦单独让人接了周大姑娘去助兴。不过,似乎没有私下接触。” 张平倒是看不出主子对周家姐妹,谁更用心,不过他从来也不揣度主子心思,只执行主子的任务。 “那周娥是个聪慧的,既会抱朴守拙,又会……投机取巧。幸好……不是男儿身,否则……定能搅的我大宋天翻地覆……”赵子义摇了摇头,先生喜欢她,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怕是……多被她利用罢了。 “主子,您这话有偏颇……她若是到了陛下身边……怕是也能搅的天翻地覆。”张平小声提醒道。 “谁还能在三哥的眼皮子下,给大王兄的天下,搅的天翻地覆啊?三哥……”赵子芳不清自来,手中还拿着一快香喷喷的现烤的麋鹿腿,急吼吼的献殷勤。 “三哥,你快看……我打的。怎么样?今日收货颇丰,可没有白忙活。张平,你快去取点,否则可没有你的份儿了。” 张平瞥了主子一眼,得了他的受益才与两位王爷告退。 “子芳,你也快十八了,别总是口无遮拦的。”赵子义点了点他的眉心,宠溺道:“大哥与从前不一样了,他是君,咱们是臣,他要考虑到方方面面,咱们啊……要保持恭敬,不可任性……知道吗?要是引起了众怒,否则,别说大哥,三哥,就是母后都护不住你。” “啧啧啧……”赵子芳洒脱的甩甩肩,“如今,咱们这王爷,做起来……还不如从前一个防御使自在。” “胡说!”赵子义撕了一块麋鹿肉塞在他嘴里,“这话要落到有心人耳里,可不是要与大哥编排你了。” “哇喔……好吃。”赵子芳眯着眼,他长得与赵家人颇为不同,一双凤眼细而长,有些混不色的任性,“我省的,二哥为什么死,我可没有忘。” “子芳!”赵子义厉声喝止了他的“胡言乱语”。 “不提这个,三哥,李诗仙说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我今日还猎了两只野鸡,明日咱们吃锅子吧……”赵子芳吞了口中的麋鹿肉,说话间……似乎口水欲溢出了。 “先将暖锅的野鸡汤滚开了,放入片好的野鸡肉与鱼肉,滚开了再撒把菊花,开锅了……那个菊香四溢的……再放各种食材,前唐盛世时,吃食可不就这么讲究了,咱们哥俩也效仿效仿,岂不……美哉乐哉。哈哈哈……” 赵子义摇了摇头,无奈撕咬了手中麋鹿腿,竟然意外的肉香,就是缺了点酒下菜,叹道:“明日,我收搜罗了几坛陈年杜康……可……子芳需低调些。” “所以说,咱们兄弟四人,我最喜欢三哥了!”赵子芳斜躺在塌上,“今日我就赖在三哥这儿睡了……” “吃人家的嘴软,果真不假。”赵子义笑着叹息,“被大哥知道,只怕是要吃味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嘿嘿……话说,三哥,小王嫂满汴京的给你张罗婚事呢。你要是妥协了,下一个便是我了。” 赵子芳忧心忡忡道,“母后的身子大不如前了,听太医的意思,一直靠药续着。” 第四十一章 “狼子野心” “陛下,赵相求见……已经在福宁殿外候了好些时辰……” 王正中见赵子胤还在研究军事布防图,忙贴心的撩了撩灯芯,将宫灯送了上前。 “正中,你还是让他进来吧……他这轴性子,要是不见,怕是还要站许久了。不知道,还以为朕有意磋磨他呢。” “老臣深夜拜见陛下,打扰陛下休息了……”赵通双膝跪地,面容肃穆,不苟言笑,湛蓝的官袍,庄重且朴素。 “起来。爱卿为何事而来……朕心中有数。”赵子胤招呼正中给他上朝,“初秋寒凉,爱卿也一把岁数了,大晚上的便不要守在外头了。” “陛下,老臣惶恐,只是事关咱们大宋的江山社稷,老臣明知陛下不愿意听,还是要说。大辽如今兵强马壮,就是土地贫瘠,今年秋种,咱们的河间府遭了蝗灾,蝗灾自他们而来,想来他们处境,与咱们的河间府差不多,粮食匮乏,是以不断试探咱们。” 赵丞相高瞻远瞩,义正言辞。 “嗯,正是拿下大辽的好时机。”赵子义点了点河间府,“朕正打算让子义与子芳,反扑……” “陛下,老臣正是为此事而来。燕王与齐王交好……他二人实在……哎,陛下,河间府的百姓都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们还……还寻欢打猎,饮酒作乐……实在是不堪大用!陛下……若是真要开战,您得从长计议啊……” 赵丞相言辞恳切,似乎丝毫察觉不到陛下的为难。 “陛下,此事不提,您可知……那江南君主李玉就窝藏在燕王府中,燕王与李玉交好,是何企图?还有那位擅琵琶的周娥姑娘……这步步惊心。” “陛下,老臣愚昧!老臣觉得……燕王这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啊!”赵通临危不惧,拱手跪地,谏言道。 “赵相你真是多虑了,我与子义,子芳可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如他真有不臣之心,便不会拥朕为皇了,你先下去吧。正中,你去送送赵相……” 赵子胤强颜欢笑,按着颞颥,显然是将这些话听到他心里去了。 “陛下,老奴送赵相出了宫门。”王正中回禀,“夜深了,您今日……可还是去皇后娘娘那儿歇息着?” 赵子胤称帝不足一年,后宫不算人多,一后一妃三夫人。 中宫乃汴京贵勋之女,皇后王青鸢,惠妃安氏乃安大将军之妹,名涟漪。 还有,来自南朝的花蕊夫人徐氏与长安夫人白氏,长宁夫人陈氏。 赵子胤如今对中宫颇为器重,几乎夜夜歇在皇后寝宫。 “算了,怕是青鸢也睡了,正中,你坐,陪我说说话。”赵子胤招手示意他坐。 “陛下稍等,老奴去搬个圆凳,及不僭越,也不违了你的好意。” 王正中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愁什么,敛着下颚,拱手先退下了。 “正中,咱们主仆这些年了,你也是晓得我的。还是这么见外……” “主子,如今不一样了。就像两位殿下,从前与您打战,不也偶尔狩猎,饮酒烤肉……只是如今再做这些,落在旁人眼中,就不合时宜了。” 王正中轻声细语,可这话却是若有所指的。 “你啊,总是与母后是一个心思,总将他们当成孩子,宠着惯着。”赵子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我还真的用得着与他争个女子,哪怕国色天香又怎样?!” “陛下圣明!”王正中愁眉渐舒,“燕王与齐王本就是孩子,可不是皆仰仗陛下了。” “陛下,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她,她老人家……不是!是太医说……” 小内侍不懂规矩,就这样闯了进来。 “跪下!”王正中气沉丹田,吓得小内侍抖抖豁豁跪倒道。 “陛下……太医请你去见太后娘娘最后一面!” “咣当……”赵子胤推了杯盏:“你说什么……” 第四十二章 兄亡弟及 “太医请你去见太后最后一面……” 内侍吓得瘫软在地上,王正中忙上前扶住陛下,“还不快去拿的陛下大氅……秋夜寒凉,冻着了陛下,你能担得起吗?” “是!是!”小内侍连爬带滚的跑了。 “陛下,太后娘娘定能逢凶化吉的,您可一定要稳住啊,她若是……见您这样,定会担心的。” 王正中谨慎的为陛下理了理龙袍,小声劝道。 “朕晓得。正中,我们走。” 赵子胤到了王太后独居的万禄殿,王皇后带着奴才们汤药伺候,后宫诸人守在殿外哭哭啼啼。 “都给朕住嘴!要哭回去哭,滚!省的在这儿……给母后添堵!” 赵子胤狠狠的一甩袖,平日里不见她们来敬孝道,如今倒是做给自己看了! “陛下息怒。你们先下去吧。” 王皇后寻声迎了出来,她卷着袖,一身青色的常服,不着粉黛,像极了寻常人家的儿媳,温柔劝说。 “陛下,您小声些……该吓着母后了。她用了汤药,好容易才好受了些。” “青鸢,辛苦你了。” 赵子胤见她这样,什么怒火也都平息了,忙接过她的柔荑:“我进去看看母后。你也歇歇。” 王皇后贴心的为他褪下大氅,她虽然年幼,可端庄优雅,品貌出众,善解人意又格外孝悌,赵子胤怎能不心疼她。 “母后……儿子来了……”赵子胤深深的吸了口气,挤出笑容凑到塌上。 此刻的昭德太后杜氏,没有了从前的精明贵气,只是披头散发,虚弱的躺在榻上,枕着的一个绿意盎然的缠枝纹钧瓷枕,有气无力的唤道:“子义……子义……” “母后,不是三弟,是朕,是您的子胤……” 赵子胤哽咽了,强忍着泪意解释道:“三弟与四弟还在河间府,朕这就让他们回来。您……您……等等,好吗?” “子胤……咳咳……” 德昭太后激动的咳嗽起来,赵子胤连忙拿着帕子帮她擦拭,“母后,您慢慢来……慢慢来……” “母后死后,你,你一定要立子义为太子!兄亡弟及……你知道吗?这是你欠子义的。母后……母后会在天上看着……你。” 德昭太后如回光返照一般,费劲了全身力气说完了最后这几句话,便软软的躺下。 “母后……我也是您亲生的儿子,还是长子。您……您怎么就不为朕想想……朕已经有两嫡子两庶子一女,朕如何向自己孩儿,向皇后,嫔妃们交代啊?” 赵子胤拧紧了眉头,这样的要求,事关子孙们的前程,他自然不能轻易同意啊。 “你不听母后的话,就是不孝……你身为陛下,不孝……你就这样为天下表率,你是要,要活活的气死哀家……” “噗……”昭德王太后艰难的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吐出一口深红色的血,便身亡了。 “母……母后……母后……”赵子胤一声哀嚎,守在殿外的诸人冲了进来。 “太医……太医……” “王太后……薨了……” 万禄殿内乱成一团,哭丧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白绸,白纸,似糊住了整个宫殿的喜气,所有人皆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燕王府得了信后,也不意外的,大到灯笼,帐曼,小到剪刀,女红见不得一点颜色。 安大将军得了令,连夜前往河间府接替燕王,齐王,二位王爷回京,奔丧。 第四十三章 挡人前程(加更) “青鸢,母后的心……是偏的没边儿啦……” 赵子胤一身素服,哭丧着脸,撑着脑袋,艰难的张嘴。 “陛下,母后是病久了,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呢,您别放在心上。多想想母后的好……您这都守了一日一夜,快用点膳食,臣妾亲自做的素面。” 王皇后端着冰裂官窑碗,盛了一晚素面,送到他跟前,上头飘着些许油花,葱花,温柔解释道:“是菜油,没有半点荤腥,您放心用……” “青鸢……”赵子胤一把拉着她入怀,“你放心,朕绝对不会亏待了你,亏待了咱们孩儿。” “陛下……这是丧气呢!” “咣!咣!咣” 周英砸了一地的瓷器,还不解恨,“姐姐,好容易你在陛下面前露了脸,有了进宫的机会……这昭德王太后死的太不是时候了!这皇家守孝,不早不晚也要一年的,真是挡人前程,气煞我也!” “英儿~耐下性子来,你还小。再说,除了燕王,还有齐王……这次你也能见到。” 周娥掐着手心,国丧守孝,哪怕陛下亦不能歌舞升平,那自己……就要被困在这芙蓉苑了! “不!姐姐,我就喜欢赵子义……可是如今,他回来又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娶亲……而且,这些素服……寡淡的很,姐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秦川摇了摇头,果不其然,周家姐妹真是……哎…… “红苕,你最近出入,言语皆小心些。别犯了忌讳,招惹了是非才好。” 李玉不放心的嘱咐道,他敏感的察觉到最近窥视自己的人多了,连秦川也不太露面了。 “主子爷,您放心,奴婢省的。”红苕忙不叠的点头,犹豫了会儿:“就是芙蓉苑的那位二小姐,火气大呢。伺候她们的婢女扫了好些瓷片出来……” “说是她们又不是王爷的什么人,也不是正经的主子,这样的惯不拿自己当外人,摔了府中的贵重物什……真是让人为难。” “还有这事……” 李玉有些的寝食难安,盘算着从河间府到这儿,日夜兼程,两三日便够了。 “玉兄,你别翻了,这都亥时三刻了。”秦川终于出声道:“你若有什么事,便吩咐我去办吧。” “川子,我想请你替我跑一趟,去宿州,杨家村找王玉岚,请她去说服江南义军的首领韩溪载。” 李玉“腾……”的盘坐起来,这是个极好的机会,赵子胤派人来监视自己,并不是不放心自己,而是……不放心赵子义。 “可……那最近这燕王府多了许多生人盯着你们的院子,红苕姑娘的那点花拳绣腿,怕是护不住你吧。”秦川为难了,他的主要任务就是保护李玉。 “陛下若是想做什么,早就做了。如今,汴京的形势……怕是比我们想象的紧张。你放心,我定能护住自己,当务之急是先救出田大人,稳住韩溪载。” 李玉已经盘算好了,等赵家兄弟喘口气来,定是不会放过宿州的隐患。 但如果王姑娘能说服韩溪载,有曹家寨和江南义军的力量,多少会保存一点武装力量,甚至有希望重建龙翔军,当然,这是后话了。 “那你自己保重。”秦川虽不明白他的筹谋,但是他既然决心已定,自己也不便多说。 “周家的那两位姑娘,若是求你帮忙,千万不要牵扯进去。你满足不了她们的野心。” “……” 第四十五章 狼牙吊坠 “主子爷,燕王回来您要不要去门口迎一迎?” 红苕羞涩的搓了搓手,汴京不比金陵的湿润,秋冬气候有些干燥,她从前虽是舞妓,却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如今主子爷的一切杂物,她都心甘情愿的亲力亲为。 “喏……” 李玉从袖中取出一个粗陶罐,“瞧见你总是搓手,这是我这两天,给你调制的芦荟膏,且先用着。” “主子爷……您真好!红苕……”红苕云娇雨怯,含情脉脉的低下头来,无比珍惜的将陶罐捧在心中。 “那,那……主子爷没有吩咐,我就先走了!” 红苕忘了自己为什么来的,急冲冲的冲出门去,不想,正撞进迎面而来的赵子义怀中。 “燕,燕王殿下……万福!”红苕忙后退大步,仓促的将陶罐塞在袖口里。 “拿的什么东西?”赵子义眼尖儿,一眼便瞥见了粗陶罐,见她慌张,更不会轻易放她离开了。 红苕低着头,既不吱声,亦不肯掏出粗陶罐儿。 “王爷问你话,拿的什么?你干杵着作甚?!”张平凶狠上前,抓着她的胳膊便要她跪下。 “王爷万福!”李玉闻声忙冲了出来,“不过是一罐儿芦荟膏。玉见红苕辛苦,手都糙了……” “张平……带她下去。”赵子义一个眼神过去,伸出双手亲自扶起李玉,“先生不必客气。” “这个芦荟膏,我也听军医提过,是治疗伤疤的好药……” 赵子义若有似无抚了抚脸上的浅浅的刀疤,为了祛疤,他特地问了好几个大夫,军医,他们配置的外敷药,自然都有些……有碍形象。 “子义兄……”李玉微微的后退,仍弓着腰,斟酌了一下,挤出浅浅的笑容解释道,“子义兄,玉擅自从你园子里取得几片芦荟调制,厨房要了些黄瓜,小麦粉,又让人买了几颗珍珠,您不会介意吧?” “自然……不会。” 赵子义许久未见他,细细打量竟然觉得惊艳,心中有些心疼,与不妥。 他穿着一件淡雅肃静的素袍,一条青布腰带纤细的束着窄腰,修长单薄的身子,似张开的弓。似乎自己只要轻轻作力,便可以折断。 如白玉一般娟秀消瘦的面容,白葱似的手指,细长的凤眼,还里有些谨慎,局促……的情绪。 “可是本王不在,那些,奴才亏待先生了?我这就教训他们去——” “不是。子义兄,息怒。如今国丧……陛下下令全国上下皆如素三月,以示哀悼。” 李玉忙上前小跑两步,拉住怒不可恕的赵子义,不小心便揪住了他的腰带,“王爷,如今……王太后大丧,您该尽快进宫才是……” “唔……对。我就来看看……”赵子义伸手道:“红苕姑娘需要芦荟膏,本王也需要啊!” “额……”李玉讪讪点头,不自觉的有摆正了尊卑之分:“好,王爷不弃……三日后,玉定给您调制出来。” “玉弟,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赵子义满意点头,从怀中掏出一个蓝色万福结绑着的吊坠,似乎是象牙雕刻的小麒麟,很是灵动。 “这是我打的野狼牙,都说狼牙辟邪最灵!你底子弱……收着。” 赵子义雀跃的将那小玩意儿塞在他手里,他粗糙的大手又几道明显的刀痕:“子义换个衣服,便要进宫了,玉弟若有什么不顺心的,便和子义直说,别憋屈了自己。” 李玉说不清为什么,那个小吊坠上似乎还有他大掌的温度。 赵子义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自己有点“金屋藏娇”的小激动。母后丧期未过,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也是太混账了! 第四十六章 母后遗言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周英脆生生的背诵出唐代大诗人李白的《三五七言》,一回首佯装仓促的望进赵子义的不解风情的眸里,忙欠身行礼:“王爷……王爷,请您节哀……” 今日她的装扮十分的低调,肃静,一身浅灰色的月华素裙衣,看着倒是寻不着从前的嚣张跋扈。 一贯的飞仙髻亦改成了朝云近香髻,唯一的首饰,竟是只有簪了一根素静的菊花银簪,连腰间惯常佩戴的玉环绶亦收了起来。 “周二姑娘有心了。”赵子义沉着面,理了理丧服,“不过,如今特殊时期,周二姑娘这靡靡之音……就不要念了,以免落入有心人的耳中,治你一个大不敬。” “啊……这不是……”周英一脸的懵懂,这首诗是她特与姐姐学来,想借此引起他对母亲思念之苦的…… 奈何赵子义不耐的挥手,大步离去。 “呜……”周英咬了咬娇唇,不知自己明明已经做出这么大的改变,怎么燕王殿下还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到底错在哪儿了? 江宁不是有句俗语: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三分孝。 自己明明很是不同,怎么……定是李玉说的自己的那些坏话,让他对自己印象太坏,先入为主! “陛下,燕王殿下与齐王殿下前来守灵,在万禄殿外,等您传唤。” 王正中心中担忧,陛下已经守孝数日了,除了王皇后时常能劝他歇息,别人的话,他都听不进去。 “都回来了,让他们进来吧……”赵子胤声音有些嘶哑,额头亦泛起了油光。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赵子义与赵子芳恭敬的跪地行礼,“王兄,还请您多保重身体。” “都来了……”赵子义招手让二人过来磕头,自己亦望着昭德王太后的灵位与灵柩,祷告道:“母后,您放心,朕定会照顾好三弟与四弟的。” “母后,孩儿不孝,回来晚了。” 赵子义磕了头,虎眸涨的通红,很是动容,可瞧见陛下的审视的目光,敛了敛悲伤。 他咬唇劝道,“王兄,您累了这么久,还是先回宫歇着,让弟弟们敬敬孝心,给母后守灵吧。” “是啊,王兄,您脸色不好,先回去歇着,还有江山社稷呢……”赵子芳亦点头附和道。 “那好~朕先回去,你们快马加鞭回来,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赵子胤在两位弟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跪了许久,他踉跄了一下。 赵子义见他不大利索,便一直搀扶着他,送至王正中手中,“正中,小心些……若不成,让小内侍帮一把手。” “好……殿下,您有心了。” 王正中深感欣慰的上来帮衬,“陛下,奴才已经让人准备了软轿。” “嗯。”赵子胤总觉得背后有些阴森,亦说不上为什么。 “对了,王兄,刚刚听您的意思,母后可是有什么遗言?”赵子义哑着声,不设防问道。 “啊……对,母后放心不下你们,你二人还未成亲。希望朕多照应你们,兄弟和睦,大宋才能昌盛。” “是,母后所言极是。弟弟们,唯王兄之命是从。”赵子义与赵子芳深信不疑,均作揖应诺。 第四十七章 封李玉爵位 “三哥,母后临终前,都交代王兄什么了啊?” 赵子芳难得的规规矩矩,跪在赵子义身边,小声嘀咕道。 “母后自然是希望,我们兄弟和睦,大宋昌盛繁荣。”赵子义有些失望,王兄虽守了几日,可皇子皇女却一个没来,无论如何长孙赵德林也该守着啊。 “三哥,这你也信?”赵子芳不满的摇了摇头,“你现在问问母后呢,她老人家有没有……为了二哥的死,记恨着大王兄。” “胡说。”赵子义冲着自家四弟的胳膊就是一巴掌,“隔墙有耳,这是皇宫,可不是河间府。” “嗯嗯,知道。三哥,你可要抗住了大王兄的压力,别轻易娶了那王紫菀。”赵子芳小声嘀咕道。 “三叔子,小叔子,连夜奔波,如今又急急过来守孝,想必是饿了吧……嫂子给你们准备了些素斋,快来尝尝。” 王皇后令婢女们放下食盒,“你们王兄,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着实惦念着你们……” “多谢小王嫂,这些事让下人们做就是,为难您还亲自来了……” 赵子义忙带着弟弟起身作揖,“弟弟们晓得王兄的难处……” “小王嫂真是来的太是及时了,子芳正饥肠辘辘呢……”赵子芳讪讪的挤出笑意,觑了自家三哥一眼,自己那句话,恐是被小王嫂听见了吧,否则…… “主子爷,张大将军遣人送了他们两人过来,说是伺候您的?”红苕领着小安子与茯苓,有些不自在。 “爷,总算见到您了!”小安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在地上,“没有小安子鞍前马后,您可还好?” “这说的什么话,难道我红苕就是个摆设……”红苕自然不乐意了,没有好气的给怼了回去。 “茯苓拜见公子……能伺候公子,是茯苓的福分。”茯苓的倾慕,明显的让红苕很不自在。 “好了,你们一人一个称呼,以后便都唤公子吧。”李玉两世为人,自然明白少女怀春的心思,只不过…… “李玉,你给我出来!”周英杵在门口,瞧见里面莺莺雀雀,很是不屑。 “周二姑娘……红苕,你给他们安排住处,我去去就来……” 李玉撩了撩袍,抬脚就走。 小安子委屈的望着主子,自己还没跟主子汇报,自己把小黑也带来了,怎么这就走了,“那个红苕姑娘,那周二姑娘……可不是江宁县的周二姑娘吧。” “哼,不是她还能识谁!走吧……”红苕也有些讪讪的,公子是个好性子,但凡能力所能及的事都自己做了,哪里用得着这些个奴才。还有那周二姑娘,怕是又来撒泼。 “陛下,这是金陵府尹宋榕递上来的折子。” 王太后刚刚下葬黄陵,丞相赵通便在朝堂上对燕王赵子义发难,“燕王殿下,忠勇诚善,臣一向钦佩,可这次他竟然私藏南朝旧主……着实,不成体统。” “且,陛下从前对这李玉不薄,原本封他江南国君已经是皇恩浩荡,如今……这江南国君留在咱们汴京,岂不是与陛下……叫板!陛下,臣实在不知燕王……欲意何为?” “王兄息怒……宿州砀山一带,匪患猖獗,臣弟救下江南国君,又要赶往河间府,这才匆匆安排在自己府中。”赵子义没想到他竟将此事,拿到朝堂上来弹劾,心中亦是一惊。 “赵相,燕王确有知会朕,此事,他会妥善处置的。”赵子胤瞥了赵子义一眼,他纵使心中有气,明面上也是帮衬了一句。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李玉既然投诚,便不能再称国君!否则,陛下威严何在?祖宗规矩何在?”赵通跪地不起,“求陛下明鉴,封李玉为侯爵!” 第四十八章 屈辱的册封 “王弟,你以为赵相所言……如何?” 赵子胤摩挲一把自己的胡子,状似很为难的,望向赵子义。 “启禀陛下,这事……您问三王兄不妥。” 齐王赵子芳自然敏锐的察觉到其中不对,文武百官无人置喙,只有他敢上前一步,为燕王辩驳道,“既然这是江南……嗯,李玉的事,自然问他本人才是。就算他与三王兄有些交情,可三王兄与陛下乃亲兄弟,熟亲熟远?” “臣弟以为,李玉主动投诚,无罪有功,只是……这江南国君这样的封号,亦确实是大不妥……”赵子义算是看的明白,这一出,怕不是赵相冲着自己,而是王兄冲着自己,先生去的。 “赵相,你看……燕王,齐王从来都是站在朕这边的,朕深感欣慰!好了……李玉的爵位也不算什么大事,就封个违逆侯吧,朕记得光州有套宅子,倒是周整,空着也是空着,便赏给他吧。” 赵子胤挥了挥手,王正中会意,上前扬声高呼:“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诸臣忙拱手,欲拜送陛下。 “慢!陛下,您厚待投诚之主,传出去也是佳话,只这李玉这封号,似乎有些……毕竟他此次来汴京,也是因为臣弟的缘由。”赵子义拱手道。 赵子胤摆了摆手,不予置喙,退朝了。 “燕王,陛下金口玉言,哪有出尔反尔之理?”赵相失望的摇了摇头,“这违逆侯可是个大麻烦,本相建议燕王殿下,还是……早些送出门的好。” “哼!”赵通甩了甩袖子,不屑的摇头,与身边亲信大臣低语道:“这胳膊肘往外拐的,还真少见!” 赵子义亦有些气不平,却被赵子芳拉住,他惯来洒脱,今日却小声劝道:“三哥,你忍忍,别中计了。这次,咱们回来,朝中风向不对,都说,我们行军在外,总摆王子皇孙的谱,又说母后孝期,咱们嬉皮笑脸,不尊不孝……” “四弟有所不知,这玉弟是个风雅谪仙的文人,从前也是因为出生帝王家,没的选,并不是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错事。”赵子义很是为他不平,“我让张平将他的诗词整理给你,好好读读……必有裨益。” “三哥,他托生在南朝帝王家,就是最大的错事!一会儿,陛下的旨意,怕是就要送到你府中了,咱们回去吧。”赵子芳不理解的叹息,拉着赵子义出宫,连连叹息:“不值当,不值当。” 陛下的旨意确实是到了,李玉也算早有准备,毕竟赵子胤用“违逆侯”这样的封号羞辱自己,前世已经经受过一次了。 可……陛下同时还下了一封册封周娥为嫔嫱的诏书,嫔嫱……虽是陛下的女人,可仅高于宫女,是后宫最无权无势的主子。 前世,娥儿早逝,赵子胤确有册封过一位嫔嫱——王清惠,清惠原是自己昭仪,她亦是位名满江南的才女。 想不到,这前世无能,欠下的种种情债。今世,这些自己刻意绕过的曲折,却要……报应在娥儿身上。 清惠最后被赵子胤羞辱,屈辱的死在了汴京的皇宫……只留下一首首凄美绝伦的诗句。 太液芙蓉,浑不似、旧时颜色。 曾记得、春风雨露,玉楼金阙。 名播兰簪妃后里,晕潮莲脸君王侧。 忽一声、颦鼓揭天来,繁华歇。 龙虎散,风云灭。千古恨,凭谁说。 对山河百二,泪盈襟血。 驿馆夜惊尘土梦,宫车晓碾关山月。 问嫦娥、於我肯从容,同圆缺。 ——王清惠《满江红.太液芙蓉》 李玉踌躇了许久,想起了周英的警告,终究没有拦下周娥接旨……如今的自己,想拦,仍然是拦不住的。 第四十九章 周娥入宫 “玉弟,是我对不住你……” 赵子义匆匆赶来,知他对周娥不同,王兄一道旨意,便是断了他对周大姑娘的念头……心中还是雀跃的。 此前,他便对自己的请求过,让自己不要碰周家姐妹,不仅自己,就是王兄与四弟…… 可,想起他这屈辱的封号,又真是无地自容。 “燕王殿下,感谢您多日来的照顾,既然陛下已经给李玉赐了宅子,那么……告辞。” 李玉拱拱手,不愿再与他虚与委蛇,扭头便走。 “对了,我想带周二姑娘,一同去光州,还望燕王殿下恩准。” 李玉头也不回,只是站定了商量道。 “先生……您……” 赵子义被他的眸中闪过决绝,惊到了,喃喃解释道。 “真是抱歉,先生……这事,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欠了您的。您……我让张平送你们,过去光州的侯府……” “我不去!” 周英匆匆赶来,撞了李玉个正着,气势汹汹冲李玉吼道:“我姐姐去了宫里,我为什么我要跟你去光州?你是我什么人?!” “殿下,我不要去!” “周二姑娘,你是南朝之人,独自留在我王府,也不方便,还是跟着玉弟去光州的侯府才好。” 赵子义自知她对自己有意,势必要撇了清楚。 “李玉……你!我上次与你说的……你都忘记了?!总之,我不去光州!我为什么要去光州?!” “姐姐,你快来救救我!李玉……他想要纳了我!” 周英顾不上什么淑女,当场便尖着嗓子撒泼,激动的跺脚,桃粉色的绣鞋与衣摆满是泥点。 “英儿,你这是做什么?”周娥匆匆赶来,喝止住周英,“收声!” “燕王殿下,李侯爷,是舍妹不懂规矩,还请您见谅。”周娥尴尬的欠身,行礼致歉,如今的她一身宫装,身后两个老嬷嬷,已经是宫里贵人的行头。 都是自己的仁慈,奢望绕过所有的悲剧,李玉怎么忍心苛责她们。 “周嫔嫱,不关您的事,快请起。英儿还是个孩子呢。” 赵子义讪讪的摇了摇头,不喜欢这种局外人的感觉。 “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该进宫了。”老嬷嬷上前一步,不太客气的瞥了一眼周英。 “姐姐……那我……我怎么办?我不要去光州,那么偏僻。” 周英慌乱失措,揪着周娥的宫裙不肯松手。 “嬷嬷……我能带妹妹入宫吗?”周娥小声与身边的嬷嬷商量道。 “能是能,可是主子,周二姑娘的身份,是主还是仆?宫中贵人多,冒犯了……可是死罪。”嬷嬷冷眼看了看周英,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周娥自不是吓大的,她欠了欠身,“多谢嬷嬷提点。” “英儿,你如今还小,等你及笄了,姐姐定求陛下,为你指一门好人家。稍安勿躁,好吗?” 周娥惯是审时度势,她柔声安抚周英后,又从手上褪下一个镯子,递给赵子义道。 “燕王殿下,这是先母留下的镯子,求您典当后,为英儿在御街置间宅子可好?” 周娥愁眉深锁,西子捧心,很是让人怜惜。 “周嫔嫱,这镯子你且留着,我给周二姑娘想办法,置一间宅子。”李玉自然认得那镯子,是她的最为珍贵的首饰之一。 赵子义亦没有伸手去接,毕竟他与周家姐妹无亲无故。周嫔嫱还是王兄的人。 若是他当着嬷嬷的面,答应帮忙,可不是让王兄心生芥蒂。 “不要!我要燕王殿下置办……” 周英既不想与李玉扯上任何关系,又想与赵子义近乎,根本顾不上先母的遗物。 “英儿,别任性,乖!”周娥瞥见嬷嬷眼中的不耐,亦有些厉色。 “姐姐……你还是我亲姐姐吗?”周英一跺脚,嚎啕大哭,提着裙摆,便飞奔而去! “主子,过了吉时,怕是陛下要不高兴了……”嬷嬷显然不将周嫔嫱放在眼中。 “王爷,侯爷,拜托两位照顾舍妹!”周娥无奈行礼道别。 “周大姑娘……”李玉一时情急,顾不得规矩,就这样脱口而出,“这焦桐琵琶……您用的极好,赠于您,才不算……辱没了它。” “宫中不易,姑娘如有用的上李玉,遣人带话。” 李玉拱手道别,娥儿,只求你活着。 等我前去,救你逃出那牢笼! 第五十章 翻脸无情 赵子义无比心酸的望着周娥抱着那把焦桐琵琶缓缓而去,先生一定是心中坦荡,乃真君子,有成人之美的美德。 先生喜欢这把焦桐琵琶,定不是因为周嫔嫱擅琵琶。 “先生,与周大姑娘,是真知音,堪比伯牙,子期。”赵子义想起王兄的小心思,乘着两位嬷嬷没走远,忙帮他帮补一声。 李玉今日的打击,比起那日投诚,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不理不睬,扭头便走。 “先生……”赵子义无奈的伸出手,只能与的袖口擦手而过,这样的无助,和他从未有过的无力。 “主子,李侯爷已经收拾了东西,叫了马车,准备去光州了。” 张平亦有些意料之外,不过,如今京中风声,对两位王爷很是不利,他自然不愿意自家王爷还留着这位违逆侯。 “这么快!”李玉立马扔了手中的《孙子兵法》,撩袍便走,“先生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什么家当,你看……要是方便,给先生准备些。” “主子,您慢着点。”张平紧跟在后,“您让我去打听,我已经去了。陛下赏赐的一应奴才已经在光州的违逆侯府等着了,那守卫……是宫中禁卫军拨过去的。” “什么……这么说先生过去光州,等于被王兄囚禁了?”赵子义涌出一股悲愤,无从泄愤。 “我要进宫……是我带他来的汴京!王兄这样,不是在打本王的脸吗?” “王爷……”张平拉着他的袖子,“这还是丧期,陛下怎会宠幸周嫔嫱……明眼人都知道,这就是给咱们王府下马威呢。那赵相一向注重规矩,这次为什么不说?” 赵子义如何想不到这一层,可是母后前脚赶走,自己想也不敢往王兄是刻意如此的想。 “张平,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至于先生那儿……你在禁卫军里,也有些人脉,平日里,让人多照看着些。” 赵子义说着又不放心道,“先生最爱风雅之事,以后笔墨纸砚,但凡咱们王府,最好的,都给先生送去。还有些古籍,想来先生也会喜欢。” “主子,属下说了这些,您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张平叹息一声,瞥见自家主子浑然不觉,不甘心提醒道:“从前这些,您可是一直想着小王爷的。” “那就再送一份给子芳去……”赵子义洒脱的甩甩袖子,不以为意的追去。 主子,咱们燕王府就是金山银山,也得给您败光啊?不行,得和管家交代一声,御街的铺子,可要再开几家才是。 “侯爷,这个……您且收着。”小安子贼兮兮的塞了一个荷包过去,“来的路上遇到了玄安公子,他……似乎特地在等奴才,让奴才务必带给您。” 小安子环视一圈,见红苕与茯苓离的远,便凑上前说,“玄安公子说了,您若是在汴京有什么难处,可遣人去玲珑坊。” “嗯,别说了。”李玉警醒的瞪了小安子一眼,因为远远的一身孝服的赵子义迎面而来,面上如结了千年的寒冰一般,陌生的冰锥子,似乎穿透赵子义的急切。 “先生,您,您这就走了……我让张平,曹武送送你吧。”赵子义愣在原处,直到看清他的情绪,这才垂着脑袋,柔声道。 “不必了。多谢燕王殿下连日来的照顾。”李玉后退大半步,似乎两人之间有条看不见的鸿沟,那立场早就该泾渭分明。 “李侯爷,咱们王爷处处为您着想,你不能翻脸无情,这样也……”张平自然第一个站出来为主子不平。 李玉抿了抿唇,实在挤不出笑容,只是拱手,淡淡道:“后会无期。” 第五十一章 违逆侯府 最终,李玉还是拗不过周英,匆匆在御街给她买了三进三出的宅子,另外还从人牙子那儿,买了两个使唤嬷嬷,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她。 尽管,千叮咛万嘱咐周英远着些王亲贵族,可周英并不听进心里,还要了房契,地契。 李玉无可奈何,只能依依不舍的赶往光州。 光州紧靠着汴京,只是四面环山靠水,交通不太便利,故而比起汴京,萧条了许多,但胜在民风朴实。李玉前世便在光州呆过,心中自然也是早有谋算。 不过,两个时辰的马车,李玉掀开车帘,瞧见“违逆侯”府三个大字,苦笑着摇头。自己也算是机关算尽,给前世一起遭罪的诸人,安排了退路,不想最后,自己却还是到了这里。 违逆侯府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招了不少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 李玉定睛一瞧,除了些奴仆,倒是一群手拿大刀的守卫军,门口站着守卫军的首领,严阵以待,不免心中,亦是一惊。 这两位,亦算是自己前世的“老熟人”了,赵子胤的三大心腹将军其中的两位,正三品的将军郑恩与张穹。 还有一位心腹大将,乃惠妃安氏的亲哥哥,安怀德安大将军,正是去河间府顶替赵子义与赵子芳,抵御辽军犯境的那一位。 看来,赵子胤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投诚而掉以轻心,反而更加防备。 起码……前世,他随便派了宫中的一个老侍,便掌握了违逆侯府所有人吃喝用度,及……生死。 李玉心中一沉,扶着小安子的手,下了马车。 “微臣郑恩/张穹,拜见违逆侯!”郑恩与张穹拱手作揖,算是见礼,郑恩上前一步,解释道。 “陛下有令,让我二人携两队禁卫军守护违逆侯周全,考虑到违逆侯来京匆忙,这管家,奴才们,便一应赐下了。” “拜见违逆侯!”一干人等,敷衍的行礼作揖,其中不屑不言而喻。 “嗯,都辛苦了,该散就散了吧。” 李玉环视了一圈,显然赵子胤没有给自己回绝的余地。不过,倒也发现了前世的几个熟人,心中暗暗庆幸,只要有了熟人,便有突破了。 “违逆侯,老奴是管家——王锗,侯爷唤我老王便是。”老王管家上前一步,还算得体,“老奴原是先孝惠皇后的陪嫁庄子的管事,如今得了陛下与王皇后的垂怜,掌管侯爷您的一应吃喝用度。” 李玉点了点头,不动声色,软禁都说的这么好听,这老王管家前世可不曾遇到过,辣手! “两位将军,以后这府中的安全就交给你二人了。”李玉也不搭理老王,与两位将军,拱手作揖拜托道。 “那是……自然。”郑恩缩了缩脑袋,不知该不该受他的礼,有些不自在的退了半步:“您请快进府吧。” “两位将军好,我是小安子,侯爷一贯都是使唤我的。” 小安子倒是心眼也活络,忙跟二人打好关系,“这两位姑娘是红苕与茯苓,虽是我们南朝人,可都是燕王殿下赠与咱们侯爷的。” “如今哪里还有南朝,咱们侯爷与你们都是大宋人,以后说话且当心着些。”郑恩活络一些,倒也没有看不起小安子,只是张穹一直绷着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 “红苕,茯苓,拜见两位将军……”红苕与茯苓一个比一个俊俏,红齿白唇,柳腰桃面,举手投足,皆是女子性感。 “嗯,两位姑娘好。”郑恩心中便自觉将她二人误认为是燕王赠的“暖床丫头”了。 违逆侯府的大戏,便要从这第一顿晚膳开始了。 第五十二章 兄弟阋墙 赵子义孑然一人,僵坐在香稻居,还是那日的厢房,还是大相国寺缘因大师的窖藏杜康酒,还是陈师傅的套四宝…… 可,他却依然愁眉不展,举箸数次,又无味放下。 一切都不是从前的心情,回不去了。 有些事情,像是破茧的蝶,越来越清晰了。可……终究是难以启齿的…… “三哥,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要不是张平偷偷告诉我,我还不知道……你竟然一个人偷偷来了这儿!” 赵子芳一身湛青色锦袍,行色匆匆的赶来,见他家三哥还没有回神,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杜康,便往口中送去:“啧啧……早就想念这杜康酒的滋味了。” “住手!”赵子义牢牢扣住他的手腕,“母后丧期未过,你饮了这杯酒,明日怕是……赵相,便要在朝堂上参我们一本,求陛下,让我二人丁忧在家了。” “哪里那么严重……”赵子芳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放下了酒杯,“皇族哪有什么丁忧的?赵相若要让我丁忧,我就赖在他家,每日与他家老夫人好好聊聊……如何收拾他。” “子芳,咱们两……暂时还是收敛些。母后的死,大王兄很是介怀。虽然……我也说不上缘由。可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原委的。” 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寡然无味的起身回府。 “难怪三哥总是心事重重,我去为你探探……”赵子芳爽快拍胸脯保证道,自家三哥的事,自然头等大事了。 “张平,将这一桌酒席,低调的分给光州土地庙的乞丐……”赵子义挥了挥手,如何不清楚,自己为何只惦记那处的乞丐。 汴京城的御街,因着昭德王太后的丧期,也少了往日的繁华喧闹,赵子义与赵子芳各怀心事,心不在焉,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 “你听说了,没有……刚刚先去的王太后,其实是因为想让今上立储君,兄亡弟及,才被当今上给……” “还有这事,难怪最近坊间都在传燕王与齐王不孝呢……怕是……” “可不是,可不是!”走卒贩夫们聚集在街角窃窃私语。 赵子义与赵子芳目聪耳明,皆不可置信的互望一眼,赵子义先见之明,一把握住自家弟弟的手腕。 “四弟,不要冲动,小心上当!” “三哥……你不要拦着我,我去问清楚。这样的事,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你别忘了二哥的死……” 赵子芳冲动不忿的冲了上前,“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再说一遍。” “没什么……没什么!”那伙儿觑了二人气宇不凡,哪里还敢再说,一哄而散。 “子芳,这是人故意为我们兄弟设的局……相信三哥会查清楚,好吗?”赵子义自然不能让他闹起来。 “柴王太妃……一定是她!最巴望我们兄弟不和的就是她,我去找她!”赵子芳哪里能按捺的住,便要去安王府,又被赵子义一把拉住,“子芳,你非要将此事闹到大殿之上,好让陛下……对我们,耿耿于怀吗!?” “我这是为大王兄——力证清白啊!”赵子芳眸中有些疯狂,“三哥,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从长计议。我们汴京的水,够浑了。就算是对母后最后的孝顺,子芳,兄弟阋墙才能外御其侮。” 赵子义坚定的不肯松手,握着子芳手臂的大手微微作劲,以示自己的决心:“要是没有这觉悟,这大宋,迟早是别人家的……你明白吗?” “唔……三哥,我就是为你委屈……大王兄知道我没有……对我也……”赵子芳是有自知的,自己没有那个才能,陛下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扮演兄弟情深。 “只要我大宋繁荣稳定,三哥也不算什么委屈。”赵子义苦涩的扯了扯唇,亦未挤出一个笑容,给自己最宠爱的幺弟。 第五十三章 搅浑水 “王管家,侯爷的膳食,必须由奴婢,亲用银针试毒后,才能呈上来的。” 红苕深深的挡在老王面前,咬唇坚持,不肯让他靠近膳桌。 “红苕姑娘,如今,侯爷是在咱们大宋,就是得遵从咱们大宋侯府的规矩。再说,也是陛下担心侯爷水土不服,让老奴多照看着些的。” 老王自然不甘示弱,直接搬出陛下,并且若有似无的瞥了李玉一眼。那意思清楚的很:他李玉说的好听是侯爷,实则是被陛下软禁的监下囚! “王管家,这侯府的规矩,怎么也该是侯爷定的。奴婢不懂别的,奴婢只知道,侯爷是主子,主子吩咐的事,奴才就该办好!请你起开——” 红苕是个倔强性子,又护主的很,自然不会与老王虚与委蛇,小安子事不关己的低着头,蹭脚上的泥,而茯苓则是一脸的迷茫。 “红苕,你虽是爷贴身的,可……王管家是老人家,道理归道理,该给王管家的尊重,你还是要给的。” 李玉眯着眼,笑眯眯的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王管家,红苕年幼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粗茶淡饭,也怕被人笑话。” 王管家上前一看,不过小碟子蒜泥凉拌黄瓜,小碟盐焗花生米,一碗红豆小米粥。 虽是精致的官窑小蓝碗,可这晚膳,对于一位侯爷来说,实在太过寒碜了。 “侯爷,您……这个,我让厨房再给您,准备一些吃食。”王管家提起袖子,拭了拭额角,他这晚膳可是大鱼大肉的,若是落入郑恩,张穹两位将军耳中,自己可……不成了“欺主”的管家了。 “不必了,今日夜深了,大家也都累了,简单点好。明日再说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李玉挥手打发他离去,这次王管家也不便坚持了。 “侯爷……他说到底就是个奴才,您不必对他这样客气。”红苕目送王管家出了院子才道。 “小安子,茯苓,折腾了一天,你们先回房休息吧。这里,有红苕伺候着,就够了。”李玉面无表情的坐下,执起箸,出其不意的吩咐。 “侯爷……”小安子惊慌失措的跪下,“侯爷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打骂奴才就是。” “没有,下去吧。”李玉不动声色,夹起一粒花生米送到嘴边,不愿搭理。 “那……那奴才去给小黑小白刷洗,刷洗。”小安子心眼活,又相处的久,自然会投其所好。 “侯爷,那奴婢也告退了,您早些歇息。”茯苓欠身退下。 “侯爷……王管家是外人,您落他面子也就罢了,可小安子和茯苓姐姐是自己人,您这样对他们,他们怕是会寒了心的。”红苕乖觉的上前布菜,小声劝道。 “小机灵……就知道你在为爷找填补。”李玉噙着着一丝笑容,也轻松多了,“坐下,一起用吧。” “不用!”红苕忙红着脸摇头,“侯爷,人家说正经的呢。茯苓姐姐该伤心了。” “无碍。红苕,现在爷与你说的正事,你务必记牢。厨房的张嬷嬷手艺最好,可最是贪吃,心也大,家中幼子好赌,你从明日开始,就投其所好,跟她拉近乎……” 李玉干脆搁下箸,细细与她道:“大宋律例,这侯爷的每月俸禄是三百两白银,两百担米面,绫罗绸缎十匹,两个庄子的收入每月大概三百两,如今怕是……都是王管家把持着。” “爷要你把这消息,通过张嬷嬷的嘴说破了……搅混侯府的心。能做到吗?” “能!爷,您放心……奴婢必定搅浑了他们。”红苕点头应诺,这是她最擅长的事。 第五十四章 玲珑坊掌柜 “张平……” 赵子义心烦气躁的搁下手中的湖笔,写的正是李玉的旧作,《相见欢.无言上西楼》。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算算时辰,先生,这也该到光州了吧。” “是的,主子,光州其实与咱们王府就二十几里路,骑马一个多时辰,李侯爷安顿好周二姑娘,也是绰绰有余的。” 张平自然知道主子想说什么,他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为主子添茶倒水,磨墨添香。 “主子,你说,这李侯爷身边,也是两个丫头嘘寒问暖,小意伺候着,属下琢磨着,是不是也让管家给您,物色两个……” “嗯?”赵子义本复杂的抚摸这首词,似乎正体会着先生当时的心情,闻言忙愤恨的瞪了回去。 “张平,你这是要作甚?嗯?母后还丧期呢……连你也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主子……也不是那个意思。”张平很少见他这样发火,也有些愣了,讪讪的举起手中的黄山松烟:“主子,属下使得是刀枪剑棍,可不是……这,这墨棒条……” “你懂什么?这徽墨自古以来,素有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万载存真的美誉……” 赵子义素来知晓,自己这些属下,皆是马背上拼杀出的功绩,崇武畏文。 可张平跟着自己最久,也算多有熏陶,他也是这样,着实让人失望。 “徽墨的制作工艺与配方,皆是非常考究,你手上的这支黄山松烟,乃是贡品,需取庐山主松烟,代裙之鹿胶,十年以上强入石者为之,此乃遵循卫夫人手札之古法……” 赵子义见张平一脸迷茫,顿觉对牛弹琴,索然无味。 “罢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只需清楚,只有江南之工匠,才能锻造这一两千金的好物什……” “主子,属下不懂这些江南的讲究,文人的弯弯道道。可属下却知,今晚您与三爷怕是中了人家的算计了。”张平虽跟的远,可远远看着,亦是清楚个中缘由。 “如今咱们……可被人盯着,李侯爷身份又尴尬,您就……敛着些,总是好的……” “省得。” 赵子义愤愤应了,人亦是泄了气,叹息一声,落座在一把三屏式黄花梨梳的背椅上。 “张平,你我沙场上,数次共生死,虽名为宾主,实则亲兄弟一般。此事,我估摸着六成是柴太妃借机生事,别有所图,三成是赵相,他支持王兄称帝,因着母后,我与子芳更得王兄重用,对我们多有……还有一成……则是……” 赵子义说不出口,还有一成,就是陛下的试探。 “主子,属下有数。此事,无论如何,定要捂的严死密缝。哪种可能对于咱们燕王府,甚至齐王府都可能是致命一击。毕竟,您与三爷,若与陛下产生了嫌隙,就剩下……生死一搏了……” “张平……”赵子义一个厉色,摇了摇头,他不该将这话,说的这样直白。可对上他坦率的眸子,又有些感激他的对自己的忠诚,坦荡。 “主子,属下僭越。属下就是想问,王太后的死因,可还要……深究。”张平忙后退半步,拱手跪下。 “不必了……我相信王兄不会的。”赵子义摩挲这面上的刀疤,“明日你去一趟光州,跟李侯爷将本王的芦荟膏拿来……记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说到底,答应他的事,都是我未曾做到。还是,愧对了他的……” “站住!你在侯府前绕来绕去,有何企图?” 次日,天还未亮,张平便出发了。辰时三刻,他便到了光州,瞧见了违逆侯府的门匾。 他眼尖,一眼就瞧出,这抱着两匹绸缎的老头儿,有些不同。 “启禀这位爷,小的是咱们光州最大的商铺玲珑坊的掌柜,姓于名大,昨日听下面人说,咱们光州新来了一位侯爷,这就想来拜见一番,以后也能常来常往。” 于大掌柜白发苍苍,却面色红润,进退得当,颇有些江南名仕风采。 第五十五章 两位门神 “那于大掌柜怎么不进去,求见李侯爷?在门口绕圈作甚?” 张平见他这穿着做派,便看出了些他的端倪,想来和自己主子一样,是“久仰”这位“违逆侯”或者“老山居士”了吧? “不瞒这位贵人,老朽是求见了,可那位将军说,说……这李侯爷病重,不见客。”于大掌柜难为情的咧唇,又道:“昨日老朽挺小二回来说,李侯爷是坐着马车来,下车时,还精神奕奕的呢。” 软禁?!张平再定睛一看,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陛下的郑张二位将军,虽然如今三人是同官阶,可他们是御前的,张平不好托大,忙下马,迎了上前。 “郑将军,张将军……怎么是您二位啊?末将张平,拜见两位将军。” 于大掌柜见状,忙踉跄着小跑,跟着张平向二位门神,行礼问安。 “张将军?你不在燕王府待着,跑来这……光州的违逆侯府,作甚?可是,燕王有什么吩咐?”郑恩倒也是客气的拱手还礼。 “两位将军也清楚,咱们王爷,上次战场上受伤,这脸上留了道疤。陛下赏赐了好些御药,都不见好。李侯爷似乎有个叫什么……芦荟膏的秘方,甚是奇效。这不,此前未曾做好,王爷就遣平来催了。” 张平言之灼灼又进退得益,郑恩与他从前在一个军营,自是有些交情,便道:“既然如此……那……就……” “张将军,你莫要为难我二人,陛下让我与郑将军,守着违逆侯府。其中意思……相信燕王殿下与您定是明白的。” 张穹板着脸,竟是严词拒绝。 “本将军与咱们王爷,还真都不知道此事,陛下的圣旨,字字句句皆是对李侯爷的赏赐。再说,末将就是拿个芦荟膏罢了,速去速回。末将这差使完不成,传出去,若是让人编排了您二位事小,若是……咱们岂不是……” 张平与张穹本就不对付,此事,张穹不念同僚之情,本家之谊,他自是亦不示弱,话中夹棍带棒。 “张平,张穹,咱们都是自家的兄弟,一起出生入死过,不至于。这事啊,回头我与陛下禀告一声就是,哪里至于你们伤了彼此情分!”郑恩杵了杵张穹一把,笑嘻嘻的圆道。 “再说,咱们感情生分了是小,可陛下与燕王可是亲兄弟……” “那两刻钟之内,必须出来!”张穹退了一步,抱着大刀,环胸警告道。 张平自不理他,冲着郑恩拱手谢过,便抬脚进门,于大掌柜见状,忙低头跟着。 “哎……那个老头儿……”张穹自然不肯,伸手就要拦下他来。 “哎呦,我的祖宗哎!罢了,一个老头儿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咱们这不,都睁大眼睛看着的吗?”郑恩忙拦了下来,“兄弟,又不是皇宫大内,你且放松些。” “哼!出了事,陛下有你好看!”张穹黑着面,真宛若凶煞的门神。 “于大掌柜,这侯府呢,大门难进,这偏门侧门就好进多了。拜见侯爷难见,但是家里人来找个丫鬟……比如红苕,茯苓……还是容易些的。” 张平有心提点,又从袖中掏出五百两银票,“这侯爷的吃喝用度,你用心操持,我们燕王府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吃。” “好嘞,小人谢过张将军。”于大掌柜忙鞠躬致谢,对张平感激不尽,“这生意可抵得上,咱们玲珑坊半年的盈利了……” 张平心中有数,亦不点破,不想刚到院子,便远远听见了有……琵琶弹奏声与女子的吟唱。 李玉正笑颜熠熠,一身素袍的仰卧在花丛中的软榻上,他提着壶,随性仰头饮了一杯酒,好不潇洒自在…… 小安子则小心翼翼的屈着膝,为他家主子……捶腿。 红苕舞裙飘飘,长袖旋转,美不胜收,茯苓则依坐在他身边,深情款款的拨着琵琶,弹唱。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 笙歌未散尊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好,好,好!捶的好!舞的好!弹唱的好!” 不远处,还站着,那位……坐立不安,裹步不前的……王管家。 第五十六章 心痛不已 “末将张平,拜见李侯爷。”“小人于大,拜见侯爷。” 张平领着于大将军不合时宜的出现在园中,张平不知李玉是何打算,却觉得颇有些挑衅的意思,还是沉声劝道:“李侯爷,王太后孝期未过,您这样……若是实传到陛下耳中,是大不敬。” “张将军,你……贵人事忙,怎么……屈尊降贵,来我这儿了?可有事?” 李玉微微侧坐起身来,挥手让三人退下,甚不欢迎。 “侯爷,末将来取……您答应我家王爷的芦荟膏。”张平客气的再次拱手,心道这人还真的翻脸无情,枉费主子对他这么用心,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 “小安子,去将我榻上的,把那个官窑的湛蓝色盘枝陶罐拿来。”李玉似乎不堪酒力,又摊软着,靠着茶几上,“张将军,你要,一起来喝一杯吗?” “不必,末将还要回去。”张平没想到他会这样,又小退了半步,焦急的眺望着离去的小安子。 “你要是着急,寻他去就是……”李玉颓废无力的软在榻上,醉眼朦胧吩咐道:“就……不必来告辞了。” 张平如释重负,拱手离去。 “侯爷,小人是玲珑坊的掌柜于大,替咱们当家的问您安。”于大恭敬的磕了三个头,将手中绸缎举过头顶,红苕上前接过,又规矩的退至一旁。 “侯爷,小店在光州颇有些门面,日后,还请您,请贵府,多照顾生意才好。” “好,起来……你,上前来,给爷看看?”李玉对一位老人家放荡不羁,实在是有些失礼,可他两个丫头却不动如钟,罔若未闻。 “于大掌柜,会做生意,有前途,本王想念金陵城的桃花酿,桂花醉,还有梅花酒……还有……那四色酥糕,也挂念的紧。你多弄些过来,本侯爷……全包了!”李玉招招手,递过去一封信函。 “那成,小老头儿,太谢谢侯爷您了!小老头儿告退了。”于大掌柜若无其事的将信函收在袖子里,又鞠一个躬,拎着袍子站了起来,小声道。 “侯爷以后若是缺什么,让红苕姑娘就在偏门,递给纸条子,给那个总穿袄子的卖鸡蛋的婶子,小人就知道了。” 红苕突然别点名,亦有些错愕,他怎么识得自己? 李玉胡乱的点头,算是应了。而另一侧,王管家听不到这边动静,急的指挠耳。 “什么?陛下,他这是什么意思?” 赵子义本就开了窍,明白自己对李玉根本不只欣赏之意,自然不肯罢休,“不行,我要进宫与他理论。”这不是自己将玉弟诓来了汴京,给软禁起来了!玉弟该怎么想?! “主子,您这又是何苦?” 张平就知道他会这样,小声劝慰道:“其实,陛下什么意思,您早就是明白了。这也算是意料之中,属下也与两位将军提了您。再说了,主子,李侯爷他好吃好喝,还有小厮捶腿,美人歌舞,过的可一点儿不比在金陵城,要看那宋府尹的脸子差。” “你懂什么,他这是故意,做给陛下看的。”他心中的苦,有谁能够明白。赵子义叹了口气,想起他望自己陌生,绝情的眼神,这一切……何尝不是因为自己造成的。 “备马!” “主子……”张平欲言又止,这事主子也许还没有意识,自己可不能多嘴。 “你们谁也别跟着!” 赵子义本心痛不已,踌躇在违逆侯府门口,看着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心中更是难过。 “玉弟,都是我,对不起你。” 要是,当初我……坚持送你回栖霞山,你许是还能自在的去老山挖个紫竹,制个紫竹笛,赵子义捏了捏怀中紫竹笛,不知如何是好,最终还是换上了夜行服,乘着月黑风高潜进违逆侯府。 “什么人~” 李玉这一天都过得极其紧张,甚至在陶枕旁边,放了一把匕首,当赵子义摸到他寝室时,他就听到动静,紧紧的揣着刀,蓄势待发。 “先……” 赵子义拉下面巾,眼睁睁的看着李玉充满仇恨的挥起匕首,快速的刺进自己的胸膛。 “啤……”那是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 第五十七章 刺客燕王 “先生……是我啊……子义……” 赵子义不可思议的低头,直愣愣的看着那把刀子,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样的恨自己。 “我知道是你……因为,我刺的就是你……赵子义……”李玉阴狠的贴着他的耳朵,残忍的扯唇笑了,他果决的抽出匕首,俯身凑近了,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冰檀香靠近。 “你可知道,这一刀,我忍了……多少年了?赵子义,你以为……你对我一点施恩,就能赎罪吗?不!你不能……我恨你!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回来,报复你的。” 赵子义不可思议的跌坐在地,一手捂着胸口的伤口,脑中一片迷茫:“先生……我……你……为什么?”既然你这么不甘心,当初……又为什么要投诚? “你自找的……” “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救命……”李玉突然拿着匕首,反手割破手腕。 “先生……我……”赵子义艰难的咽了一口,他虎眸中有一颗晶莹在闪烁,像白月光一样美好的您,为什么这样对自己,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 “燕王殿下,你有试过……国仇家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夜不能寐的滋味吗?”李玉扯唇笑了,“你要是告诉陛下,我明知是你,还刺杀你,你又该如何解释你深夜来此……” “世人又会怎么看待你们这对假仁假义的,夺权的皇家兄弟……” “你——”赵子义望进他的眸子,除了仇恨,他什么也没有找到,可他依然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陛下的禁卫军,就要进来了……你?!可以和他们厮杀……给我这个……孬货,看看……热闹吗?”李玉白净的面上,露出了癫狂与兴奋。 赵子义有些惊慌失措,他站直了身子,按着伤口,转身,“先生,这一刀算我还给您的,请您务必照顾好……自己。” “假仁假义……” 赵子义破窗而去,禁卫军一呼而上,赵子义乃大宋战神,轻功很是了得,又是战场上历练过的,很快杀出重围。 “郑恩,此事事关重大,你守好了违逆侯府,我去宫中,汇报给陛下。” “策策……”张穹交代妥当,翻身上了一匹骏马,就往京中疾驰而去。 “张兄弟,宫门该是关了。明日再说,也不迟的……” 郑恩不放心的嘱咐,可张穹兀自策马而去,只摆了摆手手,根本不以为意,郑恩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汴京的水,真是越来越浑了。” “陛下,本就是母后的孝期,您封了燕王殿下府中的周大姑娘为嫔嫱,却又不闻不问,怕是周嫔嫱受了不少奴仆的气了。” 王皇后向来大度,也自知因此,宫中奴才惯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青鸢,她不过是李玉的一枚棋子罢了。这么明显的事,朕还真能这么昏聩?放心……”赵子胤拍了拍王皇后的肩膀,“后宫的事,还劳烦你多照看,别让她,轻易插进人手。” “是,陛下放心。”王皇后欠身辞别,“陛下早些歇息,我亲自炖了枸杞莲子炖雪蛤,一会儿让正中给您带着,你别忘了喝。” 赵子胤老怀宽慰,用劲拍了拍王皇后瘦弱的肩膀,这后宫宁静多亏了她,自己头疼的事就少很多。 “是朕苦了你了,朕都记得。” “陛下……赵相亥时三刻,带着张穹将军进宫,守在殿外,非要在您上朝前,求见您。”王正中见陛下翻身快醒,小声在他耳边道。 “什么?亥时三刻……给朕梳洗一番,正中,你也不早些叫醒朕。”赵子胤忙从榻上起身,“低调些,让他们进来。” “陛下,您难得睡个好觉,奴才哪里舍得。再大的事,也得让赵相和张将军等着了。您别急。老奴这就去。” 王正中叹息了一声,哪一次不是冲着燕王殿下来的,这次又不知出了什么幺蛾子了。 “陛下,昨日违逆侯府有刺客,末将和那刺客交了手,似乎是燕王殿下……” 第五十八章 刮目相看 “什么?赵相,张将军,你们起来说!” 赵子胤深呼出一口晦气,端起钧瓷茶盏,呷了口茶,稳住心神道:“朕以为,三弟很是欣赏李玉,好端端的,怎么会去刺杀他呢?” “陛下,事出古怪,必有因缘。”赵相摇了摇头,“您可知,他们此前在香稻居可是称兄道弟的,如今……却又……老臣想着,是不是因着您的圣旨,他们……闹掰了。” “如此岂不是正好。”赵子胤老怀宽慰,当初子义拼命护着他,自己可是很是不满的。 “陛下有所不知,若是他们真的什么平衡被打破了,就说明,燕王他,早有异心啊,陛下!”赵相瞥了一旁立着的王正中,跪地道。 “陛下,您想……燕王在军中素有威望,有军权,懂战术,且……与文臣多交好。乃陛下心腹之大患也!” 赵通恭敬跪地道,“陛下,臣恳请陛下,今日燕王早朝,定将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先夺了他手中卷甲军十万的兵权,以防后患!” “赵相,卷甲军早在先王世宗时,就归三弟掌管,你别说了。燕王是朕的亲弟弟,你容朕再想想……”赵子胤按了按颞颥,很是头疼,“张将军,你且先留在京中,封锁城门,没有朕的允许,汴京城准出不准进。” “是,陛下。”张穹拱手应道。 今日早朝,燕王赵子义告病,陛下大怒,叱张平,曹武等人护主不理,遣御医去燕王府看诊,燕王闭门不见。 坊间相传,燕王赵子义受命陛下,前往光州刺杀违逆侯李玉以防后患,不想燕王遭陛下埋伏,重伤不治。 陛下借刀杀人,欲一次除去两个心腹大患。 “侯爷,奴婢去探了消息,张将军没有回来,咱们侯府乱成一团。王管家正愁着自己的管家权,四处求人,想去汴京一趟。郑将军与禁卫军守着正门,侧门的婆子被张嬷嬷支走了。”红苕支走了房中的小安子,悄声上前道。 “好,做得好。红苕,快给我换装!”李玉心一横,让红苕给自己换上她的服饰。 “主子,您……毕竟是一男儿身,又是咱们南朝旧主,这,这不好吧。”红苕拿着自己的湛蓝色斗篷,还有些踌躇。 “别磨蹭,误了我的事。”李玉抢过斗篷披上,想起秦川的话,又道,“你去拿些胭脂水粉来,还有你的钗。” “是,侯爷……”红苕提着裙子,匆匆冲了出门,不一会抱着一堆玩意进来,细细拾掇起来。 “侯爷,您面皮儿白皙,细腻,若是不细看,还以为哪里来的江南美人,就是……个高了些。”红苕羞红了面,侯爷真是俊俏的人,比起周大姑娘还有过之无不及。 “于大掌柜,贵客到了。”茅婶子嬉笑着挽着一个鸡蛋篮子,带着一位穿着“湛蓝色”斗篷的姑娘进来。 “是……红苕姑娘,快里面请。”于大掌柜眼尖儿,忙迎了出来,递了一两银子给茅婶子,“茅婶子,这几日的鸡蛋,都送来玲珑坊啊。” “主上,您怎么亲自来了。”于大掌柜给小厮使了个眼色,小声上前道:“您的信函,已经送出去了。” “我猜今日……她收到我的信函,定会来。”李玉掏出一个白帕子擦了擦嘴上的口脂,“我先换身衣裳。” 午时刚过,往日生意还算兴隆的玲珑坊却放着“东家有喜,明日请早!”的牌子,直到一辆青蓬马车停在了后院,一位带着白色帷帽的娘子,在奴婢的带路下,进了院子。 “能刺杀了燕王赵子义,还倒打一耙。今日,本宫真是对你这位南朝旧主,刮目相看了……哈哈哈~”那女子人未到,声先到。 第五十九章 同盟 “南朝李氏族长,李玉……见过……大宋世宗夫人。” 李玉拱手行礼,就这样落入来人的面前。此刻的他,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如刀裁,眉如墨画,自是蜿蜒溪水般的清透。 一身乳白色的丝质长袍,外罩一件湛蓝色的对襟袄背子,腰间束着的正是秦川所赠的白玉腰带,一支青玉簪发冠,将他的乌黑长发高高束起,脚上蹬着一双白鹿皮靴。 真是……好一副夭夭桃花里,灼灼有辉光的好皮相。 “请问阁下,此刻,站在本宫面前的……是赵子胤册封的违逆侯李玉,还是大南朝的旧主李玉?” 柴王太妃挥挥手,屏退奴婢,掀起帷帽,目光坚定,却满是兴味的问道。 “那要看夫人……是大宋世宗皇帝的皇后,还是柴王太妃了……”李玉不以为意,再次拱手作答。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李公子,业已决定投诚,如今又受制光州,何必找本宫,可是……想……托本宫下水?” 柴王太妃应是三十上下,此刻身后的嬷嬷拿下帷帽,看起来却似二十出头的,她本就姿色极其佳,明艳动人,又精于保养,皮肤白皙滑润,吹弹可破。 “夫人误会。若是从前看不出李玉意为何为,经过了昨日……夫人定是懂了。燕王赵子义被刺,下落不明。汴京定是乱成一团。” 李玉有些坦荡的背过手,想来自己信中,亦是说的清楚。 “噗嗤……说来今日汴京城的守卫可真森严,是张穹亲自守着城门。幸好,我……呵呵……否则啊……怕真是出不来了。听说,赵子义对你着实不错,礼待有加。你也真下的了手,真有些……狠毒呢。” 柴王太妃端起杯盏,呷了一口。 “夫人,若是有人害的你国破家亡,还惺惺作态……的装好人,企图软化你的斗志,您觉得我这一刀,是不是有些……轻了。” 李玉冷哼一声,亦是端坐着端起杯盏,清淡的呷了一口,还以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柴王太妃,怕是狠毒有余,猜忌更有余了。 “好!我欣赏你,李玉,我们合作。让他们践踏咱们,亦不算什么……可让他们肆无忌惮的,践踏咱们的家人,国家,这是我们最大的无能。” 柴王太妃眯着眼,掏出一枚青铜虎符,释放出最大的善意,“这是,先君的令牌,你若有需要帮忙的,让亲信送去光州府衙,马府尹见了,自然知道如何行事。” “多谢,柴王太妃,这么大的礼,不知道……你想要李玉帮你做什么?” 两人在玲珑坊密会两个时辰,柴王太妃这才坐着马车走了。 “唔……”赵子义失血过多,面色煞白,咬紧牙关,依然抗受不住疼痛,一声闷哼。 “燕王殿下,你让人来偷贫僧杜康酒时……可曾料到,你自己也有今日?” 缘因大师手中针线,熟练的在他刀口处穿梭,“我这鱼肠线,可是稀罕物,价值不菲……又浪费在……你这腌臜无赖身上,可惜了啊。” “全天下,怕是只有你这臭和尚,敢这样埋汰……本王了!” 赵子义昨日骑着阿煦一路狂奔,直至昏了过去,幸好,阿煦有灵性,带着自己来寻,缘因大师救命。 “啧啧……燕王殿下,你还有命在这跟贫僧抱怨,可不是多亏了,贫僧的佛性禅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阿弥陀佛……” 缘因大师摇摇头,收针剪线,“就该给你用棉线,拆线时,那滋味……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你一个出家人,怎的这么歹毒?”赵子义哪里容他埋汰,自要顶回去的。 “歹毒?能歹毒的过往你胸口送刀子的?要不是你心房与旁人不同,如今……怕是华佗在世,也救不回你了。” 赵子义眼眶微涩,撇过头去,不再说话。 先生,是真的要杀我,就那么恨我?这心结……该如何解开。 第六十章 白眼狼 “阿煦……主子啊!属下可算是……找到您了……都说李玉刺伤了您,咱们都快将整个汴京,光州翻遍了……” 张平瞧见阿煦,喜出望外的下了马,喘着大气,便直接冲进了因缘大师的酒窖竹屋。 因缘大师直接一颗小石子打在他膝盖的鹤顶穴上,张平脚下一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师,您与我家主子相交数年,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张平也不起身,毕竟自己数次偷酒,理亏在先,耷拉着脸,无奈解释道:“大师,不瞒您说,我家主子都快被人算计死了。” “你家主子可不就是快死了。贫僧还得以德报怨……扒拉他一把。你且与贫僧说说,刺你家主子的是何方神圣,怎能一刀刺了你家主子的胸口。” 因缘大师身穿灰白色的海清,此刻正坐在廊下,呷一口小酒,配上一碟子花生米,好不自在。 “大师……那我家主子救回来没有?”张平不敢应话,只能转移话题。 “救是救回来……嗳,你这小子,怎么学这赵子义一般的不老实,不回答贫僧的话题,就想往里面冲!” 张平拔腿就往房里冲,因缘大师不乐意了,跟了上去,见赵子义凄惨的扯了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因缘大师无奈的摇头,摸了摸光头,感叹一句,“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哎……” 他替他二人带上门,自个儿去山坳坳,去瞧瞧自己的窖藏美酒了。 “主子,您没事就太好了。”张平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可是,李侯爷做的……” 赵子义勉力坐起身来,眸子酸涩,强忍着“嗯”了一声,灌了一口的凉茶,呛的咳出口。 “咳咳咳……不怨他。” 张平何尝不知道他的性子,伺候他擦嘴后,想了想才道:“我与曹武本是打着您生病的名头,可陛下他,听了赵相与张将军的谗言,下令封了城,又让御医去了咱们王府,您不在府中……这是瞒不下去了。” “京中如今的局势,紧张的很,与主子您交好的大人们都低调的很,深怕一个不察,殃及鱼池了……” 张平左思右想,只有主子才能稳定局势,可细细打量着,主子这身子看着还好,不过精神劲而却不大不如前。 “嗯。”赵子义心不在焉,似乎不以为意。 “主子,您打起精神来啊。陛下,与从前不同的了,他如今最是忌讳能威胁到他的人,哪里还有从前的兄弟情深……齐王殿下,亦被他被禁足了。” 张平见他无动于衷,心知他还在为李玉伤心,亦是沉默了许久。 “主子,李居士虽有些才情,长得俊俏……可他是南朝的旧主,您想顾着他,他却恨着您。” 张平叹息了一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主子,那次在香稻居,他就是有意将您灌醉的。属下就不信,以您的修为,闻不出他酒碗里的鸟腥味道……您不知道那是什么?” “再说这一次遇刺,属下虽不曾亲眼目睹,可属下就是不信,他动手的时候,不知来的是您,而您,又真是躲不过……” “张平……”赵子义呵斥一声,抿紧了唇,“是我赵家先对不住他的,怨不得人。” “他要是不想投诚,可以战啊!男子汉,大丈夫,宁可死在战场,也好过他这样,明明是个懦夫,有什么资格记恨您!” 张平说完又小声嘀咕道:“再说,他要记恨也改记恨陛下,有本事捅陛下去啊,您对他这么好,他捅您就是个白眼狼!” “张平,你僭越了!”赵子义一怔,他真正想捅的人怕是…… 第六十一章 内忧外患 “主子,不是属下僭越。如今汴京传的风风雨雨,说陛下要借刀杀人,挑唆你与李侯爷鹬蚌相争,他好坐收渔人得利。也有说您与李侯爷……” 张平搓了搓手。主子重情,与李侯爷不过相识不久,是有些情谊,可与陛下的兄弟之情,相比……怕是…… 陛下却不同,他虽是主子的亲兄长,亦是胸怀统一天下大志的大宋君主。他如今一力推崇赵相的“先南后北,先易后难”策略,大建封装库,意欲赎回燕云十六州。 主子人品贵重,军功赫赫,在朝中拥簇极多,再加上小王爷向来与主子亲近……陛下怎能不防? “柴太妃……她对我们赵家不满,怨恨,这种传闻,不过是想分化我们兄弟,从前,也不是没有过。无碍……” 赵子义叹息了一声,心灰意冷喃喃道:“要是陛下真的觉得我是心腹大患,这燕王的位子,给他就是。汴京城……”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主子!您怎么能这么想?且不说大辽对咱们虎视眈眈,莫非,咱们汴京……除了您,陛下就没有其他忌惮了?” 张平听了主子心里话,亦是急的满头大汗,大手捋了把汗一甩:“柴家不说,那位李侯爷就是一个不安分的。陛下若不是怀疑她,忌惮他,也不会让人软禁他!更不会因为,您夜会他,这么上火……更何况……” “主子,您就算把您的命,给了陛下,咱们的命都给了陛下,任他宰割!你可曾想过那些与您交好的大人与他们的家人?他们有什么错?” “当初,世宗先去,安王殿下登基时,您一力支持陛下称帝,可咱们大多数人,希望那个身披黄袍的是您啊!” 张平老泪纵横,铿锵有力的劝道:“主子,如今咱们大宋,内忧外患,正是,您该站出来的时候。您不能……” “张平,你,且让我想想……”赵子义挥手让他退下,有些话,他们一直以来都心知肚明,因着当时支持自己登基的大人比支持大哥的多,大哥一直忌惮,如今形势……更是举步维艰。 即便自己韬光养晦,谨言慎行,可陛下的提防明显,赵相又动作频频。陛下一直极力撮合自己和王紫菀的婚事,便是有意自内院之中,先控制住自己。 “主子,您觉着李侯爷,他既然能刺杀您,若是有机会……他会不会与柴家合作。起码,他可以夺回周大姑娘,甚至夺回南朝……你说呢?”张平哪里愿意,因为自家主子的忠义仁厚,误了主子的大业。 “张平,你回京,回禀陛下,就说我因旧伤复发,在大相国寺暂住,请因缘大师为我调理身体,顺便跟着大师,修行佛法。请陛下不必记挂。” 赵子义掐紧了自己怀中,那个装有芦荟胶的罐儿,下定了决心,吩咐道:“且让人盯着大相国寺,到底哪些人,来打听本王的下落,总要借此,将隐藏在暗处的人,一个个拎出来,才是。” “是,主子!您放心养着。”张平总算舒了口气,“好些大人,都担心这您,这要紧时候,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张平欲言又止,最后,终究还是没有提李侯爷。 “那个张平也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本还想送他一坛酒,一醉解千愁呢。”因缘大师拎着一坛杜康回来时,却看张平的马不在了,不禁有些可惜,“还以为多了个和贫僧喝酒的,这么快。就走了。” “有我陪你,还不够。”赵子义闻言,盘腿坐了起来,这样的皮肉伤,他自领兵,就不曾少过。“因缘,你这么有意思的人,做了和尚多可惜啊……不如还俗,跟了我才好。” “啐……童言无忌,百无禁忌。阿弥陀佛……贫僧不过就是吃点肉,喝点酒,就合该跟着你,吃苦受累,劳心劳肺吗?”因缘大师毫不客气的啐了回去。 “喂,听说你算卦极其准,你给我算算……要是我伤好了,带兵剿了宿州至砀山一代的土匪,有几成的胜率?”赵子义强忍着伤口细密的疼痛。 第六十二章 美人泪英雄冢 “贫僧看你面相,最近多有阻碍,诸事不宜……不对,贫僧这么说,也不全对……” 因缘大师摘了脖子上的檀香佛珠,套在赵子义的脖子上,“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为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问你话呢……这时候,你打什么禅机,难不成还想渡了我?”赵子义撇了撇嘴,扒拉下佛珠塞在怀里,“对了,我之前揣在怀里的那根紫玉笛,与一盒笛膜呢?你瞧见没有?” 因缘大师但笑不语,呷了口杜康酒,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川子,你回来的,正是时候。田霖与王玉岚,还有韩溪载……他们怎么样了?” 李玉这几日频繁的出入玲珑坊,于大掌柜特地让人在后院,腾出了一个院子,让人守得严严实实。 三年来,在汴京的布局,渐渐看到了作用。他亦是有些意气风发,喜出望外,如今光州,又有川子这样的高手加持,可不是如虎添翼。 “玉兄,我与王玉岚姑娘去见了韩溪载,王姑娘都说的口干舌燥了,他根本听不进去。非要打着江南义军的旗号,带着弟兄们胡闹。那韩溪载就是个浑人,不过,对田霖还算不错。” 秦川亦有些意外,还以为李玉的处境比从前更难。 “川子,这事还得麻烦你,我想亲自去找韩溪载一趟。”李玉小声道:“所以,违逆侯府里……还缺一位李侯爷……” “明白。玉兄不放心,我亲自扮着,就是你近身的丫头,也发现不了,只是砀山一代不太平,你就这样去……”秦川敏锐的发觉,李玉眸中有光,与从前的仇恨,隐忍,大不同了。 “无碍,我有安排了。川子。红苕心细,若是瞒不过,就告诉她实情,让她遮掩着。”李玉交代妥当,心中也有了些底儿。 大辽突然增兵,安大将军写信回京。请陛下增援东北,齐王赵子芳禁足,燕王赵子义滞留大相国寺。朝中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请燕王回京,一派主张,让张穹接管燕王的卷甲军。 赵子胤心烦意乱,随便走走,远远听见吴侬软语的小调儿,清甜软糯,远远传来。他心中讶异,一路便寻到了芳草阁。 芳草阁正住着新入宫的嫔嫱……周娥,她正哼着小调儿,手执一把银雀儿阳雕的小剪刀精修花草,她眸中亦是知足闲适,举手投足,优雅温柔。 赵子胤默默的坐在一旁,静静的品味,这一副南朝佳人图。 “陛下……嫔妾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周娥一扭头,惊慌失措的望见陛下正坐在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忙轻轻一伏跪地请安,裙摆似绽放的芙蓉花…… “听说……你父亲周宗,曾是李氏的肱股之臣,你……更是,曾指婚给李玉?”赵子胤想起她的身份,除了介怀,更多的是狐疑。 “是,陛下。”周娥微微垂眉,更让人难以忽视,她闭月羞花之貌。 “你这芳草阁一眼见底,要是觉得无趣,便去花蕊夫人与长安夫人那儿坐坐,她们都是从前江南过来的,也算是你同乡。” 赵子胤起身欲走,毕竟这样的美人,除了那李玉“别有所图”才“拒绝”的了,怕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想据为己有的。 “陛下,娥儿与那违逆侯李玉,没有任何关系。从前,他贬我父亲,踩我家族,拒我婚约,辱我清誉……我周娥与他,断无丝毫瓜葛。还请陛下明鉴。” 周娥伸手抓着赵子胤的衣袖,哽咽道:“陛下若是不信娥儿,可亲自来探……娥儿已经没有了家族,没有了父亲,能依靠的……也只有,陛下……您了。” “还请陛下垂怜……娥儿。” 美人儿委屈的梨花带雨,便是盖世英豪,也难逃这绝世美人关…… 第六十三章 云想夫人 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自从赵子胤不顾孝期,宠幸周嫔嫱的事情传了出去,赵相便忧心忡忡的进宫劝了几次。 奈何,赵子胤此刻还为边疆之乱烦心,倒是不愿听他的劝,倒是更喜欢流连在芳草阁。 “娥儿,朕没想到……你还有一手好字。真是让朕意外,不过是逗逗你,还真真儿能将香山居士的《长恨歌》,都默写出来了。” 赵子胤拉着玉软花柔的周娥,坐在自己膝上,大掌揽着她的腰,磨蹭着她柔软:“朕……也学学那唐明皇,爱妃说……可好?” “陛下,这还是日上三竿,不妥。”周娥娇羞的往他怀里缩了缩,“您就知道欺负人家一个孤女。” “正中,你去传旨意,周嫔嫱,柔仪俊徳,德敏孝勤,造次有章,擢为夫人,赐封号云想……娥儿,你可满意?”赵子胤拉着已经跪地谢恩的周娥翩然起身。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朕希望,你就是朕的玉环……娥儿,你觉得可好?” “陛下……”周娥羞涩的低着头,情澜春媚,爱语风香,自不肯从他。 “陛下……您……” 王皇后带着四位宫人,匆匆赶来芳草阁,却见二人你侬我侬,面上的笑亦勉强了一些,欠身行礼道。 “陛下,赵相在福宁殿外求见了几日,毕竟他是您的肱股之臣,您还是……” “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周娥忙起身见礼,举止得益,让人挑不出错来。 “青鸢,后宫不得议政。这是忌讳,你向来知分寸的,先回去吧。” 赵子胤心知赵通为周娥而来,本就对他有气,连一向温婉大方的王皇后,亦为此事乱了分寸,他很是不喜,沉面挥手。 自从大唐出了一个武皇,警醒了后世,历朝历代,纷纷开始约束后宫。 “是,陛下,臣妾知错,臣妾告退。”王皇后僵硬的行礼告退,目不斜视。 “陛下,皇后娘娘,怕是生气了,您……还是……去看看才好。”周娥通情达理的劝道。 “还是娥儿通情达理,对了,说来你家族也是前南朝的文臣世家。族中可还有什么能人,大可引荐给朕,也算给你,给咱们孩儿,以后,留一个靠山。” 赵子胤眯着眼,拉着周娥坐在自己腿上,眸中一闪而过的,不知是试探还是忌惮。 “回禀陛下,臣妾族中,已经大不如前,不过,倒是有一位堂兄名敬,字慎之,师从父亲,在我们家启蒙读书十数年,不过……性子有些洒脱,也不知道父亲去世,他可有回来……”周娥想起父亲,又眼泪朦胧了,惹的陛下好不心疼。 “娥儿,别哭,以后,朕给你做主。周敬,周慎之,倒是好名字,朕让人寻他来。” “王兄,弟弟不过是去趟大相国寺,至于这样子的大动干戈了?那赵通也欺人太甚,竟然将主意打到我卷甲军上!什么意思?怀疑我要造反了?王兄,这是摆明了,就是人家的挑唆之计,您不是看不出了吧?” 赵子义突然回京,惊的朝野震动,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进宫,先兴师问罪。 “三弟,莫急,这不是朕的原意,朕也为此事恼火,这几日都晾着他呢。” 赵子胤也不介意他没有行礼,招手让他近身,淡淡问了一句,“三弟,倒是你,伤势怎么样了?朕牵挂的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的,朕怎么跟母后交代啊~” 第六十四章 请旨剿匪 “我……受的什么伤?!” 赵子义一脸无辜,反口追问,“不是,陛下,您什么意思?您是相信……谁人的谗言,弟弟只是旧疾不爽利,去大相国寺寻了因缘大师调理,您若是不信,可招大师入宫,一问便知。” “我听闻京中对我传言纷纷,这病一好,立马就回来了。王兄,到底……那赵通,张穹是什么意思?文武勾结?!” “嗳~三弟,不至于,这文臣重气节,你这一句话,就能要了一条性命。还不是你,这身体不适,朕可让御医给你诊治嘛,突然去什么大相国寺?” “王兄的意思是,我就不重气节了!弟弟心中就是不忿,您一直格外偏袒他们,难不成逼弟弟搭上一条命!”赵子义怒目圆瞪,似乎,今日陛下不给他亦个说法,便不肯轻易罢休。 “子义……你这么说可不是伤了朕的心,朕这都几日不召见赵相了。你对朕的忠心,朕心里自然清楚,咱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看你急的,先喝茶……” 赵子胤招手让王正中为赵子义奉茶,待赵子义呷了口茶,缓了缓情绪,软和劝说道。 “子义,你也不是不知道,王兄这个帝位,当初在陈桥驿……咱们也是被柴王太妃逼迫的,如今,安王渐渐大了……” “子训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才七岁,不懂什么……”赵子义撇了撇嘴,兄弟两人各怀心思,此事就这样轻飘飘揭过了,“陛下,臣弟想率卷甲军,去宿州砀山一代剿匪,为民除害。” “什么?”赵子胤脸拉的老长,“子义,安大将军自河间府求援,你不是该去河间府御辽吗?怎么,你可还在记恨王兄?!” “王兄,您还不知道赵相他们的心思吗?”赵子义搁下均窑杯盏,摆手拒绝道:“一个个都盯着我呢,若是我带兵走那么远,背后更不知道怎么编排弟弟了。算了,算了……我也是不想王兄为难。” “这……剿匪也行,朕让子芳去河间府……”赵子胤大的一手好算盘。 “子芳那驴脾气,王兄可要好好和他说。”赵子义扯了扯唇,也不反对,想起子芳如今还被王兄禁足着,如今王兄没人用了,又想起他了,“总之,这文官,亦不能一人独大……” 赵子义刚出了宫门,迎面便遇上了闻声寻来的王紫菀,她今日刻意打扮了一番,奴婢与妈妈们,拿着她的紫光鞭远远跟着。 王紫菀自个儿小步跟上赵子义的脚步。她小脸儿跑的红彤彤的,有几分娇羞的提着裙角,“燕王哥哥,您慢着点儿,紫菀跟不上了。” “王姑娘,大庭广众,你追着本王跑,有损姑娘名节,不妥……”赵子义皱着眉,停下脚步叱责道。 “燕王哥哥,前阵子,紫菀听说您中了李玉一刀,性命垂危,担心不已。如今见您生龙活虎,紫菀,就放心了。” “胡说八道……”赵子义冷面斥责道。 “燕王殿下安好……” 周英笑盈盈的迎了上来,今日将头发从顶中分为两大股,往两侧平梳,后系结于两侧,挽成两个大髻,对称的两个发髻,垂于两侧,这是民间少女好用的发髻,正适合周娥这个年纪的天真烂漫。 她一身浅粉的羊肠裙,既不逾越,又让周英款款走来,有些“步步生莲”的妙用。身边立着的两位嬷嬷,看着眼熟,原应是宫里伺候那位云想夫人周娥的。 如今周家倒是真正的得势了。 赵子义瞥了周英这一眼,就知道王兄最近有多宠爱这位云想夫人了,一块朽木都雕刻的有模有样了。 “两位姑娘,御街人多嘴杂,两位姑娘冰清玉洁,还是各自回府的好。” “她什么冰清玉洁,不过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娼妇罢了。”王紫菀握着拳,自然知道自家姐姐最近在周娥那儿受了委屈,“把我的紫光鞭拿来,上一次就不该绕了这娼妇的!” 第六十五章 早有部署 “爷,前面好似是周二姑娘……遇上了,陛下岳家~王家的嫡二姑娘。” 李玉从轿子里掀开一点帘子,看了看形势,英儿怎么又招惹这煞星了,“自己”还被囚禁在光州的违逆侯府,实在不方便出手帮她。 “先观望观望……”又是赵子义,他真是个煞星!就知道他死不了,祸害遗千年。 “二小姐,夫人交代了,您出门可以,但,千万莫要给……皇后娘娘招惹麻烦。”握着紫光鞭的似乎是一位管事妈妈。 “您今日打了这位周姑娘,回府后,怕是不仅奴婢们,就是您也难逃罪责。这是紫光鞭,您请便。”那位妈妈倒也果决,将紫光鞭高举过头,跪在地上。 “崔妈妈,您快起来!你也看到了,如今还是王太后丧期,她们姐妹,一个赛一个的招摇,深怕这满汴京的,有人不知她姐妹的艳命贱骨!不打她,真是难泄本小姐心头之恨!” 王紫菀顾不得淑女形象,气的直跺脚,腕间的银铃“叮铃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二小姐,请注意您的举止,这宫里的嬷嬷还在家等您,咱们回去吧。”崔妈妈老沉持重,站起身来,便挡住围观群众打量的目光,护住自己主子。 “哼!燕王哥哥,你可不要被狐媚子勾引了,小心着些。”王紫菀路过赵子义还不忘小声提醒。 “王姑娘放心。”赵子义此时倒是觉得她有几分可爱,拱手谢过。越过诸人,便自与周英擦身而过,自始至终不曾正眼看周英一眼。 周英委屈的绞着帕子,一双美目紧紧的追随着燕王殿下的身影,不肯离去,直到嬷嬷来劝,这才失魂落魄的抬脚。 “爷,既然二姑娘无碍,咱们……”于大掌柜自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虽然二人做了些许伪装,这御街毕竟是天子脚下,耳目众多。 “我怕王紫菀不会轻易放过她,咱们先暗中护着周二姑娘回府……” 李玉痴情不舍的遥望着周英,如今的她的言行举止里,倒是看出了前世年少的影子,然而……她的目光追随的……再也不是自己了。 “主上,既然周二姑娘已经回府,咱们还是早些赶路吧,迟了,怕是山路不好走啊。” 于大掌柜见自己主子良久不语,不知再思索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催促道,“主上,来日方长……周二姑娘总会明白您的一片苦心。” “少女情怀,最是难忘。走吧~”李玉捏紧了纸扇,“隔壁的院子买下来吧,让人看着周二姑娘,要是有什么麻烦事,悄悄替她解决了。” “主上,属下多嘴,您为了周家姐妹,提前进京,这好些步骤……再说,玄安公子还在金陵重新部署。您……稍安勿躁。” 于大掌柜不便明说,不过原来的三年计划,一下子被小王爷带着两位周姑娘上汴京打乱了,确实非常被动。 “我们有川子这样的高手相助,只要这次,我们能说服了韩溪载,悄悄组建龙翔军,再将田霖安插到大宋文臣内部,也未必需要三年。” 李玉信心十足,斗志昂扬,赵子义,那一刀没有了断你,是为了让你,一点点的偿还上辈子的罪过!汴京,这个曾经让自己的尊严支离破碎,让自己痛不欲生的地方。 呵……我,李玉回来了!这一次,我和我的家人,国人,曾遭受的痛苦,会千倍百倍的还给你们! 只有你们内部乱起来,才会给我更多的机会…… 第六十六章 劝降不成 “王大小姐,看在你父亲从前对我一直不错的份上,这些年,我也礼待与你!你好好的在你的曹家寨,当你的大当家,不好吗?” 韩溪载吊儿郎当的衔这一根狗尾巴草,五大三粗的躺在第一把交椅上,不耐发的抖着腿,旁边放着一大碗酒。 “非要一个女儿家家的,掺和到那个昏君,孬货去搞什么造反的狗屁大业里,那是要掉脑袋的?!” “韩大哥,要是怕掉脑袋,咱们还会做这个山贼土匪吗?!” 王玉岚也不生气,早就知道他是这脾气,而且软磨硬泡几天了,这韩大哥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其他事,哥哥就依你了,也不是多大问题,可这事,是我韩家全族上下几百口的性命。不能儿戏。” 韩溪载摆手断然拒绝,“不行,不行。老子就是自己干,也不相信那个孬货。” “那……韩大哥,您就先放了田大哥吧,您看他在您,这也不开心,何苦为难人家,是不是?” 王玉岚嘴皮子磨烂了也不肯罢休,她每日就来说这两件事。本以为帮李玉哥哥号召父亲的旧部下,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没有想到,跑断了腿,也没有人搭理自己。 正好秦川来寻,王玉岚就和打着“江南义军”的韩溪载耗上了。 “啪!”韩溪载每次提到这事就上火,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田霖,你自己说说,我对你不好吗?你欠我的救命之恩还没有还,我还大鱼大肉的养着你,你就想着那个江南国君?!” “哦,不对,听道上的兄弟说,他如今,被贬成什么违逆侯了!你们当真就这样的死心塌地的跟他?” “韩溪载,你个……算了,与你说不清楚!我只与你申明了,主上,他深谋远虑,卧薪尝胆,根本不是外人以为的样子。” 田霖亦是不敢示弱,怼了回去,“你说我可以,但是请不要在我面前一口一个孬货!否则,我不要这条命,也要跟你掰扯清楚!” “韩大哥,田大哥,你们莫要上火,咱们都是南朝人,都是自己人。玉哥哥一直欣赏你,否则也不能让秦大哥来劝你,是不是?” 王玉岚忙拉了拉田霖,“田大哥,韩大哥还是在意您的意见,您好好和他说……别上火。” “他就是一个土槽子,和他讲的通道理吗?天天就知道打劫,喝酒!还好意叫什么江南义军!义在哪儿了?!亏还在你父亲王将军旗下呆过,简直就是侮了你们王家军的名声!” 田霖顺手就扬起他的酒碗,洒了他一脸。田霖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今日也是被他气的动了真火,真的泼了他一脸酒。 两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看——把你个小书生能耐的!都是大爷我惯的!”韩溪载最先反应了过来,扛起田霖就出了门,“今日不给你些教训,怕是真记不住了!” “韩大哥……韩大哥……您不能乱来啊!”王玉岚也急了,上前就扒拉着田霖的小腿,不肯松手。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避讳!”韩溪载虎目圆瞪,嫌弃的瞥了一眼王玉岚,“一边儿去!否则,你就留在寨子里,给我们老韩家……生娃娃!” 王玉岚怯怯的松手,“怎么办?!田大哥,你快想想办法啊!” “哼!我倒是不信了,这土槽子还能打我?!”田霖梗着脖子,亦是动怒了。 第六十八章 龙翔军 “其实,霖儿,我也可以,和你是一路人……” 韩溪载默默的压制着他的反抗,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来,忍着脾气,瓮声嗡气的解释道。 “这些天,你们讲的道理,我是懂的,李玉也不是我从前以为的昏君。我亦不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大宋兵强马壮,这样强盛,我们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 “你不是。你跟过王将军,韩溪载,你是大将之材。”田霖抽出被捏红的手腕,抵着他沉重的身体,“你先下来……我们有话好好说,其实,主上早在登基前就开始部署了,咱们南朝……唯有蛰伏,潜入汴京,挑起内乱从内部分化大宋,才能得以保全。所以,我必须得去汴京,必须入朝为官。” “我不管。”韩溪载将头埋进他的肩窝,这一刻二人的亲近,他幻想了很久,亦克制了很久,“霖儿,我可以为了你,豁出去命去。我也不要你这样对我,但起码……你一介文人,手无缚鸡之力,你不能为了李玉,豁出命去。” “韩溪载……难道,你一直……是因为这个!?”田霖红着面,死死的绞着腿,生平第一次被人表白,竟然是个糙汉子,别扭的安抚道:“无国哪有家,此事……此事以后再说。” “你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你若是……同意我,我考虑……”韩溪载一个大老爷们,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乘人之危也有点难为情了。 “……”田霖屈辱的昂起脖子,心中千帆过尽,誓死如归:“韩溪载,你要是非要这样羞辱我,羞辱自己……速战速决!” 他颤抖着张开双腿,无助撇过头,不看他的固执而强势的眸子。 “你……”韩溪载一声喟叹,瞧见他脆弱又倔强的白皮儿,情^动不已,揽着他的腰^肢,贴的更^紧,“霖儿,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他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将田霖整个人压着,半陷在虎皮里,低头擒住,他细嫩而苍白的唇瓣,辗转,流连。微微,屈着膝,半压着他,陷入……嗯,独自的……不可描绘的欢愉。 良久,他喘息着咬紧牙关,微微颤抖抬起身来,尴尬的,抬眸,“那个,霖儿,唐突你了……我,我会和李玉好好谈的。” 田霖吓的面色惨白,无助的抽出身,勉强坐起来,扶着颤抖着腿,下了石榻。拢了拢满是皱褶的袍子,匆匆系好腰带,心中亦是……有些意外,竟能“逃出一劫”。 “你,你收拾一下,我,我去外面等你。”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言的回到韩家村,李玉带着三车的粮食,三车的刀枪棍棒,早已经等在村口。 “韩大哥,田大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李玉哥哥,不,主上,已经在这儿,等了你们好久了!”王玉岚远远瞧见他们,便兴奋的招手。 “你无事吧?田大人。”李玉瞧见田霖煞白的面,不赞同的觑了一眼韩溪载,“可是出什么事了?” 前世,韩大将军便喜欢戏弄田大人,想来今世也是差不了多少。 “拜见主上……”田霖咬了咬唇,躬身行礼:“无事……臣已经劝服了韩溪载,对吧,韩溪载?” “嗯,是。”韩溪载慌乱的点头,“我同意解散江南义军……” “不是,不是解散,是壮大,蛰伏,我需要你与王姑娘偷偷组建一支奇军,以后,我们大南朝就有靠这只奇军,才能夺回自己失去的国土。” 李玉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泄了两个字,“龙翔……” “龙翔军!好……好名字!”韩溪载看着地上的两个字,突然有了归宿感。 第六十九章 形同陌路 李玉自怀中掏出一个金丝楠木的木刻面具,戴在面上,上面一道旧木疤,自脸颊滑下,旁边还有一道新疤。 “在这里,没有江南国君,或是违逆侯李玉,只有吕玄机。” “是,主上!” “于大掌柜负责玲珑坊自南向北的货运,将粮食,布匹,还有铜铁,各类货物,还有工匠,运到这座孤山!我取名为龙翔山,我们在这里休养生息,囤积货物。” 李玉拿着地图,开始与诸人,分配与安排部署,待他说完后问道,“这里,这里的关卡非常重要,必须是信得过的人驻守,大家……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主上,这一次两次就罢了,可我们要从江南运输,这么些东西,哪里能不惊动宿州的府衙。” 韩溪载对宿州的情况十分熟悉。宿州的如今的府尹,姓翟名祥,平日里是对金陵府尹宋榕,马首是瞻的。可要涉及钱财……他是当仁不让,自己落草为寇,多拜他所赐。 “此事,主上早就计划好了,韩将军不必担心。这三车的兵器,三车的粮草便是主上一早为你们龙翔军准备的。至于军饷,韩将军,王将军,你们放心练兵,陆续有来……”于大掌柜胸有成竹,诸人都松了一口气。 “只是……主上,霖……田大人,能不能留在咱们龙翔山帮忙。咱们龙翔军需要……他这样的军师的。”韩溪载瞥了一眼别扭的田霖,请求的理直气壮。 “田大人必须得去汴京的,他从不曾在南朝露脸,是我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李玉摇了摇头,直觉的二人有些端倪,却也未多想。 “明日,我送田大人上路。” “是,主上。属下得您数年栽培,定竭尽全力,不辜负主上托付。”田霖拱手领命。 “主上,就送到这儿吧。韩将军,他为人虽有些鲁莽,却忠义耿直,心地良善……主上,您且看着用。” “好!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心中有数,你且放心……”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块“玲珑”玉佩,“如要联系我,到玲珑坊的掌柜,你问:过尽千帆皆不是。他回:斜晖脉脉水悠悠。” “是温先生的《望江南》。”田霖眸中有了光亮,“千帆过尽……主上,您一定会心想事成的。” “主子,您这……真是太冒险……” 张平与曹武两人扮成了车夫,拉着一车米粮,赵子义则骑着阿煦,一马当先。 “富贵险中求。咱要是一大帮子,能钓到大鱼吗?” 蓦的,他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他趋马追了上前:“先生……先生……” “主子,老山居士在光州呢!主子……主子……”张平急了,可这后面的货物太重,实在没有办法跟上。 “先生……”赵子义跳下马车,匆匆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公子,您认错……人了吧。”李玉顶着一张金丝楠木面具回头,匆匆的后退了大步,生疏之意溢于言表。 “额~不好意思,认错了,可能是……认错了。” 赵子义有点不确定,从背面看确是先生,可正面看又不大像,隔着面具,都有种咄咄逼人的……气势。 “那……告辞!”李玉瞥见后面跟着的张平与曹武,毅然决然的转身,不想,他竟然来的这么快!不愧是大宋的战神……赵子义。 “那个,公子,您请留步!恕我冒昧,请问……韩家村,怎么走!?”赵子义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想从面具里看出一丝自己熟悉的玉弟。 “这位公子要是不赶时间,要不……我带公子去。”李玉本想回绝,转念,由着他们乱窜,还不如擒贼先擒王。 第七十章 守株待“兔” “这位公子……我能冒昧问问,您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 赵子义见他一路无话,亦有些讪讪的,主动跟上前招呼道。 “嗯,免贵姓吕,字玄机,姑苏人士。”李玉平淡无波的应道,这句话亦是在他心中,徘徊酝酿了许久,就等他问了。 “哦,玄机兄,你与我结拜兄弟的背影很相像,刚刚……险些认错。唐突之处,还请您见谅。” 赵子义牵着阿煦,与他拱手,不知道为何,阿煦对这位吕公子有些惧怕,尽量离的远远的。 “不知公子你……又姓甚名甚?来这韩家村,又有何贵干?”李玉彬彬有礼的鞠躬回礼,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那个大马车,这就是送上来的“肥羊”,指望着被抢吧。 看来,这三人后头……怕是跟着不少的人马,“剿匪”立功来了。 “玄机兄,有礼了。鄙姓赵,字炅,家中行三。玄机兄称我赵三就是,本就是听说这一代地广人稀,想着可否来做些小生意。”赵子义打着哈哈,却也没有说谎。 “嗯,赵三兄弟,看样子,你该是汴京的大户人家吧,一口的汴京口音,且这炅字,烈火灼日,也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 李玉状似无甚,实则以拳捶掌一下后,又比了一个剪刀姿势,给不远处的王玉岚比了暗号。 “玄机兄真是好眼力,瞒不过您,家中在汴京是有些商铺……”赵子义微微一怔,他身上有若有似乎的药草香味,怕是世外高人了,虽有心掩藏身份,赵子义却也并无一句假话。 “不敢当。这山野村民,排外又野蛮的紧,赵三兄弟要是不嫌弃,不如,先到鄙人家中宿上一日,让在下为你去韩家村打点一番,明日再进村如何?” “也好……”赵子义顾不上张平使眼色,凭着直觉应下了。 “主子……这怕是不妥吧。”张平瞥了眼马车上的货物,小声警醒道,“咱们……怕是会给玄机公子添麻烦……” “也对。”赵子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是了,他们已经排查过,这江南义军与韩家村,拖不了干系。 “玄机兄盛情,炅本不该拒绝,可……这……您也知道,我这还有些……物什。要不,还是麻烦您,先带我们进村吧。” “也好。”李玉有些不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韩溪载等人戴着鬼头面具,横在进村的路口,拦住诸人。 “江南义军!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赵子义腾空而起,飞上了马车,取下自己的宝刀……轻轻一跃,落在阿煦身上。 “噗……”阿煦无缘无故,口吐白沫,跌倒在地,撂了撂蹄子。 赵子义一个不慎差点摔倒,站在一旁的李玉,似清风扶月,细长的手指轻轻一甩,藏在其中的银针飞出,制住赵子义心口大穴。 反手又是两针,制住张平与曹武,拱手道:“寨主,人我带到了……银子呢?” 韩溪载噙着一抹笑,扔了一个荷包过去,摇手告别:“壮士,好走,不送啊!下次有这样的大买卖,记得送来我这儿来啊……” “弟兄们,把这肥羊扛起来……咱们今日啊,大丰收啊!”韩溪载一声吆喝,一群人兴冲冲的一拥而上。 “溪载,你不说咱们以后不用在做这勾当了……”族长匆匆赶来,说好的建功立业,怎么说变卦就变卦了。 “叔,你不懂!过去咱们名号太大了,要是没有今日这一出……咱们江南义军,永远都是大宋的心腹大患。您别管了,安心去喝您的小茶,哈……” 第七十一章 鬼医玄机 “唔唔……呸!啊呸!” 张平好容易挣脱了口中的破布,忙替自家主子咬开了绳索。 赵子义拿了塞嘴的破布,又帮张平,曹武解了绳索。 “主子,咱们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属下马上让人来……扫平了这韩家村。”曹武是个急性子,哪里受得了这冤枉气,可不是怒不可恕。 “等等,好容易潜了进来,咱们得看看这韩家村的水,到底有多深。这么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定是背后有人。” 赵子义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那人真不是玉弟?他那一手银针,使得出神入化。草寇?他绝对,不是。他那一身的风华,怎会甘心做个草寇?! “对了,张平,你可听说过这……江湖上可有使银针,使得好的……嗯,神医?” “主子,属下曾听说,曾经江南是有一位鬼医,乃先蜀国韩保异的后人,此人神出鬼没,一手银针出神入化,能生死人,肉白骨。不过,无人见过他的真容,也不知他年岁。” 张平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担心的是什么,原以为不过是些草寇,若是涉及江湖门派,那就是朝廷多半要以招安为主,“不过,算算年纪,怎么也得四五十岁了……” “吕玄机……鬼医?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也许是鬼医弟子,也不一定。”赵子义斟酌他这名字,心中更是沉重。 原本这次剿匪,建功立业是小,与王兄摆姿态是正事,不想……宿州砀山这潭水,也挺深。 “主上,他三人已经挣脱了绳索,不过,暂时还没有动静,似乎有所顾忌。” 王玉岚形色匆匆,特下山赶来与李玉禀报道,“主上,韩将军不便前来,可他原想……拿下燕王的人头,威慑卷甲军。” “还不是时候,不说我们现在,老弱病残,而他们兵强马壮。燕王这次一共带了卷家军的两万精锐,对付咱们,原本就是绰绰有余……我们就是杀了他,不过,也是便宜了赵子胤,白得了他的卷甲军。” 李玉胸有成竹的捻了捻手中的草药丸子,放在白搪瓷罐子,“让韩将军将这些丸子化了,溶在他们的饮食里,可不知不觉的化了他们的七成内力。咱们且等等吧……总有好戏……要上演的。” 韩家村里一切如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是青壮不多,多是些婆子,孩童,亦有些笑声远远传来。 来送饭的小姑娘,名叫韩花花,她不过八九岁,绑着两个小髻团子,每日笑呵呵的,拎着菜篮子来送饭菜。 “喏,哥哥,你们的饭菜……”花花将小篮子从窗口递了进来,也不管他们是否被捆绑着。 “嗳……小妹妹,我想问问你,你这么小,怎么也被他们抓过来了?”赵子义有些看不懂这“江南义军”的路数,照理说,该审问自己,或是让自己写信回“家”,索要钱财才是,难道自己身份暴露了? “啊?!花花就是韩家村的人啊。花花爸爸被坏人打死了,溪大哥说,你们给咱们村送粮食了,咱们得好好对你们。” 花花回首,一脸懵懂的挠头,很快将烦恼抛在脑后,“你们赶快吃,晚上我再来,族长爷爷不让我与你们说话的,花花,先走了!再见,大哥哥。” 曹武不问三七二十一,拿过篮子,分了些给赵子义,自个儿拿着白皮儿馒头,蘸着老咸菜,就吃的津津有味。“主子,这饭菜……怕是有诈吧。” 张平心眼多,这江南义军胆敢打着这么大的旗号,总是有所图的,这处置……也太儿戏了。 赵子义未曾出声,暗道,此次出征突然,卷甲军都是匆匆得了令,若真是知道他们身份,怕是这汴京城内,定是有他们的内应了…… 第七十二章 草菅人命 “张平,咱们都吃了好几顿了,你才说……”赵子义不以为意摇了摇头,三人常年行军,向来只要填饱个肚子,亦没什么讲究。 “主子,昨日属下去探查了,这个韩家村真是太穷了!靠山吃山,又没有什么壮丁,也没有什么田地,牲畜。咱们带来的粮食都被他们族长分发下去。也没有找到江南义军的老巢,就那日带头,绑我们的蒙面汉子,不过是些农户,也是这村里,仅有的劳动力了。” 曹武狼吞虎咽,还不忘汇报一番,“对了,送饭这个花花小姑娘,也确实和祖母相依为命,家里穷的叮当响,多亏了村里帮衬,因为照顾我们,还多分了两袋米粮。” “那这韩家村和江南义军是什么关系呢?”张平就不甘心了,老曹功夫是极好,就是心不够细。 “我怎么知道!左右不过是打着旗号,抢些吃食的农民。这名号响了,自然旁的山头不敢招惹。其实都是假把式……那族长都一把年纪了,难怪要带着面具呢。” “若是简单……咱们就好办了,也不会中了人家暗算。”张平怼了回去。 曹武对这些乌合之众是不屑一顾的,可他也瞥见张平摇头不赞同,心中自不乐意,“你要不信,明日,你去!你要能看出什么……我以后喊你哥!” “咚咚锵!咚咚锵!” 次日,卯时三刻,天刚露白,山中露水大,湿气大,人们还睡的沉沉的,就被震天的锣鼓敲醒了! “醒醒!醒醒!韩家村的村民,你们听着,这个月的赋税,该缴了……” 一个粗犷的喉咙挨家挨户的敲门,“开门,开门!缴税,缴税拉!” “来了,来了……爷,您行行好……别搜了,家里就点口粮,什么都没有。”开门的老妪,她试图上前阻止收税的衙役,却别推倒在地。 “祖母……坏人!你们都是大坏人!哇哇……溪大哥,救命啊!坏人又来了!”花花扑了上去抢自家的米粮袋,被推倒在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满是补丁的小褂子,沾满了灰,吓得哇哇大哭。 “夭寿哦~夭寿哦~”族长匆匆赶来,却只能扶起老妪和孩子,和几个族人,无奈的由着衙役们抢砸。 “你们韩家村做的什么勾当!咱们大人……心里有数!” 衙役拍了拍腰间的大刀,“你们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不把这个月的赋税缴了,哼哼……你们整个韩家村的人,吃不了,兜着走!” “官爷,咱们上个月的供奉月底才交,这才初三啊~咱们村哪里有余粮缴赋税……诸位官爷,总得给我们留口饭吃啊……”族长苦苦作揖哀求,却被嗤之以鼻。 “人要感恩!要不是咱们大人开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韩,你想想,你们村,要多少的村民被饿死。”衙役手中的大刀,震慑了蠢蠢欲动的村民。 “赋税猛于虎啊……我妇人宁可被山上的老虎吃了,也不想便宜……你们这些穿着官服的禽兽!”老妪冲上了去,想抢自家的米粮袋,衙役顺手就是一刀,戳进了她的肚里。 “花花……我可怜的孙儿……祖母,对不起你。”老妪泪流满面,捂住鲜血淋漓的肚子。 花花连爬带滚的冲了上前,可,老妪,终究是……一口气没上来,咽了气。 “滚一边去!”衙役上前就是抬腿欲踢。 赵子义实在忍无可忍,飞冲出了茅草屋,手中真是自己拔出来的三根银针,朝那条跋扈的臭腿,飞速刺去! 不料终究功力有限,那衙役挥刀挡了银针,“什么人?”赵子义弯腰捡起银针,隐忍的捏紧拳头。 “你们是哪个府尹的衙役,怎能草菅人命!是谁给你们的权利!” 第七十三章 官逼民反 “主子,您三思,这其中甚是古怪呢~”张平揪着自家主子的袍子,小声提醒,“这韩家村不是有高手护持吗?” 三人甫出了关押的茅草屋,就被三个腰宽体胖的魁梧衙役,拦去了去处。 “好孩子,别怕,别怕……你还有爷爷,跟爷爷走。” 韩族长悲壮的扶起地上的花花,拖着她退到一旁,小声求饶道:“官爷,有话好好说。咱们老的老,小的小,您想要什么,都拿走……咱们是一句抱怨也没有的,就是别杀人了。” “听说,近日,你们韩家村宰了头大羊,就是他们?”领头的衙役用刀指了指赵子义三人。 “官爷,他们不过是……路过的汴京客商,东西都在这儿了,您别为难他们。”韩老族长捂着还在“嘤嘤”哭泣花花的双眸,小声怯懦的劝道。 “呵呵呵……哪里来的后生仔,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好好看看老子这把刀!想清楚了再说话?你们是汴京哪家的……” 衙役细细打量了一番,倒也没有从特意伪装过的三人身上发现什么古怪,只是看出了赵子义似乎是领头的。 “汴京……燕王府的。”赵子义略略思索后,直接报出自家门号,屈下膝,探了探老妪的鼻息,可怜,吃了她这些饭菜,连声道谢,也来不及了。 他不甘心,又把了把脉,小姑娘的祖母是真的……死了。胸腔里,有一股不甘在酝酿涌动。 她到底有什么错? “哈哈哈……兄弟们,他说自己是燕王府的,你们信吗?” “不信!燕王怎么会在这土匪窝里!哈哈哈~”衙役们一手拿刀,一手叉腰,仰天畅笑。 为首的府衙,凶残的走上前,就着韩族长在瑟瑟发抖的粗布袍子,擦了擦沾血的大刀,“要不要~让官爷替‘你家燕王’……教教你~怎么好好说话。” “要不,官爷,您还是教教我吧?”赵子义毫不畏惧的站了出来,握紧拳头,沉声“建议”道。 “喝!口气还不小……”那府衙一个扭头,大刀说劈就劈了过来! 曹武一个连环飞腿,踹飞了看守他与张平的衙役,越步上前,空手夺了为首府衙的大刀,反手制住那人,“主子,杀吗?” “侠士,杀不得啊。”韩老族长拱手上前,吓的巍巍颤颤“:三位侠士见谅,您们可……真真给我们闯下大祸了……他们不过是宿州府尹翟大人的属下,杀了他们,翟法人不会放过,我们韩家村的任何一个人的。” “求求三位,我们这些老家伙死就死了,可怜可怜,我们韩家村的孩子们吧~”韩老族长带头跪地,一群老人跟着跪了下来。 赵子义亦有些怒不可及,指着为首的衙役就问道,“难道你们不需要公义吗?” “侠士,这世道~哪里还有什么公义啊……”韩老族长垂泪道,“我们韩家村,青壮汉子本就不多。您要是杀了他们,你们走了,倒霉的还是我们老老小小。隔壁村落,相续为寇,咱们韩家村不将这江南义军的名号……怕是饿死的饿死,逼死的逼死了。” 韩老族长绝口不提韩溪载的事,将江南义军的锅,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背了下来,“咱们不知道三位是贵人,多有冒犯,对不住你们了。” “您快起来吧……” 赵子义心中说不上的酸楚,是了,谁也没有顾到这群百姓的死活,亦无人想过,若是家家有口饱饭吃,谁愿意落草为寇?! “侠士,都是官逼民反啊!咱们如今这么大的把柄落在翟府尹的手中……那翟府尹如何会放过我们韩家村!”韩老族长不肯起来。 “主子,此事~需从长计议。”张平发现自己主子又信了他们七八分,自然又忧心忡忡了。 第七十四章 “同道之人” “韩老族长,您莫要害怕。这事不关你们韩家村的事,我们去会会……这宿州府尹,翟祥。你们且安心等消息吧。” 赵子义吩咐曹武与张平分了衙役搜刮的米粮袋,缴了几人的兵器,绑了他们,押进了自己装货的马车,拜别韩家村诸人。 “大哥哥,你是好人。”花花懵懂的摘了一捧野花,送给赵子义,“花花长大了,想去找大哥哥。” 赵子义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快些回去,这孩子刚死了唯一的亲人,却如路边的杂草一般,有韧性。 “主子,这也太怪异了……这韩家村的青壮,是怎么没有了的,还有这些个老头子怎么也不可能是截我们的江南义军啊!太古怪了……” 张平觉得自从进了这砀山,似乎就像是进了别人安排好的剧目,编排的太完美了,就连那老妪都死的这么……恰如其分。 “那老妪是真真实实的被这混蛋捅死的,你也看到这些家伙的令牌了,确实是宿州府的人!整日疑神疑鬼的,你累不累……”曹武撇了撇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整治这些贪官污吏才好。” “你……我不是和你抬杠!我这是就事论事……太巧了,反常必妖!”张平也有点气不过了。 “好了,就算背后有人要将我们往宿州府引,我们不去……岂不是让人失望了。”赵子义一招定锤,抚摸这阿煦的长鬃毛,“再说,张平,这江南义亦可以韩家村的人,但其中又得武林高手相助,也说不定……” “主子,您是觉得那位鬼医……介入其中。若真是如此,今儿这一幕,怕真是特意做给您看的。他们在汴京有探子……而那位老妪亦能被鬼医救回来的。” 张平这么一想,就觉着一盘棋铺的太大,若真是如此,背后下棋的人到底是谁?鬼医?陛下?江南义军的首领?还是……另有其人! “这位侠士想多了,韩老婶子……是真断气了。”李玉怏怏的骑着一头骡子,慢悠悠的追了上来。 “先生……”赵子义第一反应就脱口而出,随后又觉得不妥,忙拱手作揖,“哦,不!是玄机兄……别来无恙。” “赵三兄弟……刚刚多亏你们见义勇为,否则……哼哼!”李玉不情不愿的拱手,“若是三位没有其他援兵……玄机自请送三位一程。” “玄机兄弟……刚刚你也在韩家村?”张平极不乐意,可还是耐着性子,毕竟这人高不可测,一出手便放倒自己主仆三人。 “不在。”李玉沉着面,愧疚自己的自大,让韩老婶子断了气,唯留下花花一个孤苦孩子。 “张平,你与曹武且看好了马车上的人。”赵子义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对他一种天然的敬畏,愧疚,“那个……不知玄机兄可认识老山居士李玉……” “赵三兄弟为何有此一问。”李玉心中一沉,难道自己的伪装还不够到位? “炅亦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玄机兄这样的人该与老山居士一样,是风雅的同道之人。”赵子义耸着肩,探究的望进他如枯木一般的双眸中,玉弟曾被江南义军绑过~ “哦~竟然赵三兄弟这么说,玄机倒是有些兴趣了。哼~”李玉既不承认亦不否认,甚至辨不出喜怒,除了感慨赵子义命大,正中胸口不死之外,还不禁有些佩服他野兽一般的直觉。 “到时候还请赵三兄弟引荐了。” “额……怕是玉弟还记恨着我吧。”赵子义挠了挠头,很想与他谈论一番玉弟的才高八斗,可又觉得有些唐突。 李玉扯了扯嘴唇,没有理他。 第七十五章 既来之则安之 “对了,先生~不,玄机兄……这三根银针还给您,您身手真快,炅佩服的紧,若是有机会,咱们切磋切磋。” 赵子义状似有意无意的试探,倒也让张平放下心来,自家主子心中,还是如明镜一般的透亮。 “不是四根银针吗?赵三兄弟,既然不想还,便……自个儿留着吧。” 李玉对他的心思也琢磨出一些来,坦然的对视着他的眸子,手却一直半掩在衣袖中,虽指尖有些发青,却依然不动声色。 “也好,那炅……多谢玄机兄了。”赵子义的试探,被他轻轻怼了回去,亦有些讪讪的,是了自己三个人,所中银针在自己手上,阿煦中的银针,也不知去了何处? “穿过了前面的羊肠小道,就到了宿州府了。” 这条路,好歹上次已经走过一趟了,张平也算是熟门熟路,夜色渐浓,宿州城行人,寥寥可数。 这一带,自从出了山匪作乱后,便是萧条的可怜,倒是宿州府尹翟祥,时常奏请剿匪功劳,得了陛下不少恩赏,如今再看看马车中的府衙……怕是这“剿匪”,也是过过门面的吧。 “站住!来着什么人?!”守城军也有几分当地人的彪悍,野蛮,架着大刀就拦下了三人,“把帘子拉开,给官爷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 “几位官爷,里面是我家主子的一点随身衣物,不值钱。”张平自然是知道他们这一套的,两粒碎银子塞了过去,“官爷,行个方便。这~请诸位官爷喝酒……” 守卫军掂了掂手中银两,出手真大方,有个小五两呢,二人对了对眼色,将银两塞进怀中。 “得!给咱们兄弟看一眼吧……” “这……官爷,都是些贴己的物什,没什么好看的。”张平自然推脱。 “那可不成,若是放你们进去,惹了事,咱们府尹大人追究起来,我们可担待不起。”黑面髯须胡子的守城军拿着刀便上前挑开车帘。 这不挑不要紧,一挑,里面的衙役首领猛然冲了出来,“唔唔唔……唔唔唔!” “来人!山匪,打进城了,快,将他们拿下了再说!”黑面髯须胡子认出了自己人,忙招手唤人,很快小二十人便手持大刀,将四人团团围住。 衙役首领得了救,可气的不清,咋咋呼呼唤道,“这逆贼简直是反了,竟然冒充是燕王府的……燕王殿下可从咱们宿州路过,大毛,你说,他与诸位将军,可是长这细白面皮的小娘皮模样吗?” 赵子义气的面色发青,这刀疤被玉弟的芦荟胶去了,反而就成“小娘皮”?!岂有此理! “王爷的车驾实在太快,咱们也没看清楚!不过王爷威,武神勇,是咱们大宋的战神,据说他脸上留有一道疤的。” 髯须胡子的守卫军大毛细细打量了几人,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儿疤的痕迹,自然不是燕王。 “快,把他们压入大牢,通知府尹大人,冒充朝廷命官,又有送上门的大案子了……” 大毛是精明人,自然甚会“来事”。 “你爷爷的……”曹武是个暴躁性子,哪里能忍,可瞥了眼自家主子,瞬间变成了鹌鹑。 赵子义则觑了一眼李玉,有些期待他再次出手放倒诸人。可……即便到了宿州大牢,李玉亦是极其配合的,被捆绑着,安安分分的送了进去。 “看到玄机兄胸有成竹的样子,炅自是放心多了……”赵子义凑身过来,自是想探探口风,“玄机兄,你到底~是有什么后招?” 李玉嫌恶的挪了挪身子,赵子义的靠近带着一股男子特有的龙沉香,扑鼻而来。真是无孔不入的试探~ “赵三兄弟想多了,既来之则安之,玄机并没有什么后招。” 第七十六章 安王殿下 “……” 赵子义讪讪的觑了一眼自家无比委屈的张平,有些不知从何安慰起,“无碍,无碍,以先生的身手,怎么也不会,无缘无故,让咱们吃了亏的。” “赵三兄弟,怕是想多了……”李玉瞥了瞥头,自己一直带着面具,他从哪里看出自己胸有成竹了,真是可笑之至。 “主子,咱们这样,也不是回事啊……您看这牢房里……”张平扁了扁嘴,嫌弃的看了看隔壁那位抓虱子,蓬头垢面的囚犯。 “嗤……还真当自己是贵人了!来这儿的,刚开始,哪一个不是金娇玉贵,自以为是的,等过了一两个月,啧啧~” 一位胖乎乎的牢头,腆着个大肚子,捧着笔纸,慢慢悠悠的踱步了过来,他斜着三角眼,想要“居高临下”的审视了一番,可四人皆器宇轩昂,他不愉快的昂着头。 那对三角眼,似乎将几人的一应行头,皆细细评估了一番,这才“屈尊降贵”的开口再问。 “你,姓名,籍贯,家中几间房子,多少铺子,可以联系宿州何人,来为你作保。”他用笔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张平…… 张平一脸懵懂,什么意思?是让人,来赎自己的意思吗? “让你说就说,看着就傻不拉几的!难道要等咱们府尹给你几鞭子,才学老实了?”胖牢头一脸的不屑,似乎不配合自己,是吃了多大的亏。 “噗嗤……”赵子义与曹武哪里见过张平吃这么大的亏,忍不住掩唇,笑出了声响。 “我傻不拉几的?!”张平真是气的肺要炸裂了,“就没有人敢说过爷傻不拉几……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瞅瞅,爷这双眼多聚光?!” “眼小就眼小呗,嘴咋还那么贫?问你姓名,籍贯……”那肥头大耳的三角眼牢头,不痛快了,拿着腰间的佩刀,象征意义的敲了敲铁栏。 “鄙姓张,名平,开封人士,汴京有一套一进一出的房子,没有铺子,亦……没有家人。”部下倒是有一万,不知你宿州府可抗受的住? 张平得了自家王爷的暗示,矜贵的拱了拱手,瓮声瓮气的答了他的所有问题,亦有些傲气。 可等他再回头,瞥见自家王爷竟看着,那位鬼医玄机的面具失了神。 怎么办?感觉主子特别靠不住,这样都能忍? “汴京……汴京大着呢,旁边那个吃虱子的,就说自己是汴京首富,王家的子欣公子,再看对面那个小屁孩,就是那个……蜷缩着的,他还说自己是世宗之后,安王殿下柴子训呢!” 牢头拿着大刀敲了敲对面的牢房,那小男孩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嘤嘤”了两声,并看不清面容。 “安王殿下?!”张平狐疑的望了望,他埋着头,看不清脸,年纪倒是与安王殿下相似,可这穿着也太朴素了些。 再说,以柴王太妃对安王殿下的管束,他绝不可能离开安王府,更别说汴京了。 “主子?!”张平忍不住提醒自家王爷。 “啊!子训~子训?!真是你?” 赵子义惊醒,扑到了栏杆处,瞥了一眼三角眼牢头,怒斥道:“快把门打开,让我看看那孩子……” “你!你!后退,后退!老实点,你当你是谁呢?”三角眼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后退了大步,掏出半截大刀防身。 “老韩头儿,咋咋呼呼……这是做什么呢?!”阴邪的中年男声,从牢门外传来,可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第七十七章 宿州府尹 “子训,是我啊~你子义哥哥,你抬头看看我呢……”赵子义罔若未闻,顾不得自个儿形象,双手伸出栏杆,去掰扯那个大铜锁。 “哎~哎~哎!你……你弄啥呢!咱们大人都来了~你是不要命嘞~”三角眼老韩头急了,握着手中的刀柄,就用刀锋去砍赵子义的大掌。 “大胆!”张平哪儿能坐视不管,上手便握着刀背,“你这是作甚?胆大包天了,是不是?敢动我家主子……也不看看我家主子是谁?” “是谁……是谁——也不能越狱!”老韩头被张平的凶神恶煞,杀伐果断的气势,吓得有些脚软,说话也不大利索了。 “住嘴!一个个的闹什么闹,都想死吗?还不如……快点儿写信,让家里送钱过来。”宿州府尹翟祥,身着官服,背着手,腆着肚子,耷拉着脸,迈步了进来,“今儿新来的三个呢?给本官瞅瞅……” “大人,在这儿呢……小人正在调教他们。”老韩头抽出自己的大刀,慌忙迎了上来,“新来的,不好上规矩呢。” “嗯……你们先下去吧,本官问几句话。”翟祥爱理不理的瞥了一眼老韩头,挥手打发了诸人,这才走近牢房,上下打量了赵子义一番。 “听说,你们自称是燕王府的?那是燕王的什么人,属官?看着不像……” “不像?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爷是你爷爷!”张平真是气笑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夭寿! “那个……大人,我与这三位并没有什么关系,您要是与他们有什么误会,可以自行解决。给我换一个牢房就成,喏……不如就换到隔壁那间吧。” 李玉突然开腔,惊的被点名的那位蓬头垢面,自称首富王家的公子,亦是抬头看了那古怪的面具,心中亦是一震。 “……” 翟祥气的涨红了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挑衅,他作为“父母官”,颜面何存,还如何能~崩的住。 “岂有此理!燕王以一敌百,能用你们污糟模样的,身在我宿州牢房,岂容你挑三拣四……还带着面具!来人,来人啊~给我将这个不识好歹,不知所谓的面具……狂徒,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衙役们心中微微怵,却还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数十个人围成一个圈,将老韩头压在中间…… “老韩头,开门啊~你还等什么?!” 老韩头颤颤巍巍的开了牢门,腿却不自觉的,准备好,往外跑。 “咔嚓……”锁开了。 张平一马当先,只身挡在赵子义与李玉二人身前,呵斥诸人道:“翟祥,可都想清楚了,你们今日若是惹了我家主子,这大赵,怕是也没有你们立锥之地了!” 曹武亦是捏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别与他们废话,拆了那厮的面具,敢阻拦的……无论是谁,老规矩……” 翟祥退了数米,老韩头巴结着,捧着茶盏,送到他面前。 赵子义也是被他这口气,给气笑了,感情这位宿州府尹就是这宿州的“土皇帝”啊。 “先生,你小心着些,别伤着……”赵子义忘了玄机兄出神入化的神针,反手夺过一把大刀,与张平里外配合,很快拿下了诸人。 “啧啧啧……翟祥,你不觉得,以你的做派,带这点人出门,太少了吗?”赵子义踩着椅子,一把大刀搁在翟祥的脖颈处,寒光凌厉。 “你,你们,这是谋反……”翟祥哪里想到自己终日大雁,却被大雁啄瞎了眼,眼看这自己的衙役都被关进了牢房。 李玉不自觉的“嗤”了一声,也不搭理他主仆二人,兀自却去隔壁牢房,救出了蓬头垢面的男子,自称安王殿下的孩子等囚犯…… “求燕王殿下,为草民做主啊,杀了这个狗官……”那蓬头垢面的男子第一跪倒在地,随后,诸囚犯亦是,跪倒了一大片。 除了李玉,他和他手里牵着孩子,冷静的如同方外之人…… 第七十八章 胆大包天 “燕,燕王……真是赵……燕王殿下!” “噗通……” 翟祥腿下一软,跪倒在地,“王爷,求您法外开恩,下官,下官有眼不识泰山……求您法外开恩。” 那一干衙役本以为只是遇上了世外高人,不料,他们不仅是燕王府的,竟然是燕王,吓得一个个“噗通,噗通……”皆跪倒在地了。 “子欣公子,先起来回话!你堂堂汴京首富之子……怎么会如此落魄?” 赵子义本欲亲自搀扶,那位蓬头垢面的男子起身,不知为何,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玄机兄,又收回了手。 “回禀燕王殿下……此事说来话长。子欣本是奉父命去金陵开设分埠,物资都走的水运……子欣想着水路颠簸,便带着一干家丁护院三十多人,走的陆路。” 王子欣乃汴京首富王甫之长子,此王家与王皇后娘家王饶之,乃一脉同族。他这一脉虽然从商,却亦是皇商之一,在汴京城举足轻重,却不想今日,他们的少主,却搞的如此狼狈不堪。 “这宿州府尹翟祥实在是可恶至极,自那江南国君李玉投诚后,他便更是苛捐杂税,搞得百姓苦不堪言,民不聊生。最后……百姓们不得不占据山头,扛起锄头造了反。没想到,这还更重了他的下怀……”旁边一汉子见有人做主,忙告状道。 “殿,殿下……冤……冤枉啊!”翟祥颤抖的抗议,却被诸人直接忽略了。 “王公子,此话……如何说起?你接着说!”赵子义收起大刀,挥手让张平将翟祥待下去,先关押起来。 “百姓们打劫金陵与汴京往来的商户,可都是他宿州城放行的……被那个山头打劫,衙役便去哪儿,抢走打扮的钱粮不说,还将来回商户给看押起来……打着山匪的幌子,让我们写信给家里,让人拿钱来赎人。来一拨儿,扣一拨儿,来一拨儿扣一波……” 王子欣想想自己这几个月的处境,有些声泪俱下……竟是无助的瘫倒在地,嚎哭不止。 “最可恨的,那亲手翟祥,还将我家的家丁,护院……当成土匪,给处决后,上报给朝廷,求了赏赐!我……我真是有冤,无处诉啊!我家人……见状,哪里敢……敢与处决的土匪扯上关系,怕是……只当我死了吧!” “快扶他起来……”赵子义亦有些动容,哪里知道这事竟让如此荒诞,如此匪夷所思! 难怪,所谓的江南义军,有高人助阵的韩家村对那些衙役都毫无还手之力了。 “张平,你与曹武将他们的冤情,一个个的记录下来,让他们签字画押……今儿,本王倒是要见识见识这宿州的‘土皇帝’,是有多么胆大包天!” 赵子义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吓得宿州衙门的诸人战战兢兢,连呼吸都是小口,小口的。 “玄机兄,子训,你二人……随本王出去透透气……”赵子义看着这些无辜受苦的,心中憋闷的紧。 柴子训十分乖巧的拉着李玉的手,跟着他走出劳烦,既不非常愉悦激动,亦不见感伤,他只是一直一声不吭,奇怪的紧。 “子训,怎么?一段日子不见……倒是不认得你子义哥哥了?”赵子义讪讪的抓了抓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道,除了先生,怕是这世上……最可怜的身世,就是子训了。 第七十九章 同命相怜(加更) “燕王哥哥,安好……” 柴子训恭敬的行了礼,低着头又躲回李玉身后,似乎只有李玉才能给他足够安全感。 “玄机兄与子训是……旧相识?”赵子义说不出缘由,心中憋闷,又困惑不已。 “不是。”李玉淡淡的应道,“燕王殿下若是没有什么吩咐……那在下便带这孩子,先去客栈歇息了。” “先生……不!玄机兄,留步……”赵子义突然忆起,他不是先生,他许是以为自己真实燕王府的属官或者下人。 如今,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该是不满自己刻意隐藏身份了,以玄机兄的才智,必然也能想通自己所行的目的,防备自己,亦属情理之中。 “玄机兄,放心!既然宿州府尹才是始作俑者,官逼民反……罪在他,待我审清楚案情,自会上书禀告陛下,处置翟祥一干人等……” “嗤……”李玉转身,牵着着安王柴子训,不屑出声打断了他,暗道,这赵子义总是道貌盎然的应喏自己,又反手打脸,也不觉脸疼的慌。 “燕王殿下的公事,不必与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交代。这孩子,饿的四肢乏力,我且先带他去觅食。” “还是玄机兄想得找到,炅……这就……”赵子义不觉有何不妥,有股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奉陪到底。 “燕王殿下,刚刚不是还说要审清案情吗?”李玉讥诮的扯了扯唇,出尔反尔就是赵家兄弟最无耻,最真实的嘴脸。 “是!是!玄机兄提点的极是……”赵子义微微一怔,这疏离感如此的熟悉……让他忍不住想解开面前之人的面具,一探芳容。 赵子义捏紧拳头,佯装镇定:“如此……炅便不送了,子训乖乖的,一会儿……子义哥哥去找你。” 柴子训探出头来,觑了赵子义一眼,眨巴眨巴眼,也不应他。 “劳烦玄机兄了……务必照顾好子训。”赵子义谦逊的拱手作揖,念念不舍地转身回了牢房。 “哥哥,你是母妃的派来救我的吗?”柴子训牵着李玉的手,突然脆生生的发问,“她……生气了吗?” “算是吧……” 李玉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这孩子前世是个和自己一样的同命相怜,他七岁时,父亲世宗薨逝。柴王太后扶持他,当了三天的大宋皇帝。便被赵家兄弟捅下了王位。 自此,过了近两年,谨小慎微,寄人篱下的日子,最后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嗯……”柴子训弱弱的低下头,良久,又小声问道:“哥哥,我们大宋的官僚,怎么这么坏?陛下……他,治理的不好大宋吗?” “安王,你还小……等你大了,就明白了。”李玉怜惜的抚摸着他的头发,亦有些落寞。如果……赵子胤给你机会长大的话。 “哥哥,你说子义哥哥与子芳哥哥是好人吗?父王在的时候,曾让我多于他学习,说子义哥哥忠义,耿直,是良臣,可……可母妃却告诫我,离他们远一点……” 柴子训原还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脑袋,突觉得自己说的,好像不大对,连忙解释道:“哥哥,母妃也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有想做……其实陛下做……也挺好的,只要大宋别这么乱,我可以多出来走走……就好了。”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以后……你这些话,放在心中就好。便是再难过,也不要随意与人说起,知道吗?”李玉停下脚步,伸手擦了擦他面上的灰,点点他的额心。 “我知道了~哥哥,你真好。”柴子训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摆,温暖的笑了。 第八十章 洁癖? “从前,我是太子,住在宫里,有很多奴才跟着,哪儿也去不了。全汴京只有子义哥哥,他经常进宫教我骑射,带我出宫狩猎,父王也放心他,有时候还有子芳哥哥……” 柴子训垂头低语。大半年前,一切还是他自小熟悉的,他对赵子义还有着深厚的慕孺之情的,因此才更矛盾。 “你不知道,子芳哥哥自小就长得灵透,特讨京中老太太的欢心……可若是要嫁闺女,孙女……老太太们都是中意子义哥哥的。” “你小小年纪,懂的倒是……不少。”李玉揉了揉他脑袋,心中嗤笑,哪里只是老太太们中意他,从王家嫡女,到英儿,这满汴京的未出阁的闺秀,哪个不是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了。 “自然懂得……我在宫里,听得多,看得多,有些事儿,大人不必说清楚,我也是懂的。”柴子训仰起头,天真无邪的望着李玉,“哥哥,外面的日子,一定很精彩吧~你,能不能,不要将我送回去。” “我才溜出来,就被宿州府尹抓了,还没有去金陵感受过江南的风情呢……哥哥,你带我去吧?” “安王殿下,你的家人,你的母妃,一定很担心你。”李玉低头,不禁想起了自己前世的幼子仲宣。仲宣就是在柴子训这样的年纪,永远的离开了自己与娥儿。 因娥儿身体不适,将仲宣留在别院。仲宣贪玩,独自跑去佛堂,劣猫碰倒了供桌上的大琉璃灯,惊的仲宣从供桌上摔了下来,惊吓过度,又伤了肺腑。 小小的仲宣,就那样软软的躺在自己怀里,自己却是无能为力。这是……李玉上辈子心底的最深处的痛。 即便,御医给仲宣灌了许多的汤药,可终不能抢回年幼的仲宣,娥儿亦因此自责伤怀,最后,病情加重,香消玉殒。若是……一切重来……不!娥儿已经进宫了。 “哥哥,哥哥……你怎么了?”柴子训按着“咕噜,咕噜……”叫唤的小腹,不好意思的将他自前世唤了回来,羞愧低头说道:“哥哥,子训饿了……” “好,哥哥带你去用膳。”李玉缓过神来,挤出一丝柔软的笑容,即便面具下,无人能见。 此生,为复仇而生,注定无子,不如,对这个与自己同命相怜的孩子,好一点吧。 “客官,砀山黄牛肉,盐水虾,虾皇炖豆腐,糯米鸡,毛豆烧丝瓜,鸡丝小混沌,您的菜,都上齐了!您与小公子,慢用。”小二舔着笑,嘴皮子利索的报了菜名,顺走桌角摆着的二两银子。 柴子训急不可耐的拿起筷子,想一饱口福,却被李玉“吧嗒”一声,打落筷子。 “哥哥……” “子训,这世上有许多人想要你的命,所谓病从口入……哥哥这里有一根银针,你且收好。”李玉从袖中拿出两根银针,一根递与柴子训,另一根则依次插入各美味菜肴。 “下毒的方式有千万种,便是这杯碗瓢盆,亦是容易沾染些不干净的。”李玉倒了一壶热茶,细细将餐具浸泡后,倒出热茶,继而从袖中掏出一块洁白的冰蚕丝帕,将碗筷一一擦拭干净。 “哥哥,您是江南贵族吗?你这一套,可真讲究啊……嗯,比本殿下,从前住在宫里,还要讲究呢!”柴子训托着腮膜童言无忌的赞美,亮晶晶的眸中是膜拜。 赵子义后知后觉的追了过来,看到这温馨的一幕,虎躯微微一震,僵硬在客栈大门前。 刚刚满腔的懊悔,若这位玄机兄真是先生,那他会如何对子训?若不是,他又是何企图……不想,一大一小,竟然相处的如此和谐…… “玄机兄……您这是……有洁癖?” 第八十一章 拜你为师 “……” “燕王殿下,您这是……怀疑我?”李玉扭头,便瞧见犹疑不决的赵子义,强按捺着心中愤慨,按着膳桌“噌~”站起身来,目光亦是尖锐。 “玄机兄,哪里话……我这不是想着,子训定是饿了……其实,我也饿了。”赵子义微微拧了拧眉,但很快便释然了,大喇喇走了进来,乖巧的坐在子训旁边。 “玄机兄,咱们可以开饭了吗?”他诚挚,殷勤的望着无动于衷的李玉,“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哥哥……子训饿了。”柴子训可怜兮兮小眼神,如受伤的小鹿,让人不忍心苛责。 “那吃饭吧……”李玉将手中筷子塞在他手中,又端着小馄饨,亲自放在他手边,柔声道:“慢慢吃,小心噎着……先喝点汤水,润润肠……” “玄机兄~我也饿了呢……”赵子义见他对子训这样温柔和善,亦是学着子训的模样,楚楚可怜的凝视着李玉,奈何他一双虎眸,深邃锐利,这样的凝视,着实让人打怵。 罢了,李玉将手中唯一的筷子塞了过去,“燕王殿下,您先用吧……小二……” 李玉瞥了瞥狼吞虎咽,喜笑颜开的二人,突然有些懵,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皇家贵族,能吃顿安乐饭,竟是一样那么值得开心。 “玄机兄,你……不吃吗?”赵子义一个大喘气,差点噎着,逗得柴子训直咧嘴。 “嗯……”李玉慢条斯理的擦拭碗筷,胃早就饿的生疼。赵子义吃的分外香甜,他亦放不下心中别扭,如坐针毡,亦拉不下面子赶他,只能勉强忍着。 “咯咯咯……子义哥哥,你还是与从前一样。”柴子训小脸有了些血色,心情亦飞扬起来,再次对赵子义打开心扉,“我一直相信你是好人的。” “谢谢你,子训。你放心……子义哥哥,从过去到未来,会一直护着你的安危的。” 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脑袋,认真的承诺道。 “有些话,别说的太满,万一,你做不到……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孩子,总是格外较真的。”李玉“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 “玄机兄,说的你好像多了解我似的……”赵子义一个精灵噎着了,拍了拍胸口,将梗在喉咙管的黄牛肉,硬拍了下去,呷了一大口茶,坐正了脊背,举起右手一本正经起誓道。 “我赵子义,与上天起誓,此生……定会像世宗在世时一样,守护好子训。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子义哥哥……”柴子训一头扑进了赵子义的怀里,哽咽着道歉:“对不起……从前我还误会你了……我……我……” 李玉腻的很,无奈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扭头上了客房,赵子义的誓言,也就只能骗骗这七八岁的小孩子吧。 “小二,这是五两银子,给那位爷,准备些好酒好菜送到他房里,对了,再开间厢房,多备着些热水……子训,一会儿子义哥哥,好好给你洗洗……” 赵子义吃饱喝足,神清气爽,办起事来也利索。 “子训……一会儿,哥哥替你洗澡……”李玉刚刚踏上二楼的台阶,便想起赵子义从来都是个混不瑟的,哪里会照顾孩子,便主动回头提议道。 “子训,真没想到,你与玄机兄这样投缘呢……”赵子义低头与柴子训耳语,心中也有些艳羡,玄机兄对自己倒是耿耿于怀。 “哥哥,子义哥哥说您身手了得,那个……子训不才,如今身份……也有些,嗯,尴尬……不知道,子义能不能拜哥哥为师啊?” 柴子训坐在温热的浴桶中,舒服的喟叹,亦眯着笑眼,渴望的冲着李玉,“谄媚”的笑了。 第八十二章 濡沫之情 “拜我为师?” 李玉手上微微一怔,“为什么?” “跟着师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金陵逛逛啦……”柴子训理所当然中透露着孩子气,“好不好嘛?师父~我会很听话的,一定不给您添麻烦。” “就为这?”李玉自然是以为,这又是赵子义牵制自己的主意。 “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子训不想就这么回去。”柴子训利落的抢过,他手中的粗布巾,自己胡乱擦洗了两把,“师父~求求您了,您就当同情同情子训呗……我母妃,她总是……总之,师父,我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 “可,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教导你的……”李玉犹豫了,毕竟子训是世宗后人,总不能教他“不务正业”的诗词歌赋吧~唯一,算能拿出手的便是……皇室秘传的雷火神针,堪堪能自卫。 “师父,从前宫里,父王给我请了那些的先生,我也未曾学到什么,也不觉得快乐~可跟您在一起,子训觉得很踏实,您举手投足的优雅贵气,与生俱来。子训也说不好,总之,您……像子训得父王……很温暖。” 柴子训提起父亲,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湿哒哒的头发黏嗒嗒的粘在瘦弱的背上…… “好!子训要是不嫌弃,为师才粗学浅,那以后……为师……”将你视为己出。 李玉心底的柔软,被他的无助,依恋勾起,无限爱怜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 “耶~师父,您真好~”柴子训顾不得自己一身的水,迫不及待的扑进了李玉怀中,还古灵精怪的蹭了蹭…… “师父……子训真是太喜欢您了。” “傻孩子,别冻着了……”李玉忙给他捋了捋湿头发,噙着笑,替他打理起来…… 赵子义掀开房顶的一片瓦片,瞧见这么温柔的玄机兄,不自觉的沉浸在他举手投足的清雅娴熟之中。 原来,玄机兄冷情冷面的背面,竟然也有如此温柔与温情,也难怪,他会为了韩家村的那群老弱病残,出头了,满腔的古道热肠,难得! “王爷,王家公子一直不肯走,非要等着您呢……”曹武轻功好,寻到自己主子,还不忘撇头望了望屋里~ 赵子义连忙盖上瓦片,似乎房里的人,是自己的稀世珍宝一般,压着嗓子斥责道:“老曹,瞧你咋咋呼呼的,学学张平……走吧,一起下去。” “燕王殿下,子欣可算是寻找您了……” 王子欣拱手作揖,梳洗干净的长发,已经束成一个发髻,玉润的面庞,虽然还有些许的苍白,可总算是有了些,汴京第一公子的贵气,一身湛蓝色的锦服赔上黑色马靴,衬的他格外的笔挺俊朗。 “不知王公子,急着找本王,不知是有何贵干?~”赵子义瞥了眼他眼中的热切,亦是有些突兀。 “是这样的,子欣打算回汴京与家人告一声平安……只是,这宿州的情况,子欣不知该如何说起……还有安王殿下……子欣不知,回了汴京该如何交代……” 王子欣坐立不安的搓了搓手,羞涩的敛着肩膀,目光中流连着满满的崇拜,孺慕之情。 “嗯,王公子想的也很妥当……宿州府尹翟祥,欺上瞒下,此事牵扯多远,如今还不清楚……这样,王公子不如先留在客栈,等此事完结了……本王遣人送你们出城。” 赵子义摩挲着下巴,单单一个宿州府尹,还能如此大胆!? “主子,不好了……宿州城的守卫军集聚,已经包围了宿州府衙……您还是先躲躲吧?”张平本在牢房整理翟祥等人的罪行,得了消息,忙寻了过来。 第八十三章 共同进退 “张平,你速去联系大军,快马加鞭先来宿州救急……曹武,你带玄机兄,安王殿下,王公子先去就近的山头,避一避……” 赵子义大义凛然的站出来,“本王先去会会他们……” “主子,万万不可……”张平第一个不同意,“要紧关头,还是您先带着他们,去山上避一避……这,翟祥罪状,属下都准备好了,什么时候收拾他们,都不迟的。” 曹武坚定的点了点头,粗哑着嗓子劝道:“主子,张平说的有理……您先走,我与他断后……” “对啊,王爷……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让您亲自涉险?”王子欣皱着眉,亦不肯走。 李玉牵着粉琢玉润的小包子~柴子训姗姗来迟,便瞧见他们争执不下。 “燕王殿下……你们这是……有什么安排吗?”李玉清冷的声音,如一泓清泉,沁人心脾。 “玄机兄~宿州守军作乱,您与子训,王公子一起躲在山里,等着形势稳定了,我再去接你们……” 赵子义见了李玉,不自觉涌现出无穷保护他的渴望,他自己也微微一怔。 “王爷……”张平杵了曹武一拐子,“木桩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王爷,这不妥……”曹武皱着眉,只挤出了五个字。 “你们分头行事,一个去搬救兵,一个带着子训他们先去山里躲躲~我一起留下。”李玉说瞥见他眼中的诚挚,心中突兀的排斥着他的照顾。 “玄机兄……”赵子义心下一喜,“你们还愣着作甚?快走……本王有玄机兄加持,可比你们有用多了。” 李玉背着手,还是没有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送上门,与这笑的傻乎乎的家伙,去与宿州守卫谈判? “玄机兄……本王,那个……我想问问,您可是心中已经有了妙计了?” 赵子义见他步子迈的大义凛然,想起他出神入化的神针,心中亦是,很有底气。 “……”李玉突然停步,赵子义轻松的踩着他的影子,就这么莽撞的撞上了他的背,“呃,对,对不起……” 他怀中有淡淡的药香,赵子义不禁羞红了面,急忙后退大步,突然心口涌出很是对不起玉弟的慌乱…… “似乎~你才是燕王,大宋的战神?”李玉转身,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我只是来看看热闹……” “……”赵子义揉了揉并不疼的额头,错愕的抬头,“我满脑子都想着四个字……见机行事……”其实,本王满脑子……都想着,你要是玉弟该有多好。 “嗯~”李玉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心思,有口无心的应着,心中盘算着,宿州守军该有不少是王老将军的旧部,若是玉岚或溪载在,倒是很好解决了。 “玄机兄……那个炅听说民间一位叫鬼医的神医……不知道~”赵子义觉得自己有些唐突,可又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 虽然他从身手气质,举手投足,甚至气味皆与玉弟不同,可……总是忍不住将他和玉弟联系到一起,难道是自己魔怔了? “嗯?不识得。”李玉孤傲的瞥了一眼赵子义,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怎么他还总是故意试探?是天生的多疑吧……赵家兄弟,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翟府尹,大毛他们都不在府衙,那一定还在牢房……兄弟们,咱们谁先救了翟府尹,谁就是大功一件啊!” 为首的正是在宿州城门遇见的那个髯须大汉。 李玉想了想,还是往后退了一步,此刻上去拦他们,岂不是……鸡蛋碰石头,傻子。 “玄机兄,这次,你可别想跑……咱们得共同进退。”赵子义坚定的上前,握着他修长细白的手腕,不肯退让。 第八十四章 治标不治本 李玉忍着不适,佯装若无其事的低头,淡淡的觑了一眼赵子义逾越的手,轻声警告道:“王爷,请松手……” “呃~不松!你们江湖儿女,最是义气,说好了共同进退。”赵子义握紧他的手腕,固执的昂着头,拉着他大步向前。 “燕王殿下,你是不是……真的有点蠢……”李玉为他的幼稚惊讶,愣在原地不肯上前,憋着一股抑郁,不知怎的,就说出了心底的话。 “……” 赵子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蠢?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说自己蠢?赵子义有点懵…… “咱们现在要是怼上去,你有几条命?”李玉嫌弃不已,瞧他此刻表情,真不知道他这是真傻,还是装傻。 “……” “玄机兄,所言极是……”赵子义忙点点头应诺,这才反应过来,玄机兄从来不是临阵脱逃的意思,他谄媚的堆起诚挚的笑容,弯了弯浓眉,讨好道:“那,我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李玉心慌意乱的摇了摇头,今生的赵子义,真的与前世那个……喜怒无常,残酷暴戾的他,渐渐重合不起来。不能心软,赵家兄弟最擅长的就是隐忍蛰伏。李玉敛了敛眉,调整好状态。 “玄机兄,你怎么还不走……我们还在等什么?难道你有什么安排?”赵子义见他停了下来,狐疑的回头,却看见他面具下晦涩不明的眸子,“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无事……”李玉扯了扯唇,“走吧。” 宿州守城军浩浩荡荡有三十多人,各个都是腰佩大刀,大马褂,牛皮硬靴,这一路他们走的浩浩荡荡。整个宿州城,格外萧条,人迹罕至,静若寒蝉,连一只雀子都没有,像极了一座“鬼城”。 “刚刚还不是这样的……这,宿州百姓的反应,也太快了些吧……”赵子义觉得这场景,看着既无奈,又可笑。 “这阵势……百姓也是被逼无奈。若是,南朝的君主李玉有心,或是你王兄治理有方……宿州百姓也不至于这样。”李玉淡漠的开口,见赵子义并没有立马反驳,不屑的瞥了一眼,冷哼一声。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直接的点破这句话,可赵子义又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今日这样的无力反驳过,他只想道歉。 “对不起……” “燕王殿下,你的歉意,这些百姓感受不到。并不是铲除了这些贪官污吏,害群之马,就没有下一个人了……没用的,治标不治本。” 李玉本来亦不想再多说什么,可他如今,似乎最见不得赵子义这虚情假意的模样。 他真要是,想真心实意的道歉,还不如做点实际的事,譬如说……取代了赵子胤。 “玄机兄,我大王兄……也有他的难处,边境并不安稳,算了,你也不是朝中人,并不了解情况。”赵子义强颜欢笑的打岔,“快到牢房了,咱们要快点了……” 李玉盘了盘他玉白似的大拇指,漠然的看着大牢的大铁门,“既然,他们急着立功,不如……一起进去陪翟祥就是。” “妙计,妙计!玄机兄真是诸葛孔明在世!神人,神人也!”赵子义的虎眸亮着光,乘着他们,冲进大牢抢功劳,从外面拉上大门,用一个大木棍卡住了门锁。 “喂喂!什么人!” “你还真以为……这样就一劳永逸了?”李玉抿了抿唇,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 “他们这么多人,随便搭个人梯就出来了~燕王陛下,你也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 “……”又!又被玄机兄,赤裸裸的蔑视了…… 赵子义真的羞愧难当,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蹲一蹲,思考一下为何又是这样! 第八十五章 慎之慎之 “我操~你老^母!兄弟们……他妈的~上当了……” 髯须大汉反应过来,骂着粗口,就纷纷涌了出来,奈何牢门已经被赵子义牢牢拴上了,里面骂骂咧咧,噼里啪啦,就是一阵折腾。 赵子义不敢怠慢,抽出大刀,立在牢门外五米处,已经摆好了迎战姿势,弄不过他们一群人,这一个个上,总是可以拖一拖的。 李玉抿了抿唇,藏着一缕幸灾乐祸的笑意,远远的藏在牢房对面,茂密槐树的阴凉处……纳凉。 “丫丫丫……这堂堂宿州城,怎滴萧条如此啊~可悲可叹,可悲可叹啊……” 一位白衣儒衫青年阴阳顿挫的跺着小步子,他高约八尺有余,背着一个青竹编制的书筐,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二人中,打量了李玉这生人勿进的气场,怯怯的凑近了拿刀的赵子义。 “公子,您这是……在作甚?” “这位公子,你且让让,莫要……伤了自己。” 赵子义无奈的警告,扭头这才发现玄机兄,已经靠在槐树上,趣味盎然的遥望着自己,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傲气。 “是哪个王八蛋……竟然把门给锁了……”髯须大汉踩着人梯,翻身出来,与赵子义打在一处。 “嗬……是真刀实枪啊,这么吓人。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位大哥,我想请问,你们这是在作甚?” 周慎之上下辨认了一番,实在认不出李玉,亦看不出年纪。为了套近乎,他从书筐里掏出一块红纸包裹着的云片糕,递了过来。 “看戏……”李玉结果云片糕,若无其事的将银针穿透,便是再了解周慎之,他亦不敢马虎大意。 “咦~是金陵城五香斋的云片糕……”李玉鼻尖,嗅了嗅,便分辨了出来。 他细长的手指轻轻掰开了一片,自面具外送入口中,“细白如玉,入口清甜,很不错。” “大哥,你可真的是行家,这都能吃出……是五香斋的呢。”周慎之比了比大拇指,对这位大哥佩服不已,他卸下书筐,干脆坐在书筐上,一道“看戏”。 “你怎么会来这里~”李玉状似随口问问,周司徒过世,周家唯一能给他送终的,就是周慎之了。 “嗯?陛下就让我去汴京……哦~忘了自我介绍,鄙姓周名敬,字慎之,我家堂姐是陛下的宠妃……云想夫人周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罢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提也罢。” 周慎之的话,如一把利刃刺进李玉心口,钝钝的刀捅在他心口,密密麻麻的疼感自胸腔出溢出,快要将他吞没了。 重来一世,算计了三年,终究……一场徒劳…… 赵子义毕竟是大宋战神,他以绝对的优势踹飞髯须大汉,又抽了髯须大汉的腰带,将他捆的结结实实的。 “大哥,大哥……你这是怎么了?”周慎之滋滋有味的看完戏,这才发现身旁的,这位面具大哥,一手按着胸口,一手撑着槐树,已经痛的蹲下身来。 “大哥!你可不要吓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啊~”周敬从书筐上跳了下来,赵子义这也发现不妥,一个劈掌劈晕了髯须大汉,急吼吼的冲了过来,一脚踹开拦在自己身前的那个白衣飘飘,碍眼的家伙! “玄机兄,玄机兄……你这是怎么了?”赵子义一腔热情的冲了上来,“噌……”一声,他兀自的抱起玄机兄,着急的呐喊道:“大夫……大夫……哪里有大夫?” “松手!你快松手……”李玉拳打脚踢,一下一下都踢在赵子义的“要害”,快疯了,他这是算什么?! “赵三,你是疯了吗?疯了!疯了!周慎之,就这么干看吗?!周慎之……快把这野人拉开!” “大哥,慎之,慎之……他这么彪悍,我一个文弱书生……我不行,不行~”周慎之吓得直摆手。 第八十六章 山精灵药 “周慎之!我命令你……我……” 李玉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来,现在自己还是吕玄机,周慎之不知自己这个身份,他一拳一拳,无力的打在,赵子义的肩膀上:“赵子义,你松手,松手!” “啊~”赵子义一懵,僵住道:“玄机兄,你没事了……那个,你,你怎么知道……子义的?” “你大宋战神燕王赵子义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啊?松手!” 赵子义不疑有他,瞧他中气十足,不似刚刚心绞痛,快厥了过去的模样,总算放心了,有些恋恋不舍,弯腰的放他落地,小声讨好,喋喋不休:“玄机兄,我是一时情急,冒犯你了。那个,你心口还疼不疼?心绞痛是重症,可马虎不得。” “要不……咱们还是……去看个大夫。” “玄机兄,我且问问,你这是今日才发的病,还是旧疾了?我认识大相国寺的因缘大师,他医术高明什么时候,你可以与我一道回汴京……” “够了!赵子义,赵炅,我的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不需要你管。”李玉冷冷的瞥了一眼牢房的大门,“王爷有这个功夫,还不如让你的人,快来收拾残局吧!” “周慎之,我们走~”李玉拒绝他的关怀,霸道的出声,打断了他的“自以为是”。 “嗳?!玄机兄,那这里,怎么办?还有那个周慎之,你们原来……认识吗?”赵子义踢了一脚髯须大汉泄愤,这糟心的……似乎是唐突玄机兄了。 话说,自己到底是哪里,又让玄机兄不爽了?难道是不喜欢看大夫?同行相斥? “王爷,你一人足矣,我们去客栈等你。”李玉背手远去,周慎之忙背上竹筐,一颠儿一颠儿的跟上:“那个玄机大哥,我认识你吗?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还有,你们守在大牢做什么?!那个髯须大汉什么人?” “这宿州城的百姓呢?好好的一个城……怎么搞得跟鬼城似的……” “闭嘴!” 李玉烦躁的呵斥道,这么多年了,这书呆子还是一点没变,这也是自己,一直不想牵扯他的原因。 “可是……那个,玄机大哥……” 赵子义忧心忡忡的远眺着,那白色儒衣公子,亦步亦趋的跟着玄机兄,心中有股不自在。 “主子,您没事吧~”张平带着卷甲军先锋,匆匆赶来支援,“咱们大部队马上就到,城门已经被拿下了,宿州城,准进不准出!您放心,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赵子义亲自带人,在宿州府衙搜查翟祥贪赃枉法的证据,不说往来书信,就是奇珍异宝足足有近三十箱,比起宿州一年的上缴的税要多,可见翟祥确实是与那些山匪,脱不了干系。 张平偷偷让属下抬了一个大官窑莲纹陶瓷大水缸,送进书房。 这是刚刚意外搜到山珍——一盆水养的太岁,足足有几百斤重。这太岁又称为肉灵芝,乃轻身不老,延年益寿,治病防病的山精灵药。 “王爷,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东西,千金难换的……”张平小声道,“宿州山多,这东西怕是翟祥昧着良心弄来的,咱们……燕王府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可就是这么大的宝贝……宫中也是不多见的。” 赵子义顿时陷入了困境了,是了,这些物什,理当送回汴京由陛下发落……陛下一心河间府御辽,统一中原。 这些东西若是进了汴京,怕是……有去无回了。 宿州这萧条景象,百姓也需要钱粮赈灾,度过难关。 还有,这玄机兄的心绞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肉灵芝倒是对他的症。 “主子,这本就不在府衙账册的东西……再说,本就山里东西……”张平自然不想错过这有钱难买的宝贝,拱手谏言。 “大不了,咱们折算成银两贴给各乡,算是……为宿州百姓做点事。” 第八十七章 昭然若揭 “啧啧~玄机大哥,你真是好享受……想不到,这荒僻的宿州,还会有这么~清冽的竹叶青……同道中人!同道中人啊!” 周慎之浅尝一口,啧了啧嘴,细白的大手,就这么拍上了李玉的肩膀。李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并未推开他,这家伙……前世今生,都是这样的与世无争的软性子,亦独独馋这一口。 赵子义捧着切口整齐,大块太岁进来时,便见到……这副其乐融融的场景,顿时……进退两难,自己是多余的。 倒是李玉瞥了他一眼,讽刺道:“怎的?燕王殿下如今,就好这鬼鬼祟祟的……” “……玄机兄,误会……本王了。”赵子义委屈的捧着太岁,夹着腿,小心翼翼的送到他跟前,“本王想着玄机兄的心绞痛,也不知好些了,没有……这是山精太岁,应是,对你的病症有些用处……” 李玉一拳打在棉花上,瞥了那一大块,玉润肉质的太岁,实在是稀有的很,顿时下不来台,有些讪讪的。 “原来……您真是大宋的燕王殿下啊,久仰,久仰。快坐,快坐……燕王殿下,倒是与我说说,那陛下,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我那堂妹,从小就聪慧的,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魔怔,非要进京。都将家师,气死了,也不回去收尸……可不是魔怔了!” 周慎之热情的为他斟上一杯竹叶青,对二人的“刀光剑影”视若罔闻,明明说着掏人心窝的狠话,却又让人恨不起来。 “……”赵子义讪讪的坐了下来,倒头灌下这竹叶青,口感清冽,金黄微翠,棉柔微甜。好酒是好酒,可就是怎么多了一丝苦涩滋味……眼圈有些涩。 “十杯五杯不解意,百杯已后始癫狂。杯竹叶穿肠过,两朵桃花脸上来。” 周慎之转眼忘记了自己的不忿,目光灼灼的盯着赵子义,“怎么样?玄机大哥的这酒……可是好酒?” “嗯,好酒~”赵子义咬了咬唇,起身拱手道:“玄机兄,宿州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曹武一会就会带子训与王公子下山,还烦请您照看。本王,还有事,告辞……” “咦?玄机大哥……燕王,他这是……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有吗?”周慎之一句句疑话,像是尖刀一样刺在赵子义的心口。 自己这是怎么了?不是爱着玉弟吗?这又算什么?吃了……周慎之的醋?难道自己……和王兄一样,是见异思迁的人? 想起玉弟那早就看透的不屑,心中突突的痛。 “主子,那李侯爷毕竟是南朝旧主,你要是喜欢,确实麻烦了些……可这位……玄机公子,你若想要……咱们这么多兄弟,定能让您如愿。” 张平见自己主子失魂落魄的冲出了客栈,匆匆跟上,小声提议道。 “左右一个男宠,在咱们大宋,也不是什么大事……” “张平!你胡沁什么,真是吃了豹子胆了……”赵子义气的浑身颤抖,他狠狠戳了戳赵子义的脑门,亦像是戳在自己的心坎。 “在你眼中……我赵子义就是那样随便的……浑人吗?!” “主子,您息怒~属下失言。”张平忙跪地认错。 “主子,张平,你们这是……怎么了?”曹武领着柴子训,王子欣等人下山,便撞上了这一幕。 赵子义瞥了一眼二人,又看了看一脸懵懂的柴子训,羞愧的很,甩袖走人。 “安王殿下,您快些进去吧……”张平临走,亦不忘了帮自家主子一把。 第八十八章 面具之下 “慎之,你进京,要是遇见了一位田霖的同乡,记得帮衬他一把……” 李玉见周敬优哉游哉的又呷了一口竹叶青,便凑过头,轻声交代他。 “啊?噗!”周慎之一愣,差些将就口中美酒喷了出来,“那个……玄机大哥,我们是从前就认识的吗?我……自己一介浮萍~” “师父……您没事吧?!徒儿可担心死您了!”柴子训小脸红扑扑的,喜气洋洋的扑了过来,一把扑在李玉怀中。 “师父无事。”李玉拉着他端详了一番,晒得多了,脸上倒是多了些血色,“王公子,不必见外,请坐。” “玄机兄,客气~子欣唐突,此前紧急,没有谢谢您的救命之恩。”王子欣彬彬有礼行礼致谢后,又与周敬拱手作揖见礼道。 “这位兄台,眼生的紧,在下汴京城,永安堂少当家……王子欣,有礼了。” “原来,阁下是汴京第一公子,久仰,久仰~在下周敬,字慎之。”周敬忙起身回礼。 “师父,你这块白肉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似肉,又不是肉呢~”柴子训对他二人的客套,一点兴趣也无,只是用手戳了戳桌上的肉灵芝,天真问道:“像肉冻子呢,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这是肉灵芝,又叫太岁。是治病养生的灵药。”李玉揉了揉他的头发,从怀里掏出周敬孝敬的五香斋的云片糕,剥了一片,塞到他口里,又招呼曹武道。 “曹将军,这~肉灵芝,麻烦你送还给你家王爷。” “额~好~”曹武不明所以,兴冲冲的抱着太岁就追自家主子了。 “真甜~”柴子训满足的眯着眼睛,周敬讪讪的戳了戳筷子,终究没有问出口来。 赵子义见曹武抱回的太岁,一口老血憋在胸腔中,吐又吐不出来,可真是憋坏了。 “师父,比起燕王,您好像很喜欢那位从金陵来的周公子呢?”柴子训有些小小的吃味,揪着李玉的衣角,有些不依不饶。 藏在屋顶偷窥的赵子义可不是深以为然,不过是一个白面书生,有什么好看的。不过……玉弟除外,玉弟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嗯?我有吗?”李玉替柴子训褪去了外袍,又拍了拍脑袋,示意他上床,待收拾妥当柴子训。 他兀自褪去了外袍,抽出发髻的白玉簪,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开,颇有些透明的白色棉布中衣,看的赵子义双耳发烫。 “等玄机兄就寝了,总该要拿了面具吧……”赵子义左思右想,不能任自己这样沦陷,总要弄清楚玄机兄的真实身份,于是便守在屋顶,等他就寝。 哪知李玉偏偏不如他愿,带着让赵子义无比嫌恶的面具,便上床就寝了。 赵子义不肯轻易离去,匍匐在屋顶,等着他们二人有了微微的鼾声,才翻窗进了屋。 “我就自己看看……玄机兄的庐山真面目,绝不说出去——” 赵子义说服自己,窜上前,掀开他的面具…… “我……”赵子义眼睁睁的看着一张疑似被大火毁的面目全非的面孔,转过身去。 “原来,玄机兄戴着面具是因为脸被烧伤了……玄机兄,冒犯了……” 赵子义恭敬的冲着他的背影鞠躬,可自己那心动,心伤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玉无声的背过身去,心中冷哼一声,就知道赵家兄弟……哪里有什么真仗义,真义气! 他讨好自己,不过是想靠近自己,弄清楚自己的真实身份,对于这样的人,应该赶尽杀绝,决不心软。 第八十九章 雌伏之辱 昨夜雨疏风骤, 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有些事,有些人,一旦捅破了窗户纸,便再也回不去了。 赵子义明白了自己的渴望,却理不清自己的心意,故意躲着李玉,借酒消愁,亦拖延在宿州的时日。 宿州百姓收到了城中消息,纷纷下山种地,重整家园,以示“从良”决心,期待大宋燕王,能法不责众,从轻发落。 因而,卷甲军虽然日日一座座的巡山,却多是空手而归,至多抓些小贼为民除害,所谓江南义军,更是消失的不见踪迹。 周敬赶着赴京任职,王子欣便与之同行,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李玉自是托周敬,给安王府递了一封信笺,交代了安王殿下,随后会护送回府。 “主子,这几日……您一直愁眉不展。属下知道,您在为何事发愁。” 张平特意与城中客栈对面的小铺子,淘换来的竹叶青,听说那位玄机公子,也就好这一口,日日光顾,连带着主子日日也离不了了。 “那位,玄机公子……既然这么棘手,照属下意思,咱们人多势众,干脆……打晕了,直接办了……生米煮成熟饭。他亦不得不跟着您了……” 张平虽有些忌讳他那出神入化的针法,可这次出来,带了这么多兄弟,怎么还能让主子憋屈着! “胡沁!玄机公子,也是苦命人……堂堂男子,怎么容得下……”雌伏之辱?赵子义灌了一碗的老酒,想起那张被大火毁了的脸。 求之不得,皆是~求之不得……胸口那刀疤,还在隐隐作痛。 “主子,您遇到中意的人,就是这样思前想后的……其实,他又不是李侯爷,身份尴尬,您不必管那许多,办了再说。”张平缩了缩脑袋,自己这个光棍多年的人,其实并没有发言权,下次得唆使老曹来干这活儿。 “报!王爷……京中来了急件!”副将楚西辞拿着一封信函,恭敬作揖,禀告道。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赵子义本就说不出的烦躁,却又不能抱怨王兄,心中憋屈的紧。 “张平,收拾收拾……回京。”赵子义看完信函,怒气冲冲的按着膳桌,重重呼了两口大气,压抑着……心中的翻腾…… “主子,这是怎么了?您之前不是还想,借着宿州剿匪,躲躲清闲的吗?”张平挠了挠头,快步跟上,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比主子一直借酒消愁要好多了。 “卖酒咯……上好的竹叶青哦,不买后悔哦!” “主上,府衙那边有动静了,似乎今天就要离开……”王玉岚不放心,在李玉入住的客栈外,乔装打扮成小婶子,支起了一个贩卖竹叶青的小摊子。 这些小罐的美酒——竹叶青,也是为了方便接头。 “老板娘,我天天买你的酒,你就便宜些啊……”李玉明面上是砍价,实则,低着头,小声交代,“有机会,我会跟他们一起回京,以便……了解汴京的状况。倒是你们,不能掉以轻心,小心潜伏……” “是,主上。”王玉岚小心的递了两小罐过来,“公子,今日送你两小罐的竹叶青,小本生意,您啊,记得把这小罐送回来……还有之前的小罐。这些小罐儿,奴家可都是花钱买的。” “行,老板娘真会做生意。”李玉笑嘻嘻的拎着酒,转身就遇到了,疾步而来的赵子义。 第九十章 鸿门皇宴 “燕王殿下,您这么赶?是……要去哪儿?出了什么事情吗?”李玉踉跄着后退了大半步,还打算找机会去衙门探探情况,没想到,久不现身的他,自己送上门来。 “说来话长……” 再见面,赵子义心尖儿发颤,他勉力咬了咬唇,掩盖自己的心思。自己也说不清楚。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却毫无防备,将京中最大的秘密,轻易的说出了口。 “齐王赵子芳……他是我四弟,他……与我大王兄,就是大宋的陛下……有些误会,被陛下囚禁了,我得回去一趟。” “玄机兄,你若是这边的事了,不如,与我回京吧……” “我?!”李玉不自觉的扯了扯唇角,不自禁的笑了……天助我也。 “燕王殿下,抬爱了。玄机,不过是乡野之人,粗鄙之徒,登不了大雅之堂……”李玉拱手推辞道:“不过,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去汴京,尝尝有名的套四宝的。” “啊!原来玄机兄也好这一口,我玉弟……也是赞不绝口呢。”赵子义欣喜应和道,“本王过来找玄机兄时,便打算好了,以玄机兄大才,若不嫌弃,不如……跟随在炅左右,做炅的幕僚,炅……定厚礼相待。” “王爷客气了……玄机却之不恭。”李玉心道:哪有赞不绝口?不过,是在他的大力推崇下,多用了几口罢了。 他立刻端正了态度,改口了,“王爷,只是属下以为,这宿州与砀山一代的村民,乃被官府逼迫无法,才落草为寇……不知王爷,可否……网开一面。” 李玉心知,就算此刻赵子义答应了,赵子胤也未必答应,可只要争取时间,韩将军与江宁的玄安表兄接上头,实力将大增,也有自保之力。 “都是翟祥的恶行,与无辜百姓何干!玄机兄,你能来本王身边,真是太好了!”赵子义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大掌犹豫了一下,拍在他肩膀上,亦绝口不提“山匪”二字。 “多谢王爷厚爱……那,属下这就收拾行装,与您一道出发。”李玉不卑不亢的拱手,退开他的炙热的气息,告退。 “卖酒拉……上好的竹叶青呢,公子,您要买酒吗?”王玉岚不顾形象的抠了抠鼻子,龇出黑牙,咧着嘴的,冲赵子义谄笑,极力推销自己竹叶青。 “这位大婶,这竹叶青……你有多少,我都要了,一会我让人来拉!”赵子义有些兴致昂扬,除了玉弟,子芳,也要为玄机兄备上一些。 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嗯,以后决计不能,再有了。这才不算辜负了玉弟,辜负了玄机兄!嗯~是这个理。 赵子义雄赳赳的带着卷甲军两万精锐,剿匪回京,不仅,押解宿州府尹翟祥,破获宿州“山匪”迷案,还剿了翟祥贪污受贿的大量钱财,进贡了国库。 陛下龙颜大悦,特设皇宴为燕王与卷甲军诸位将军庆功,皇后娘娘与最近新得宠的云想夫人,诸位皇室亲眷,皆盛装出席皇宴。 皇宴设在御花园内,既有各处寻来的鲜花,姹紫嫣红,又不乏亭台楼阁,碧瓦朱甍,壮丽磅礴。 “三弟,为兄一直知道……你!很好……来!来~为兄敬你……”几杯烈酒下毒,陛下的话便多了起来。 “陛下,今日咱们家,来了这么多人?怎么……独独……不见四弟?可是四弟身体不适~”赵子义明知故问,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尴尬。 就连隔着面具,一直偷觑云想夫人,的李玉,亦为他的“孤勇”喝彩,不禁要竖起大拇指了。 第九十一章 霓裳羽衣曲 “大王兄,三王兄……子美敬二位哥哥一杯,感谢二位哥哥多年来,对我与夫君的照拂。” 长公主赵子美,拉了拉身边的夫君柴允文为陛下解围,示意夫君起身,一道儿敬酒。 她乃赵家兄弟的庶妹,十六岁时,便由先王世宗做主,嫁给了世宗的亲堂弟柴允文。 “陛下,燕王……允文,自小就仰慕两位兄长,能文善武,恨不得……与兄长一道上阵杀敌,上山擒匪,允文先干为敬。” 柴允文耷拉着脸,双手执起酒盏,这话,他奉承的……十分不情愿。在座的人精,无一不是看出了端倪。他兀自灌了酒,也不等自家夫人,便讪讪落座。留下长公主赵子美坐不是,站亦不是。 “哈哈哈……驸马倒是一样的直性子,允文,莫急,以后自有用到你的时候。倒是最近,你可有去看看子训,听说,子训又病了,都下了床了……” 赵子胤心领庶妹好意,点头示意她落座,自然,也是就着梯子下了台。 “多谢陛下关心,王嫂的意思是……子训他,快大好了。”柴允文拱手作揖,礼貌回了话,又落座。他家夫人实在无奈,亦歉意的与陛下示意见谅。 李玉进汴京前,便请曹将军护送子训先行回府,子训这“病”才能大好。看来,这柴王太妃,果然御下有方,连宫中也瞒的死死。 可,他还来不及感慨,就听到了他此生最不想听的话。 “三弟,今日开心,朕便破例,让娥儿给你舞一曲《霓裳羽衣曲》,为咱们助助兴!”赵子胤自然不会让诸人觉得,他冷落了燕王这位大功臣,不仅不会与他计较,还要一道儿举杯同庆。 李玉心神大乱,猛一抬头,一直在赵子胤身边的云想夫人……周娥,早已不再原处了。 《霓裳羽衣曲》乃前世,他二人的定情之曲,当年二人大婚后,举案齐眉,琴瑟和鸣时,为了寻《霓裳羽衣曲》旧谱,翻遍了各种古籍。 不想今生,娥儿竟然独自完成了,她前世今生,皆是名震江南的第一才女。李玉掐着手心,按捺着自己的冲动,心如被刀割一般,若不是因为带着面具,他定然,会在诸人面前失态了。 我昔元和侍宪皇,曾陪内宴宴昭阳。 千歌百舞不可数,就中最爱霓裳舞。 舞时寒食春风天,玉钩栏下香案前。 案前舞者颜如玉,不着人家俗衣服。 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娉婷似不任罗绮,顾听乐悬行复止。 磬箫筝笛递相搀,击弹吹声逦迤。 香烟四起,乐声缭绕…… 周娥的音喉,美的出尘,飘浮~待她唱完这一曲香山居士的《霓裳羽衣曲》,缓缓自花丛中翩翩舞来。 她额尖点着一颗朱砂,长发绑成双环髻,身穿浅蓝色,由白鸟羽毛织造,各色珠玉镶嵌成的“霓裳羽衣”,凤冠霞帔,格外华丽。 ——这才是,唐代流传下来杨玉环的那件真正的霓裳羽衣。 她自花丛中妙曼而来,长袖翩翩,似天仙下凡,超凡脱尘,又似玉环重生,风雅绝伦。 在场见惯了大场面的皇家男眷,无一不是,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只是,王皇后的一双眸子,不敢置信的瞪的通红,指甲尖刺入手心,亦不自知。她的视线一直不曾离开,周娥身上的那件凤冠霞帔,这……让她,情何以堪! 赵子义亦是悲愤失望的,望着陛下“沉醉其中”,如今母后丧期未过,他宠幸后妃就罢了,还带着诸位皇家子弟,歌舞行乐,简直——岂有此理! “啪!” 赵子义灌了酒盏之酒,拍在桌上,酒盏碎的稀巴烂,他亦拱手跪地认罪。 “陛下恕罪!臣弟醉了酒,思及母后,失态了。陛下……臣弟告退。” 第九十二章 腥风血雨 “陛下恕罪,臣等……告退。” 张平,曹武,楚西辞,李玉等人,本就是赵子义的属官副将,自然同进同退。 “啪!” 赵子胤忍无可忍,龙颜大怒,一把摔了手中的酒盏,站起身来:“他们,这一个个的,到底想做什么!都想反了朕吗?” “陛下息怒……”诸人惶恐不已,忙伏地求饶。 李玉百味陈杂,就这样跟着诸人,与眼泪朦胧,颤抖着匍匐在地,盛装打扮的云想夫人周娥,擦身而过。尽管心中万般不忍,却不能与她吐露一个字。 痛,心痛…… “玄机兄,你倒是说说看,今日陛下设宴,欲意何为?”赵子义回到府中,呷了一口茶,缓了缓心神,搁下杯盏,沉声问道。 “王爷,陛下设宴,自然主要是试探您的态度。他与齐王虽不知为何,产生了争执,齐王被囚,卷刀军现在亦是由太子殿下接管。与情与理上,陛下这么做,是想安抚您的。”李玉正襟危坐,压抑着心绪不宁,咬唇镇定了下来。 “德林,也真是让本王,好生失望……母后薨逝时,不见他带着两位弟弟去为祖母守丧,这时候,也不见他劝解自己的父王与王叔,只知道揽权!” 赵子义早在那时便对他有些不满,只是一直当他是个孩子,不曾说出口。 “王爷……息怒。今日您与陛下翻了脸,还要尽早谋划才好。明日,早朝,怕是腥风血雨,都等着您了。” 张平抢白道,这吕玄机话虽都对,自己也有这个意思,可自他嘴中说出来,就总不是那个味儿,总有一丝挑唆陛下王爷,兄弟失和的意思。 李玉嘲讽的翘了翘唇,什么明日早朝,今日宫中怕是已经血雨腥风了。 “玄机,你说……咱们该如何应对。”赵子义亦不知自己这是有意无意,明知玄机兄对陛下颇有微词,还…… 他实则亦是很不喜,揣测玄机兄这副面具背后的态度表情,却亦不忍让他一身的风华,因他那张毁容的脸,而遭人侧目,按捺了下来。 “找出陛下与齐王究竟为什么闹翻,明日早朝,王爷便站在不败之地。”李玉不冷不硬的起身,“玄机初来乍到,困乏了……曹将军可否给,玄机领个路。” “对!老曹,安排玄机兄……住,住……芙蓉苑吧!”李玉心道,玉弟的院子,总要给他留着的。 “王爷,这吕玄机……真是成何体统?”张平第一不同意了。 “张平——你是怎么回事!” 赵子义不满的瞥了他一眼:“从前你自己可没少怂恿我,如今,倒是……要劝我兄友弟恭了?” “王爷,太子殿下与其他两位王子,都是您看着长大的,虽有些胆小,但人品也都算是端正的。”张平抿了抿唇,见他沉默不语,又道:“主子,陛下纵是有些……可,玄机公子毕竟是个外人。” “他这些话……总觉得居心叵测,您~” “你啊,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赵子义点点张平的额头,却也不再纠结。“正中有个徒弟,今日轮休出宫了……让人去问问,看看陛下和四弟,为什么闹僵的。另外,遣人去天牢打点打点,不能委屈了四弟。” “是,主子。”张平领命而去, 赵子义摩挲着下巴微微辣手的胡须根,汴京城的水越来越浑,王兄的作为,亦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陛下,皇后,今日……妾该死……妾只是……妾自请去给王太后灵前,为她老人家尽孝,还望陛下,皇后娘娘恩准。” 周娥去了华服,一身素白,咬着苍白的唇瓣,楚楚可怜的跪在地上。 第九十三章 夫妻情断 王青鸢轻嗤了一声,搁下杯盏,目不斜视的盘玩着自己腕间的白玉镯子。 “父王,母后。云想夫人既然对皇祖母一片赤诚……不如……”太子赵德林率先感受到了父皇与母后之间古怪的气氛,忙帮腔道~” 可他话还为说完,就收到自己父皇严厉告诫的眼神,忙讪讪住了嘴。 “怎么?陛下觉得德林所说,不对吗?”王青鸢心如死灰。平日里,他二人在内宫胡搅也就罢了,如今都闹到台面上了,燕王可不是个好性子。 “青鸢……”赵子胤抓过她细滑的手腕,轻轻的拍拍她的手,“朕知道,你最是德贤兼备,今日是朕不对,你莫要记在心中……朕就是想知道,朕与子芳,在子义心中……孰重孰轻。” “陛下!”王青鸢失望的抽出自己的手腕,她一只芊芊玉手撑着案几,站起身来,铿锵有力道:“陛下,母后丧期未过,举国守丧,您为天下表率,却带头寻欢作乐……” “本宫与您新婚一年有余,孝敬母后,克勤克俭,管束后宫,抚养孩子们,对德林,德秀,德全,卉儿,他们四个视如己出!您说,本宫可有一点,没有如您意的?” “没有,青鸢,你很好。”赵子胤沉着面应道,原以为青鸢是最温柔不过的,没有想到性子里,却是如子义一般的倔强,真是让人失望。 “您将那霓裳羽衣赐给云想夫人,本宫并无异议……可,她却穿戴着那僭越的凤冠霞帔献舞,如一个巴掌,打在本宫面上,本宫实在不能忍。” 王青鸢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失态。关键,这件霓裳羽衣与凤冠霞帔,还是她的夫君——陛下,亲自赐的,她能说什么?! 这一战,她还未准备,便输的一败涂地。贵女的教养里,除了高傲的漠视,并没有,对付这些下贱妾室,玩物的手段。 “青鸢,你非要当着孩子们的面,这样对朕吗?难道,朕今日遭遇的还不够多?!”赵子胤不满她的“性情大变”,阴冷着面,勉力忍耐,冰冷的给出最后警告。 “父皇息怒~母后,她断断不是那个意思的,母后……您,您别急~有事慢慢说。” 太子赵德林,与二殿下赵德秀毕竟养在皇后膝下,遂率先跪下,然后,长宁夫人的三子赵德全,与长安夫人白氏的小女赵卉亦懵懵懂懂的跟着哥哥们,跪下。 “呵~呵呵~你遭遇的不够多?陛下,往日不必多说,今日,你我,夫妻之情,断于此……”王皇后凄凉且悲愤,她高傲而慎重的举起双手,取下凤冠,轻飘飘的扔在赵子义的脚下。 “您记着,是您欠我,欠我们王家的,定要厚待我王家。” 当初陈桥驿兵变,若不是王家鼎全族之力,将全族脑袋给了他,他也不能成为如今这个负心人。 “青鸢,看在我们昔日夫妻之情,只要你收回……朕可恕你无罪……”赵子胤亦有些慌了,“你,还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 “呵!可,那……从来都不是,本宫所要的……” 王皇后孤傲的昂起头,端正的与陛下拱手作揖,撩起裙摆,翩然离去,一如新婚那日,她笑颜熠熠的走到他身边。 香风渺渺,空气中留下一句,似有若无的喟叹: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啊…… 第九十四章 情债难了 “母后……您,您难道,也不要孩儿了吗?” 二皇子赵德秀,不过才十岁,他还住在宫中,又与王皇后朝夕相处,感情甚捂,追了两步,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哽咽着:“父皇……孩儿是不是,又,又没有母后了~呜呜……父皇~~” “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都给朕回去!德林~带弟弟妹妹回去!”赵子胤续足了气,一巴掌,拍烂了身边案桌,惊得,跪地的诸嫔妾,皇子,皇女,皆讪讪的磕头起身,低头告退。 “让人连夜,去将违逆侯李玉,接进京来……朕倒是不信,明日三弟,还真忍心看着他……受死。” “是,陛下~那皇后娘娘……那里~”王正中硬着头皮问道。 “不必理她。”赵子胤捏紧了拳头,心中亦是堵得慌…… “侯爷,您快醒醒。陛下遣人来接您进京……”秦川刚刚上榻,还未沉睡,朦朦胧胧中被红苕拉扯起来。 “姑娘家的,注意些……可别这么投怀送抱的。”秦川撇了撇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这姑娘也太热情了些,晚了都怕她扑上来:“那个,男女授受不亲。” “公子,拜托您,可认真些吧!这也是奴婢,不给小安子近您的身,否则,他一早就发现您了……”红苕不由分说的,利索的拉他起身,为他更衣梳头。 “难怪,玉兄早就说瞒不了你,小丫头,真是聪明伶俐的……”秦川干脆大老爷似的伸直了手臂,让她摆弄,亦毫不吝啬的表扬道,“若是没有你帮着遮掩,我就只能装病了。” 红苕板着面,严肃的嘱咐道:“这可关系到主子的脑袋,公子,您可万万不能儿戏。” “你这小丫头,喜欢他?他可不是,亦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秦川一俯身,恰巧瞥到她涨红了面,被戳穿心思,玉指还微微发颤。 “好了,我自己来……”秦川不自在的后退一步,不知如何是好。 “公子,奴婢虽然不知道,您与主子是什么关系。但是有一句话,我想与您说清楚,奴婢虽爱慕主子,却不敢奢望着有什么结果,若是主子需要,奴婢随时,可以为主子,拼了这条命的。” 红苕垂着脑袋,掩饰已经通红的眸子,拼命的绞手指,小声嘀咕道:“奴婢……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秦川摇了摇头,李玉的情债,欠的可真不少,等进了京,还有那位最近得宠的云想夫人周娥,周二姑娘周英。 头疼…… 次日,赵子胤还未起身,王正中局促不安,着急忙的等在屏风外,来回的踱步转圈,很是不耐的。 赵子胤被吵醒了,瞥见他的欲言又止,不耐烦的起身,呵斥道:“正中,你这是作甚么?大清早的,朕看见你这张宿便的老脸,心情真是糟透了!” “陛下,您……请节哀,那个,今日卯时不到,皇后娘娘在自个儿寝宫~自缢,薨了……”王正中哭丧着面,跪在地上。 昨日还鲜活的人儿,今日……便这么去了。 “啊?!薨了?自缢?朕,朕不信……朕要去看看!?”赵子胤震惊的转身,还没有蹬上金靴,便往皇后宫中赶! “陛下,请节哀,皇后娘娘,怕是走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是她的贴身女官小姚,第一个发现的,御医已经去过了,皇后娘娘,她救不回来了!” “你怎么不喊醒朕……” 赵子胤回想起王青鸢的种种好处,亦是不舍,他动容问道:“她,可有……给朕留下什么话。” “回禀陛下,没有。小姚发现的时,就已经……硬了!”正中耷拉着脑袋替他整理衣摆,小步跟着。 “老怕惊动了宫外,将娘娘宫中奴才都拘了起来,只等您去主持大局。” “对,你做的对!封锁消息,就说皇后娘娘病了,后宫之人不得外出,此事绝不能泄露半个字!”赵子胤止步,整理衣裳后,冷静嘱咐道。 “朕要去上朝~” 第九十五章 燕王发难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文武百官高呼万岁,跪拜行礼后,一一站定。秦川就这样突兀的站在人群之中,拱了拱手。 “违逆侯,你这是何意?”赵子胤压抑这翻腾的心绪,厉声质问道。 “启禀陛下,为了配的上您赐的‘违逆’二字~臣也是……煞费苦心。”“李玉”笑嘻嘻的拱拱手,大不敬的作了个像模像样的揖。 赵子义本来还担心他,可想起那一刀的决绝,与“他”此时此刻的玩世不恭,突然,他意识到,自己看不透陛下,亦看不透玉弟的,心中空落落的,可这样的玉弟,亦证明了玄机兄真的不是玉弟本尊。 “朕好心好意,让你来上朝,你就这样对朕?”赵子胤不满的俯视“李玉”,威压渐增。 “陛下,您是不是好心好意?只有~您自己心知肚明了。” 秦川桀骜不逊的扯了扯唇,显然,自己对“违逆”二字,阴阳顿挫,咬文嚼字的“深以为然”:“再说,臣,心甘情愿的投诚,您又是好心好意,臣自然投桃报李……” “大胆!”赵子胤气的心肝脾肺肾疼,若不是今日青鸢突然薨逝,他与汴京贵族关系,恐生变数,还需要燕王的帮扶。他原计划是要处死李玉,惩治燕王昨日晚宴之大不敬,以儆效尤! “违逆侯,请慎言!”丞相赵通忍无可忍,又首当其冲,站了出来,“陛下赐你‘违逆’二字,是希望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引以为鉴!” “引以为鉴?引投诚为鉴?!请问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赵相您的意思?”“李玉”冷嘲热封道:“陛下,赵相,难道……你们皆觉得,我李玉主动向大宋投诚~是违逆您了?” 赵子义本也想调和,见他丝毫不输阵势,便继续不动声色,毕竟他昨日才与陛下翻了面,此刻维护玉弟,怕是更雪上加霜了。 “岂有此理!李侯爷,朕看在燕王的面上,未曾追究你私自来京,还赐你侯府,奴仆,想不到你不知反省自己,还对朕竟然如此误会?”赵子胤轻描淡写的瞥了赵子义一眼,“三弟,这就是不知好人心吧,亏你还一直袒护他~” “陛下息怒,李侯爷第一次上朝,自然有所不惯的。”赵子义拱拱手,突然右边明白陛下今日的邪火,实则是冲着自己来的。 “三弟,听说你与李侯爷是结拜的异姓兄弟,平日也就亲近,这咱们大宋的规矩礼仪的,还是得提点李侯爷才好~不然……”赵子胤夹棍带着棒,既试探二人如今的关系,又挑拨离间一番。 “遵旨,陛下。说到规矩礼仪~臣弟心中一事不明,困惑的紧,听说四弟私见了一位母后宫中的老嬷嬷,您大发雷霆了,囚禁了齐王,还褫夺了他的封号,兵符,也不知四弟,坏了咱们大宋的,哪一条规矩礼仪了?” 赵子义恭敬的拱手作揖,规矩做到十足,却又器宇轩昂,临危不惧。 “三弟,还真是兄弟情深啊!这头维护了义弟,那头又要为四弟来追究与朕来?哈哈哈……你可是忘了……朕不仅是大宋的帝皇!还是你的大哥!” 赵子胤话虽如此,人却拍板而起,显然已经是怒不可恕! 兄弟二人,怒目而视,一高一低,皆不肯示弱,似要……一触即发。 诸臣不知所措,吓得跪地高呼:“陛下息怒,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燕王关心齐王,本也就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的~”一向站在陛下身后的王枢密使,亦是当今国丈王饶之,突然出声打破了朝堂的僵局。 赵子义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又偷觑了面无表情立在那处的“李玉”,说不上为什么,自己“引火烧身”,他却麻木的置身事外…… 不是滋味~ 第九十六章 恭敬不从命 “王大人,你这是何意?”赵丞相自是再次挺身而出,“陛下对你们王家,可是一直不薄。你却在此时——倒戈相向?!” “陛下明鉴,臣以为……燕王殿下剿匪有功,有功自然当论功行赏,陛下,您以为呢?”王饶之亦不争执,只是拱手谏言,满朝文武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怕是只此一家了。 赵子胤心中“咯噔~”一声,自己一心撮合紫菀与子义,怕是王枢密使,这是已将子义,当成了自己的二女婿,在护犊子了。 “嗯,王枢密使所言极是,有功自然当赏。燕王赵子义,上前听旨。”赵子胤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燕王赵子义剿匪有功,特封为骠骑大将军,赐婚……赵通之女……赵莹莹~” “陛下,臣弟还没有想好成亲之事~何况……再说,母后丧期未过!”赵子义拱手谢绝,跪地不起。 “陛下,小女莹莹,自小便有了婚配,多谢陛下厚爱~”赵丞相亦跪地求道,他与燕王已经水火不容了,怎能舍得让爱女去给燕王糟蹋,只能与燕王统一战线,恭敬却不从命了。 “好了,既然如此,此事再议~” 赵子胤若有似无,刻意瞥了一眼王饶之一眼,看在青鸢今日自缢的份上,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得忍了,他沉声缓缓道。 “河间府战急,齐王却不愿出兵,朕想让太子历练一番……若是,诸位没有异议,此事就这么定了。退朝……” “退朝!” 王正中跟着陛下率先离去,诸位大臣,三五一群,纷纷往宫门而去。 “玉弟,玉弟~” 赵子义心中微微放松,便抬脚追上“违逆侯”,出了议政殿,又走了许久,见他无动于衷,终是忍不住追上前。 秦川走了三步,这才反应出来,他这是再唤自己,他僵直了身子,退出三步开外,拱手作揖道:“恭喜燕王殿下,不知,燕王殿下……您,有何吩咐?” “玉弟,为兄在宿州,偶遇到一世外高人,姓吕名玄机,与你不仅身形相似,谈吐举止亦是如出一辙。本王原就想着,他日定要为你二人引荐,引荐。择日不如撞日,此刻他正在宫外。走,今日本王做东……” 赵子义顾不得赵通等人的窃窃私语,兴致勃勃的上前,想执起他的手腕,却被秦川不露痕迹的躲开。 张平与曹武低头跟在自家主子身后,一直往“违逆侯”身边凑的主子,是谁也拉不住的,挡不住的。哎…… 李玉顶着晨光,斜依在宫门不远处,环顾四周,各家大人的小厮,快马簇簇拥拥,只是再瞥了一眼,等在宫门外还有两辆马车,有汴京第一世家,家主位居枢密使王家的并不稀奇。 可~周府的马车,除了娥儿,他想不出还有任何人,看来周敬进汴京后,周府已经在汴京扎根了。 意气风发,万人瞩目的新晋骠骑大将军,燕王赵子义,携落魄潦倒且不得圣恩的违逆侯李玉,双双出了宫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李玉便是心中狐疑,亦是不动声色的迎了上去,“王爷……” “玄机兄,久等了,这位是我与你提起过的老山居士……李玉~李侯爷。”赵子义兴奋的搓了搓手,回头交代道:“张平,你快香稻居张罗席面,今日,本王做东。” “父亲,您下朝了~”王紫菀自马车中探出身来,下车与王大人欠身请安,“前几日,皇后娘娘约女儿今日进宫一聚,可今日,女儿却被拦在宫门外,说是皇后娘娘生了急症。” “回去再说!”众目睽睽,王枢密使甩了甩袖子,上了马车。王二小姐远远冲着燕王殿下行礼,欲上马车。 不远处,周府的轿子中,周娥伸出皓腕,缓缓的掀开帘子,语调轻浮道:“呵~绕多少弯子,不过,是为了见燕王殿下一眼……还京中贵女呢,也不知害臊!” 无题 王紫菀咬着娇艳的红唇,捏紧拳头,她此时若是应了周娥,岂不是,坐实了自己的心思,在这文武百官面前失了礼数,丢脸的可不近是自己,还有父亲,王家…… 可,她堂堂汴京城第一世家的王二小姐,若要咽下这口气,亦是不可能! “哼!”王紫菀眸中一道精光闪过,若无其事的摔了,自己手上的双面绣鸳鸯帕子。 赵子义自然不愿与这些姑娘多耽搁时间,一手拉着“违逆侯”,一手拉着玄机兄,亦是兴冲冲的,欲上马,前去香稻居。 周娥见状,脚下急促追了两步,可瞥见王二小姐的那块鸳鸯戏水的手帕,心中又嫉妒的紧,狠狠一脚,踩了上去! “啊……”周娥一声凄厉的叫声! 秦川晃了晃,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忙疾步赶去帮忙,“周二姑娘,这是怎么了?” 不说行为举止,就连声音竟然都是一模一样,李玉自己亦有些吃惊,没有想到川子可以扮的这么好。 赵子义心酸的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没顾得自己正在上马,一脚踩空,恰好被一旁的吕玄机,稳稳扶住。 “那个~谢谢,玄机兄。”赵子义拍了拍阿煦的腹部光滑的皮毛,讪讪的扯出一点笑容。心中懊悔不已,怎么可以在玉弟面前,蠢成这个样子。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玉弟有些喜欢在意周二姑娘了。 “咳!王爷,请上马。”李玉心知他生性多疑,纵然非常担心娥儿,却也不敢露馅儿,只能兢兢业业的扶他上马。 赵子义心中微微暖,“有劳玄机兄,要不~咱们还是,先看看周二姑娘的伤势,怎么样了吧?” 作甚?!你还不死心?想沾染英儿!李玉板着脸,怒火中烧,手中自是也用了力,执意扶他上马,奈何赵子义实在看不到他面具内的“翻江倒海”。 只是,燕王殿下的手腕,被一个男子紧紧握了许久,真的……引来不少侧目。 “难怪燕王殿下不同意陛下的赐婚,原来是龙阳之好啊……多谢殿下放过我家莹莹啊!”赵丞相第一个趋马前来,拱手告辞后,只留下一串“哈哈哈~”的笑声。 李玉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许久李玉才松手拱手致歉,“王爷,属下逾越了……” “无,无碍~”赵子义被赵通说中了心思,正心慌不已,“玉弟,若是~周二姑娘无碍,要不,一起去香稻居吧!” 说完,赵子义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自小被誉为“开封之光”的自己,怎么会犯这么大的错误。这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 秦川无措的望了望赵子义与李玉,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王爷,玄机公子,周二姑娘脚底被暗器所伤,怕是去不了稻香居了。您二位先去,本侯送送周二姑娘……回府。” “谁要你送!燕王殿下~娥儿许久不见您,听说您又打了胜战,娥儿……以您为荣~”周娥忍着痛,勉强踮起手上的脚尖,欠身行礼。 李玉酸的牙疼,英儿这话,哪里是正常姑娘家该说的,是小娘子对夫君说的啊!他有些恼恨的瞥了赵子义一眼,正好赵子义也在偷觑他。 两人目光撞到一处,更是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秦川不耐烦了,“既然,周二姑娘无碍,想必不需要本侯相送!先行回府,好好休养吧……”他牵着那匹从光州骑来的黑马小黑,趋马快走两步,回首又道:“王爷,不是去稻香居吗?” “去!去!玉弟,你等等本王~”赵子义慌忙驱使阿煦,快走两步,又觉得自己有些厚此薄彼了,忙停下道,“玄机兄,你快跟上啊?” 李玉瞥了周英一眼,上马跟上二人。 空留受伤的周英在原处,哭不得,笑不出了,“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扶本小姐回府!” 第九十八章 酒后吐真言 李玉恭敬的给二人奉酒,这事,他前世本就为赵子义做惯了,如今做起来,倒也顺手与坦荡。 只是,秦川实在别扭,毕竟~在违逆侯本尊面前,扮演他,无疑是一种极大的挑战与压力。 他秉承多吃菜,少开口的原则,忙不迭的往嘴里塞东西。 “玉弟,你慢着些用……都是你的。” 赵子义不自觉地将碟子都推到他面前,亦有些臊的慌,玉弟在光州的日子不好过,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苦成这样子。 这些菜式,很是一般,他上次来稻香居并未沾筷,后来自己特意让张平与府中厨子交代过,饮食上务必尽心尽力。不想……却被光州那些没眼力的,给欺辱了。 “唔……”秦川慢悠悠的呷了口酒,并不愿意抬眸,与二人对视。 “王爷,原来这老山居士,就是从前的江南君主,如今的违逆侯了……属下真是久仰了。”李玉亦有些看出了赵子义这样盯着,让川子很不自在,他故意打岔,也想让川子喘口气。 “是,玄机兄,为难你,一直为我们布菜了,这些……本该是我这东道主做的。”赵子义抿着唇,自李玉手中抢过小酒壶,两人指尖相触,皆惊诧不已,飞速退开! “咣当……”上好的竹叶青,碎了一地,酒香四溢,三人瞠目结舌的愣在原处。 “哈哈哈……可惜了这一壶的好酒!”赵子义爽朗笑过,秦川与李玉皆言不由衷的跟着干笑了两声。 “这样子喝酒实在不痛快~听闻玄机兄海量,日日需几壶竹叶青,不如……咱们来个行酒令,不醉不归。”赵子义见二人都拘束,便想这个法子,让他们能松快些,以酒会友么。 李玉倒是无碍,只是瞥了一眼秦川,他双颊抽动,很不自在,怕是会露馅,忙解围道:“王爷,您这不是为难属下么,属下草莽出生,让我喝酒还成,让我行酒令,可不是要我的命了……” “这样,王爷,侯爷……未免自取其辱,属下先干为敬。”李玉提起一壶酒,拎着壶把,壶口对着嘴,一壶见底了。 “好!”赵子义击掌喝道:“玄机兄,不愧是江湖豪杰,本王陪你!”遂,兀自执起壶把,灌了一壶。 秦川这才抬头,偷觑二人有些……古怪,摇了摇头,暗道这二人经宿州之行,似乎融洽不少。 “王爷,那宿州府尹翟祥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不杀……不足以平民怨,韩老婶子,还有从前那些枉死的村民,商户,可就白死了……”李玉几壶下肚,便有些话多了起来。 “是!该死……他们都该死!”赵子义几轮下来,酒劲上头,半个人都依靠在李玉身上,“先生~哦!不……玄机兄,你放心!本王,省的……” “我——”赵子义胡乱拍了拍胸口,“包在炅身上~别说陛下,让那个……金陵府的知州宋榕来,就是……天王老子来,没用!” “必须杀!杀一儆百!”赵子义一把揽着李玉的肩膀,“玄机兄,你放心!我和他们不一样……不一样的。” “知州宋榕~”李玉醉眼朦胧,只是喃喃复述道。 “他不是金陵府尹吗?怎么升官了……如今是金陵府知州了?”秦川在金陵逗留,这些自然是清楚的。 “不说也罢~”赵子义摆了摆手手,“玉弟~这次见你,觉得你越来越遥远了……” “我不怪你!从来都没有……怪你,捅我刀子,我该。是我做的不好!欠了你的!可~看到你难过,我也很难过啊!咱们兄弟……就不能~像我和玄机兄这样,江湖儿女,酒逢知己千杯少,一笑泯恩仇吗?” 赵子义不自觉的又拍了拍怀中的李玉,“玄机兄,你帮我劝劝……玉弟,不要这么迂腐……嗝儿~” 他打了个酒嗝,铺天盖地的眩晕涌了上来,终于撅了过去,只是一直扒拉着李玉的脖颈的……那两条铁臂,毫不动摇。 第九十九章 何人指使 “川子,你给他酒里,加了料……” 李玉压低着声音,他怎么会弄不清楚,赵子义的酒量,就这几壶竹叶青,哪里能放的倒,起码得按坛来。 “玉兄~”秦川无奈的拱了拱手,搓了搓鼻子,“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他对你……实在太了解了。不过是催发酒劲,与醉酒无异,他们查不出来的。” 若不是李玉故意与他拼酒,今日,秦川是真要露馅了。 “那~副将张平,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李玉点了点头,喝了口浓茶,总算有些吁出一口浊气,后知后觉,燕王殿下还如破布一般,歪在自己的大腿上,还紧挨着……那处要害。 真是……有苦难言! 李玉手忙脚乱的一阵挣扎,却引的赵子义不满的闷哼,怕招来张平那个“疑心病”,只得作罢。 “你与他之间,似乎有些不同了。”秦川突然站起身,背朝李玉,望着御街的大街小巷,有一丝孤寂。 “这些日子,委屈~川子你了。”李玉不能起身,只得拱手谢道:“今日朝堂上……怕是,又一场……血雨腥风了。”这样的羞辱,糟践,上一世李玉经历的太多,自然深有体会。 “无碍~”川子抿唇,挤出一些笑意,“我倒是得了玲珑坊的信儿,玄安兄不放心,怕是安顿好那边,不日便要来汴京了。” “玉弟,你是不是喜欢……周二姑娘~”赵子义突然喃喃出声,吓的李玉连忙噤声。 “不要喜欢她!她,配不上你!坏胚子……”赵子义胡乱嘀咕着。 秦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却未开口直说,只是淡淡的觑了一眼李玉,大家都心知肚明,李玉心中苦涩,掐紧指节分明的长指,不再开口。 “主子,主子~夜深了……”张平听到厢房中无甚动静,忙过来查看,见无人应答:“玄机公子,夜深了!” “违逆侯,天色不早!要不……去燕王府中休息吧?”李玉无奈,只能尽责搀扶起赵子义,不想,怀中那人很是过分,双手顺势袭来,沿着腰侧,无意识的攀附到李玉的双肩。 “玄机兄,你的脸~没有什么的……你不必戴这个木头面具,要有人敢笑话你!本王就撕了他的嘴!”赵子义不舒服的蹭了蹭那木头面具,勉强撑开眼,又发出微微的鼾声。 “张将军,王爷喝多了~要不,你还是进来帮忙吧。”李玉拿这样的他没辙,只能请张平进来帮忙。 秦川不便多说,板着面道:“既然,王爷不胜酒力~本侯就先告辞了。” 李玉点了点头,招呼张平来帮忙,奈何如何扒拉,赵子义亦是赖定了李玉,不肯松开。 “罢了,咱们先回府吧……”李玉虽然别扭,却也不想张平多想,只能伸手揽着他结实有力的腰身,搀扶着胡言乱语的燕王。 “我没想到王爷喝得这么醉,就没有让府中的马车来接你们。”张平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香稻居外拴好的三匹马,阿煦嫌弃的大眼睛,瞥了瞥自己主子。 “也没几步,你牵着马吧,我扶着王爷。”李玉撇了撇嘴,并不乐意自己这样的“通情达理”。 “玄机兄,你怎么对本王这么好……那,玉弟呢?本王该拿玉弟,怎么办?”赵子义极低沉磁性的声音,让李玉微微发颤。 对他好?哪里来的误会?不过是伺机复仇罢了! “回禀,您是王爷,属下自然尽责照顾。”李玉极力克制住自己想一把拍扁身上这“无赖”的冲动。 “玄机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来我们家主子面前潜伏的?”张平牵着马猛不丁的问道,跟在二人身后问道,刚刚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被听了去。 “让我猜猜,是陛下?柴王太妃……还是赵通?或者是……违逆侯李玉?” 第一百章 鬼迷心窍 “张将军,有一句话,不知,你是否听过:士可杀不可辱!”李玉僵直着身子,理直气壮的怼了回去,停下脚步,嫌弃推了推,醉死的赵子义,很不爽快。 就知道张平一直是怀疑自己的,却没想到他会这样明目张胆的问出来! “既然,王爷与张将军并不相信我,那~王爷交给您,玄机本来也并不习惯……这种拘束日子。就此别过。” 张平见他不似作假,已经恼羞之至,双手大力的掰扯王爷束缚的双手,忙讪笑着赔礼:“玄机先生,玄机先生~且慢。是平鲁莽,失言了……你定不要放在心上。” “要是明日王爷酒醒了,知道是因为我,将玄机先生给气走了,平怕是少不得一顿打。” “这与我何干?” 李玉嗤笑道,却也不好继续,强行掰扯赵子义的手了,“你家王爷权倾朝野,心思缜密,他让我来,何尝不是想试探我与江南义军的关系。” “你不过说出了他不曾说出的话,罢了!” 张平心中一惊,是了,自家主子定是这个意思,犯傻了!自己竟然傻乎乎的,亲手将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误会,误会!玄机先生,您真是误会大了,王爷是爱重您的,您那一手针法,用的出神入化!”张平急的满头大汗,一向口若悬河的他如今也有些结巴了。 “是在下!在下,鬼迷了心窍……您千万海涵。王爷若是知道了……” “海涵不敢,只是,这一路上张将军针对吕某,吕某也心中有数的,可是因为嫉妒王爷对吕某的爱重?” 李玉稳住心神,赵家兄弟嫌隙渐生,事已至此,若是无功而返,岂不是白费了心机。 “是也……不是。”张平见他不打算走,总算是缓了一口气,与他并排。 “您这身手太好了,江湖也没有听过您的名号……王爷为人诚赤,若是~被人算计利用~再说,咱们做属下的,总要护着主子些的,对吧。” “嗯,你倒是忠心。”李玉沉吟不语,亦不再追究,“今日,我看这违逆侯,也不是太愿意与王爷深交。王爷却与他是结拜兄弟,这是为何?” “他!养不熟的白眼狼!”张平想起李侯爷就愤慨不已。 “主子从前就赏识他,对他千万般好,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吩咐我送去,赠于他。便是拗不过陛下,贬斥他去光州,主子也是前脚的关照同僚,怕他被人为难,而他却——捅了~不说了。” “总之,主子真是鬼迷心窍,昨日与陛下闹成那样,今日,在朝堂上可不就是千钧一发,竟然还帮衬他……” 李玉眼前一黑,晃了晃,却被身上的重量压醒了,这张平所言,简直匪夷所思…… 赵子义那么的阴险狡诈,对自己,不是从来就是试探,或是……柔怀政策吗?! 张平一时口快,说漏了嘴,已觉不妙,主子可还对着玄机公子有些心思的,忙结巴着解释道:“主子是有些欣赏,是赏识他的才情,让我找了好些他的诗词字迹呢!” 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玉干巴巴的启了几次唇,最后只能安抚道:“那个,张将军放心,我并不是长舌妇。” “真是够兄弟的!”张平一拳捶向李玉边侧的臂膀,却冷不丁的被赵子义一个大掌“啪!”拍开! “张平,不许又说先生坏话!他也有他的不得已的苦衷。” “……” 李玉说不上为什么,心底有一丝的柔软,那个被鬼迷心窍的人,到底是他,还是自己? “王爷,您这也……太重色轻属下了,属下可跟随您这些年了,出生入死的。您这又要护李侯爷,又要护玄机兄弟……真真是……没天理了!” 张平孤立无援,不知怎么滴,有点想念那个沉醉温柔乡的老曹了。 “咻……” 一声刺耳的箭鸣,刺破夜空的宁静。 第一百零一章 “舍身”救义 “小心~” 蒙面来人剑指赵子义,李玉揽着赵子义后退数步,堪堪躲过了第一剑。 张平看他脚步慌乱,毫无章法,心知是误会了他,原来,玄机先生真的只会针法,不会武功。 “大胆!竟敢在御街之上行刺燕王,不要命了。”张平抽刀而出,对上黑衣人。 阿煦训练有素的走了过来,心有余悸的瞅着李玉,这畜生是有灵气的,它就是记仇! “王爷,松手!”李玉并不想为难一个畜生,自然想让赵子义先走,不想……越是掰扯,赵子义越是揽的更紧。 “玉弟,玉弟……” “王爷,性命攸关!”李玉擦了把汗,真是无可奈何,只能与阿煦解释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要骑你,是你家主子~不松开,你若是……不肯,那也没有办法。” 没想到阿煦竟然是通人性的,它前膝跪地,方便李玉上马。李玉也不好扭捏,既然赵子义不松手,只得背起他,上马后往燕王府狂奔! 毕竟这是汴京城最繁华的御街,一路上灯火通明,“哒哒哒……”急促的马蹄声,很快招来了别人的注目。 “有人打架啊!~”“快,让人通知守卫军啊!” 民众开始慌乱,有人的尖叫,有人哭嚎,李玉骑在马上,被拥挤的人群,挤来挤去,寸步难行。 李玉回头,张平已经渐渐落了下风,有些着急,“散开!快散开!” “啊,啊……我的鸡蛋啊。”一位头上包着土黄色包头巾的大婶,无比珍惜捧着的鸡蛋筐,被人挤的一个踉跄,整个鸡蛋筐都翻了出去! 好巧不巧,那些鸡蛋都往阿煦飞来,李玉首当其冲,被数枚鸡蛋砸中! 紫檀面具上淅淅沥沥都是黏嗒嗒的鸡蛋液。 李玉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抬手,抚摸着自己面具,这样的待遇,他前世被押来汴京时便遭遇过一次,心乱如麻…… “玉弟……你不要离开我。”赵子义喃喃自语,不自觉的搂紧他。 “你这浑人~”李玉又好气又好笑,此时他还浑然不知的缠着自己,可心中那股孤寂,愤恨,亦……随之消散了许多。 “是燕王爷,张平将军,来人……护驾!”守卫军的首领正是张穹,他借着马背,提着刀,飞身越过诸人。 “让一让!大家请让一让啊……”汴京守卫军很快控制了局面。 黑衣刺客,见大事不妙,飞身逃了出去。 张平“嗤”了一声,也没多说,与张穹一左一右向城外追去。 在燕王府诸多下人的帮助下,李玉终于成功将赵子义送到他的寝室,奈何赵子义不肯松手,只是一直嚷嚷着“玉弟~” “王爷,您松手……” 李玉忐忑不已,难不成自己要陪他躺下?害怕自己克制不住,想起赵家的仇恨,会再捅他一刀,这些不知前功尽弃。 “玄机兄弟,我看王爷今日真是喝多了,要不,你……委屈一下。”曹武在汴京已有家室,今日府中当值的是卷甲军的副将兼指挥使,楚西辞。 主子对李侯爷的心思,贴己的自己人都是清楚的,只是不好直说。 “什么?我……”李玉要不是这些年的隐忍多了,修养有所提高,真想顶着一片狼藉的面具,骂脏话了!刚张平还不是怀疑我图谋不轨,别有所图,现在就他妈……让我委屈?! “委屈您了……”楚细辞拱手告退,“一会儿,我让人送些热水来……” “……”李玉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别扭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是不是有些太投入如今的身份了? 今日那鸡蛋砸来,自己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要“舍身”救他,为什么恨他,恨不得去死的那种强烈的感觉,少了许多?! 难道是因为,挑唆他们兄弟反目,渐渐有了进展? 第一百零二章 稳坐钓鱼台 “玄机兄~昨日,真是委屈你了!” 赵子义向来习惯早起,见玄机兄躺在软榻外侧上,给自己守夜,自然有些受宠如惊。 “只是你……这……怎么弄的?” 昨晚,李玉虽然已经将面具上的鸡蛋液,简单收拾了下,可多少还有些腐败的腥臭。 “王爷,你醒了。属下今日有事,告假一天。”他沉着面,也不等回答,伸手拿起床榻上的自己沾染了鸡蛋液的袍子,只穿着一身中衣,便转手离去。 “玄机兄……一大早的~”你这么大的火气?赵子义有些懵懂挠了挠头,他自己昨日似乎喝多了?没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咦?那是什么……玄机兄弟抱着的袍子中,落下一个吊坠,左摇右晃,摇摇欲坠,却没有掉下来。 “张平……张平……”赵子义按着颞颥,头痛不已。 张平闻声赶来,与李玉迎面而来,忙拱手谢道:“昨日真是多亏了玄机兄弟,仗义出手护住主子,大恩大德,张平没齿难忘。” “本分而已。”李玉撇了撇嘴,本想问问昨日那个刺客的情况,可话倒了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王爷,昨日的刺客,还是让他跑了。张穹已经在查,咱们的人也在排查中。宫中出了大事。王皇后得了急症,听说王夫人想带着王二小姐进宫伺疾,都被陛下拦了下来,说是会传染……还有,王太后宫中的那位嬷嬷……死在城外的城隍庙,昨日酉时三刻,被一个樵夫发现了尸体。” 张平一连禀告了三件事,震的赵子义有些懵,灌了一口热茶,才理顺了思路,张口又问了三个问题:“怎么是玄机兄给我守夜,昨日,玉弟可回光州了?刺客又是怎么回事?” “主子,昨日香稻居,只有您喝醉了,陛下亦未曾有所指示,所以李侯爷还在汴京。咱们回府时遇到了刺客,我拦着刺客,玄机兄带您先走,还糟了袭击,替您挡了污脏……后来,张穹带着护卫军赶来帮忙。听西辞说,昨日回府后,您搂着玄机兄弟的脖颈不松手,他便由着您了。” “伺候了您……一个晚上。”张平红着面,玄机兄衣冠不整,怒气冲冲,王爷昨日又喝大了,一直死缠着,二人不知是发生什么。 应该说,不知自家王爷……得逞了没? “啊?!”赵子义原只是有些讪讪的,可越想越生气:“那嬷嬷好好的,如何突然会死?小王嫂又怎么回事,前日夜宴,她不是还是好好的?陛下到底在做什么?难道真要逼的我们众叛亲离才好!” “啪!”赵子义怒不可恕的推了杯盏,“查!查!给我查清楚!” “王爷,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张平拱手,见自家主子点头,又道:“陛下从前虽有些忌惮您,但还是极力拉拢您的。还有王家……过去他一心想促成您与王二小姐的婚事。如今又……不是好兆头。” “嗯!”赵子义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陛下对自己的态度变了,是从母后薨逝开始的。 “主子,属下琢磨着,陛下也不是多好女色的人,却对云想夫人多为宠信,三日前,又提了她堂兄周敬,为汴京府尹。” 张平拱了拱手,“陛下,如今心思深沉,怕是不仅畏忌惮您,亦对王家,赵相,李侯爷,齐王,安王,有所质疑……唯有汴京的水混了,他才能稳坐钓鱼台。” 赵子义沉着面,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证据,以后……莫要再说,陛下的不是。隔墙有耳。” “对了,我梳洗一番,先去跟玄机兄,赔罪吧……”赵子义挠了挠头,有些手忙脚乱。 第一百零三章 联名弹劾 “主子,您昨日醉酒,玄机兄弟,恐怕是没睡好……您还是用了膳,先早朝,回来再去探望也不迟。” 张平小声劝慰,却有些高兴自己家主子的心情,终于不会再被那个“白眼狼”李侯爷摆布了。 “也是,也不知昨日可有说错什么话,有没有惹的玉弟不痛快,你知道,他最是心细敏感,我得先去宫门等着,也免得他,被人为难了。” 赵子义脚下更是着急,险些绊倒。 “主子……”张平又是一场白高兴,定要与老曹,西辞他们交代清楚,对玄机公子好一点,笼络住他,这样主子才能忘了李侯爷。 李玉大早便在宫门外徘徊,没有等来“李玉”,却等来了愁云笼罩的王饶之王枢密使。 “燕王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自然,王大人,请……”赵子义感激昨日朝堂之上,他仗义执言,自然投桃报李,“子义听说了小王嫂凤体违和,您可是为了小王嫂……烦心。” “燕王殿下睿智,连月来,陛下不顾王太后孝期,偏宠那位新入宫的云想夫人,重用其母族周氏一门,破格提报那位周敬做了汴京府尹,已经惹的满城风雨。那日,为您洗尘接风,陛下竟然让那位云想夫人,头戴凤冠霞帔,皇后脾性,老臣这个父亲,自是最清楚不过的。怕是气的不清。” 王饶之踌躇了半响,亦顾不得体面,“老臣惶恐,本欲让内人与二女入宫伴驾,也好劝慰娘娘一番,可如今,陛下以皇后身染急症之由,封了皇后内宫。” “王大人是怀疑……皇后娘娘被陛下禁足了?”赵子义从不曾往这方面想,毕竟王皇后素有德贤美誉,又是汴京最尊贵的贵女,大王兄爱重的很。 云想夫人周娥虽然貌美,不过男人么,难免会图一时新鲜,周氏根基又浅薄,大王兄本就不是沉迷女色的人,怕是试探与羞辱……玉弟多些。 毕竟那云想夫人,从前可是要做玉弟的正宫娘娘的。 “禁足事小……老臣是担心……青鸢,不!皇后娘娘,她怕是忍不下这口恶气,昨日,早朝陛下又明着暗着就是打老臣的脸子,警示老臣。怕是……帝后已经~”闹翻。 “王大人,有话不如直说。皇后娘娘对本王兄弟,亦是关爱有加,若能助她一臂之力,本王自然当仁不让。”赵子义拱手作揖,坚定道。 “今日,我与我门下的门生,今日联名上书,弹劾云想夫人祸国妖民,请陛下处置,赵相亦早就看不惯云想夫人,也会帮衬。燕王爷,您念旧情,不插手,便是帮了老臣与皇后娘娘大忙了。” “嗯?!”赵子义一怔,为了这事,他们竟然站到了一处,想来实属寻常,毕竟云想夫人的崛起,代表这江南势力开始往汴京入驻,且这云想夫人还是自己带回汴京的。 只是,不知,玉弟……可会坐视不理了。 “王大人,且放心,本王还是更担心齐王殿下的安全……”赵子义拱了拱手,随他一道入宫。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赵子胤怏怏的坐在龙椅上,他横眉紧锁,诸人顿觉心中有些压抑。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急症,臣心中惶恐,还请陛下……体谅臣爱女之心。”王饶之拱手谏言道。 “是啊,陛下,皇后娘娘温良贤淑,贤德惠中,是天下女子之典范。”赵通亦拱手上前,气氛透露这一丝古怪,“至于,那位云想夫人……” 赵子胤横眉怒扫一众大臣,沉声道:“怎么,今日诸位爱卿,除了朕的后宫之事,就没有旁的事了要奏?!难道……河间府的战事已了?” “说到河间府战事,陛下,您此前所让太子前去河间府历练,臣深以为是。只是,太子年幼,子芳困在天牢甚久,无论他如何开罪了陛下,毕竟是皇家贵戚,天下表率,陛下,何不让子芳辅佐太子,戴罪立功呢?” 赵子义上前一步,大义凛然谏言道。 第一百零四章 祸国妖姬 “说来说去,三弟还是拐着弯,给子芳求情……” 赵子胤寒着面,看不出喜怒来,实则,内里早就翻江倒海,瞥了一眼,一直低着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违逆侯,问道:“李玉,你说呢,换作是你,你会不会放了违逆了你~的亲弟弟?” 秦川神游太虚,突然被点名,微微怔,瞥了一眼前面的赵子义,“唔~回禀陛下,臣不知。” “哼~”赵子胤不屑的哼了一声,毫无兴致的挥了挥手,“既然没什么大事,退朝吧——” “陛下,皇后娘娘贵体违和,臣妻亦寝食难安,还请陛下看在皇后娘娘进宫后,恪尽职守,谨孝恭谦的份上,让臣妻进宫伺疾。” 王饶之自然不能轻易让陛下得逞,他瞥了一眼站在一侧的太子殿下,赵德林。 “是啊,父皇,母后身体违和,儿子出征在即,于情于理,都要去拜别母后的。”太子赵德林一贯没有主张,极少发言,今日却有些横冲直撞,颇不成体统。 “太医说,你母后得的急症——是天花!你出征在即,难道也要冒险?再说,有御医,奴才们照顾,有什么不放心!”赵子胤恼羞成怒,大手一招,自然不肯。 “陛下,皇后娘娘年轻力富,贵体一向康健,且性格柔顺,不骄不躁,自小就极少生病,自从,云想夫人进宫后,便郁郁寡欢,与您亦是多有不和!如今宫门境内,竟然感染了天花之症,乃大大不详!”王饶之拱手上前,若有所指。 “启奏陛下,这一切,乃云想夫人进宫后,祸害宫帷的征兆。陛下,明鉴啊!”赵通自然顺杆而上,自是不提王太后的孝期,只将所有错,推至云想夫人——周娥身上。 “请陛下处置云想夫人,已正内帷!”诸位大臣跪地不起,众志成城。 “好!好啊~你们一个个的,都想作甚?!啊?!”赵子胤拍案而起,“你们……你们,这是要……”是要造反! “陛下息怒!周氏乃祸国妖姬,扰我大宋朝纲,请陛下明察,处置周氏!”赵丞相早就按捺不住了。 “住嘴!都给朕住嘴!” 赵子义就这么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李玉”,若有所思。如若他真是玉弟,此刻就算不站出来,力排众议,亦该为云想夫人的处境担忧才是,怎会如此淡定? “此事不准再议,朕宫中之事,与尔等无关!”赵子胤大手一挥,避重就轻道:“太子,既然你这么急切的想建功立业,明日就去河间府,支援安大将军吧。” “父皇……是,陛下~儿臣遵旨!”赵德林一贯没有主见,此刻虽略有挣扎,亦跪地领命。 “退朝!”赵子胤甩袍离去,丝毫不顾跪了一地的诸位大臣。 “王爷,您说……陛下,如今性情大变,这……一意孤行,可如何是好?”王饶之三两句便将赵子义,亦拉入了自己的阵营。 秦川瞥了一眼赵子义,嘲讽暗道:好一场大戏。他环着胸,率先抬脚,走了! 不! 这绝对不是玉弟……就算玉弟对周娥死心了,也不会置她,周家的生死不顾。难怪!自己就觉得玉弟,哪哪儿~都不对!连那份怨恨,不甘亦是淡漠的很。 原来——是个冒牌货。 赵子义撇下诸位大人,追了上去,“玉弟,请慢走……” 秦川回首,没有掩饰好眸中的一丝不耐,“王爷,有何赐教?!” “无论你对他做了什么,我一定会讨回来的!”赵子义“毫无缘由”的警告,让秦川微怔,脚步亦是一滞,随后若无其事的退开大半步,扭头问道:“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别跟本王揣着明白装糊涂!玉弟若有个三长两短,本王拿你试问!”赵子义低声叱责,深怕引来别人的窥视,亦是竭力克制住心底的不安。 脑中细细回想与玉弟的点点滴滴,想起那日金陵夜风,二人一脚深一脚浅,游走在长白街的尽头……心疼不已。 “王爷,您怕是魔怔了……”秦川稳住心神,亦是反手捏紧手腕,不露声色的缓缓离去。 第一百零五章 心生疑窦 “玄机兄,我记得你与汴京府尹周敬,似乎颇有交情。” 赵子义把玩着手中的钧瓷小茶盏,如玉沁般润泽,他这话说的似乎是轻描淡写……却又颇有深意,让人不敢随意对待。 “慎之?”李玉秀眉紧皱,不知他早朝归来,便一尊大佛来了芙蓉苑,又是要做什么妖,“王爷,您有话,不妨直说。” “本王听西辞说,昨日醉酒,多亏了玄机兄照顾……也不知如何感谢玄机兄。那个……今日,早朝,赵相与王枢密使,与诸位大人,联名弹劾云想夫人秽乱后宫,祸国殃民,看他们架势,云想夫人怕是……凶多吉少。” 赵子义喜欢他如清泉一般淳清的嗓音,本想试探一番,却因想起昨日他为自己挡了“枪林蛋雨”,心中感恩,忘了初衷,如实相告。 “什么?”李玉绞紧袖中的玉手,克制着自己的震惊与颤抖,吐出几口浊气,这才稳住心神,缓缓道:“听闻陛下对云想夫人宠爱有加,想来定会护住慎之兄才是。” “陛下今日,确实是压住了。不过,云想夫人不仅是宫中新贵,她的娘家更代表着金陵的文臣势力,陛下破格提报了她的堂兄周敬,就是动摇赵相与王枢密使的利益。此事,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子义置身事外,自然也是看的透彻,要知道如今满朝文臣多是这两位的门下,故而两个老狐狸才能团结一致。 “陛下今日压住了,还有明日,明日压住了还有后日。” 李玉瞥了一眼他虎眸中的精光,突然意识到他的试探,心中一寒,问道:“那违逆侯李玉,不是今早也在朝堂之上,难道,他没有为云想夫人美言几句?” “他并没有为云想夫人说什么,也许是身份尴尬吧。”赵子义一语双关,想从这檀木面具,望进他的心底,突然话锋一转。 “对了,玄机兄,不知你这面具,为何两道伤疤,一道新,一道旧。是被人刺的,还是……” “往事不堪回首。王爷,您既告知属下此事,是希望,由属下去警告周敬?”李玉心中早已千回百转,娥儿是一定要救的,慎之亦是一定要保。 奈何田霖如今还未出仕,自己如今势单力薄,便是与秦川交换了身份,违逆侯乃陛下心中大敌,亦没有任何裨益。 “齐王被囚,本王如今倒也不方便插手,周慎既然是玄机兄的旧友,玄机兄足智多谋,若是……有什么妙招,亦不必告知本王。玄机兄,好好歇息~” 赵子义站起身来,拱了拱手,撩袍自去。李玉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怪异,一时吃不准他的企图。 “张平,跟着玄机兄,看看他与金陵到底有什么渊源。”赵子义回了书房,坐立不安,毫不迟疑的吩咐道, “可是,主子……玄机公子,如今怎么说也是自己人的,昨日……那刺客难缠,也多亏有他护着您……” 张平最是谨慎排外,可既然昨日与玄机公子说开了,又生死与共过,那便是自家兄弟了,这情分……再偷偷摸摸的监视人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你若是不去,那就让西辞去。”赵子义心意已决,烦躁的搁下手中湖笔,揉团起刚刚誉写的词:“你去跟着违逆侯,小心些,别让他发现,一有动静,速速汇报。” “是,主子。” 张平不知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如今汴京形势复杂,齐王殿下被困,怎么也该将目光聚焦在陛下和赵相他们身上,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慎之兄,云想夫人如今腹背受敌,又孤立无援,你总该去宫中探望一番才是。” 李玉收拾妥帖,还是心有余悸的找来了周府,如今周敬与周二小姐周娥同住在陛下赏赐的府邸,也算荣宠。 “玄机兄,我不过一介府尹,非陛下传召,根本不能进宫面圣,更别说,为夫人求情了。”周敬不耐烦的撇了撇嘴,颇有些不屑,叹息道:“以色侍人者,色衰则爱弛。” 第一百零六章 自投罗网 李玉惯来清楚周慎之的脾性,最是不耐烦,这些官场的尔虞我诈,更别说后宫的争宠夺势。 “慎之,你要是不站出来,周大姑娘……云想夫人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李玉有些急切,话说出了口,才觉得自己有些不妥了。 “其实吧,要救云想夫人,只要……燕王殿下,愿意点头,比咱们在这儿瞎几八,胡思乱想,要好多了。”周敬有些混账,可脑子却好使,“我瞧着他像是拎得清的。” 话虽这么说,他却一点没有求人的架势,仍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李玉无辙,他在御街忐忑的游走许久,终是没有绕进玲珑坊,亦没有去秦川新购置的违逆侯府,要救娥儿,不求助赵子义,便需要足够的助力。 可汴京城,自己还经营的不够久,根本动摇不了朝廷,不救她,难道看着她成为他们博弈的牺牲品! “咦……这不是玄机兄吗?自那日在宿州一别,倒是有些时日未曾见了……不知燕王殿下……可好?” 来人是汴京第一公子王子欣,她熟稔的抓住他的衣袖,“子欣早就想去燕王府拜谢诸位,可燕王门第……实在有些太高,子欣正愁着如何登门拜访,却不曾想,这样也能撞见玄机兄,实乃幸会!” “王公子,幸会了……”李玉反手抽回自己的袖子,想起王饶之对自己的为难,对这位王府的堂侄,亦没有好气。 “这是拜帖,明日,明日我去燕王府拜访。”王子欣匆匆将捏在手中许久,还有些许潮气的拜帖塞了过来,“还请玄机兄行个方便,只会门房一声。” “唔~”李玉不得良策,匆匆回府,思量许久后,终于拿着王子欣的拜帖去见燕王赵子义。 “玄机兄,今日出门,可是去见周敬周府尹了?”赵子义正在用晚膳,见他过来,自然招手让他一同坐下。 “唔~”李玉捏了捏拳头,撩袍欲坐,因他坦承的这一句话,又抬眼觑了一眼,应将自己的请求都憋了回去,“王爷,属下回来路上遇到了王公子,他想来拜访,送不进拜帖,所以……转交与属下了。” 李玉将烫金的拜帖放在赵子义膳桌的面前,捏了捏掌心,踌躇问道:“王爷,那您……慢用?” “玄机兄,你与云想夫人有旧吗?”赵子义搁了箸,瞥也未曾瞥那烫金的拜帖。 “我……”李玉咬住唇,不肯在他面前求饶,就算要救,也不能求他来救。“属下对周大姑娘的才情,早有耳闻,金陵第一才女……神往久矣。” “她是陛下的夫人,旁人是觊觎不得的。”赵子义摩挲着下巴,沉声提醒道:“若是,玉弟,如今站出来,为她说一句话,那么……陛下对云想夫人的那点垂怜,也会消失的一干二净的。” “……”李玉心中直打颤,他伸手按住椅把儿,紧张的浑身汗毛都树了起来,随时准备跑路,赵子义这话不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赵子义瞥见他失常,心中大定,佯装拿起拜帖,不在意的翻了翻,“这王公子乃王枢密使的堂侄,若是拿出这层身份,倒也不需要劳烦玄机兄的。看来,他还颇有也傲骨。” 李玉捏紧拳头,又轻轻松开,微微调整呼吸,勉强稳住颤抖的手,应喏道:“是,王爷,王公子甚是有诚意。属下只是觉得,您若是扶持了来自金陵的文臣,以后……在朝堂,自然有人与赵相较量,您倒是……省了许多功夫。” 赵子义拿起杯盏呷了一口茶,这才慢条斯理道:“玄机兄,便是他们想要站在本王身边,也该……是他们自己来求才是。我若是多事,旁人还以为,我与云想夫人有旧了……” 李玉一时语塞,僵硬在椅子上,走也不是,留也不自在,今日自己自投罗网,实在暴露了太多了。 “主子,金陵知州宋榕,在府外求见。”张平望了望古怪的二人,进来启禀道。 第一百零七章 宋榕求情 “……” 李玉眉头紧锁,这该来的没有来,不该来的却先来了,真是够了。他起身拱手,告退。 “王爷,既然有客,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嗳……他想见本王,本王就一定要见吗?玄机兄定是还未用膳,与本王一同用膳。” 赵子义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别有所指道:“玄机兄,燕王府的门槛,也没有那么低。” 李玉心头微微颤,对上他一双泛着血丝的眸子,忙低头叹息道:“王爷,属下身份低贱……怕是……” “坐!”赵子义坚持,甚至用力拉他一把,李玉不查,险些栽倒在桌上。 “玄机兄,本王还是太惯着你了。” 李玉不太痛快,却也不多说,恭敬的敛着胸,也不执箸,只是盯着碗。 “主子,您这……奖赏和受罚,有什么区别。”张平一直愣在一旁,如今主子对玄机兄弟的心思,着实让人更是琢磨不透了。 “多嘴!下去……好好招待宋大人。”赵子义这话说的阴阳顿挫,这“招待”恐怕……要让宋榕有苦说不出了。 “……”李玉有些忐忑的瞥了一眼,为自己亲自布菜的赵子义,辨不出喜怒,前世的赵子义虽然暴戾残酷,可若是不顺心,立马会大发雷霆,这一世的他,看起来好说话,却让人更是看不透了。 “玄机兄,奔波了一天,你怕是累坏了。”赵子义眯着眸子,突然噙着笑邀请道。 “用了膳,与本王一起逗弄,逗弄这金陵城新上任的知州……” “……是,王爷。” 李玉有心推拒,毕竟那宋榕与自己是旧识,他为了逮着自己错处,煞费苦心。 可,这赵子义阴晴不定,试探之心明显,不过了这关,怕是不仅自己,就连娥儿亦会雪上加霜。 赵子义与李玉用完膳,又品了一会儿茶,这才使人请了宋榕觐见。 “燕王爷,下官甫到汴京,又不知汴京的规矩,冒昧来访。一点意思,不成敬意。还请王爷笑纳。”宋榕额尖满是豆大的汗,手中拽着一个红木百宝箱,撩了袍子,便跪在赵子义面前。 李玉微怔,一别数月有余,这宋榕为何怵赵子义怵成这份儿? “宋大人,不必如此大礼。起来吧。”赵子义搁下茶盏,居高临下的抬了抬手,浑身的王者之气,让人窒息。 “本王公务繁忙,宋大人有什么要事,但说无妨。” “王爷……”宋榕一手抱着袍子,一手撩起袍子,狼狈不堪的爬起身,卑微的弓着的腰,像一只快熟的虾子,“王爷,听说那宿州府尹……翟祥被王爷看押了起来……微臣,微臣特,特来求情。” “请王爷开恩,让微臣见见他。” “宋大人,兹事体大,你先回去等消息吧。”赵子义冰冷的站起身来,挥手打发他。 “王爷,王爷,看在秦淮夜游的情分上,求您……高抬贵手,以后臣下定唯王爷之命是从。”宋榕顾不得擦拭额头的汗,深深的鞠一躬,小声请求道。 “怎么,本王说的话,不好使了?带着你的东西,下去。”赵子义负手起身。 李玉自然不便逗留,起身与他一道离去…… “王爷,这位大人……留步~”宋榕小心翼翼的挽留,却不敢僭越一步。 李玉这一琢磨,赵子义这姿态,手中似乎握有宋榕的把柄,还极有可能是与宿州府尹翟祥有关。 “玄机兄,我们也是共过患难的。”赵子义从来不是个委婉的人,但是为了顾忌他的感受,他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冒失。 “你若是对金陵城……有什么牵挂……或是难言之隐,不妨,与炅直说。” 第一百零八章 总会护着你 “啊?……” 李玉错愕,心尖如被蜜蜂蛰了一下,他抬眸对上他真挚的虎眸,真诚的有些让自己不知所措,不自觉喃喃道:“是有些渊源……”却是万万不能与你说道的。 “你……也爱慕者云想夫人?”赵子义担心逼迫了他,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 “啊?不是!”不是爱慕,是珍惜。李玉紧张的摩挲着袖袍,顺势问道:“王爷,您说也,是知道……有谁爱慕着她吗?” “唔~我想玉弟该是爱慕她的,只是他现在不闻不问,倒不似他的做派了。” 赵子义克制着自己悸动,咧了咧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伸手抓过他的手腕:“玄机兄,你可介意,今夜与本王……一醉解千愁?” “啊?!”李玉一连被他三翻四次的雷击,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拉至他寝室外。 “玄机兄,你要竹叶青……还是,杜康酒。本王还有上好的杜康……” “王爷公务繁忙,还是……”李玉被他几次三番的试探,早就提心吊胆,心如擂鼓,哪里有心思与他对饮。 “不妨事。” 赵子义突然靠近,伸手抚上他的面具上的刀疤,深切的望进他的面具里的眸子,悠悠的张口,似是承诺,又似蛊惑:“玄机兄,你心中的事……罢了,不说也罢了。” “我是想告诉你,我总会护着你的。无论你是谁,无论你做了什么……亦或,你想做什么。” 许是月色正好,有一种类似宠溺的情愫,在二人之间,慢慢的发酵…… 李玉一个精灵,忙站了起身,后退了一大步,整了整袍子,理了理失态,“王爷,夜深了,属下回房歇息了。” “玄机……”赵子义追了两步,终是握紧双拳,今日,恐怕逼的他太急了些。 只要他愿意这样,留在自己身边……更好。 太子赵德林第一次点兵出征,陛下却没有送行。赵德林失望的数次回首,终是死心了。 “三王叔,您要相信本宫,本宫没有想要四王叔的……兵权。”他低着头,与赵子义解释。 “太子殿下,你别想那么多,好好跟着安大将军磨炼,我们赵家,可是战场上的家族。”赵子义扯唇笑了,理了理他的盔甲,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我为四王叔求情,父王问我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太子之位了?没有本宫,他还有德秀,德全。本宫……”赵德林哭丧着面,他哪里是个打战的料。 “大人的事,与你们无关。启程吧!”赵子义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一番。 “开拔……” 赵子义站在十里亭,目送赵德林越走越远,李玉觑见他眸中的担忧,有些嘲讽,心道:你,赵子义想护着的人,恐怕有些多…… “陛下~”王正中端着茶,敛眉进了寝殿,“赵相与王枢密使,与诸位大人还跪在门外。” “如今内忧外患,他们不知道为朕分忧,刁难朕,就是他们的忠心!” 赵子胤原还按着颞颥,看折子,听了这话,起身恼火的横扫了,案桌上的折子,王正中忙放下杯盏,扑倒在地,细细的为他收拾整理。 自王皇后薨逝,陛下的心情越来越糟,连夜的梦寐,让他面色有些发青。 “陛下,其实……您这样一味的压着,也护不住云想夫人,还不如……先送回周府,平复了诸位大人的怒火,再做打算。” 王正中佝偻着腰,匍匐在地上,如今敢在陛下面前提一句的,也就只有他了。 “正中,你起来。一把年纪了……”赵子胤亲自扶他起身,“别人不知朕的苦心,难道你也不知?” “自古江南多文才,若是放着不管,恐留后患。朕想重用一些人,拉拢一些人,亦能与赵相分庭抗争,这才对娥儿多些怜爱。” “她是江南第一才女,多少才子爱慕的心尖儿儿……” 第一百零九章 自请出宫 “陛下,您知人善任,励精图治……诸位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再说,王皇后……您还是多些安抚王家才是。” 王正中不敢说出那两个字,这是他心上的刺。 “那几个御医,让人看管妥当了,等此事解决好了,一并处理了。” 赵子胤从侧门溜达出了御花园,王皇后的不理解,以死抗争,让自己在朝政上……更是被动。 “陛下~”身后有女子细着嗓子,热切的唤他。 “青鸢……朕……”他鬼迷了心窍,不自觉的就唤出了心中的名字,扭头才发现是云想夫人——周娥。 “陛下万福~”周娥远远行来,踩着风韵的步伐,惹人怜惜欠身行礼。 “陛下,今日家兄周敬来信,告知妾为陛下带来的困扰……妾想着,与其陛下为难,不如,请陛下将妾送回府中。” “娥儿……”赵子胤自是为她的懂事贴心,而心疼不已,亲自弯腰搀扶着她起身,“若是她……她们有你一半的为朕着想,就好了。” “陛下,谬赞~”周娥请求的话,到了嘴边,却如何说不出口了,扭捏的握着陛下的大掌,淳淳劝慰。 “还望陛下,莫忘了娥儿的情谊……亦能与皇后娘娘,冰释前嫌……娥儿收拾一番,等陛下的旨意。陛下不必挂怀,娥儿定护好自己,等大郎……” 赵子胤心满意足的将美人揽入怀中,对于周敬,他多有试探,毕竟年轻面嫩。 今日在勤政殿,他亦是特地寻找周敬的折子,了解他对此事的态度。不想他根本没有递上奏折。 那股子恼火亦是因他而起,如今~他倒是识时务,知道避其锋芒,果然是周司徒,教导出来的好苗子。 赵子胤心下大定,这样一来,既堵住了他们的嘴,又保全了娥儿。下一步,便要物色好下一人皇后人选,并且,重用这位金陵城来的新贵——周慎之了。 “主子,陛下下旨,称云想夫人身体不适,回周府调养,并小住一阵。”张平得了宫中消息,并将消息送了过来,“又加封王枢密使为一等公爵。” 什么? 李玉站的近,自是听张平的汇报,好你个,赵子胤,辣手摧花就罢了,这么快就妥协,与始乱终弃有什么区别,可恶! 李玉既酸涩更心疼,自己不舍得拥有,默默守护的珍宝,就这么被人轻贱糟蹋。 “嗯,这样也好。”赵子义回首,扫了身后玄机兄一眼,突然道,“玄机兄这下该放下心了吧。” “王爷这是哪里话。”李玉退后一大步,拱手作揖请辞道:“王爷既然不相信属下,属下自请离开,绝不让王爷为难。” “本王何时有说不信任你了。”赵子义虚扶着他的玉手,“恰恰相反,本王有件事,要请玄机兄,替我去办。” “王爷请吩咐。”李玉心中诧异,本以为赵子义不过对自己生了疑心,带着身边好就近监视,不想,还真的敢分派任务。 “宫中有一位嬷嬷,被人刺死在城外的城隍庙中,如今尸首正在汴京府的停尸间中,待仵作查验。本王想让你去协助周府尹,查出真凶。” 赵子义眸子中有信任的光亮,让人难以忽略。李玉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自是应下,却又为自己如今的处境担忧。 但想起汴京府尹与周府不过一道墙,许是能见到娥儿与英儿,不禁悲喜交加。 “王爷放心,属下定竭尽所能。” “嗯,本王信你!”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平,玄机兄的物什该置办的置办起来……至于官职么,等这次立了功,先在卷甲军挂职。” “谢王爷厚爱。”李玉忐忑不安,若是真挂了职,以后便真的困在他身边了。 “对了,主子,今日陛下传了口谕,遣李侯爷回光州,张穹将军亲自护送。” 张平对二人的互动乐见其成,自然不愿多提他。 李玉心中懊恼,那日在稻香居,匆匆一别,自己患得患失,竟然不曾与秦川,好好见上一面。 第一百一十章 停尸间闹剧 “慎之兄,你这府衙……合该收拾收拾的。” 李玉环顾一圈,这是汴京府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孤村野庙,落叶萧萧。 “玄机兄,你有所不知,我这刚来汴京,每日就多少双眼睛盯着,举步维艰!举步维艰啊!”周敬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 “那些个衙役,早就是老油条了,看人下菜碟。” “是……赵相发话了?”李玉没有想到,有陛下的照应,周敬还是如此艰难。 “他们倒是不必光明正大的做什么,只要稍稍暗示,本官虽然是个府尹,也无可奈何的。”周敬讪讪的挠了挠头,转念又笑开了:“不过,燕王殿下让玄机兄过来,就不同了!” “这是燕王殿下在给本官撑腰呢。” 李玉摇了摇头,有些不明所以了,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谋算。可……周敬毕竟是云想夫人的堂兄,难道这堂堂九五至尊的陛下,在汴京城,却还不如燕王赵子义好使。 周敬环视一圈,为见到有当值的衙役这才解释道:“玄机兄,别见怪。明着暗着,我也拿不到他们的把柄,人生地不熟的,手头无人,也不能~都将这些衙役都处置了,落了话柄。” “嗯。”李玉应了一声,早前便想给他塞些人手,就担心被人寻藤摸瓜。 “这就是那具尸体,从衣服上看,是宫中的嬷嬷。” 周敬带着他,直奔停尸房,他从口袋你掏出棉布口罩,递给李玉一个,直到瞥见面具,不知该送出去,还是拿回来,有些尴尬。 李玉接过口罩,善意的点了点头。 周敬这才带上口罩,白手套蹲下身子,拉开她胸口的破布,露出一截几进腐烂的伤口,“看伤痕,应是大刀,这样贯穿了胸口,失血过多死的。” “嗯~看刀口,内窄外宽,起刀处有些盾,凶手下刀应该不太果断,或者手生,未曾杀过人。”李玉蹲下身来,就着周敬的扒开的地方,尸体能给的线索很有限。 可赵子义突然重视这位老嬷嬷被杀的案子,又知道这位嬷嬷是宫中的,应该与他有些渊源,“你可有查到这嬷嬷的身份?” “我倒是,很想请王正中王大人,过来一趟确认一番她的身份,只是人微言轻……再说,陛下跟前也少不得王大人。” 周敬有些淡淡的,游学多年,他也算见多识广,尸体不是第一次见。再说,他对汴京的人事不大了解。 “我那位石师爷,倒是请了宫中一位小內侍过来,不过宫中近日并没有嬷嬷失踪,归家的倒是有四人,遣人去核实过了,倒也安好的。” “这倒是奇了怪了,难不成这宫中的织锦还能错。”李玉拿起一根银针,戳进那伤口处,再拔起来,“有毒?扒开她的嘴。” 周敬照办了。李玉捻起另一根银针,弯下腰……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啊,救火啊——”外面有一个尖细的男声,西斯底里的喊了起来!静谧的府衙突然人声鼎沸。 一股浓烟伴着恶臭,自停尸房的窗户飘了进来,周敬拉着李玉起身,夺门而出。 “救火!救火了!”衙役们捧着水桶蜂拥而上,不过两刻钟,火是被扑灭了,可那具尸体也被烧的零零散散,肢体不全。 李玉蹲下身子,当着诸人的面,将银针插进骨头上,诸人屏息以待,未有变色。 李玉“嗤”了一声,环视诸人道:“周大人,请将此前的案卷,给我带回燕王府,给燕王殿下过目。” 诸位衙役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 “是,玄机公子。”周敬忙拱手应诺后,又厉声叱责道:“今日的火从哪里起的,为何而起,你们必须给本官,给燕王殿下,一个交代!” 第一百一十一章 你一直是知道的 “玄机兄,你可有伤到哪里?” 燕王殿下趋马亲临汴京府衙,心焦的下了马,只为关心属下玄机公子,是否受伤,见玄机公子虽有些狼狈,但衣冠尚整洁,他松了一口气。 “拜见燕王殿下!”诸人忙拱手作揖。 “王爷,属下无碍。不过,那位嬷嬷的尸首,算是毁了。”李玉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自己刚打着他的名义狐假虎威,他便应景出现,巧合的就像那火……遇他拖不了关系似的。 汴京府的衙役们面面相觑,这玄机公子,怎么当着大家的面,就穿起小鞋,太不识时务了。 “周府尹,若是查不出谁放的火,你们这府衙所有人,来我燕王府请罪!玄机兄,上马……回府。” 赵子义一把拉着李玉的手臂,一气呵成上了马,揽着他窄腰,策马而去。 好巧不巧,李玉就听到背后有衙役凉凉道,“难怪,燕王殿下这么重视,原来是新宠。” “小声点,不要脑袋了!燕王殿下,是你能非议的。” 李玉的心一颤,背脊爬上微微凉意,他奋力挣开赵子义的钳制,想跳马,却被赵子义握着手腕。 李玉终于忍不住回头,倔强的望进他的眸子,被烟熏过后的嗓子有着嘶哑:“燕王殿下,你到底想要什么?” “玄机兄,我要的什么,你一直是知道的。”赵子义凄凉的扯了扯唇,自己的那点心思,那点迂回,都在汴京府发生火灾时,消失殆尽。 “我不明白!”李玉暴躁的恨不得用刚刚戳了尸体的银针戳他! 阿煦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思,一路疾驰向西,出了城门,直到远远看到一个破庙,它才慢了下来。 李玉反手挣脱赵子义的钳制,跳下马,“够了!赵子义,你这些的戏耍……够了吗?我玩不起,也不奉陪了!” “你不要跟着!否则,我真不知道做出什么来。”李玉撩了撩袍子,一脚踹开脚边的石头泄恨。 “无非,就是再捅我一刀么……你……也不是没有捅过。”赵子义翻身下马,牵着阿煦,慢悠悠的跟着他,低着头,踩着他的脚印,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李玉被他激的暴跳如雷,回头却瞥见他一个“小媳妇”模样,恨不得,直接撕了面具,摔在他的面上!畜生!禽兽!~ “没什么~也没什么……玄机兄~你别气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值当了。” 赵子义讨好的笑了,他眼角弯弯,让人讨厌不起来,牵着白马阿煦,有着世家的矜贵,有着战场磨砺过的刚毅。 “若是……玄机兄,实在气不过,打我好了,反正我皮厚肉燥,不疼,捅我也可以。” “你!你!你有病……”李玉指尖的那根银针,戳不是,不戳又憋屈!真是内伤! “前面就是廖嬷嬷遇害的城隍庙,要不……玄机兄,我们进去查看查看?”赵子义终于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想上前牵他的手,又兀自搓了搓手,放弃了。 他噙着笑容,牵着阿煦在前面领路。 “不对,你怎么知道那嬷嬷是姓廖?”李玉这才发现,这人早就有些线索,却不告诉自己,让自己和周敬兜圈子,“喂……赵子义!赵子义!赵炅,你站住。” 赵子义听他一声又一声的唤自己的名讳,得意的翘起嘴角,喜不自禁。 “喂,刚刚那具尸身,不是廖嬷嬷的,廖嬷嬷是先中毒,后被人刺中胸口的。”李玉上前一步拦着赵子义,忘了刚刚的狼狈,认真又固执的坚持。 “凶手有可能是女子或者体弱的男子,否则就不用下毒了,直接一刀了结她。你若是知道她是谁,知道她出自哪个宫,就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是我母后宫中的廖嬷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人交战 “她是陛下的奶妈嬷嬷……廖嬷嬷,她老人家一直是母后身边得力的嬷嬷,一年多前,就得了陛下的恩惠,宫外荣养,这次母后病重,招她回宫伺候。” 赵子义清澈的眸子里,有着纯粹的信任,可这样的他……让一直遮遮掩掩的李玉,有些相形见绌。他被赵子义这样的坦承,戳的难受,心口有微微的刺痛:“看来,这个案子……怕是与皇室隐秘,也脱不了干系了。” “唔~也许吧。对了,今日子欣公子来访,带了许多汴京的好物什,都是他们永安堂卖的最紧俏的,你最爱吃甜点,我让人都送到你院子了,” 赵子义提着心,偷觑了他一眼,亦看不出他的喜怒,唇角有一丝不轻易察觉的宠溺。 “不要。既然是王公子送给您的,属下自然用不起这些。”李玉有些怵这样的他,坦承热情的古怪,自然又要装作若无其事,可实在不敢再继续接纳他的好意,又很心焦,他到底有何企图? “所以……王爷,您查这件事,是怀疑陛下?”李玉咬了咬唇,突然小声问道。 “玄机兄,你觉得呢,本王~是不是该怀疑陛下?”赵子义虎眸一眨,转瞬间心思万变,又轻飘飘将问题又抛了回去。 “呃~属下不知,但属下以为,其实王爷心中早有定数了。”李玉瞥了他一眼,总觉得他这样的善变,时而吊儿郎当,时而肆无忌惮,像是作弄自己,还不是因为胸有成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 “其实,并没有……” 赵子义无奈的耸了耸肩,站在这座破旧的城隍庙门口,“有些人,有些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形势的发展,会慢慢的变化,他也许不是你从前认为的样子,却也许……有你不得已的苦衷,不是吗?” 李玉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再次被他的话,戳进了心中的痛处,“王……王爷,您是有感而发吧。陛下……毕竟是您的同胞兄弟,想来,你们从前关系不错。” “再说,这汴京除了陛下,许是柴王太妃,违逆侯……或是大辽,西夏……总之,你们兄弟内讧了,总有人……” 李玉说完,才知道自己为了安慰他,说了什么狗屁不通的浑话?自己不该巴望着他们兄弟内讧吗?他恨不得一个老巴掌甩在自己面上,他克制的捏紧拳头,一遍遍的说服自己不要冲动,顺着刚刚的话安慰道。 “总之,王爷……也未必是陛下的。” “唔~多谢你。玄机兄这番话,我会记在心里,其实我也不希望是陛下的。”赵子义心满意足,坦坦荡荡的伸出大掌,越过他的肩,伸手推开城隍庙,破旧,斑驳的大门。 “咻……” 一道利箭,毫无预兆,破空飞来,赵子义转身护着李玉,用自己的后背,牢牢护住李玉的所有命门。 “噗……”一声,赵子义终究闪躲不及……中了利箭。 “赵,赵子义……王爷,你,你没事吧?!”李玉震惊的有些懵懂,他有想过,赵子义的试探,许是已经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却未曾料到,即便如此,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了上来。 “唔,没事~有埋伏……只是,本王,怕是走不动了。”赵子义撑不住,手脚一软,撅了过去。 李玉轻轻一托,扶住了赵子义宽阔紧实的肩膀,陷入了无尽的天人交战! 杀他,不能杀……扔在这里,自生自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一起过来的~还有这只叫阿煦的马,这是什么眼神?! 不杀他不甘心,前世恩怨,不共戴天!可他就这么死了……便宜了另一个始作俑者赵子胤,更不甘心,还有周娥,周英……还有汴京城之前的所有布置…… “嘶~嘶~嘶……”阿煦提起前蹄,怒气冲冲的冲了上前,踢烂了城隍庙的破门,圆溜溜的眼珠子,回头望着李玉,楚楚可怜……满是恳求。 李玉心中一软,这个畜生,都知道赵子义对它不薄。 真tm心酸…… 第一百一十三章 扑朔离奇 一个畜生尚且如此,自己乃江南之主,自幼饱读诗书…… 罢了……就当……还他挺身相护的人情债吧!此后,两不相欠! 李玉心一横,双手架着赵子义的琵琶骨,拖着他的“千金之躯”,气喘吁吁,将他搬进了城隍庙。随手将他斜放在廊下的干草堆上,阿煦急的绕着赵子义直打转转。 “停!别转了,转的我的都晕了!”李玉想检查城隍庙,它这高大的身躯,心中有气,轻斥了阿煦一声。 阿煦委屈乖觉的,卧倒在赵子义身旁,伸出舌头,舔赵子义的脸,真是让人既感动又忍不住想笑。 城隍庙虽然外面破旧不堪,里面实则收拾的很干净,应该早就有人来动过手脚,只是不清楚这暗箭是针对的燕王赵子义,还是……针对调查嬷嬷被杀案的自己,亦或是慎之。 李玉从城隍爷的供桌上看到一根草绳绑住的弩,这把弩对准了门口,只要推开门,便会触动机关。 弩的各个零件,很是精巧细腻,弓弦是上好的牛筋,出自高原的稀少的野生牦牛筋,这样牛筋韧性极好,射程极其之远。 且这弩上的牛皮,亦是黑色牦牛皮,针脚细密,与弩相得益彰。就连刚才射中的赵子义的箭头,与弩上的生铁,亦是考究的灌刚工艺。 这样的工艺,李玉不禁想起了,与自己也算颇有些渊源的,姑苏巧手工匠世家——唐家。 可这样堂而皇之地的暗算,嫁祸……真是疑窦重重。他掏出匕首,隔断了绑在供桌上的弩,胡乱塞进了袖兜。 这才伸手替赵子义把了把脉,脉搏少有些迟缓,应该是蒙汗药之类,倒是不致命。他犹豫了半响,最后还是拔出了那枚利箭,收入袖中。 又掏出了银针,封住了赵子义几处大穴,止住了流血。这才慢条斯理的撕了一块内衬,替他包扎伤口。 “当初,我学这一手……那是,为了防备你,甚至……暗算了你。想不到,如今却用来救你了。真是……”对自己最大的嘲讽了,李玉摇了摇头,收好银针,心中还是涌现无数懊悔! 这一世醒来,李玉惊觉自己已经错过了许多时机,父皇年迈病重,江南诸地崇文弃武,奢靡成风。还有……便是年岁大了,启蒙晚了,身子骨不够柔韧,没了学武的基础。 这本《雷火神针》手稿一直在金陵皇宫的藏书殿落灰,他亦是整整找了十天,才翻了出来的。 相传雷火神针乃蜀国后人,鬼医保异先生的毕生绝学。却无人得知,这位保异先生曾在宫中任职,负责整理搜集各类医学典籍。 而雷火神针之所以卓尔不凡,亦是因为集齐诸名家之长,保异先生离开前,曾留了一份手稿,作为江南皇室秘典之一。 以至于鬼医韩保异,下落不明后,只怕……天下,就无人识得这雷火神针。 这亦是多亏了前世为了搜集《霓裳羽衣曲》真迹,饱览群书,李玉曾翻阅过,这本手稿,只是不曾细细研究,便束之高阁了。 “嘶~”阿煦察觉到李玉的沉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李玉。 “好了,你别叫唤了,你主子没事了。”李玉瞥了阿煦,这畜生倒是有灵气,又护主…… 阿煦似乎听懂了,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李玉的手指,又将马头靠过来蹭了蹭。 “啧!你这畜生,不要蹬鼻子上脸啊……怎么跟你主子,一个德行~” 李玉愤愤不平的站起身,真是物似其主,转身不再理他们。姑苏唐家的弩牵扯到皇室密辛里,难道这一切,又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张平搅局 “玄机兄~主子!” 张平寻来时,便看到李玉与阿煦各守在赵子义一旁,“这是怎么了?主子遭人暗算了。” “蒙汗药,王爷没什么大碍,伤口我简单包扎过了,睡足了,自然会醒了。”李玉呼出一口浊气,自己总算是忍住了,没有将这一人一马,先杀为快。 “玄机兄,你也是,阿煦是赤血宝马,有灵性,又识路,你大可让它回去报信。”张平看自家王爷气息平稳,这也放下心来。 “我就骑了一匹马,要不还是玄机兄扶着王爷,骑阿煦。对了,你们来这城隍庙查案吗?中了谁的埋伏?用的什么武器?” 张平拍了拍阿煦,让它跪下,又努了努嘴,示意李玉上马,自己搀扶着自家王爷上马。 “……” 李玉满心的憋屈,却不知如何说起。早知道还是自己与他共乘一冀,还等什么援兵? 这样的天人交战,被折磨的岂不是只有自己,下一次,哪里还有这样的好机会。 “张将军~王爷的伤在背上,要不……还是你来吧。” “啊?那怎么行!玄机兄,咱们如今是自己人,我才提点你,给你这个机会的。” 张平挤了挤眼睛,其实更重要的,自己是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特地为主子谋幸福,“咱们几个都是和主子战场上共过生死的。你这也算救了主子,大功一件。” “……”李玉为难的是,为了不动他的伤口,势必得正面搂着,“这……也太不合礼数了,要不,还是等王爷醒了,再说吧。” “那……有什么关系!咱们在战场上,生死攸关,还谈什么礼数……”张平平白吃了一肘子,自然明白了自家王爷的意思了。 “天寒地冻的,若是王爷冻着了,咱们可担待不起。我这么彪壮魁梧的,我倒是愿意,也得问问人阿煦愿意不愿意啊!” 阿煦配合的甩了甩脑袋~ 开什么玩笑……一只马也听得懂也就罢了,还会摇头?! “可~”李玉骑虎难下,被迫上马,不自觉伸手接住“昏厥”的赵子义,心烦意乱。 他温热而力量的神躯,紧紧的依偎在自己的胸前,进退两难…… “玄机兄,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才与你直说,咱们王爷虽然看重那位李侯爷,可他却不是知恩图报,好相与的。” 张平的马一路跟在阿煦身后,李玉僵直而紧张的身体,让他都有些不忍。 “张将军~此话,从何说起?”李玉既有些欣慰他不知自己身份,又有些纠结他对自己“不好相与”,“不知恩图报”的评价。 “那位李侯爷被土匪劫了,咱们王爷顾不上军情紧急,非得先上山救人。可他呢,却在我家王爷的酒中下了鹤顶红……却不知,我们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这些点鸟腥味,怎会闻不出。” “唔……”李玉敷衍的应了一声,瞥了一眼皱了皱眉头的赵子义,原来你心中清楚酒中有毒,还硬是要往嘴里塞,是在考验我吗? “可不是,就是这样,王爷还是各种好物什的送去,后来,咱们从河间府回来奔丧,王爷为了护着他,多次违逆的陛下意思,最后,拗不过陛下的旨意,李侯爷又记恨我家王爷了。” “我家王爷让我去探探他在光州的情况,顺便给他些便利,我家王爷可怜他被陛下圈禁,连夜赶去光州,他直接捅了我家王爷一刀,胸口,致命的。” “好在咱们王爷命大,又有贵人相助~” 张平摇了摇头,顾不上主子还在装睡,愤愤不平道:“我就不明白了,咱们王爷处处维护他,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几次三番的置咱们王爷于死地?!” “就算有,王爷这样对他,也该够了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等着烂吧 “西辞兄~曹兄,有劳两位了。” 所幸李玉带着面具,即便黑着面,亦是看不大出来,只是口气冰冷,如蘸了冰刀子,他轻轻推出赵子义,转身飘然而去。 “玄机兄……王爷,这是砸整的?咦~张平,你这是又招惹了玄机公子了……”曹武今日当值,自是没有回家,接过自己王爷,不自觉的追随玄机公子有些狼狈的身影。 “我?怎么可能?老曹,我谢谢玄机兄,还来不及了,今天可不又是多亏了玄机兄,给主子包扎伤口,又照顾主子。” 张平不忿的努了努嘴,被曹武这么一闹,才想起自己喋喋不休,为主子铺垫了一路,倒是忘记问,他们是怎么中的埋伏了。 奈何,玄机公子,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拘束着自己双臂,稳住颤抖的心,疾步离去。 “主子,是我说错什么话了?怎么……玄机兄跟见了鬼似的。” 张平跟着曹武,凑过头小声的问他家主子道。 赵子义恨不得赏他一顿毛栗子,平日里猴精猴精的,关键时刻专门给自己使绊子~堪称猪队友之首。 “主子~我知道您醒着呢~你们怎么中的埋伏?!是不是那日袭击你的那个黑衣人?!主子,您别装了——” “……”赵子义快憋忍出内伤了,上一次,自己喝醉了,这一次,自己刚挡了箭便晕厥了,张平怎么回事!?脑子里是装满了……大粪了? “主子~你别装了……” “张平,你怎么回事呢?没见主子受伤了……一边儿去。”曹武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了过去:“难怪玄机公子不痛快,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可劲儿的讨人嫌呢,以为各个都是好脾性!” “我~我讨人嫌?!”张平有些委屈,你个粗人,懂个屁!我还不是为了主子和玄机公子,早日……修成正果。 赵子义早在张平到城隍庙时,便有些清醒了,玄机兄的表现,让他很是意外,心底亦是泛起涟漪与温暖。 总以为,他多少对自己,还有些误会,不满,甚至不解,愤恨…… 没想到,他会在自己受伤后,撕了内衬给自己包扎,还默默的守护着自己。赵子义闭着眼守护着心中的温暖,玉弟本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的他,才是初遇时那个在江边,无措眺望着船的老山居士。 那日在船舱中,只是远远眺望江边,在燕麦兔葵的杂草中,惊鸿一瞥,他绝世而独立的身影就刻在心尖。 他忍不住,吩咐张平回头,接了他们主仆二人,又送至燕子矶渡口。 赵子义虽然背后有伤,可心却是甜的,二人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可张平稀里糊涂的一搅和,玉弟皮薄儿……这下,怕是又玄了。 “主子,您这背后的伤,还没有抹药呢……”张平端着各式瓶瓶罐罐的伤药进来,见主子正趴着,似乎闭目养神,便动手去解衣袍。 “住手!”赵子义突然恼恨,阴阳怪气的斥责道,“你是觉得,你能有玄机兄包扎的好?” “那……要不,属下立马去找玄机公子来?”张平汗颜,主子真的生气了,自己今日就不该多嘴,与玄机公子说主子对违逆侯的不同…… “明日再说~”赵子义哼了一声,不再与他计较,只是任性的侧过身,:“总之,要不是玄机公子,本王就不换药了……等着烂吧……” “啊?!”张平懵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背后之人(加更) “玄机兄,你可歇息好了吗?!” 张平大早便守在芙蓉园外,腆着脸往寝室内唤道。 李玉一宿未眠,本要理清汴京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想……却被今生赵子义的态度困扰了。 前世的一切,因为自己的主动投诚,都不一样了,作为一个本该预知了未来的人,突然间……似乎毫无优势了。 自己应该一鼓作气,不顾一切,先端了大宋。还是再蛰伏一两年,慢慢图之?! “玄机兄……你应应我啊?”张平有些苦涩,自己如今这个副将,实在太难当了,“昨日,你可有个王爷用药……” “今日他有也发烧,伤口怕是恶化了……” “吱吖~”门开了,吕玄机面具中唯一能看到的黑色眸子里,布满了血丝。 “王府中就是没有大夫,也该从外面请的。”李玉的声音有些嘶哑,听起来闷闷的。 “玄机兄,你这是……感染风寒了?我给你请大夫去~”张平拔腿就跑,走到院门又道:“王爷还在等你上药,要不……你先过去看看王爷。” 李玉如今最不想面对的就是赵子义,经过昨日张平的“仗义执言”,自己其实很矛盾的。 毕竟,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英儿的是前世那个暴戾残暴的赵子义。 而今生这个赵子义,表面上看起来……似乎重情重义,天下为怀,不但没有对不起自己,而且~对自己关怀备至,以德报怨。 “王爷,你~没事吧。”李玉收拾了自己复杂的心情,踌躇了许久,站在门外,轻声问道。 “玄机兄,你嗓子怎么哑了,可是……昨日感染风寒了?快进来~” 赵子义烧的有些糊涂,可还是第一反应关怀他,“张平,快让人去请大夫……” “他已经去了。”李玉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迈进的他的寝室,这里还是一切如旧,明明是王府,却没有江南宫殿的精致细腻,亦没有王宫的庄重华贵,却有着一股超脱的阳刚,洒脱之意:“王爷,张平去请属下来,说您还没有……上药。” 李玉不自觉的瞥了一眼案台上的瓶瓶罐罐。 “唔~他们一群糙汉子,手重~本王觉得~玄机兄……就很好。包扎的……很好。” 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赵子义说完这模棱两可的话,耳尖便红了。 “嗯……”李玉伸手打开一个瓶瓶罐罐,嗅了嗅,有三七粉的味道,应该是化瘀止血的药材。 他将白玉的手指,浸在冷水中,搓洗了一番,这才解开此前的包扎,拿起白棉布沾了沾水,清洗伤口附近的血水,“王爷的伤口不是很大,不过,有些深,若是痛,且忍忍……” 他一贯清澈的声音,因为彻夜未眠,格外的嘶哑,却有着惑人的魔力,赵子义心满意足的眯上了眸子,安静的感受他冰冷的指尖,在自己的背后起舞~ “好了……”李玉为他绑好绷带,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王爷身体硬朗,这点儿小伤,应该不妨事的。” “玄机兄,刺伤本王的那支箭呢?能否给本王看看……”赵子义回首看他,不想扯到伤口,“嘶~”痛呼出声。 “嗯~别乱动!”李玉不痛快的出手制止了他,再收拾了一遍这伤口,如何不清楚他这伤……完全是为自己受的,从袖兜中掏出那只箭,塞在赵子义手中。 “那个……玄机兄,是认识,这只箭,背后的人?”赵子义撇了撇嘴,心里有些堵得慌。 “赵子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怀疑我?!”李玉一拍案几,“嗖”一声站了起来,拔腿就要走。 第一百一十七章 替罪羔羊 “玄机兄~嘶~疼!疼!疼~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子义半屈着身子,想爬起来,却被李玉一个严厉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了,他又委屈的趴下,心中却一丝甜蜜。 “那只箭冲着你来的……本王就思量着,会不会是江南义军觉得你……你是本王的内应?来报复你的。” “不是。” 李玉没好气的从怀中掏出那只弩,拍在他软榻上,有些自暴自弃的解释道:“他们……应该用不起这个!” “这……只弩,是有什么玄机吗?”赵子义觑见他一脸的不痛快,哪里敢撩他,找他的不自在,到了嘴边的点破身份,又咽了回去。 “听说过姑苏的唐家吗?他们本来是蜀地唐门的……一个偏支,因为某一些缘由,举家牵至姑苏城的平府街。”李玉扭过头,不去望他满是期翼,信赖的双眸。 “王爷,既然这只弩与那位廖嬷嬷的命案有关,属下想跑一趟姑苏城。” “我也去!”赵子义不加思议的脱口而出。 二人却双双被这句话震惊到,一时间,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主子,汴京府尹周敬周大人,带着昨日的纵火嫌犯,前来觐见。大夫也请来了,在偏厅候着了,您看是先看大夫,还是先见周大人?” 张平体贴的站在门外,扬声禀告道。 “玄机兄,还是扶本王起来~”赵子义扯了扯唇,“昨日谁想害玄机兄,今日,本王就让他先死!” “王爷,您还是顾着自己身子,这么容易,恐怕不过是个替罪羔羊,也值得您动气~”李玉有些为他不值,扁了扁嘴,搀扶着赵子义起身。 “只要是长了嘴的替罪羔羊,本王都能撬开他的嘴。”赵子义心满意足的在他的帮助下起身,又在他的帮助下,穿上朝服,丝毫不觉得这有何不妥。 倒是李玉,前世被迫曾伺候过他,自然对他的起居~嗯,甚是顺手,此时,发现自己做的太自然,懊悔不已,神情亦是有些讪讪,“那……若是个开不了口,或是乱开口的呢?” “那就……接着找,找个能撬得开的。”赵子义不以为意的将腰带递到他手中,期待着他亲手为自己束上腰带,“总要为你报仇的。” 李玉无奈的摇了摇头,终是拗不过他,“属下陪你一起去。” 张平瞧见二人神色轻松的出了房门,欣喜若狂的跟上,一起到了正厅。 “参见王爷,张副将,玄安公子~”周敬拱手见礼,“这位是……汴京府的衙役,李阿才,原是徽州人士,他自己招供了,昨日放火的人就是他。” 赵子义心中“咯噔”一声,徽州?!怕是又该攀扯上不该攀扯的人了。 “是,是小人。”李阿才尖细的声音,特别有辨识度。 “为什么?”赵子义转身坐在主位上,一双虎眸似乎看穿他的所有伪装。 李阿才颤抖着,舔了舔干裂的唇,握着一侧的手腕,紧张道:“就,就是不想让人查那个嬷嬷的死~因为,因为她是小人无意间杀的。” “怎么杀的?”赵子义呷了一口热茶,阴恻恻的追问道。 “就,就随手拿了一把刀,捅,捅了进去……”李阿才结结巴巴的。 “你撒谎。”李玉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起火时,你在前厅呼救,可火是从停尸房的外面起的,你没有作案时间。就算你有份,也最多是同伙~” 李阿才不知所措的吞了吞唾沫,结巴着卷起袖子,哽咽着,柔弱的磕头,求道:“我,我,小人什么不知道,是周大人吩咐小人这么说的!小人,小人……王爷救命,他们打小人!” 李阿才卷起的手臂上满是伤痕,触目惊心,不似说谎。 赵子义按捺着怒火,望向一脸震惊的周敬问道,“周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下官真的不知情,还请王爷明鉴。”周敬拱手作揖后,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递交给身边的张平道,“昨日,我将他们每个人的口供记录在册,李阿才并没有承认自己纵火,可今日卯时三刻,他自己来找下官投案。”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人灭口 “王爷明鉴!小人怎么也不敢冤枉周大人,他家妹妹可是陛下宠爱的云想夫人啊……” 李阿才牢牢抓住这个重点,“王爷,您要为小人做主啊!” “嗤~”李玉见他胡乱攀扯,前言不搭后语,也是气笑了,“先前你说自己纵火,又说自己杀了那位嬷嬷。如今~又说这些都是周大人指使的。” “好!且当你说的都是真的,我来问问你,周大人乃云想夫人的堂兄,云想夫人虽然归家,却亦还是皇家之人,周大人威胁你,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可有何凭证?空口无凭这个道理,你应该是懂的。” “我,是昨日酉时,他给小人的银两,嗯……是的,劝小人为了徽州的一家老小,抗下来纵火杀人的罪过,他也好尽快结案。王爷,你可以让人去我房里搜,我半句谎言啊!王爷……您一定要保住小人性命啊!”李阿才不甘心,磕的起劲。 李玉扯了扯唇,这李阿才,做戏成分也太多了,却不知言多必失。 “张平,你带卷甲军去将府衙包围起来,包括——周府,查清楚……别冤枉了周大人。” 赵子义挥了挥手,玄机兄对周敬有种没由来的信任,自然会有些偏颇,但是周敬为了破案立功,就算找人顶罪,也会找个自己能拿捏的住,不敢反咬自己的,最好是亲信或是家奴吧…… “谢王爷,王爷明察!”李阿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连忙磕头谢恩。 “咻……” 又是熟悉的利箭,破空而来的声音,刚刚跨出门槛的张平一个蜻蜓点水,破空而上,抓住射向李阿才,的那枚利箭。 “追!”赵子义一声令下,埋伏在燕王府各处的暗卫,追着那黑衣人的身影而去。 “李阿才,你看,便是你都照他的说了~结果呢,还不是破绽百出,他们从始至终,都是要杀人灭口的。” 李玉阴冷的上前,沙哑的声音,似乎透露着幸灾乐祸。 李阿才瘫坐在地上,早就吓的魂飞魄散,“不,不会的~不会的。我还有用……” “除了本王,这汴京城,谁也保不住你。你考虑考虑,要不要与本王坦承?” 赵子义上前拍了拍张平僵直的手臂,接过他手中的利箭,“去让大夫包扎一下吧。” “王爷,这些事,他都是冲您来的!”张平顾不上受伤的手,从怀中又掏出一支一模一样的利箭,“会不会是……” 李玉自然也认出了这两支利箭,原来……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批人。 “嗯,先去包扎伤口,让人将他看押起来,审出幕后黑手,不得有误。”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是,主子!”张平拖着李阿才下去了。 “周大人,你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该说吧。”赵子义一个警告的眼神瞥去。 “王爷,放心~下官自然不会为自己增添麻烦。两位,若没有其他交代,下官告辞了。”周敬拱拱手,自然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多耽搁。 “王爷,也未必是同一人,所为。许是一个组织,又或者正好都与唐门有什么渊源……”李玉不知从何说起,只觉得……今日这箭似乎射的太刻意了,像是故意将所有事都串联起来。 “想知道真相,恐怕,还真的跑一趟姑苏城了。”赵子义深情的望着陷入沉思的李玉,撇了撇嘴,抓住李玉的手腕,将三支利箭都塞在他手中。 “玄机兄,你说……这的主要目的,会不会就是想将本王调离汴京啊。” “所以,王爷留在汴京才好,属下愿意跑这一趟。”李玉自是因为,自己另一个身份,在姑苏更方便行事,若是他搅和进来,又不知生出什么事端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豁然开朗 “玄机兄,本王不想你为了本王去冒险。这蜀地唐门,从前本王也是听说过,行事最为乖张,不讲规矩。在江湖上……口碑极差的。” 赵子义担忧的不肯松开他的手腕,“要不,姑苏我让别人去,你留在本王身边就好。” “……”李玉怎么都觉得这句话格外的古怪,似乎自己就该是他的附属一样。 “王爷,江湖中人,自然有江湖中人的规矩。你就算让张平,曹武,或是其他将军去……连人都未必找的到。” 李玉说的也是实情,毕竟,江湖中人一贯不介入朝廷纷争,就算有各别有志之士,想为百姓疾苦做些事,亦多是通过投军报国的门路。 “可是……”赵子义见他决意已定,“若是你一定要去,本王陪你去。” “王爷,你背后有太多双眼睛,再说,如今汴京的形势,您走的开吗?齐王被囚,您可以不救他吗?若是这背后的阴谋……直指违逆侯,直指安王殿下~或是陛下,您是不是可以坐视不管?!” 李玉义正言辞的指出了他的诸多软肋,看他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这才接着安抚道。 “所以……属下去办这事,是最合适不过了。”李玉本还想将周家姐妹托付给他,可想起如今身份尴尬,只能作罢。 想来,慎之也不会全然不顾她们姐妹的安危。今日他明知那李阿才是个替罪羔羊,还特地送来,不过是借力使力的高手。 “玄机兄……”赵子义捏了捏他的手腕,恋恋不舍的松手:“那辛苦玄机兄了,本王让暗卫跟着,护着你周全。” “不必了~王爷放心,至多半个月,属下自会回来。”李玉受不住他期盼的目光,“王爷,那日咱们到城隍庙时,城隍庙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不过,咱们还忽视了一个人,就是发现廖嬷嬷的樵夫……” “王爷,您若是着急齐王,不如,先从那个樵夫开始查……纵火之人与城隍庙放箭……恐怕~” “终究是瞒不过你。”赵子义释然的耸耸肩,感激的搓手道:“那位廖嬷嬷,是子芳与陛下争执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故而……本王想着,他们的争执是不是和母后的死有关。” “对不起,玄机兄,将你牵扯进来了。” “王爷,不必客气,”李玉拱手退下,又转身莞尔道:“王爷,既然您为主,玄机为从,您自是不必这样客气的。每月只要月钱别亏待我就是。” “自然,自然。玄机兄放心。” 赵子义难得见他展颜,单是翘起的唇角,便自以为……他,面具之下惊为天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玄机兄,是俸禄,不是月钱……本王会在卷甲军给你留好指挥使的位子,等你回来。”赵子义殷勤的追了几步,又在门槛,匆促的停驻,望着转身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等我破案立功了吧。”李玉松了松唇角,心中突然有种……豁然开朗。 “哈哈哈~好!”等你回来……赵子义目不转睛的追随着他,扬声应道。 空中弥散着淡淡草药的香气……赵子义突然意识……玄机兄走了,那谁给自己上药!? “师父,母妃让我陪你一道去姑苏城。”一直音讯全无的安王柴子训,早就等在十里亭,远远看见李玉便小跑着迎了上来:“但是,这个灵儿姐姐,要跟着咱们的。” “灵儿拜见侯爷~”灵儿看起来不过才十二三岁,比子训微微高了一寸多,两环髻上绑着淡紫色的绸带,是一个标志灵透的小姑娘。 “夫人的意思,让灵儿护着两位的安危。” “灵儿姑娘……唤我,玄机公子就是。” 李玉有些无奈,自己还未答应带着子训,可揪着他衣摆的柴子训显然不这么想,他期待的眸中有星光。 “师父,背我吧……从前父皇和子义哥哥经常背我呢。” 第一百二十章 夜探天牢 “所以,玄机公子,你从前……经常去姑苏吗?你过去都是怎么去的?” 灵儿牵着两匹马,一脚深一脚浅的跟着背着子训的李玉,眸子的冰冷褪去后,有了属于孩子的天真。 “嗯……骑马。”李玉挑了其中一个稍微简单的问题,暗道,柴王太妃能让她独自陪着子训出门,自然是因为她不仅可靠,恐怕武艺亦是高强的很。 可,这孩子,有时候看起来比子训,还……不谙世事。 “训儿跟我去了姑苏,若是陛下召见安王,柴王太妃,她打算怎么应付呢?” 李玉自然清楚柴王太妃的死穴——就是子训了,绝不容许人打他的主意,能放心他跟自己去姑苏城,真不像她会做的事。 “公子,违逆侯府的侯爷,不也好好的在光州吗?”灵儿直接的有些伤人,自己却不以为然。 “呃~没错。他在光州。”李玉有些不自在的揉了揉子训的脑袋,这姑娘,说话真是直接得……有些咄咄逼人。 “师父,就是咱们府中,都没有多少人见过我的容貌,我不是一直都病着嘛……”子训趴在李玉背上,回头不满的瞥了一眼灵儿。 “嗯~孩子正在长身体,变化也大。”李玉拍了拍他的小臀,往上移了移,“训儿,你再沉一点,为师怕是真的,要背不动你了。” “噗嗤……”灵儿跟在他们身后,忍不住笑出声,她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对子训,亦没有那种主仆的分别:“训儿,你听到没有……你师父嫌弃你胖,要背不动你了。” 两个小儿,一路嬉笑打闹,斗嘴耍赖,倒是让李玉一路上不缺欢乐。 “主子,安王殿下带着一个小丫头,跟着玄机公子下江南了……” 张平的手还缠着白布,“那个黑衣人对汴京很是熟悉,暗卫追到稻香居附近,失去了他的行踪。” “他不是一个人,纵火的也不一定是一个人……这张大网,恐怕……细丝末节,还是要从宫里查证起。你去看看那个发现廖嬷嬷的樵夫还能否找到,还有……廖嬷嬷有一个义子,原来是陛下身边的带刀侍卫叫阿进,去查查他的下落。” 赵子义将近些日子的事情串联起来,突觉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诸人都框了起来。 “安排一下,今晚我要潜入天牢,见一见子芳。” “王爷,您和陛下如今关系紧张……要是被陛下拿捏住把柄,您有个三长两短,怕是……齐王殿下,更是凶多吉少了。”张平劝道。 “陛下,他根本就没有放出子芳的意思,本王管不了这么多了。”赵子义从前也是顾忌的太多了,亦是觉得自家兄弟,也没有到那个份上,“无论如何,也要见子芳一面。本王心里才踏实。” “是。”张平得令,自然是要先去探出,天牢的巡守军换班时辰表。 “王爷,您身上有伤,还是我们去吧。”老曹轻功最好,这个时候,自然是当仁不让。 “不!你们在外面,尽量帮我拖延时间。”赵子义蒙上面,乘着天牢巡守军换班,闪身潜了进去。 这座天牢是皇家特建,它不同于各地府衙的大牢,这里不仅戒备森严,其中,巡守军皆直属陛下管辖的大内侍卫。 而天牢里关押的皆是,大宋的赫赫有名的重犯,各地犯事的官员,达官贵人,甚至皇亲贵戚。 “哼,你真是……让朕太失望了。”赵子义还没有找到子芳,便被身后熟悉的声音震惊,虎躯微微一颤。 “你觉得,没有朕的允许,你的人能轻易打听到这儿巡守情况?”赵子胤带着贴身侍卫,稳稳踱步而来,“来人,将这个夜探天牢的刺客,拿下!” 第一百二十一章 坦承相待 “住手!燕王在此,尔等……敢!” 赵子义一把扯下面纱,捏紧手中的长剑:“陛下,弟弟对您也很失望,子芳是咱们的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他就算有什么,做错了什么,咱们作为哥哥,不能慢慢教吗?非要这样磋磨他?” “母后若是在天有灵……” “子义,是他先听了旁人谗言,欲污蔑朕,朕看着他长大,教他习文练兵,朕也很心痛。”赵子胤铁青着面,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宝剑。 “陛下,弟弟一直忍耐着,就是要找出谁在从中作梗。弟弟就是知道,有人要从内部分化咱们大宋,最好就是我们兄弟,自相残杀。”赵子义将剑插入一旁的木栏上,单膝跪地,恳切劝道。 “求您了,陛下,万万不要中了旁人的计谋。否则……弟弟们的性命算什么?我大宋的千秋万代……” 赵子胤厉眸微微沉,亲自上前,稳稳的扶起他的小臂:“子义,子芳要是有你这么机敏,朕就不必这么为难了。” “你们都下去吧……”他挥了挥手,屏退诸人,又亲手把了赵子义的贴身宝剑,递到他手里,兄弟二人会心一笑。 “子义,汴京城,那些关于朕,关于母后的闲话……你听说了吧?”赵子胤率先开口道,“朕要是告诉你,母后的死,真的与朕没关系,你信吗?” “信。”赵子义毫不迟疑的点头道,“子义相信,无论如何,大王兄都不会杀母后的。” “所以,你问朕为什么会这样待他,他被有心之人利用了,还不自知。带着剑擅闯了朕的寝宫,质问母后病死的‘真相’,就是因为是朕的亲弟弟,朕才更不能容他。” 赵子胤痛心疾首的抓着赵子义的双臂,语重心长道,“子义,只有你能懂朕,这个位子太孤冷了,朕都快成为孤家寡人了。” “大王兄,小王嫂是个贤良淑德的,你又怎么会是孤家寡人。再说,还有弟弟呢!”赵子义反握着他的的小臂,“弟弟会一直支撑您的。” “只求,陛下,看在弟弟的面上,不要为难子芳,他还小,就算……有什么做错了,咱们也可以慢慢教。” 自王太后去世后,兄弟二人第一次,“摒弃前嫌”,“坦诚相待”。 “好!朕答应你,朕本来也不打算为难他。只是让他吃吃教训罢了。你放心……” “那……”赵子义顺势想提出见子芳一面,不想却被赵子胤打断。 “子义,我是觉得紫菀确实有些刁蛮,不过赵相家的嫡女赵莹莹,是个贤淑的,你不是也对你小王嫂推崇备至么……” “啊!陛下,您饶了弟弟吧……弟弟要是有了意中人,一定会告知您的。” 兄弟二人互相搀扶着,兄友弟恭的一道走出了天牢,让正在刀剑相向对峙的张平与张穹等人,面面相觑。 “王爷,您没事了?”张平率先出声,亦收回了手中武器,拱手作揖,“拜见陛下,陛下金安!” “误会一场。”赵子义谦和的慢了赵子胤半步,“陛下,一场误会,就不要追究了。” “这事就算了,但……昨日汴京府尹的停尸房起火,今日,你又让人封了汴京府衙与周府……”赵子胤笑的非常和蔼,“子义,廖嬷嬷被杀案,你就负责到底吧。朕也想知道,谁在咱们背后,玩这些小手段。” “是,陛下。”赵子义拱手应诺,卷甲军诸人自然偃旗息鼓。 “只是……御街造谣那些人,你不必再查了。朕已经处理了……” “额~是,陛下。”赵子义小声道:“不知陛下,可有查到……幕后指使?” “未曾。这种事,不必查了,子义,你也不用跟了,但凡发现这样的,杀了就是。朕回宫了……” 赵子胤带着皇宫守卫军离去,张平这才凑过身子,小声道:“主子,咱们这是……中了陛下的请君入瓮了吧。” 老曹一脚踹上他的臀,骂骂咧咧道:“要你马后炮!张平,你伤的是手,又不是脑子?这么个简单的陷进……你都看不出来吗?要不是……主子……”委曲求全……老曹可说不出这四个字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好了,都别闹了,回去再说。” 赵子义沉面,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招了招手,带着人出了天牢。 “主子,看来,陛下一直等着咱们来救齐王殿下呢,守卫军来的太快了,我们都来不及反应。” 回到燕王府,张平有些讪讪的,这次确实是自己办事不力,若是陛下有杀心,那主子就凶多吉少了。 “无碍。汴京的形势,陛下拿着子芳,怕是多是为了拿捏本王。”赵子义捏了捏拳头,心中很清楚陛下对自己自然可不只是兄弟之情,更多的还有对卷甲军的忌惮。 “只要有本王在,有卷甲军在,子芳不会有事的。但是……定是要吃点苦的。”这也是陛下不肯让自己见他的原因了吧。 “主子,属下就觉得奇怪,陛下一向与赵相,与王枢密使关系亲密,这为了一个云想夫人,与皇后娘娘不和,又与汴京的权贵起了嫌隙,以陛下的睿智,不至于闹成这样么?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就算有点姿色……” 张平就觉得陛下“这一招”,有些不合常理,许是什么陷阱或是另有图谋。 “嗯,治理国家需要文臣,咱们大宋的武将多,文臣多出自王,赵两家,陛下处处受制与人,自然要培养新兴势力,而云想夫人的生父周宗,曾任大南朝的司徒,门生众多。” 赵子义叹息一声,呷了一口热茶:“云想夫人本身也是江南第一才女,周慎之虽然行事有些迷糊,可狡猾的很,又很会明哲保身……陛下自是想扶持他们。” “经过今日这天牢一探,起码弄清楚了,陛下不是幕后指使。” “主子~咱们也不能,这么肯定……也许是陛下故弄玄虚,若是……真没有干系,作甚要杀那些人,不过是讨论些皇家是非,若是天下都背地里,都议论,难道……还得杀尽天下人。?” 张平知道自家主子最是重情重义,陛下又何尝不知。 “要属下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张平,你怎么回事?”赵子义虽然知道张平所言不虚,却不想这样想陛下:“本王不是与你说了多次了,没有实事佐证,莫要非议陛下,切记。” “主子……属下知道,您最是宅心仁厚,就是那李侯爷捅了您一刀,您都不计前嫌,可陛下与李侯爷是不同的,李侯爷至多是愤恨自己的处境,遭遇。陛下过去可能不是,但如今他身在至高之位,玩的是人心,操纵的权利,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任何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张平言辞恳切,又心有不甘劝道:“主子,一个明君,不该是这样的。合纵连横可以理解,但是……” “好了,张平,你的意思,本王都清楚。如今,战事连连,也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赵子义拧着眉,打断张平的话语,“花点心思在廖嬷嬷的案件上吧,玄机公子去姑苏城调查弩,你将那樵夫找出来,现场的情况,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主子,属下已经让人去查了,只是那樵夫发现廖嬷嬷尸身后,通知了当地里长,之后就不知所踪。里长说并不认识这樵夫,可能是城外山头,散居的樵夫,只道他长的有些普通,只是嘴角右侧有个大痣。” 张平晦涩拱手回禀道,汴京城的守卫,自从由张穹接管后,更是查的严密了,卷甲军的兄弟进一趟城,也不像从前那么方便。 “嗯,查清楚。”赵子义突然想起那玄机兄面具上一深一浅的刀疤,他留着面具上,那两道疤……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 深的那道不论,可浅的那一道……难道与~周家姐妹有关? “让人看着周敬与周家姐妹,别惹出什么差池……” 第一百二十三章 苦中有甜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太湖的年轻船娘们,穿着一色的蓝染的碎花小袄,包裹着秀发,摇着一条条小舟,穿梭在荷叶之中,吴侬软语,如燕语莺声,清甜柔美。 “公子,他们唱的是什么?”灵儿新奇的坐在船首,渴望的望着那些姑娘。 “是汉乐府的小调,她们在用姑苏当地方言唱的,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李玉松快的依靠船在船尾,柔声念与他们听。 他的嗓音如清泉咚咚,似清风拂过,飘散在阵阵莲香之中。此刻的李玉,除了内心的平静,还有些许抵达了归宿的安逸,惬意。 “师父,江南真好~”柴子训撑着下巴,新奇了一路,糯糯的赞叹:“难怪圣贤皆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果不其然。” 李玉伸出指节分明的大手,揉搓了柴子训的小脑袋,悠悠感慨道:“训儿,正因为江南乃鱼米之乡,实在太好了,才会……惹了那些的觊觎。” “嗯~”柴子训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师父,江南太……让人乐不思蜀。” “果然天下男子,都是一样的……”灵儿不满的撇了撇红唇,小声嘟囔道。 “这位公子,给小公子小姐,买些莲子~新鲜着呢。”大胆的年轻船娘,摇着着小舟,慢悠悠的靠近他们的客船,船头摆着几朵莲叶与新鲜的莲蓬。 “师父,我想要。”柴子训对灵儿的抱怨恍若未闻,垂涎欲滴的盯着那新鲜的莲子。 “二钱银子三个莲蓬,奴再送您三朵莲花。”船娘眯着笑眼,瞥了李玉一样,羞愧中亦有些大胆,她身材妙曼,有种江南水乡孕育的自然韵味,一双美目,顾盼流连,轻声细语试探道。 “这位公子好福气,小公子与小姐真是金童玉女的好相貌~” “多谢姑娘美言~姑娘亦是气蕴清新,浑然天成……”李玉点了点头,温文尔雅的施礼。并递了银子过去,接过莲蓬,莲花,递给子训与灵儿二人。 年轻船娘得了他的赞美,红着面,又送了好些莲蓬,莲花与他们。 “灵儿~”李玉拿着莲蓬,先递给灵儿,没有想到她不仅不接,还撇过脸去,不满的“哼”了一声。 子训见状,忙接过李玉手中莲蓬,一股脑儿都冲灵儿的怀中塞去,“灵儿姐姐,你好好的,又生什么气?” 灵儿委屈的涨红着眼,扔了怀中所有莲蓬,怒瞪柴子训,倒是像一只被逼急了的小鹿。 “早知道你这么好生气,怎么也不要带你出门了。” “柴子训,你……好过分!” 灵儿吸了吸微红的鼻头,昂头逼回泪意,想起来时李玉说好,都不要唤子训全名,此刻又有些懊悔:“总之,你,你记着,我再也,再也不要理你了!” “灵儿,这是……到底怎么了?若是吕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吕某在此向你,郑重道歉。” 李玉亦有些莫名,原本感慨,自己的投诚,也算是大功德一件,起码江南百姓丰衣足食,免除了战乱。 此刻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前世后妃无数,对娥儿,英儿格外恩宠,可他毕竟是君王,醉心诗书乐理,又怎会了解女人的心思。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要你管?!”灵儿忍着泪,甩手冲进了船舱。 “……” 李玉莫名被骂,一头的雾水,回首问道:“训儿,灵儿这是怎么了?” “师父,您有所不知。其实,灵儿……是我表姐,姨母的女儿。姨父与一个江南的名妓私奔,姨母郁郁而终,临终前将还在襁褓的灵儿姐姐,托付给我母妃。母妃说,以后,让我们彼此照顾。” 柴子训挠了挠头,浑然不知“彼此照顾”便是互许终身的意思。 “唔……”都是苦命的孩子,李玉捡起莲蓬,为柴子训拨出莲子,塞入子训口中。 “啊!呸,好苦……师父~”子训爱娇着不依不饶。 “这是先苦后甜,且莲子有清心降火,安心养神之效,你再试试~”李玉鼓励的再递给他一个。 “人生,便与这莲子的滋味一般,苦中有甜,不无裨益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丘之貉 李玉带着一直别扭两人下了客船,租了辆马车,便往平府街一路疾驰,唐家在平府街定居已有十数年,住在平府街最里面的一个小巷子里,闹中取静。 平府街依水而建,乃姑苏城最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这里除了各色糕点,蜜饯,特色小吃,还有姑苏城,最为闻名的丝绸锦绣,各式绣品。 柴子训从马车中探出脑袋,很快看花了眼,瞧见这么热闹的集市,自然新鲜的很,又按捺不住,央了李玉,便兴冲冲的下了马车,灵儿虽不情愿,但也跟着她的跳下马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李玉怜惜二人身世,自是打发了马夫,跟着他们一路的递银子。不过两刻钟,李玉与灵儿便拎满了各式的江南美食。 李玉宠溺的剥了一个糖炒栗子,塞在子训口里,子训狼吞虎咽,吃的欢快,亦顾不上什么贵族风范:“师虎~您真好……” 他左手举着火龙的小糖人,又手举着一串糖葫芦,塞了满嘴,吃完了糖炒栗子,还不泄气的又啃了一个糖葫芦,咕噜咕噜:“师虎~你说唐家搬来这儿,不是为了这些好吃的吧。” “训儿真是个小馋猫~慢着些,别哽着。”李玉爱怜的看着生机勃勃的他,想起自己前世都没有这样对仲宣,不免有些暗淡。 灵儿不满的撇过头,不看二人,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偷,快抓小偷!” 突然一位的大婶,气喘吁吁的喊声传来,李玉回首,瞧见她奋力拨开人群,追一个落魄的中年男子,跑的甚是狼狈。 李玉摇了摇头,用身子挡住子训与灵儿,待男子走进,他指尖夹着一枚银针,若无其事的随手刺了出去,又伸出脚,佯装绊倒那位小偷。 小偷毫无知觉的扑倒在地,大婶欣喜若狂的冲了上来,扒拉小偷手中的荷包 “多谢几位帮忙~大恩大德,云娘永生难忘~”大婶激动的握着自己的荷包,激动的跪地。 灵儿眸中精光一闪,自然是看的分明。 “大婶,这前面不就是姑苏府衙吗?怎么……小偷这么猖狂,敢在这儿当街抢东西?!”李玉指了指河对面的姑苏府府衙。 姑苏府衙,气派非凡,甚为巍峨,在最繁华的平府街的香榭亭楼,中显得独具一格。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府尹殷大人,其实早就回乡祭祖了,快月余了,但是一直没有回来。咱们……姑苏城就像似被遗忘了。” 大婶弓着腰,又向李玉等人鞠躬致谢,这才失而复得,欣喜不已的离去。 “为什么这位殷大人既不是丁忧,又不上报就朝廷,就这样回乡祭祖了?” 柴子训疑惑的仰头问道。 “训儿,此事,稍后师父以后会和你解释……”李玉撇了撇头,勉强挤出些笑容,似乎明白了什么。 自己投诚之后,赵子胤只是带着大宋的官员南巡了两次,一次则接受了李玉的投诚书,入驻金陵皇宫,改为行宫,册封自己为江南国君,任命了当地现管的官员,加大了江南的进贡,另一次南巡就是不久前了。 “有什么好解释好稀奇的,不过,就是官官相卫,狼狈为奸呗。” 灵儿撇了撇唇,小声说给两人听道:“本来金陵府尹宋榕接驾,哄得陛下心花怒放,后来,他升了知州,却被燕王剿匪剿了宿州府尹翟祥那一伙儿人,这宿州府尹和金陵府尹,还有这姑苏府尹……殷大人,还不都是一丘之貉,铁定是……吓得~先避避风头去了。” 李玉未料灵儿知道的这么多,且这些话,灵儿声音不大不小,似乎正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栽赃嫁祸 “灵儿姐姐,你知道的,真的好多啊~” 柴子训昂着小脑袋,小手牵着李玉的衣摆,天真之中,又透露着些许仰慕,“师父,训儿多出来历练历练,以后会不会和您,和灵儿姐姐一样,这么厉害。” “嗯。”李玉胡乱应了一声,心中“咯噔”,原来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那样,他望了望姑苏府衙,轻轻点了点子训的额头,“你还是个孩子,不用想那么多,开开心心的便好。走吧~” “应该是这里了。你们后退,我去敲门。”李玉屏退了子训与灵儿,拿起麒麟铜门环,敲了一长两短与两短一长的暗号。 “噌,噌噌,噌噌,噌!” “别敲了,家里没人,走了走了。”门里有一个破碎嘶哑的老年男子的声音传来,古怪中有些渗人。 “唐叔父,是我,玄机,吕玄机。”李玉扯了扯唇,久未听到他的声音,倒是有些想念的紧。 “咚咚,砰咚……咚蹡咚!”屋内传来闷闷的碰撞声,姑苏唐门的当家人唐无虚,虽然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却早已经满头华发,且眼屎糊了一脸,披着一件肮脏且狼藉的旧袍子。 “玄,玄机,你,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唐叔父,这是我的弟子训儿,这是灵儿。训儿,灵儿,快拜见唐姥爷?”李玉这才牵过二人与老人家见礼。 “唐姥爷,好~”二人长的极好,子训本就是一副乖巧,俊秀的模样,自然更是讨喜。 “乖,乖,不错!这两孩子,都是好苗子。都不错~快进屋,姥爷给你们捣腾个见面礼出来。”唐无虚欣慰的看看拉着李玉,欲言又止,最后叹息一声喃喃道。 “我还担心着,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收了弟子。” “唐姥爷,是我缠着师父的认的。嘻嘻~”柴子训揪着李玉的衣摆,毫不怯生,两只灵动的眸子,四处乱飘~对唐府内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特别有兴趣。 李玉纵容的揉了揉他的头发,牵着他的手,预防他乱摸:“唐叔父,训儿,他挺乖的。” “对了,喏,这两个小东西,给你们两防身用。算是见面礼了。”唐无虚从一旁的篓中掏出两个生铁制作的袖筒,随意塞给二人。 灵儿狐疑的摩挲了一番,袖筒用料考究,制作的很是精巧,隐秘处还刻着“唐门”的烙印,她疑惑的瞥了一眼李玉,李玉点点头,她便拱手致谢。 至于,子训自然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只是好奇的将袖筒口对准自己,欲看里面装的什么? “训儿……”李玉忙拿开袖筒,“这是唐门的绝技,暴雨梨花针,出必见血。是天下的暗器之首。” “那……唐姥爷,您这个礼也太贵重了,训儿收不齐……”柴子训忙不迭的推却,不肯收下,“而且,我又不会武功,拿着这个……也是辱没了它。” “拿着!就是不会武功,更要拿着,防身也好。”唐无虚眯着眼,捋了捋头发,扫了扫一院子的狼藉,有些尴尬。 “他们都出去了,我一个人,院子就成了这样。” “唐叔父,您总要留个人,给您做做饭,收拾收拾的。”李玉叹息了一声,弯腰替他收拾起来。 唐无虚若是研究起新奇玩意,一贯是全心投入,废寝忘食,不能受到一丝影响,遂将家中子侄赶出去历练,李玉自然知道他向来如此,自然不便打扰。 “唐叔父,这次来,是汴京出了个案子,与您唐门的这把弩有关。特地送来给您看看。” “这把弩?不是……”唐无虚疑惑的接过弩,又摩挲把玩了两把,沉着面道:“没有唐门的唐门的标记呢……” 他侧身挡着子训与灵儿,在李玉手心写了一个“玲”字。 果然是玲珑坊?与李玉心中猜测是一致的!可,自己从来都没有命令过,让谁去刺杀燕王赵子义,这是栽赃嫁祸,还是,玲珑坊出了叛徒?! 李玉掐着微微出汗的手心,陷入了沉思。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走投无路 “主子,翟祥没有签认罪书,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张平额头微微渗了些许汗珠,最近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心的,那樵夫一直未曾找到。 主子与陛下关系,明面上倒是好些了,可朝堂上,赵相更是处处针对与弹劾主子,揪着主子无权包围汴京府尹的问题,想削弱王府的府兵。 “死了?此前有谁去见过翟祥?是宋榕?” 赵子义按了按颞颥,无奈道:“那个樵夫,不必找了,花了这么长时间,连个见过他的人都没有,应该是乔装改扮过的。” “宋大人倒是安分守己,一直住在驿站,等着陛下传唤。属下去天牢查探过了,并未有人见过翟祥,按主子的吩咐,亦不曾有人亏待过他们。”张平为他奉上一盏阳羡春茶。 “紫砂盏?”赵子义倒是被这茶盏吸引了注意,盘玩了一番新杯盏,又低头嗅了嗅茶香,念起那个清雅如茶的玄机兄,不免有些担忧,悠悠叹息道:“是宜城的茶?也不知……玄机兄到了哪儿了。” “主子放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玄机公子那一手神针,使得出神入化,行走江湖,自保,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张平宽慰道,“这紫砂盏与阳羡春茶,皆从御街新开张的玲珑坊买的。” “听说宿州一代的商道打开后,不少江南的商贾都纷纷来咱们御街开了铺子,这玲珑坊原来是金陵的,从前就在光州有个铺子,属下曾见过。不过,如今御街这家……开张时,声势浩大着呢。” 张平说起如今御街新开的铺子,真是兴趣盎然,“过去这阳羡茶叶金贵,更别说这紫砂盏,如今却便宜了四分之一,都说是托了主子您的福呢。” “还是陛下的管制有方。”赵子义撇了撇嘴,有些提不起劲儿来,“既然来了这么些商户,那周敬那里,可以什么动静?” “回禀主子,周敬一向很是安分,并没有发现与什么人走的特别近,为了纵火案也算尽心尽力。倒是云想夫人,买了好些个奴婢,最近大夫也是进出的比较频繁,不知是她,还是周二小姐,身子不太利索。” 张平想了想又补充道:“主子,至于光州那边,咱们的人……还有必要盯着吗?一直都风平浪静的。” “暴风骤雨来临之前,都是风平浪静的。”赵子义摇了摇头,“且等着吧。” “燕王殿下~”王紫菀当街拦下了赵子义,揪着他的衣摆便拉入无人的小巷子,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欠身行礼,“不好意思,殿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才……” “王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样……本王很是为难。”赵子义显然黛眉,有些不喜。 “不,不是~”王紫苑极少被人这样严厉批评,急的眼眶有了些泪意,“子欣哥哥,你,你快帮我与燕王殿下说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子义回头,这才发现,原来王紫苑并不是独自一人。 “殿下,紫菀妹妹性子急,唐突您了。”王子欣耳朵尖尖儿上有一抹羞红,他拱手鞠躬作揖,“王爷,子欣知您公务繁忙,这帖子递了也没有下文,又别无他法,这才……冒昧来找您的。” “唔,还有这么回事?”赵子义想起来,府中的帖子,他惯来是不大理会,近日公务繁忙,自然也不会有人,为了这事来烦自己。 “王爷,替皇后娘娘诊治的御医一共三位,我们挨家挨户去找了,这些时日,没有一位御医归家,甚至连个信儿都没有递回来……我们这是……实在,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您这了。” “对!我们这是黔驴技穷,走投无路了。殿下,我听父亲说过,您对皇后娘娘的向来是推崇的,求求您了……” 王紫苑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顾不得什么淑女风范:“姐姐从来都是思虑周全的,病了又怎么会,不给家里送信,若不是陛下禁足,就是……就是,姐姐病的不行了……宫里都乱套了,所以那些奴婢,没有顾上?!” 王紫苑越说越不相信自己的话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非要这么对朕吗? 王子欣忙递了帕子过来,柔声安慰道:“紫菀妹妹别哭了。” “王爷,宫中守卫森严,莫说是王伯父,就是其他宫中贵人们的家眷,亦不给进出。更别说……” 王子欣艰难舔了舔唇瓣,涩涩开口道,“这天花虽是难治,但是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我父亲为了此事,特地用高价从祁连山收了一种接种'人痘'的方子。” “王爷,能否拜托您,亲自将这方子送到御医手上。”王子欣双手捧着方子,深深的一鞠躬。 “这份情谊,不只是子欣,紫菀妹妹,我们王家全族,定会铭记于心的。” 赵子义接过方子,点了点头,让二人回去等消息,可二人不依,非跟到宫门等消息。 赵子义亦有些犹豫不决,若是他们所言不虚,难道王家连一张方子都塞不进宫了? 毕竟小王嫂的贴身嬷嬷与宫女都是来自王家的,若是小王嫂失了帝心,那么……陛下封爵又是什么意思? 宠信?安抚?! “陛下,万福金安。”赵子义见他埋头整理奏折,倒是不便打扰,与王正中点了点头,随意聊道。 “王内侍,皇后娘娘可好些了?”赵子义小声问道。 王正中没料到,他就这样大咧咧的问了出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启禀王爷,御医说……不大好。陛下最近,忧思过度……面色越来越不好了,您还得多劝劝呢。” “那……您也多费心了。”赵子义想了想又道:“不知能否帮本王唤许御医出来,王家得了个方子,拜托本王交给许御医呢。” 许御医在宫中多年,从前是世宗身前得用的,与赵家兄弟的关系,亦是极为不错。 “这……王爷,皇后娘娘宫中的事,还得陛下做主。”王正中拱手拒绝了。 “陛下,您与臣弟如实说,皇后娘娘,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宾天了?大王兄,你如实告诉弟弟!”赵子义说完,自己也是微微一怔,捏紧了拳头。 “为什么?” “不!子义,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朕,朕怎么舍得,朕怎么忍心的。青鸢她,她……”赵子胤终是从案桌上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布满了血丝。 “够了!够了!”赵子义打断了他的解释,“陛下,臣弟是真心的诚服您的,可是您看看,这一年多,您都做的些什么?!” 赵子义终是忍无可忍,联想起夜宴那日小王嫂瞥见云想夫人献舞时的绝望,无奈。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真相早就近在咫尺,只是自己一直不敢去想,不敢去相信,他哽咽着,瞪着一双虎眸,摇头痛斥道:“陛下,就算多少人当着臣弟的面,指责您——杀了母后,臣弟都不敢相信!” “就算您忌惮违逆侯,忌惮子训,忌惮我,忌惮子芳……忌惮所有人!臣弟亦是在心里,还是在为您开脱,高处不胜寒!可您,可有想过……就您寒吗?” “您又寒了多少忠臣义士的心!许御医死了吧……皇后宫中的那些无辜的生命都死了吧……那么现在呢,是不是轮到弟弟了,然后是子芳?!” “子义!”赵子胤慌乱的怒吼,“赵子义!你就非要这样想朕,这么对朕吗?啊!我们兄弟之情?我们的誓言了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都忘了吗?” 二人猩红着眸子,似乎随时扑了上去,生死相博!王正中拱手退出大殿。 “朕能希望母后死吗?对朕又有什么好处?青鸢呢,她与朕夫妻一年多,朕怎么舍得她死!她就是当着孩子们的面,斥责朕,贬低朕,朕,朕……” “原来如此,陛下……”赵子义失望的摇头,不予置否道:“您真是太让人失望了,从此时此刻起,你已经失去臣弟了。” 赵子胤西斯底里的嘶吼:“赵子义,朕就不明白!你凭什么这么评论朕!?难道,坐上这个位子的人,是你!结果就会有什么不一样吗?!啊!?” “是不是母后,青鸢就不会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样不堪 “难道就只有你们难过?朕的心……就是铁打的,就不会痛吗?!”赵子胤按捺不住接二连三的背弃,血液快速冲上脑,夙夜未眠,让他面孔有些狰狞。 “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母后看你的眼神,关爱中夹杂着期待,就连临终了,也让朕立你为储君!她从来没有考虑过朕,更别说朕的子嗣!” “所以……陛下就可以草菅人命,就可以杀了廖嬷嬷,杀了那些议论此事的无辜百姓,可以圈禁了子芳威胁我,就可以逼死小王嫂……甚至,让人去纵火杀了我让去查案的人!” “陛下,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事到如今,赵子义将所有的事都连了起来,他狼狈不堪的后退数步,“在我心里,无论是陛下,还是从前的大将军,你都是我的亲大哥。长兄为父,即便所有证据指向了你,我还一直说服自己为你开脱。” “可笑,我真是太可笑……”赵子义扶着柱子,狼狈不堪道:“你怕我知道真相,所以一直扣着子芳不放……为了这事,你既然还褫夺他的封号,” “赵子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大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不堪!”赵子胤额角的黑筋毕露,再也顾不得自称了。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数!小王嫂薨逝,你瞒不住了,子芳,你也该放了……” 赵子义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冲出了王宫,看到左顾右盼王家的那对金童玉女,才想起……王紫菀与王子欣,还在宫外等自己消息。 “燕王殿下,怎么样?姐姐她可有消息了,方子可递给御医了?”王紫菀眼尖,率先发现了他,冲了出来。 “紫菀妹妹,莫急……”王子欣见赵子义面色不好,忙稳稳的搀扶住紫菀,“王爷见谅,若是……有什么为难之处,便也就罢了……” 赵子义无法直视他们充满期翼的双眸,“那……那本王先告退了。本王与陛下起了些争执。” “燕王殿下,那我姐姐到底怎么样了?”王紫菀绝望的揪着他的衣摆:“陛下过去不是这样的,就是对我……也是,也是极和善的。” “我姐姐,是不是……” “王二姑娘,王公子,想必……陛下稍后自有定夺,本王,本王身体不适,先行回府了。” 赵子义思及自己的一生,从未像今日一般的失望,狼狈,绝望。 他抱着大酒坛,大口大口的灌着竹叶青,眼角却湿润了,原来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大王兄早就将自己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要除之而后快了! 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王兄所为,真相是这样的不堪。 这样就解释的通,那唐门的暗器,几次三番的冲着自己来。那……刺客对汴京这样熟悉,又能来无影去无踪。 燕王的府兵是抽调的卷甲军的精锐,连他们都查不出所以然来,而赵相如今又一直盯着府中的府兵不放,难道……答案还不够明显?! “主子,您别喝了,自宫中回来,您就埋头喝酒,是不是……便是那样,您喝酒~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要早日谋算的,主子。” 张平向来是他身边的智多星,查不出结果,他也着急,也有往陛下那儿想,毕竟除了陛下,还有谁能这样……只手遮天。 “唔……张平,再给本王取酒去,想醉个酒,怎么这么难?这么难!” 赵子义“啪”又摔了一个酒坛,有口无心的应着,却催促他去拿酒。 “主子,咱们府中库存的竹叶青都在这儿了,怕是玄机公子的芙蓉苑,还有一些……要不,属下先去取来?” 张平从未见过主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是慌神了。 “玄机?!对……本王还有玄机,还有子芳,子训……” 赵子义摇摇晃晃的拍着石桌,立起身来,咬唇一字一顿的宣誓道:“走!去城外卷甲军驻扎——谁敢动了子芳一根,手指头!谁就是……与本王为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紫菀不嫁 赵子胤还沉浸在懊悔与震惊中,张穹便得了消息:燕王赵子义带着燕王府诸人出城了,往卷甲军驻守的西京大营而去,他免心中慌乱,忙召赵相进宫。 “陛下,您糊涂啊!这燕王乘着剿匪之名,带回了卷甲军精锐,您就该早有准备的。”赵相许久未得传召,本以为与陛下的信任危机已经解除,不想……却是临危受命。 “陛下,如今张将军的守城军与宫中禁卫,根本不是卷甲军的对手。” “那……朕先调回光州的郑恩。”赵子胤沉吟片刻,沉声道。 “陛下,此事需从长计议……不如,恢复齐王的封号,劝他从中周旋一番,你看……可好?” “不!这不就是,明摆着像他赵子义,妥协,不清楚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陛下!你看看他……如今嚣张成什么样子了!” 赵子胤一拍案桌,这又站了起身来,“是,青鸢又不是朕杀的,她那是自缢,朕那是为了守住她的名节,守住王家的荣耀,才秘不发丧。” “为了这事,他与朕就闹成这样,赵相,你是能明白朕的苦衷的,对吧。”他缓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陛下,您才是身不由己,这世上最悲痛的人……陛下,皇后娘娘德贤恭厚,英年早逝,请您节哀。” 赵相跪地不起,这才明白,原来皇后娘娘已经宾天了,难怪……燕王无缘无故的带人去了卷甲军驻地。 难怪,陛下从前一力撮合王二姑娘与燕王,如今却打起自家莹莹的主意。 “赵爱卿,朕真的不知……如何与王枢密使,王家交代……朕……朕有愧啊!那周娥……亦不过是羞辱李玉,逢场作戏,不过是个玩物罢了。若是朕知道青鸢这么伤心……朕……朕如何会……朕心里,悔啊!” “陛下,请您节哀!”赵相头皮发麻,原来陛下这是打着让自己去做说客的主意,“只是这云想……” “赵爱卿,你最是懂朕,这宿州府尹翟祥死了,那金陵知州宋榕也不是清白的,如今……云想夫人关系到江南百姓的期颐,朕不能动她。” 赵子胤自然知道赵通想说什么,先一步堵住了他的由头:“子义为了廖嬷嬷的事,误会了朕,廖嬷嬷好歹奶了朕,朕又如何下的了手。” “这样,朕去说服子芳,就劳烦赵爱卿,好好安慰王家……虽然青鸢不在了,但是孤对她的情谊,还在的,若是王家愿意……紫菀,亦不是不可以的。” “咣当!” 王饶之听了赵通的来意,惊的手中杯盏掉落,茶水洒落了一身,“青鸢……她是自缢的?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王大人,你的心情,本相自是能理解的,可~那日陛下夜宴是为了试探燕王,皇后娘娘她……有些敏感了。说到底,这事皆因燕王而起~陛下也很是痛心。王大人,咱们跟着陛下这些年,陛下对咱们两家厚待,如今燕王态度不明……咱们这时候可千万不能再让陛下为难啊。” 赵相是糊的一手好浆糊,这随便听着,倒是真是因燕王赵子义而起。 王饶之从悲痛中醒来,稳住心神,若是燕王与陛下撕破了脸面,如今……正是汴京最为艰难的时候,轻轻招手,与管家道:“去,告知夫人,皇后娘娘薨逝了,让她好好准备……” “本相托大一些,作为兄长,与饶之老弟……你说几句贴己话。咱们同袍多年,陛下对咱们是没话说的,这绕之老弟,除了皇后娘娘还有一女……陛下他不肯将紫苑指婚给燕王,应是存了心思的……”赵通搁下手中杯盏,委婉的表达了陛下的意思。 “陛下,心中一直是器重王家的。” “什么?!不行!紫菀……紫菀不嫁!紫菀就是绞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嫁到宫中!” 王饶之拍案而起,自己已经搭进去一个青鸢还不够,他们还打紫菀的主意,王绕之如何能忍,如喉咙中哽了一只苍蝇一般…… 第一百三十章 孰可忍孰不可忍 王皇后突然病重薨逝的消息,像长着翅膀一般,传了出去。 汴京城中几家欢喜几家伤。 三位主治皇后娘娘御医因“医治”不利,均以身殉主,自缢了,而皇后宫中诸宫女奴才们亦殉主了。 惠妃安氏涟漪几次觐见陛下,都被陛下以悲伤过度,拒了。 直到二皇子赵德秀思母病重,陛下才亲临后宫。 “陛下,皇后娘娘,英年早逝,实属天意,还请你节哀~”惠妃安涟漪,虽眉眼带俏,身材匀称,可相貌不过中上之流,且不擅长装扮,过于……花俏。 赵子胤一直对她也是淡淡的,故而,安氏虽然跟着赵子胤多年,却一直没有生养。只是,安大将军骁勇善战,战功累累,赏无可赏,这才将安氏的位份,提了提。 “起来吧……德秀怎么样了?”赵子胤懒得与她废话,这些嫔妃都是见到那日青鸢失望离去,后来所有人都被自己禁足,多半都是可以猜的出来的。 “启禀陛下,御医看过了,二皇子底子弱,是胎中带来的,当年贺皇后生他时,就是如此了……这些年一直小心将养着。那日夜宴,二皇子被吓到了,今儿听说皇后娘娘薨逝,便扛不住,倒下了……” 安氏眉眼中有遮掩不住的喜色,让赵子胤厌恶不已,“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父晃,王母后是不是……因为儿臣?儿臣,儿臣命硬……所以才死的。是儿臣克了亲生母后,又克了青鸢母后……” 赵德秀哽咽着,推开被褥,扑进赵子胤怀中,“父皇……呜呜呜~” “傻子,不关你的事了。”赵子胤晦涩怜惜的揽着儿子,“你青鸢母后是个好的,待你们兄弟姐妹如亲生一般,以后……你们也不要忘了她的恩情。” “呜呜……” 赵子胤轻哄着儿子,他倒是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哄过孩子,子济,子义,子芳似乎都有过,后来,太子德林出生后,他忙着东征西战,便再也没有了…… 青鸢做的很好,只是……没有以后了。 “正中,让郑恩将违逆侯一道请进宫来。”赵子胤甩了甩袖子,亲弟与义弟,都比自己这个抚养他长大的亲大哥要重要,真是讽刺。 “王爷,不好了。陛下连夜让人将李侯爷押进宫了。咱们的人遇到郑将军进城时,走漏了一点消息。” 张平虽然对李侯爷多有不满,却知道自家王爷是重视他的。 “陛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赵子义愤恨的捏紧拳头,又吩咐道,“张平,廖嬷嬷的案子,不必查了。你带一个小队,去接应玄机兄,无论如何,安全无恙的先将他接回来。” “本王,明日早朝,要去会一会陛下。曹武,你跟我去。” “王爷,您这个时候回去,也太冒险了。”张平有些懊悔,明知到王爷听了李侯爷有难,自然是刀山火海也要闯一闯的,可,道理王爷自然是都懂,只是听不进去。他也是无可奈何…… “放心,若是陛下敢动本王,你们就兵临城下,接应本王。本王倒想看看陛下有没有这个魄力。” 赵子义不知张平的心思,他已经确定这“李侯爷”并非玉弟,二人不仅喜爱的吃食不同,气质气势亦不同,更重要的是,玉弟对周家姐妹的那份超乎寻常的关切,这位“李侯爷”全然没有。 而那日,自己喝多了缠着玄机兄,清晨醒来时,隐约记得,穿着中衣的玄机兄手中袍子里落下来的……吊坠,似乎就是自己送他的狼牙吊坠。 既然自己已经确认是个冒牌货了,那用心观察,就知道玉弟就在身边,无论他去宿州是为了什么。 总之,玉弟与这位“李侯爷”在自己面前“逢场作戏”,便代表他是玉弟的人,如今又顶着玉弟的身份,自己自然要趁了陛下的心意。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拥兄为帝 赵子义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迎着诸位大人的钦佩,狐疑的目光,走进了朝堂之上,与诸位大人一般,行礼跪拜,高呼万岁。 赵子胤亦不算意外,自他进京就收了消息,可真的觑见他这样有恃无恐,心中免不了暴躁,黑着面不情不愿的让诸人起身。 “诸位爱卿,平身吧……” “子义,不知你王府中出了何事,要举家搬去……了西京大营?”赵子胤先发制人。 卷甲军驻扎在汴京西面的山中,故而驻地又被称为西京大营。 “陛下,臣弟那日进宫,已经与陛下说清楚了,子芳那些过错,不过是小事。请陛下高抬贵手。” “啧啧~原来是为亲弟弟来的。”赵子胤失望的摇了摇头,“那子义,你的义弟李玉呢?” “如果,朕说,让你二人之间选一个,你要选哪一个?”赵子胤惯会把握人心思的。 “陛下三思,李侯爷投诚有功,还关系着江南的安稳,不是吗?”赵子义拱拱手,不轻不重的怼了回去。 赵通张了张嘴,终是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那日,他去王府,临走时王绕之就问了一句,“赵丞相,女儿都是父母心尖儿上的珍宝,许多人为了功名利禄,许是能昧下良心。可咱们呢,要什么没有了?!老弟就问你一句话,若是陛下要娶的你家莹莹,你可愿意?!” “呵呵呵……三王弟真是打的好主意,亲弟和义弟都想救呢!” 赵子胤扯了扯唇,阴恻恻的笑了,“那位宿州的府尹翟祥,死了……他临死前,招供,自己是受了违逆侯指使……子义,他们这是准备造反呢!” “对了,宋榕也可以作证……至于王弟你,与违逆侯称兄道弟,其心可诛啊!” 朝堂之上的诸人听得是惊心动魄……陛下这些话,虽不知真假,可都是切切实实的定了违逆侯的死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子义不以为意的甩甩袖子,真是卑鄙!母后,小王嫂……那些陪葬的人。 再恶毒残忍的事,陛下都做出什么事来,这些自己真的一点不意外了! “可是陛下,本王竟然敢来,自然是要带人走的。您是明白的。” 赵子胤没料到他敢这么嚣张,也是气的笑了,他环视一圈,堂堂陛下在朝堂之上,被燕王威胁,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护驾,真是……心腹大患! “赵子义,你还记得你射出的第一只弓箭,是谁握着你的手射出的?你还记得你十二那年,第一次上战场打战,杀了人,不敢睡觉,是谁安慰了你一夜……” “你就这样回报朕这些年对你的看顾之情?!好……很好。真是太有良心了!” “陛下,慎言!”赵子义嗤了一声,自己一力维护他的体面,给他留了退路,他竟然…… “是非曲直,并非陛下,您拍案定板,是什么就是什么……还得后人来说,不是吗?” “呵,赵子义,难道你忘了,在陈桥驿,你拥朕为帝时,所起的誓吗?”赵子胤一个巴掌,狠狠的摔在他的脸上。 “我没忘!若是我忘了,今日就不这样来了!”赵子义猩红着眸子,怒不可恕的吼着,那日自己曾起誓,“拥兄为帝,永不背弃”! “我与子芳是你的亲弟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们?是!你教导了我们,带着我们东奔西走!可是,我们也一直拿命在护着你,尊敬你的!” 赵子义拍了拍胸膛,“陛下,您难道忘了……我们两个,随时都可以为你做到二哥那样吗?!” “不准提子济!不准提!”赵子胤失手推开金銮宝座旁边的案几。 “咚~蹡!” “陛下息怒,燕王殿下息怒!”诸位大人终于醒了过来,一个个,惊慌失措,跪倒在地。 最后王饶之上前一步,“陛下,燕王殿下,便看在皇后娘娘薨逝的份上……息事宁人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自请藩地 这些话,若是换了旁人说,自然是无人搭理的。可王饶之刚刚丧女,陛下对王皇后多有亏欠,而燕王对这位小王嫂,亦很是认可。 “罢了……看在青鸢与岳父的面上,朕不与你追究,速速带人回府吧。” 赵子胤接过王正中递过的杯盏,呷了一小口茶水,压了压心头火,又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毕竟是血脉相连,朕只当你是孩子气……” “陛下,臣弟以为,您是清楚的,释放子芳与李侯爷……我们兄弟之间,才能有回旋的余地。”赵子义自然不会那么好忽悠,亦不会轻易妥协。 毕竟他们兄弟二人心中,很是清楚,彼此再也回不去了。 可胆敢在朝堂上,站在文武百官面前,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诸位大人不禁偷偷为燕王捏了一把汗。 “呵……”赵子胤勉强的抽动着面颊,“朕既然答应你既往不咎,自然也不会处置他们。只是……” 赵子义不禁打了一个精灵,仰头对上赵子胤的阴晴不定的眸子,满是警告之色。 “只是李侯爷牵涉了翟祥的案子,这事还得好好调查,给百姓一个交代。”赵子胤虽有些吃味他对“李玉”的在意,可还是有些得意自己拿住了他的软肋。 “来人,宣齐王赵子芳入殿……齐王赵子芳,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恢复其齐王的爵位。” 赵子义握紧拳头,自幼陛下便是惯会用,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路数,这些年了,一点变化亦无。 赵子芳虽然穿着整齐,却目光空洞,浑浑噩噩,双脚甚至有些不自觉地打颤,被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进殿。 他瞥见自家三哥,张了张嘴,终是一个字亦未吐了出来。 赵子义狠狠的撇了陛下一眼,快步上前,讲他稳稳扶住,“子芳,没事了,有三哥在。是三哥……”错信了陛下,以为他定会善待你。 赵子芳张了张嘴,什么也未说出来。 “陛下,臣弟与齐王年岁渐长,又常年留在汴京,是而~是非不断,臣弟自请,与齐王共去藩地,免了陛下后患。”赵子义拉着赵子芳跪下,请求道。 “陛下,万万不可!”赵相一定个不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子义,去藩地,这也不是可以。只是河间府战事告急,你又最是能征善战,不若就领卷甲军镇守河间府,德州,刑州,汾州,晋州都划给你做藩地。”赵子胤心中盘算着,这些地方即有战乱,又苦寒,他定是不愿意的。 “至于子芳么……等子义带着卷甲军支援河间府,朕会调遣卷刀军拨个一万人马,驻守成都府。茂州,亚洲,岷州,秦州,给子芳做藩地。” 这些藩地不仅贫苦,且一北一西,北面需抵御越来越强大的大辽,西面是吐蕃诸部落与西夏。哪一处……都不是好啃的骨头。 “子义,你觉得这样可好?” “好!陛下……您的江山,弟弟们,自是拼劲最后一块血肉,亦会为您守好守牢的。您且放心。”赵子义拱了拱手,话中的暗示,只有他们兄弟才懂。 他搀扶着赵子芳,掠过诸人,一步一步走回齐王府,赵子胤觉得自己似乎是赢了,可是……又似乎输了。 “嘶~” 一条白色的长蛇自一条高大的槐树上掉落下来,张开嘴,吐出猩红的舌头,“嘶……嘶……” “灵儿,护着训儿先走!前面……永安镇的客栈等我!”李玉手中银针冒着微微的寒气,对于这样的活物,他未必能一击必中。 灵儿握了握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终是忍住没有出手,“那玄机公子,您自己当心。” “师父~要走一起走!”子训虽然害怕,可依然不肯,揪着灵儿道:“灵儿姐姐,你快杀了那条蛇!” “跟我走!荒郊野外有蛇也正常,可这么条大蛇都成精了,哪里会随意跑到这儿来。”灵儿一反常态,自然是明白自己被高手盯上了。 “那就更不能走了……”子训话音未落,便被灵儿敲在脖颈上,放倒! “玄机公子保重。”灵儿扛起子训,踮脚疾驰而去,不仅力量齐大,且速度亦是很快。 第一百三十三章 玄安公子 “……” 李玉还未交待,灵儿便飞奔而去,李玉亦是有些尴尬,所幸也没人看到。 他后退数步,拿着手中银针威胁道:“蛇大哥,你若是执意如此,我手中银针可就不客气了。” 那白蛇“嘶~”一声,滴溜溜的双眸,有些好奇的望着他,盘旋着尾巴,圈起身子,反而有些安静了下来。 “玉儿,这次汴京之行后,你倒是……越来越不同了,若是过去,你是如何不会喊出蛇大哥的。”玄安公子,一身飘逸煞白的锦衣,指节分明的大手握着一只桃花折扇,自那颗槐树之上,翩然落下。 “玄安兄,你……你怎么在这儿?”李玉又惊又喜,上前几步,又畏惧那条白蛇:“川子不是说,你会去汴京的吗?” “嗯,去了。你不在。”玄安公子比李玉略高了半头,五官清秀,仪表堂堂,他是李玉的姑父吕子甫的长子,亦是玲珑坊明面上的东家。 他……亦是李玉真正的这三年布置的最重要的一环。 “玉儿,还想着……拿下北宋吗?”玄安公子面色有一些惨白,不咸不淡的问道。 “自~自然是要拿下的。”李玉不确定的应道,“可是,玄安兄,我……我还未想好。” “从前,你恨他们,恨之入骨。”玄安公子用折扇轻轻点了点那条白蛇的头,刚刚凶神恶煞的白蛇,十分乖巧无害的游弋而去。 “如今……却为他跑腿?” “玄安兄~我,我在他身边当差,也方便咱们行事的。”李玉有些不确定自己是真的为了方便行事吗? “玉儿,你是堂堂江南国君,江南之主,他大宋还未发兵,你便匆匆投诚,你为的是什么?”玄安公子惨白的唇角,有些渗人,可却字字珠玑。 “你要知道,你背负的是千古骂名,非卧薪尝胆,东山再起不能洗刷的千古骂名,你可知道,后人会怎么评论你?” “玄安兄,我知道错了……可是,那位廖嬷嬷,还有李阿才……他们都是无辜的。周敬还是……”李玉见到他的惊喜,因为在姑苏城的发现,而冲淡了许多。 “玉儿,这世上无辜的人很多,没有足够的力量,根本无法保护无辜的人。”玄安公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不要感情用事。你并不是一个人,李家,吕氏一族,甚至江南百姓的命,都在你的手上。多想想他们。” “是,我……我知道,我知道了!”李玉抿了抿唇,这三年吕家为他付出了多少,自己是一清二楚的,亦是愧疚的。 姑母早逝,姑父与玄安表兄原来便是极其低调的,为了自己的蛰伏大计,更是佯装远离皇室,实则暗中帮助自己转移了,不少南朝皇室的钱财,在各地广开商铺,培养势力。 所以投诚之后,南朝皇室的损失,比起前世,少了许多。 “嗯,玉儿知道就好。赵家兄弟已经内讧起来了,这是好机会。有些事,你不需要清楚的……只要坚定我们的信念就好。” 玄安公子一句话,将李玉的所有疑问都堵在喉中,问也不是,不问却又不心安。 “我知道。” “嗯。”玄安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玉弟,做大事的人,要舍得牺牲……刚刚的安王,或是我,或是吕家……玉弟,无欲则刚这个道理是你跟我说的。” “周家那两位姑娘……既然当年你不要,如今更不该招惹。” “我……”李玉从来都是心中有丘壑,在旁人面前,定不会如此。 可,只有在这位寡言淡薄,却能轻易看透人心,又对自己百依百顺的表兄面前,无所适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永安镇惊魂 “主上,不必细问……属下都解决好了。” 玄安公子并不算解释,只是拱手作揖道:“主上,至于田霖,我已经安插在赵相门下,此外,我南国不少文士亦会入仕,而韩溪载与王玉岚,如今已召集有一万人马,在宿州深山练兵,以待来日。” “……” 李玉捉摸不透他的态度,那日在城隍庙,若不是赵子义只身去挡,被利箭戳中的人,就是自己了。 或者……其实他只是针对去查案的人? “玄安兄,我不希望,我们未来的国家,建立在一些无辜百姓的鲜血上~如果是那样,那个位子,便是坐上去,也不会安乐的。” 玄安公子摇了摇头,拱手自去了。 李玉目送他离去,许久才呼出一口气,许久没见玄安表兄,总觉得他更苍白了些,也更阴郁了些。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御兽都有涉猎了。 若是这世上,李玉有一个佩服的人,便是玄安公子了,虽然他们自小相识,可并不算太熟,重生之后的他,奋发图强,一门心思的要改变自己,大南朝的未来。 别说父王,至交好友,贴己奴才,谁也没发现他异常,玄安公子却发现了。 虽然李玉不曾说过自己的秘密,可是玄安公子就是懂他,有那么瞬间,他甚至觉得玄安公子是与自己一样,拥有两世记忆的人。 若不是前世的爱与痛,太过深刻,恐怕……他也以为是一场梦吧。 “玄机兄,总算找到你了。”张平趋马而来,左顾右盼道:“怎么不见安王与那位小姑娘。” “刚刚这里遇到一条大白蛇,我让他们先去前面镇上,张将军是来接吕某的?”李玉微微一怔,“可是,汴京发生什么事了?” “一言难尽!咱们边走边说。”张平一个潇洒的飞身,下了马,拱拱手,“玄机兄,总之,现如今汴京成乱的很,王爷让我接应你们。” 张平总算将李侯爷被陛下请到宫里的事给咽了回去。 李玉带着张平到了永安镇,接应灵儿与子训,却不见二人踪影,问遍了所有客栈的伙计,只说从来没有看到那样的小公子与小姑娘。 “玄机兄,莫急。柴王太妃神通广大,派来保护安王的,定不是一般人,也许就是担心被埋伏,不曾过来。又或者……他们半路,被柴王太妃的人接走了。毕竟……”毕竟陛下算计了自家王爷,齐王,李侯爷,安王就是他的心腹大患了。 “子训还小,又被灵儿打晕……”李玉难免担心,可又无可奈何,只期待,灵儿若是遇上什么意外,知道使用“暴雨梨花针”,如此……便有几分胜算的。 “玄机兄,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让人打听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战场上锻炼出来敏锐直觉,张平对永安镇人那种好奇中带有防备的眼神很是不喜。 “张平兄,我与灵儿说好了,在这里集合的,你若是有事,便先回去吧!”李玉自然不肯走,便在永安镇最大的客栈,永福客栈开了三间上房。 就算灵儿被人接回汴京了,怎么也会让人送信给自己才是,她不是这么没有交代的人。 月上枝头,婵鸣蛙叫。初秋的夜,最是幽静怡人。 李玉却心浮气躁,虽无比困倦,却无法入眠,脑中一遍遍的浮现前世自己灌下毒酒,亲眼目睹英儿被赵子义羞辱那一刻。 而今生,他不顾一切扑上来,为自己挡箭,他小心翼翼的讨好,他任性的张开双手,亦或握着自己的手腕,小心的试探。 心软…… 是了,玄安表兄太过了解自己了,所以,才未与自己汇报,解释,便在汴京做了这些许动作,若是赵子义知道,他们必定是回不去了。 一股麝香伴随着兰花迷香排进了客房。 “什么人……”李玉话音刚落,便不自控的倒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李玉被劫持 “什么?张平,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对!是陛下什么意思?”赵子义怒不可恕,拍案而起,“明明已经扣留了李侯爷,为什么又让人去截了玄机公子?本王要进宫理论。” “主子,您的意思,是……陛下让人劫走了玄机公子?”张平惊出后背渗出一层细密的汗,“难道说……” “什么?!”赵子义一个犀利的眼神瞥了回去,堵住了张平心中所有的猜想,“没,没什么……” “主子,您和陛下较劲,汴京就够他焦头烂额了,应该是腾不出来手来,再说,玄机公子怎么也是个新面孔,就算要折断你的臂膀,也该绑了我才是。” “那还有谁?”赵子义沉下心来,这才觉得自己也许是误会陛下了,诚然廖嬷嬷之死,小王嫂与御医,宫中那些奴才,都可能是他让人下手,可劫持玄机兄,确实是没有道理。 “到底,是他得罪谁了?还是冲着本王来的?”赵子义心里打鼓,难道有人和自己一样,知道了玄机兄的真是身份?那岂不是凶多吉少了?! “低调的去查,千万别走路风声,对了,给柴王太妃送信,也看看她的反应。”赵子义虽然对柴子训着实不错,可是对于柴王太妃,却是不敢苟同的。 若不是柴王太妃一意孤行,联合亲信,逼他们兄弟四人回宫受死,否则便是叛国。 赵子济亦是因为这,替了赵子胤牺牲了,大哥又怎么会在陈桥驿兵变,批上黄袍称帝。 二哥赵子济,是一直刺在他们兄弟三人心中的刺,谁也不能提,提一次,痛一次。 “三,哥……”赵子芳哑着干涩的嗓子,弱弱的喊道,可竭尽全力,再也不能说出多余的字了,只能小声的发出:“呃,唔……” “子芳,别急。御医已经给你看过了,无碍,无碍的……好好歇息一阵,就好了。”赵子义心疼的为他捋好头发,“对不起,是三哥错信了陛下,没有早日接你回来。” “三哥对不起你。” 赵子芳摇了摇头,伸出手指了指笔墨,用劲全身力气,只写下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走”字! 赵子义忍不住心中悲怆,握紧他的手腕,“好!走,既然陛下不需要咱们兄弟,咱们兄弟也不要他。”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 眼色暗相钩,秋波横欲流。 雨云深绣户,来便谐衷素。 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娥儿,英儿……不要离开孤~” 似乎是梦境,李玉迷茫的伸出手,想要拉住娥儿与英儿,可娥儿与英儿丝毫感受不到他的迫切,如泡沫幻影一般,相继消散…… 永念难消释,孤怀痛自嗟。 李玉满面的火烧痕迹,看起来丑陋且狼藉,深邃的眼角留下一缕银丝一般的泪痕……失去,是再次的失去。 “师父,您怎么哭了?”训儿不知所措的用被绑着的小手,摇了摇他的胳膊,“师父,您快醒醒啊……灵儿姐姐,你不是说,师父没事吗?师父都哭了……” “……” 灵儿被绑着手脚,坐在柴房的一个角落,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他那是做梦了。” “师父的脸这么惨,一定是……梦到从前的事了。”柴子训同情的嘱咐道,“灵儿姐姐,你可不能因为这个,就看不起师父。他会受伤的。” “公子的面具已经够丑了,这张脸……更丑。”灵儿自然知道,李玉这是伪装,可子训不知道李玉的真是身份,对着这张“烧烂的脸”已经唏嘘了半天。 “师父~您别吓训儿了,快醒醒啊!” “训儿……你,你没事吧。”李玉使劲扯了扯被捆住的手臂,心疼训儿的小手也被绑住了。 “灵儿,你们没事吧,我们……这是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 灵儿撇了撇嘴,那些干柴火堆的很是规整:“不清楚,也许是永安镇,某一位富裕人家……的柴房吧。” “公子,你是怎么被掳来的?” “我在永安镇找不到你们,便在最大的客栈永福客栈开了一间客房,晚上有股伴着兰花的麝香味,然后就晕过去了。” 李玉透过雕花窗户,看了看外头的日头,现在该是辰时了吧。 “我睡了一夜?” “嗯,师父……你怎么都喊不醒,训儿可被吓坏了,幸好灵儿姐姐说,你应该是睡着了。”训儿的发髻有些松散,白皙的面庞上,沾了些许的锅灰,应该是吃了点苦头。 李玉心疼的想给他擦擦面,却无法做到,有些气馁。“训儿,你们怎么会被抓到这里来的。”他浑然不觉面上的火烧疤痕,丑陋的有些骇人。 “我不知道啊,灵儿姐姐把我放倒了,然后,我就到这儿了。”柴子训一本正经的转头,教育灵儿道:“灵儿姐姐,虽然母妃说,出门再外,要听你的,可你也不能一个不痛快,就放倒我啊!” “……” 灵儿不大乐意的抿了抿唇,“现在怎么办?连你都被抓来了,谁来救我们?” “张将军来接应咱们了,当时就住在我隔壁房间。这里靠汴京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我睡了这么久,想来……王爷应该得到消息了。” 李玉话闭,心中却很是抑郁,为什么……自己第一个想到的……是他,来援助?明明……表兄神通广大,又是刚刚离开,亦是极有可能回头来支援自己的。 可笑,汴京形势紧张,他与赵子胤还在博弈,自己不过是他的属下,他又怎么会抽出手来找自己?最多,让张平找寻一番吧。 再说……表兄昨日已经说的已经十分清楚了,自己是蛰伏在赵子义身边,伺机反扑,早晚会和赵子义撕破脸皮的。 李玉理不清自己心中的情绪,表兄的出现,打乱了自己好容易才平复的仇恨,让他清楚的知道,开工没有回头箭。 自己与赵子义终究……是有自己的国家,自己的立场,永远,不可能成为……知己好友。 “啧啧啧~没有想到,今天的收获这么大!安王殿下,玄机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久仰!久仰了啊!” 灵儿灵透的眸子晦涩难辨,杀意陡增。 “卡嗤~”门面的铜锁开了。 一位肥硕的中年男子,身穿湛蓝色的小夹袄,拿着一个紫砂壶嘴,带着六个家丁,圆盘私的脸下,挂着三层下巴,面颊上的横肉,堆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阁下有些面生……恕本公子无礼了。”李玉不着痕迹的护着二人,自袖中掏银针,却未有摸到。 “呵呵……想找你的银针吧?听说玄机公子在宿州大显神威,曾用银针帮助江南义军制住大宋的战神,燕王赵子义。” 那男子肥腻的嗤笑,“想不到……丑成这副模样?真是让人恶心!” 恶心?!李玉平日里,均以面具示人,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檀木面具已经不知所踪,奈何自己不能伸手,也拿自己面上的火烧疤痕,没有办法。 火烧伤是为了应付赵子义的多疑,特地准备的……很是惨烈,此刻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子训,灵儿,他有些心虚,回首的瞥了二人一眼。 哪知子训憋红了小脸,伸出脑袋,怒不可恕,扯着嗓门的怼道: “这位大爷,你家若是没有铜镜,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自己都胖成什么德行了!竟然,还好意思说我师父恶心,我师父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便是受了些伤,也是世上最有风华的人,倒是你,说你似猪,都侮辱了猪!肤浅!粗鄙!无知又短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姑苏府尹殷杰 “呵!好你个黄口小儿~牙尖嘴利的紧!” 那肥腻男子的气的七窍生烟,大步上前,扬手就要扇了柴子训! “住手!你可承受不住伤害他的后果!”李玉义正言辞的喝止了他,转移话题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既然知道我们的身份,那更应该知道,你不应该招惹我们。” “玄机公子,听闻你是江南人士……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爱国之情,我们不囤积钱财,难道把这些钱财送给大宋皇帝?让他拿着我们的财富,欺凌我们的百姓?!” “你是~姑苏府尹……殷杰?你老家在……永安镇这儿?” 李玉终于想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宿州府尹翟祥才劫持了自己与子训,灵儿。 “呵,你倒是机敏!难怪能助赵子义一臂之力……”殷杰“嗤笑”,口水控制不住,喷洒出一些。 李玉护着子训后退大步,逃过一劫,灵儿亦不满的扁了扁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殷大人,你既然与翟祥同流合污,翟祥已经伏法,你亦不远。要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李玉见他与宋榕不同,丝毫没有悔改之意,倒有些破罐破摔,亦是有些紧张。 他长手背在身后,与灵儿比一个管状物,灵儿立马会意,却不动声色。 “嗤,看来玄机公子有所不知,翟祥已经在狱中服毒自尽了。临死前,他认下所有罪状,并且……倒打违逆侯李玉一耙。”殷杰每走动一下,脸上与身上的肉都跟着晃动,十分的渗人。 “玄机公子,你一个江南人,背叛旧主,帮助燕王赵子义,宿州剿匪?你猜,如今你受困了,那……燕王赵子义呢,是当你一条走狗,还是当你自己人呢?他会不会带着翟祥的账簿来交换你呢?!” “你!”李玉有些慌张的招了招手,灵儿根本不为所动。他扭头,不可思议的望向灵儿,灵儿无辜的耸了耸肩,假装听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来人~把这玄机公子,绑到咱们永安镇的百年贞洁牌坊上。如是三天之类,赵子义不来~咱们就烧了这个卖国贼!”殷杰狰狞的招手,那六人上前架住李玉便走。 “师父,师父~”柴子训着急,却被灵儿揽着,“训儿,别急,别急。” 烈日灼心,秋后的阳光,起初还只是让人温煦,两三个时辰下来,整个人都干的紧,感觉皮屑都被蒸发 李玉舔了舔已经干裂的嘴唇,心道:怕是从姑苏城的姑苏府衙开始,自己三人便被殷杰的人盯上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到了永安镇后,怎么这么快,被埋伏了。 当初训儿说宿州已经去过了,没什么好玩的,想换条路回来,他便在路边茶寮歇脚时,问了问路,这才从永安镇借道。 永安镇的百姓眸中有一种鄙夷,这种感觉,李玉是无比熟悉的,前世,他太了解这感觉了。 这狼狈的一天,不知是怎么过去的,直到月牙儿慢慢升起,永安镇的街,宁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他才舒了一口浊气。 也不知道训儿怎么样了?灵儿明明是动了自己的暗示,可为什么不出手,挣不脱捆手的麻绳? 嗯,是有点粗!李玉自己挣了挣……显然绑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玉儿~”玄安公子踏着月色,锦袍上的银线反射出月色的柔软,如洒落了一地的月色。 “玄安兄,你,你……来了。”李玉有些兴奋,“快,快给我松绑。” “玉儿,渴了吧?”玄安公子从袖中掏出一壶清酒,“这是你喜爱的桂花酿,最是清甜解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也是你的旗子吗? 李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将桂花酿的酒壶送到自己嘴边,不自觉的吞咽了两口,险些呛到。 “喏~别急,我带了你最中意的如意糕与桂花拉糕~” 玄安公子从袖中掏出纸包,他轻轻的将如意糕送到李玉嘴边,见他用了之后,又掏出帕子替他拭嘴。 李玉便是再后知后觉,也感受到了他的古怪,“玄安兄,你要不替我松绑了,我自己吃。” “不!玉儿,这是你的惩罚。”玄安公子的温柔中带着一丝阴晴不定。 “表兄!”李玉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扭头不在配合,“你什么意思?!” “难道你是在告诉我,宿州府尹翟祥,姑苏府尹殷杰都是你的人!还有……还有那个~”那个对自己百般刁难的宋榕! 李玉绝不能相信,宋榕他……他实在是太,太“秉公职守”了。 “若不是有他明着苛责,暗地里照应,你便是困在栖霞山,我亦未必放心。” 玄安公子扫兴的包好纸包,可惜的瞥了一眼点心,“玉儿,这些旗子,我布置了许久,你只是凑巧,便破坏殆尽……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我……”李玉只是想问,明明自己才是主上,可是这些事,自己怎么从未听说。 “为什么宿州府尹里,关押的都是汴京城的大户?为什么宿州府尹与金陵知州,姑苏府尹有账目往来?为什么周敬好巧不巧的路过宿州?玉儿,你这么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我为什么要惩罚你?” 玄安公子安静的望进他不敢置信的眸子里,嘴角的笑意更浅了些。 “玉儿,是你,与我说,你想要天下的。” “那……那廖嬷嬷呢?她,她……那个樵夫是你的人!?你,你要挑唆……挑唆赵家兄弟反目,这盘棋,有多少你的旗子?那……我呢?” “吕玄安,我也是你的旗子吗?” 玄安公子无奈的扯了扯唇,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更是清冷,良久他叹息道。 “玉儿,要再用一些点心吗?明日……恐怕,会更难熬的。” “不用。”李玉冰冷的扭头,不再看他,直至如今,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错了。 “那~早点休息。我走了……”玄安公子无奈的伸手,想触碰他的黑丝,又怯怯的缩了回来,“如果不记得恨了,就用这个时间,好好回忆一番吧。” “表兄!”有句话,李玉憋在心里许久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恨他们,就同意帮我?!” “为什么你要给我希望!你明明是不在意功名利禄的人,为什么要弄脏自己的手,为什么要害那些无辜的人!你要知道翟祥他们……可不是劫富济贫!他们……他们……”搜刮了百姓,他们搅的民不聊生。 李玉不甘心,玄安表兄所做的这一切,皆不是他要的,为了反扑大宋,他可以做很多,但绝对不是苛待南朝旧民,亦不是伤害大宋无辜。 “他们是大宋的官僚,不是吗?这一切,不是因为我,也不是你,是因为赵家兄弟的野心。” 玄安公子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声如菊香一般,淡淡道。 “玉儿,你问我这一切,是为什么?其实,我真的无法回答你。如果非要问,你可以问自己的心。” “你想得到的就是我想给你的。你不能做的,就是我帮你做的。” 李玉有一瞬间的懵懂,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抓住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懂。 “可是,表兄,这不是你!这也不是我要的。算我求你了,能不能收手!能不能不要这样?!”李玉无助的舔了舔唇边。 “我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回属于我们的国家吗?我们就不能建设好自己的国家吗?” “我们~可以吗?” 答案,其实一直都在两人的心中。若是可以,又怎会背负千古骂名投诚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玉沉静的闭上眼,细细思量,身边的不寻常之事,不寻常之人。最后,他想到了自己惯来器重的红苕姑娘。 是了,红苕!她出现的,实在太过巧合了。原本不过是刺杀赵子义的舞女,却来伺候自己。 不仅,很快取代了小安子,成为了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女婢,且在燕王府时,她与王府诸人,人情往来格外周全,且连大宋宫中的礼仪规矩都清楚的很。 便是去找王府的嬷嬷打听,就能周全的出入宫中,这值得商榷? 以她的聪明伶俐,应该早就发现秦川扮演的自己,可她既没有拆穿,也没有寻找自己,只是默默的配合秦川。 李玉又有一丝绝望,除了自己重生的事,自己的一切,都放心的交给表兄玄安公子,去打理的。 自然,他亦很明白表兄不会背叛自己,瞒着自己,不过是知道自己容易心软,即便是现在绑着自己,亦是绝无恶意的,只是想让自己想清楚。 可,表兄背着自己到底安排了些什么,他却是不敢深思的,那搅得赵家兄弟都无法按捺的住的杀母传言,那停尸房纵火,城隍庙的利箭,还有汴京各种似是而非的传言…… 若是这样……他想起赵子义对自己的种种仗义,体贴,突然觉得自己……是愧对他。突然,他期盼他不要过来,今生似乎欠的太多了。 他若是再对自己好,自己没有把握,还能像从前一样算计他,甚至……谋害他了。 李玉伸出微粉的舌尖,压了压已经起飞的唇瓣,遥望远处的山林,视线亦有些模糊。 “怎么的?玄机公子,想来你在燕王心中的地位~不过如此嘛……不过是交换一本账册,他都不肯。亏你还~这么为他。” 李玉狐疑的仔细分辨一番,殷杰似乎并不知道表兄的安排。是了,莫说殷杰,就是宿州府尹翟祥,亦是丝毫察觉不到异常的。 倒是,那宋榕……再想想,似乎,又有些端倪。可这次殷杰要账簿,总觉得胜算并不大,表兄想要的事什么? “你看什么看?!”殷杰想起柴子训的讽刺,被他注视的莫名的恼火,嫌恶的威胁道:“若是,他不来救你!老子就弄死你这个……烂脸怪……” “噌!” 一柄宝剑渗着摄人心魂的寒光,自半空飞落,直直的刺入,两人中间的贞节牌坊上!殷杰吓得浑身的肥肉抖了三抖,这才勉强扶着贞节牌坊,站稳脚。 “什,什么人?!”殷杰喊出口就懊悔了,扯着嗓子喊道:“来人啊!” “对不起,玄机兄,我来晚了!” 赵子义自屋檐旋身飞下,与石礅处踮脚,飞到李玉身边,拔出宝剑,割断捆绑李玉的绳索,扶住李玉的肩膀,眸中的心疼,不舍,毫不掩饰。 “你受苦了~”他伸手,已经被晒的蜕皮的火烧伤,人为的痕迹已经很明显。 他们互相望着彼此,都对一旁敢怒不敢言的殷杰,熟视无睹。 “王,王爷~”李玉复杂的望进他风尘仆仆,略显疲惫的面孔,心绪无比复杂,“谢谢。别看了,我的脸……” “嗯,你一直,很好。”赵子义不自觉的伸出满是剑茧的骨节分明的大掌,怯怯的用食指点了点他干涩的唇,用两人才能听出的声音,极为克制道。 “玄机兄,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最好的。” 李玉微微僵硬了身子,不自觉地后退,我哪里好?更不是最好。你的困扰,你的麻烦,其实都是因为我。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账簿呢?你,你们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吗?”殷杰一招手,那群“歪瓜裂枣”的“家丁”便围了上来。 “玄机兄,忍耐一下。”赵子义翻身背起李玉,抽出腰带绑好两人。 第一百四十章 英雄救“美” 李玉虽为难情,却又别无选择,他轻轻的抵着自己的胸膛,以免自己靠的太近,这样的姿势让他更内疚困惑。 “王爷,你的伤,无碍了吧?张平,西辞他们都没来吗?” “没事,那点小伤早好了。陛下遣人看着齐王府,不过是乌合之众,我……一人足矣。” 赵子义一剑潇洒挡开刺来的大刀,飞脚踹飞其中一个家丁。这些家丁,虽有几个练家子的,可哪里是久经沙场的战神燕王的对手,三五下,便被纷纷撂倒,毫无还手之力。 最后,他反手刺出,直指殷杰的胸口要害,“殷杰,本王还没有腾出手治你,你竟然敢绑了玄机兄,怕是不要命了。” “还有子训,灵儿,他们还在殷杰手里。”李玉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干涩的喉咙,有些沙沙,赵子义不免有些激动,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人呢?!”剑尖刺入殷杰的胸口,殷杰被这股杀戮之气,吓的双腿打颤,恨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动了赵子义的忌讳,自然要承担他的怒火。 “快,快去带那两个娃娃来~” 殷杰“噗通……”跪地求饶,“王,王爷,饶命,饶命啊!我,我就是猪油蒙了眼,怕,怕被翟祥牵连了……心想他反正死了,只要没了那个账簿,就,就万事大吉了。不过,不过……下官就是帮他销了些赃。呜呜~真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 殷杰本身就胖,这样猛然摔了下去,骨头撑不住肉的重量,“嘎吱~”的一身脆响。 “哎呦……我的娘哎~疼~血,血……” “玄机兄的面具呢?”赵子义又踹了一脚,殷杰委屈的“哇哇……”直嚎。 “快,快~给王爷拿来。”殷杰一只手按着伤口,一只手直甩,“再,再给我找个大夫来啊!” “你也配请大夫?”赵子义心道,要请也是给玄机兄请一个才是。 “王,王爷……折了,腿折了。”殷杰委屈巴巴,小声道:“那个,那个……我也没有恶意的,就是玄机公子和那两个娃娃,在我们姑苏府衙,说我们是一丘之貉。下官,委屈……” “你还好意思委屈?!看你肥成这样,就知道你平日里没贪污受贿,鱼肉乡邻。”赵子义用剑尖指了指他的胸口,吓的他连滚带爬,拖着伤腿,后退数步,咽下到了嘴边的哽咽。 “王爷,放我下来吧,”李玉轻抚他的宽阔的肩膀,有些尴尬那条腰带正系在他臀下,这样不上不下,真是……太臊人。 “玄机兄,你可以吗?”赵子义这才紧张的解开腰带,小心翼翼的扶住他,觑见他面色发白,担忧的懊悔:“我该让他们先准备吃的。殷杰,让人再去备些吃食!” “是,是,王爷~”殷杰算是识趣,忙打发最后一个家丁去办。 殷杰这才发现自己的家丁,都被自己打发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不免心慌意乱。 赵子义随性的系上自己的腰带,显然不太会处理玉扣,玉扣被他整的乱七八糟。李玉无奈,只能上手,细细帮他整理妥当。 赵子义按住他的手,“玄机兄,对不起,我不该让一个人去查,真的苦了你了……” “我……”李玉干涩的张了张唇,根本无法告诉他……自己查到的结果。 “大人,面具~”家丁率先送来面具,李玉的火烧疤痕有些干了,疤痕飞起的地方,是皙白的。 他顶着诸人好奇的注视,坚持带上了自己的面具。 子训与灵儿被人解了绳索,拉了过来。子训瞧见他,一把扑了上来。 “师父~您没事吧。训儿吓坏了~”他极有安全感的蹭了蹭李玉的衣摆,“训儿,可怕失去您了……” “多谢子义哥哥,英雄救美……”子训拱手致谢,让人哭笑不得。 第一百四十一章 爱在心头口难开 赵子义让人送了子训与灵儿回安王府,这才能好好与玄机说话。 “那个……玄机兄。”赵子义踌躇着搓了搓手,为李玉斟满了阳羡春茶:“有件事,我想和你说,廖嬷嬷的案子,不用查了。” “啊?”李玉不自觉的呷了一口茶,正纠结,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亦不知如何解释汴京这些事的前因后果。告知之后,又能怎样,又该怎样? “这是……阳羡春茶?”李玉大吃一惊,也不好细问,只能硬着头皮转移话题。 “都说阳羡春茶乃春茶之首,自唐以来,便广受皇室欢迎,不过……汴京却少有呢。赵朴初有一首诗,颇有意趣。” “七碗受之味,一壶得真趣。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 “玉弟。”赵子义听他突然念出赵朴初的诗,遂按捺不住心中激荡,拉着他的手臂,柔声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陛下。我知道宫中的那位李侯爷是你的人,可我没有办法……救他出来。” “啊?!”李玉不知如何解释,直觉的自己和他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是表兄做的吗? “玉弟,我……自从见过我赠与你的狼牙吊坠,我就认出你了。”赵子义有些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我,我,我挺喜欢你用玄机兄的身份留在我身边,于是,就,就没有点破。” “啊?!”李玉直觉,他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奈的张了张嘴,“那……到底怎么回事?” “母后临终前,希望陛下立我为储君,怕是被廖嬷嬷听到了,这是传了出去,越演越烈,陛下自然着急,便……”赵子义想起这些,有些羞愧。 “那……可有证据?”李玉搁下杯盏,怎么同一个案子,会有两个凶手? 赵子义这些多半是因为赵子胤并未否认,倒也没有人证物证的。 “并无。可陛下都承认了!”起码并未否认,以陛下的性格,但凡是要将对自己不利的,断断要撇清楚的。 “唔~有时候,表面上的指向,亦未必代表真相。” 被猜出身份,其实李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毕竟……赵子义太在意自己了。这一点,他并不想否认。 他斟酌了一下有意无意,却若有所指的暗示道,“这阳羡春茶,从前在汴京,可是奢侈之物,想来汴京……应该是不少江南的商贾吧。” “嗯,不少吧。本王倒也没有注意,要问问张平。” 赵子义没想到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惊诧,很想就此点破心中的爱慕,却不知如何启齿,不免有些扭捏,又觉得这不似自己的一贯做派。 两人同时陷入自己的思绪中,一贯的缄默了,淡淡的茶香中,一丝的古怪。 “那个,玉第……我,我有了藩地,在河间府,可能……有些,有些贫瘠……你,你可愿,与我同去。” 赵子义率先打破了沉默,紧张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爱在心头,口难开,所幸,他委婉的绕了个弯儿,看起来,不那么直接,“捉拿殷杰大功一件,那个指挥使……的位置……” “好啊~”李玉抬眸,笑着应酬道,他扯下自己的面具,露出自己的真颜,白玉似的面庞,还有些许晒伤的痕迹。 “快,快带上。”赵子义慌忙拿起面具,太,笑着的玉弟实在太惊艳了,不能让旁人看去,可瞥见玉弟狐疑的模样。 “那个李侯爷还在宫中,再说,只有我知道……还是玄机公子的身份,更好行事,不是吗?” “唔~也对。”李玉丝毫不曾怀疑他说谎,起码今生的赵子义,对自己,从来是坦承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云想夫人有了 “那个,玉弟……不!玄机兄,你这面具上,一新一旧两个伤疤,到底是何意义?” 这事赵子义纳闷了许久,他不自觉地伸手,抚摸那条旧疤,总觉得里面是有故事的。 “嗯~是一道旧伤与一道新伤。不是有句老话:掉了伤疤忘了痛。我刻在面具上,时时见到,就会时时记得。”李玉勉强的扯了扯唇角,自己能告诉他,其实这两条疤,都与他有关吗? 不能吧。 “那结疤了吗?”赵子义顺着他的话,问道。显然是问他身上的疤痕。 “啊?!”李玉听懂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 “以后想说再说吧……”赵子义讪讪的后退,“子芳救出来了,请了御医看了,似乎有些伤了根基。你要去看看他吗?” “好~”李玉以为他还是坚持认为,自己与鬼医有些关联,粗浅的医理,他确实懂些。可却没有实际操作的机会。 “齐王殿下,安好~属下吕玄机。” 李玉既然跟赵子义来了齐王府,自然清楚,自己是要见齐王的,只是没有想到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是面黄肌瘦,弱柳扶风。 “玄机公子……”赵子芳艰难的吐出四个字,便再也挣扎不出了,他无奈的抬了抬手,算是见礼。 “王爷,齐王殿下的身子,怕是要慢慢将养着,急不来……不过这润肺清喉的方子,我倒是知道一个,不如,正直秋日,属下便制些秋梨膏来,王爷平日调水服用,应是对嗓子有所裨益的。”李玉拱了拱手,又嘱咐道。 “王爷,平日里想说话,不妨先用笔些,嗓子伤了,以后也不太好调养的。” 赵子芳笑着点了点头,揪着赵子义的袖子,在床榻上些道:“三哥,你没事,太好了。” 赵子义眼眶一红,心中早就猜到,子芳这嗓子,多半是为了自己与陛下争执,才搞成这样的。 这身子也没有任何外伤,多半也是他自己绝食抗议,吃了不少苦。 看他们兄弟二人与陛下完全离了心,本该喜悦的李玉却多了一丝忐忑,说不上为了什么。他想了想,还是问了路,往府中大夫借助的院子走去,许是能借到些川贝与枇杷叶。 “老杨,看你满面红光,最近,可不是交了什么好运!快~说与兄弟们乐呵乐呵……”一位黑袍蓝帽,颇为讲究的大夫的围裙中年男子,一边择选药材,一边调侃身边的土黄色围裙的男子。 “嘘嘘……老郭,小声点!皇后娘娘薨逝……你们这是不要脑袋了。”杨大夫发鬓有些许白霜,怕是六十有余,他虽这样制止了旁人,自己却含着笑意,喜不自禁。 “切!咱们兄弟多少年了,明明就是有好事,还藏着捏着,难道怕我……抢了去?”老郭也是不服气了。 “这齐王的病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有些不调,虚不受补,好治是好治,赏银也是不少。不过……他与陛下不睦,咱们这差事是福是祸,还难说着呢。” “呵呵……咱们这差使是福是祸难说,可有一个差使,陛下一定欢喜,一定是福。”老杨止不住的嘚瑟,那两撇胡子,一上一下的抖动。 “什么差事?对了!你去了汴京府尹,周老爷家的请平安脉了。那里确实住着一位贵人呢!”这老郭大夫也是人精,如此一串连,便联想的更远了…… “莫非,那位贵人……有了?” “哈哈哈~不可说,不可说!”老杨咧着嘴,卖关子。 娥儿,有了?!李玉被偷听到的,这个消息震惊住了? 娥儿有了?!不是自己的,是赵子胤的?是大宋的皇子?! 前方的路,突然更加飘渺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 侁自肩如削,难胜数缕绦。 天香留凤尾,馀暖在檀槽。 李玉想起前世种种恩爱,不禁湿润了眼眶,终究……还是自己错了。若是当初能妥当处理好她们姐妹,她们亦不会被汴京的权势迷了眼。 “老杨,王皇后薨世,陛下后宫无主,这位云想夫人此时有孕,怕是以后,还会有大造化呢。”郭大夫小声嘀咕道。 “老郭,你这话可不能到处胡说,如今京中形势诡异~小心使得万年船。”曹大夫抿了抿嘴,停手交代道:“宫中那些~可不还是前车之鉴。要不,齐王这儿~轮得到咱们。” “总之,多集善缘吧……在贵人们面前多露露面……” 李玉浑浑噩噩的出了齐王府,不自觉的便到了周府,仰头望着那两个字,熟悉又遥远。 “玄机兄,你回来了……”周敬出了府衙,看到他熟悉的背影,有些激动的迎了上来。 “可是案件有什么进展了?你找我?上次,在燕王府,可多亏了您……慎之还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谢你。” 周敬许久不曾这样对李玉,李玉还有些不受用,让开半步,拱手道:“王爷不是说廖嬷嬷的案子,不查了么~” “查不查的再说,走!我请玄机兄去香稻居喝酒去!”周敬不由分说拉着他,喜滋滋的往香稻居去。 “虽没有燕王府那样的好酒,可如今的汴京,也有咱们金陵的好酒……金陵春,保准你满意。” “啊~慎之兄春风得意,可是……家中有喜?”李玉环视了一圈包间,倒是雅致了不少,一些小玩意儿也添置了起来,想来江南商贾的到来对汴京的冲击并不小。 “喜?”周敬摇了摇头,呷了口茶,啧了啧嘴,摇头叹息:“我那两个堂妹……真是一言难尽。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李玉倒是想问清楚周家姐妹的近况,奈何他根本不愿意多提。 “对了,我去燕王府求见过一次,管家说你出门查案了,可是去查廖嬷嬷的案子?王爷为何又说不查了?难道……”周敬虽然平日里看着稀里糊涂,其实粗中有细。 “王爷与陛下……如今有些紧张,这案子便有些敏感了。毕竟廖嬷嬷是陛下的奶嬷嬷~”李玉不知如何与他解释,毕竟听表兄的意思,这一切似乎是他早有安排,而听赵子义的意思,这一切又是陛下所为。 “唔……对了,玄机兄在宿州时,不是与我说起一位田霖田大人吗?”周敬特别有眼力见儿,自然转移话题道。 “刚来时,打听了,都未有人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赵通赵丞相最近有位学生田霖,刚刚入仕。似乎~颇得赵通青眼呢。” “啊?!”李玉吃惊的放下杯盏,“想不到……他还有这奇遇。”不用说其后,怕是又是表兄所谓了。李玉复杂的很。 “客官,您的菜上齐了,请慢用……”小二识趣的为二人关好门。 “哈哈哈~来,玄机兄~金陵春……除了那竹叶青,这可是我的次爱~哈哈哈……” 周敬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李玉在他面前本就不拘束着,如今亦满腹心事,一来二往,两人便有些高了。 “玄机兄,我跟你说,自从,师父过世……我这心里,就……一直,一直……你懂不懂?!”周敬喝多了,有些掏心掏肺的胡言乱语。 “懂!怎么不懂!别说你难过……我也难过啊!”李玉拍了拍胸口,“好好一个人~怎么,怎么……嗝儿……” 一个酒嗝将他要说的话,打散的零零落落。 “主子,找到玄机公子了,在这里。”张平没料到二人喝大了之后,已经在软榻上……拉拉扯扯了,“主子,玄机兄喝大了,要不,您在这儿稍等。” “你将周敬送回去!”赵子义黑着面吩咐道。 第一百四十四章 醉卧君榻 赵子义叹息了一声,坐在软榻上,看着醉醺醺的李玉,心中有些许不甘,这些日子,小心呵护,亦努力了许久,都不曾走进他的心。 可是周敬,似乎什么都不必做,就可以得到他的信任,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周家姐妹的堂兄?他就这样的喜欢周娥,周英? “玉弟,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赵子义想了想,若要自己忍耐他与周英成亲,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李玉困惑的眯着眼,不自觉的抿了抿干渴的唇,伸出修长白皙的手,喃呢出声:“水~水……” 赵子义从未见过他这样毫无防备,又有些任性可爱的模样,忍不住倒了杯水过来,伸手拿下了他的面具,“起来,喝水了,玉弟……” 奈何,李玉早已经醉的云里雾里,根本没有意识。 赵子义提着心尖儿,看着这张向往已久的如玉面孔,忍不住伸出大手,揉了揉他的面,和想象中一样细滑。 “玉弟,你还喝不喝水了?要不……我喂你吧。”他放下杯盏,揽过李玉的身躯,大掌感受到了他的窄腰,伴着陌生酒气的呼吸,扑洒在面上。 赵子义只觉得,自己的心尖尖,似乎被放在刀尖上,“噗噗”的跳动着,死要被戳穿,又侥幸得活, “玉弟,你要是……还不醒,那……那我喂你喝水吧。” 赵子义臊红了面,虽然自己就是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可,平日那个克制,隐忍,只有对周家姐妹的事,才会失控的玉弟,又怎么能给自己近身的机会。 他含着一大口水,睁大着虎眸,按捺着噗通乱跳的心,缓缓低头,慢慢渡入他口中。 还有些干涩,粗糙的触觉,并不如想象中美好,却让他意犹未尽。 “玉弟,玉弟……本王该拿你如何是好?!”赵子义紧紧的将他搂在怀里,起码这一课,我是完完整整的拥有你了。 “呕~” 许是赵子义扣的太紧,李玉呼吸不畅,又酒劲上脑,那污秽之物……便不受控的喷了赵子义与他自己一身。 赵子义抽了抽眉脚,极力忍耐着自己的恼火,“玉弟,这可是你自找的。” 他顾不得收拾污秽,背起那人,便飞身上梁, “唔~头疼!”李玉拍着额头,呻吟到,“慎之兄~不好意思,我喝,喝多了。” 他突然惊觉自己并没有戴面具,惊的坐起身来,“慎之兄……我,我不是有意瞒你的!” 躺在一旁,本要佯装的熟睡,试探他态度的赵子义,实在醋的忍无可忍,脸更是黑成了锅底儿。 “玉弟!我才是你义兄!怎么压不见你唤我一声,子义兄,炅兄……开口闭口都是慎之兄,慎之兄,唤的热切。本王……昨日还好心好意去稻香居救你,你,你就这样~对救命恩人?!” “救……就我?救命恩人?”李玉甚少喝的断片,对自己的酒品亦是不甚了解,“我……做了什么吗?” “不,不对啊~这中衣不是我的。”李玉眼尖,低头发现了问题,紧张的捏紧被褥,“赵子义,你不要太过分啊!” “过分~过分什么?!”赵子义玩心大起,半起身,撑着身子靠近,威慑道:“玉弟,你觉得我过分做了什么?” “我,我怎么知道?我喝醉了……”李玉哪里见过他这无奈的模样,他在自己面前向来是纵容且宽和的。 “你,你……不要过来!请,请保持下距离……”李玉顾不上被褥,趿着居家履鞋,就冲了下软榻。 “玉弟,你穿了本王的履鞋,还想跑到哪里去?”赵子义噙着笑意,满意的很。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避若蛇蝎 李玉不知自己用什么样的心情逃离他的寝室,总之,回到芙蓉苑,楚西辞送来的各色滋补药品,让他自己都忍不住……想揪光自己的头发。 前世,好歹是个过来人,他自然清楚并没有发生什么。 可,赵子义的态度,根本就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清楚,自己归他所有。 江南贵族盛行豢养男宠,前世自己虽然三宫六院,情事上,有些混账,可有娥儿,英儿相伴,也未曾糊涂到……糊涂到去……龙阳之好! 且,赵子义前世可是对英儿……很是着迷。 错了!到底是哪儿,哪儿……错了?!表兄,不再是从前那个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赵子义也不是那个暴戾残酷的大宋战神,连娥儿,英儿都变得陌生起来。 “玉弟,西辞说你一直未曾用膳,出来……本王陪你用一些吧。”赵子义站在门口,颇有些提心吊胆,连哄带骗。 “王爷,属下觉得……我们在用膳之前,有必要,先说清楚。” 李玉“吱~”一声打开门,看着他深情款款的眸子,不免一阵哽塞。 “玉弟,你说……我都听你的。”赵子义羞涩的挠了挠头,只要能这样一直陪在他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李玉有些气馁,他这情窦初开的蠢模样,和当年自己初见娥儿时,简直一模一样。 “那,那个……有件事,我想我们有必要先说清楚。”李玉环着胸,刻意摆着拒绝的姿态。 “首先,王爷与陛下的兄弟之争,我……身份尴尬,为了避嫌,亦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的。再者……您的封地,有些偏远,而玄机自己俗事缠身,还是不便跟着去了……” 李玉左思右想,既不放心表兄的部署,又不放心周家姐妹,还有在宫中替自己受过的秦川。 “嗯?什么!” 赵子义以为在这件事上,两人是有共识的,去了河间府,两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相处磨合,甚至慢慢的融化他的心坎,他不免急了:“玉弟……我~” “王爷,您听我说完,玄机真的很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一番美意……不过,你我都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自己的路……要走。” 李玉斟酌了许久,终于还是委婉拒绝了,又怕说的不够清楚,“咱们的身份……尴尬。玉会简单收拾一番,离开。以后,还请王爷,你以后,与玄机保持距离,才好。” “玉弟,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子义激动的抓着门框,一腔热情不免有些被他避如蛇蝎的态度伤害到了,言辞间不免有些气急。 “周娥可以,周英可以,甚至周慎之也可以!为什么独独我赵子义不成?!我对你不够好?!”赵子义觑见他清澈眸子中的认真,是真的慌了。 “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可是我的性命都可以交到你的手上,这样还不够诚意吗?” “不,不必了。”李玉叹息一声,将手中的狼牙吊坠塞回他手中,“赵子义,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你明白吗?” “不要勉强自己,亦不要勉强我。” “怎么才能不勉强?将江南还给你?”赵子义无措的看着手中吊坠,突然像开了窍一般,紧紧按着李玉的双臂,“玉弟,是不是只要我能做到,就可以,我们就可以……” “不是。”李玉冷静且残酷的,掰开他的手,退开三步,“赵子义,我们不可能。没有任何可能。你知道的,对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这些只是负担……” “我知道!不就是周娥,周英吗?”赵子义自觉委屈,嗤笑出声,“周娥不用说了,业已是王兄的妃子!那周英……你既然这么在意,本王娶回来,到时候……” “赵子义!你禽兽——” “啪!” 李玉扬手一个巴掌,就拍在他的面上,两人就这样各不退让的僵持着。 “玉弟,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们就来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本王一点都不介意,毁了周英的人生。”赵子义邪恶的咧唇。 “赵子义,这才是你的真面目!你终于装不下去了。”李玉手中银针微微颤~ 第一百四十六章 出走 “玉弟,我的真面目是什么?”赵子义不明白他那种恨意,却颇受震动,“我不明白……你认为,我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 “恶毒吗?若是,你不与我去河间府,本王不介意更恶毒一点,本王可以纳了她。你若是不去河间府,难道就不担心她,她会遭受怎样……非人的折磨?” 赵子义左手微微颤抖的,握着李玉那只银针的右手,将那银针至于两人面前,痛心疾首的问道:“所以……玉弟……” “你是……因为,你以为的本王的那个真面目……才将利刃送进我的胸口,才用银针将我放倒。这一切,难道都是因为周英爱慕本王?!” “……” 李玉不知该如何解释,刚刚的瞬间,自己又将他与前世那个恶魔,重叠在一起,如果真是如此,重来一次,只是为了再遭遇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赵子义,我们不要再纠缠了,彼此回到自己的轨道上,做自己该做的事,不好吗?” “不可以!”赵子义猩红着眼眶,紧紧的捏住他的手,抵着他按在实木屏风上,断然摇头拒绝,“你可以回头,可,我却是不能了!” “玉弟,你若是想走,便再刺倒我,我绝不还手……可,即便,你再次刺我,我亦不会放手的。” 赵子义心一横,凑过面去,乘着他还未有所防备,便堵住了他的唇。 李玉苍白的唇瓣,突然被他强势的吻住,亦是吓得面色惨白,他的孟浪,真是让人惊得……不知所措。李玉指节微微颤了颤,手中银针,不受控的扎了过去。 “唔……”赵子义抗议的睁大眸,还未曾体会到那一瞬间的美好,便软软的晕厥了过去。 李玉纠结了许久,还是不能任由他瘫躺在地上,坐视不理。夹杂着尴尬为难,心情复杂的将赵子义,拖到自己的软榻上,简单收拾一番,兀自出了王府。 李玉不猜想自己是被人跟踪的,自然不能去玲珑坊,可又无路可去。此前本就揣测,赵子义对自己是别有所图,哪里知道……不是怀疑,不是试探……是……是~ 他站在客栈的窗口,望着对面街的周府,心中不觉忐忑,他说要娶周英,他威胁自己,还是认真的?!英儿那么爱慕他……怕是会迫不及待,兴高采烈的扑上去的,然后呢……不敢想象。 “娥儿~这段日子,可辛苦你了。”赵子胤在皇后丧期,微服私访周府。 “陛下……妾有罪,妾不知皇后娘娘~她……陛下,都是妾的错了。”周娥青黛微皱,哭的梨花带雨。 “主子,您如今……可是不能久跪的。”旁边的两位嬷嬷跪着走过去,一左一右搀扶着,尽量不让她太吃劲。 赵子胤大吃一惊,自己近日众叛亲离,根本不敢想:“这是什么意思……嬷嬷,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夫人……你们夫人……” “回禀陛下,主子已经有了身孕月余了……已经请大夫回来确诊过了。”嬷嬷们低着头。 “娥儿……你们,你们先下去!”赵子胤大掌托起周娥,喜悦的揽入怀中,“娥儿,为什么,你总能让朕惊喜,不!是欣喜若狂……朕已经三年没有子嗣了,你……娥儿,你说……朕该如何奖你。” “陛下~”周娥羞涩的低下头,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求您且藏着些,如今皇后娘娘宾天……若是被赵丞相,王大人知道,少不得……” “朕不禁想……以娥儿你的天人之姿,加上朕的骁勇善战,咱们孩儿,以后定是……所向无敌的。” “陛下~妾担心孩儿招来太多的……还是先瞒着。待尘埃落定~妾再回宫,您看……可否?” “行,行,都依你!”赵子胤转念又道,“不成,朕要加派人手,保护你们母子。” 周娥羞红了面,“娥儿多谢陛下……对了陛下,娥儿只有一个妹妹,名英儿,她……” “此事,朕正想与娥儿商议。”赵子胤按住她的手,摩挲一番道:“朕听闻,此前你们姐妹住在燕王府时,周二姑娘对我三王弟,颇有好感。” “朕希望,她能到我三王弟身边去,以后三王弟去了藩地……朕需要清楚知道三王弟的行踪。” 第一百四十七章 回到他身边去 “陛下~英儿,英儿她……她还小,要是不明不白,跟了燕王,怕是要……毁了一生。” 周娥突然有些心惊,周英那秉性,旁人不知,她作为最亲密的人,最是清楚的。更别说燕王赵子义根本不曾正眼看过英儿了。 “怎么朕的三弟,还配不上你妹妹?”赵子胤虽然与赵子义不对付,可此时却有些护短,“我可听说你妹妹对子义亲密的紧。” “陛下恕罪。娥儿并无此意~”周娥心中大劾,她敏锐的察觉到陛下的不喜,自是欠身请罪道,“娥儿只是觉得,英儿年幼无知,又被燕王表相所迷惑,万一……万一坏了陛下大事,岂不是……岂不是~” “原来如此。”赵子胤扶她起身,“既然要去,朕自会给她带上最得力的嬷嬷。娥儿放心,就算她与子义无缘,朕也定给她应有的荣耀。” “如此~多谢陛下恩典。”周娥心中冰冷,只怕陛下今日过来,并不是因为牵挂自己,而是为此事了,“陛下,您日理万机,劳累的紧。” “西夏高原上有一种虫草,冬天死去的虫卵,夏天长出药草来,因着极难采集,故而稀有。妾托人辗转买了些,亲自研磨成粉,陛下若觉得口感不好,配着糕点用,有补肺益肾,止血化痰,秘精益气之效,”周娥从怀中掏出一个桃红色盒子,递了过去。 “还望陛下身体康健,得空常来我们母子~” “娥儿~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你放心……朕心中有数,朕~自是不会辜负了你。”赵子胤一激动,根本不知道自己说的事什么。 周娥感动的点了点头,“陛下……有您这句话,娥儿就是再辛苦,心中亦是甜丝丝的。无怨无悔~” “娥儿……谢谢你的依赖。你放心,我会尽快扶持周敬上来,给你和皇儿一个依仗~”赵子胤承诺道。 李玉觑见赵子胤带着内侍出了周府,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一阵欣慰。 娥儿腹中的这个孩子,也许给她带来荣耀……亦彻底断了自己对她的念想。 虽然赵子胤不是个好良人,但,只要娥儿觉得幸福快乐,成全何尝不是她最想要的。 “玄机公子,有人给您送了一份信。”小二送了一份没有署名的信笺来,李玉捏着信笺,心中有些忐忑。 果不其然,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下。 李玉拧了您信笺,似乎只有薄薄的一张,他捏了捏拳头,终是无助的打开信笺,是熟悉的字,字体娟秀,笔锋却犀利,上面赫赫写了六个大字。 “回到他身边去。” 表兄让他回到赵子义身边去,原来,不知何时开始,自己亦成了表兄棋盘中的一颗棋子。李玉悲愤的将信笺放在烛火上烧了干净。 永安镇的安排,怕是为了试探自己在赵子义心中的地位,赵子义能抛弃汴京的一切去救自己,表兄只怕轻易不会放弃用自己牵至赵子义的想法。 李玉百味陈杂,却也没有办法否定表兄的做法,虽然过去的自己,怕是……也是与表兄一样,这样打算。 可是,这一切……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 是从自己迎着他灼灼的目光,刺进他胸口开始,还是从他不顾一切的到永安镇救自己开始的? “玄机兄,可算找到你了。想不到你住的离我们周府这么近,走,快跟我去看看……城隍庙附近发现了一具男尸。” 周敬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他的消息,“蹭蹭蹭……”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兴冲冲的给自己斟了一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喉。 “啧啧……我请里长过去看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醋海生波 “就是在发现城隍庙,发现廖嬷嬷的尸体的那位樵夫……” “难怪一直找不到人呢!原来早就死了……那尸身都……臭了,里长也是很难才辨出来的……”周敬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衣摆,有些得意的往外拖着,“走,走,玄机兄,咱们快去看看。” “主要,我是看他的衣裳,与里长上次形容的大差不差。哈哈哈……” 李玉着实“盛情难却”,跟着他下楼,“尸体可是在你衙门?” “嗯,才使人运回来。”周敬最近官场上如鱼得水,那些衙役自然就见风使舵。 “对了,上次那个李阿才,后来怎么样了?”李玉回了汴京倒是一直没有顾得上停尸房着火的案子。 “可不就一直扣在燕王那儿,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对了,好好的,你怎么不住燕王府了?又闹翻了?” 周敬“啧啧”称奇,“我看燕王殿下对你倒很是上心的。”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李玉扭头,便瞧见了被王紫菀姑娘拦在巷口的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我~我知道我唐突了,冒犯您了,可是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王紫菀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凡有些同情心的男人,想必都会心软吧。 “陛下辜负了姐姐的情谊,为了拉拢我们王家,又将主意打到我身上。我是宁可死,也不愿的。求王爷带我回河间府,紫菀不求名分,只求……只求,能日日守在王爷身边。” 王紫菀羞红了面,恨不得揪烂了帕子,作为贵女,能扯下羞耻,与男子……求亲,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王二姑娘的美意,子义心领了。只是子义心中已有所属。还望姑娘早日觅得如意郎君。”赵子义后退三步,拱拱手道:“紫菀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以后……莫要再唐突本王。若是,让本王的暗卫,觉得你危害了本王的安危,说不得……会下死手。” 赵子义似乎刚硬的如一块不朽的岩石,字里行间,丝毫不给姑娘一点颜面,甚至带了一丝威胁。 “王爷,我……”王紫菀自然有些不可置信,作为汴京的第一贵女,连陛下都想求娶,他却不屑一顾。 “若是,若是……王爷对紫菀无意,为何,为何要帮我去宫中探姐姐的消息,为何?为何……你为此与陛下闹翻。” “王二姑娘,是非公道自在人心。本王……”赵子义感受到熟悉的注视,回头便看到李玉与周敬一处,自然醋海翻腾,阴恻恻问道。 “周府尹,本王这出戏,可好看?!” “哼!你们……若是说出去,就死定了。”王紫菀这才发现都被人瞧了去,娇羞恼恨的一跺脚,脚下生烟,跑了。 “拜见王爷,王爷,下官那儿发现了一具尸体,正是发现廖嬷嬷的那个樵夫,想请玄机公子一道去看看,赶巧儿,就遇上您了。”周敬也不怵他的黑面,左右玄机公子在,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王爷~”李玉夹生倒怪的拱拱手,摆出一副“我们不熟”的模样。 赵子义憋了一肚子的气,感情……自己被放倒还没有生气,玉弟就先生气了。 “那走吧……”赵子义沉着面,负手道。 “啊?!去哪儿?”周敬迷惑的反问。 “不是去看那个樵夫的尸体吗?”赵子义板着面,走在前面。 “你不是说廖嬷嬷的案子,到此为止了吗?”李玉冷冰冰的反驳,他自然不想与他同行,起码心中的芥蒂还在。 “这廖嬷嬷的案子与陛下有关,谁查谁犯了他的忌讳?可,樵夫的案子……谁知道跟谁有关呢?!” 赵子义无赖,难道看着你们“兄友弟恭”,“酒逢知己”,“兮兮相惜”? 越想越是恼火!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环扣一环 “怎么……会是他?” 尸体有较为严重的腐烂,周敬自然为二人准备了口罩,手套,可赵子义只是一眼,便认出了死者。 “王爷,您又认识?!”周敬狐疑的检查了死者周身,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李玉抽出银针,验了他的口舌,与廖嬷嬷一样,银针发黑,是中过毒的。 “认识。他是廖嬷嬷的干儿子——阿进,在宫中做御前侍卫,也算是陛下面前得用的。廖嬷嬷伺候了母后一生,未曾出嫁,亦未有子嗣。老来孤独,母后便做主,让她认一个干儿子,百年以后,也好有个香火。” 赵子义偷觑了李玉一眼,“阿进是个孤儿,身世也可怜,与廖嬷嬷投契,他们禀了母后,结了干契。这已经有些年头了。” “那……陛下身边的人,没了~陛下又没有找寻,这说明什么?这个案子,还有必要,查下去吗?”周敬初来乍到,有些拿不准了。 “你先上报朝廷,再等陛下定夺吧。”赵子义顾不得周敬的看法,握着李玉的手腕,“玄机兄,我有话同你说。” “王爷~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李玉可不想被他再次“非礼”,上一世他就够疯狂,够执拗的了,这一世,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有!本王觉得你应该更我把廖嬷嬷的死,阿进的死说清楚。”赵子义不由分说,拉着李玉便夺门而出,自己顾不上解开口罩,走在大路上,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李玉想反抗,可后知后觉的想到表兄的人,许是正盯着自己,又有些不寒而栗。 赵子义使了蛮力李玉拖进自己寝室,“玉弟,你与我说清楚,这一环扣一环,是不是陛下做的?他到底要什么?” 李玉准备了一路,要拒绝他表白的话,却不想他问出了这个问题,他沉思了片刻,整理思绪回答道。 “王爷,廖嬷嬷她尸身,被烧毁之前,我已经验过了,应该也是已经先中毒了。她与阿进一样,都是被先下了毒的。” 李玉调整了思路,一本正经的分析起来,“阿进可能是去城隍庙找她,到了城隍庙发现她被人杀了,这才报了官,之后也许是毒药发作,死在了山坳里。” “那什么人杀死廖嬷嬷的?”赵子义察觉到,玉弟对破案其实很有兴趣,设想大胆,思路也很缜密,便有意识的引导。 “如果是为了财,廖嬷嬷身上那件织锦,就价值几两银子,所以,必然不是为了谋财。而廖嬷嬷一个孤寡老人,自然也不存在情杀。只剩下一个可能仇杀,那个刀口很钝,说明杀手并不熟练,甚至有些害怕。至于凶器,应该是一柄长刀。” 李玉不自觉,甚至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要是我没有猜错,那把长刀来自宫中,凶手可能是个内侍。只要把当晚不在执勤的小内侍罗列起来,我想我很快可以查出真凶了。” “可惜,宫中……内侍,并不是我能调动的。”赵子义惋惜道,否则真想给他一个机会大展身手。 “不过,也许你可能想见见李阿才,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消了灾,他就是知道最多的人了。” “王爷肯让我见他?”赵子义不可思议的望着他,即使知道自己就是违逆侯李玉,他也丝毫不避讳? “自然。走吧~”赵子义见他态度松动,心中大定,牵着他的手腕就要一道去。 “王爷,若是……可以,你能不能让属下,单独与他聊聊?”李玉不着痕迹的挣脱了他的大掌,若是李阿才供出玲珑坊,供出表兄来,自己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五十章 凶手就是你 “大爷,不管我的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李阿才觑见拿着火把过来地窖的李玉,吓的腿都酸软了,“大爷,真的,跟我无关。” “那天,放火的人,到底是谁?”李玉瞧着,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倒也有些索然无味,不愿意多为难他。 “我,我不知道。我在前门看到黑烟,就,就呼救了……您也是听到的。”李阿才似乎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玉拿着火把凑近他,那面具上的疤痕,更显得有些渗人。 “你,你,你想作甚?”李阿才紧张的王后直退,恨不得挖个地洞,躲起来。 “是谁……害得我成了这副模样,我自然也要这么还给他。”李玉掀开面具,露出故意做出来的火烧疤痕,将火把靠近的牢中的干草。 “啧啧~~火烧在皮肉上的,发出滋滋滋的声音,痛啊!恨不得挠开自己的面……” “啊!啊!真的不关我事啊!大爷饶命!”李阿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放过我吧,大爷!我真的没有防火!” “那是谁让你来认罪的?给了你什么好处?!”李玉步步紧逼,李阿才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崩溃”了。 “是一位姓许的小内侍,他让我顶下来,少不了我好处。”李阿才最后的防线终于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想进宫做内侍,他,他有路子……我,我……” 李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好一个男人不做,做什么内侍。” “大爷,我也是没办法啊!”李阿才扯下亵裤,根本没有男人的根本,“我,我家中贫寒,本想进宫……大南朝做公公的,奈何……奈何陛下投诚了,我又已经……” “只能背井离乡来到这儿,可是我体格瘦小,平时没有少挨欺负,就……就……想着要是能有造化,进皇宫做个内侍,岂不是……正好。” “你撒谎!你的真实姓名,是叫齐安,是光州人,自幼进宫,你受命与柴王太妃,你杀廖嬷嬷是为了挑唆陛下和燕王的关系!借用李阿才的身份,只是为了方便你再进宫伺候!” 李玉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摔在地上,真实柴王太妃当初交给他的名册,是他们结盟的诚意,其中一页就写了齐安的身世:“你想不到吧……我有这本名册。” “我……我……”李阿才,不!齐安张口结舌,目瞪口呆,他哪里猜到,原来主子早将这个册子给了别人。 “赵家兄弟,背起旧主,薄情寡义,人人得而诛之!世宗对奴才有恩,奴才虽今生不能报,但来生,还愿意能伺候陛下,世宗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齐安一反常态,规规整整的向东方磕了三个响头,高呼万岁,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李玉也被他的忠烈吓的不清,若是齐安不动手,廖嬷嬷本也会死,赵子胤本就愧对世宗,上位言不正名不顺,更容不得有人知道他,违逆母后的遗愿。 若不是找到了阿进的尸体,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李玉也没有想到去找柴王太妃给的册子。 他叹息一声,拿起哪本册子,放在天牢的烛火上,焚烧干净。 只怕,上次她来赴约,并不是冲着自己“江南君主”,而是给表兄面子。 这汴京的浑水,真是越趟越难,李玉突然有些期待离开了…… 曾几何时,表兄曾告诫过自己。凡事亲力亲为,必定会留下证据与把柄,这就是……落了下层,借力打力才能毫无痕迹,完美的达到自己的目的。 今日,李玉是真正见识到了玄安表兄的好手段。 “玄机兄,能不能和您商量个事?”张平腼腆的跟了上来,“那个,那个,您别再与主子置气了,您这一置气,咱们兄弟的日子,可就忒难过了……” “怎么了?”李玉不明所以,“王爷还拿你们撒火?” 第一百五十一章 长公主做媒 “真是一言难尽~”张平叹息一声,想拍李玉肩膀,又弱弱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就这么冲出了府……咱们肯定知道不妥了,哪里知道,是您又放倒了主子,咱们……哎~主子醒了就找您。主子从来都不会这样……这临近去边疆,咱们也不能在陛下眼皮底下,再闹出什么笑话来,你说是吧?” “张将军,虽然,我曾同意做王爷的幕僚,可是……一,未签契书,二,无官职,吕某应该……还是自由身吧。” 李玉左顾而言他,自然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既不想戳穿了赵子义的痴恋,又感激他这段时间的关照,可见赵子义对自己的……企图,他们都是乐见其成的~ 就冲着这一点,李玉是如何也不能依了表兄的意思,回到他身边的。 赵子义沉着面,站在二人身后,将二人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补充道,“玄机兄,你如今可是卷甲军先锋军的指挥使,边疆告急……你若是当了逃兵,怕是,不只你自己……你全族……” 赵子义本以为经过之前的沟通,李阿才俯首认罪,廖嬷嬷的案子已了,他的态度应该已经软化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爷,您大可试试?”李玉不甘示弱的怼了回去,不就是拿英儿逼迫自己就范。 如今娥儿贵为云想夫人,身怀六甲,赵子义与赵子胤关系紧张,周英亦不是他想娶就能娶的! 两人僵持不下,让张平急的搔耳,却不知如何劝起,自家王爷一向都对玄机兄颇为忍让,如今吃醋了什么药,怎么……怎么这么霸道?! 难道,是因为玄机兄“离家出走”,犯了王爷忌讳?怎么办?有点酸……平日咱们几日不在,王爷也意识不到。 “三哥~原来您在这儿~可让我好找。”长公主赵子美在偏厅等候了许久,终于寻了出来。 “小妹,你怎么来了?”赵子义亦有些吃惊,收拾了心情,挤出一丝笑容,“张平,玄机,随本王一起去大厅。” 李玉被点了名,无奈的跟着张平去大厅伺候。 “小妹,许久未来我王府了……怎么,可是,驸马又给你脸子了,三哥替你教训他。”赵子义呷了一口茶,看她面色为难,率先道。 赵子美虽然是他们兄弟的庶妹,可生母自幼是王太后身边的伺候的,因为难产,死的早。 她自幼养在王太后身边,家中就这一个女儿,虽然身份卑微了些,倒是自小没吃什么苦,金枝玉叶的养大。 世宗为了彰显对赵家的恩宠,将她指婚给了自己的亲堂弟柴允文,因为身份问题,两人没少闹矛盾。可赵子胤称帝,赵子美册封为长公主,柴允文更是变本加厉的明讥暗讽。 “三哥,允文,自幼不就……这样子么。这些年,子美,也是习惯了。子美,能忍下去的。”赵子美无奈的推开杯盏,勉强的扯了扯嘴唇。 从前这份婚事是世宗给赵家的体面,她不能和离。如今,这份婚事,是陛下对柴家的恩恤,她更没有选择。 亦只有三哥几次三番为自己撑腰,教育了柴允文一番,如今三哥与陛下闹翻,她夫君没有少唱衰三哥。 “那你今日过来……是看望我的?”赵子义知她在婆家的处境,这话不过是句玩笑。 “昨日……陛下召我入宫了。说三哥年纪不小了,却逢母后的丧期未过,又是小王嫂薨逝……”赵子美难以启齿,哪有妹妹给哥哥来做这个媒,还是在母后丧期中。 “陛下数了数京中的名门闺秀,左右暗示我,云想夫人的妹妹周二姑娘,年方十五,最是青葱好华年……”赵子美梗着脖子,干脆一口气说完,“陛下的意思,也不必明媒正娶——” “咣!” 李玉推了赵子义身边的杯盏,惊的诸人皆抬头看他,他凶狠的瞥了一眼赵子美,怒叱道:“你告诉他,不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疤痕 “子美,既然玄机公子说不成,三哥自然不成的。这样,若是陛下再遇你提起此事,你就请他直接来找我。” 赵子义扯出一丝笑容,顾不上赵子美狐疑的目光,示意张平送客。 “三哥……你这是~”赵子美自然是不信京中的那些“龙阳之好”的传闻,可三哥这是对陛下的防备? 怎么哪儿有些怪异…… 赵子义点了点头,“若是以后,汴京过不下去了,就带着孩子到河间府找三哥,三哥总不会不管你的。” 赵子美感激的点头离去。 “玄机兄,本王想知道你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替本王回绝长公主的。其实,本王也可以去追子美,毕竟周英虽然有些愚昧,可也算个小美人~” 赵子义拿住了他的短处,不免有些得意。 “赵子义,你够了!你非要,通过玩弄女人来显示你的……你的魅力吗?”李玉被气的口不择言,一双白净的手按在茶几上,微微的颤抖,显然赵子美的到来,将他最后的奢望统统打破! 是了,是了!赵子胤怎么会好好的对娥儿!除了帝王之位,他又在乎过什么? “玉弟,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如今我……我,我除了敬重,欣赏,喜欢,并不能承诺你什么。但是如果,如果,你这么在意,我……”即便他们兄弟已经如此,赵子义亦未下定决心背叛赵子胤。 “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你是被猪油蒙了心吗?赵子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至于吗?” 李玉都不知道如何,跟这个被……冲昏了脑的人,掰扯清楚。难道在他赵子义的心中,自己就是个“祸国妖男”?憋火! “至于!玉弟,我赵子义这前半生,一直在南征北战,我从未喜欢过谁,也从未将谁放在心中,直至遇见你……我也不知怎的,就挪不开眼了。我~我……” 赵子义憋着这些话,眼圈红了,“我不是随便的人,纳了周英那些,亦只是气话,想你能妥协,我知道这样不对。” “你在意她们姐妹,在意的那么明显……我,我便是在妒忌,亦不会动她们,招你厌恶的……” “你……你~赵子义……”李玉被他这几句话心里话,逼迫的语无伦次,无处遁形。前世今生的挫败,他一直定义自己在失败者的位置上。 他用手梗在两人之间,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良久才叹息,悠悠劝道。 “王爷,我这么一个主动投诚,亡国之君的身份,已经够臭名远扬,污名千古了,你堂堂北宋燕王,为何非要与……与我……罢了,连我自己都看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值得人欣赏的地方。” “玉弟莫要妄自菲薄,在本王眼中,你的风华无人能及!”赵子义目光灼灼的赞赏,真诚而恳切,“你的字风骨自成,你的诗词,华贵而情深,发自肺腑,感人至深。” “王爷~您说的那都是几年前的我,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我未有动笔了。那日,你不是问,面具上的疤痕,到底是何意吗?” 是重生之前,那个醉心诗词,天真无知的自己,确认自己不是做梦后的第一件事,李玉便开始计划改变历史的轨迹。 “这两道疤,都是我自己亲手刻上去的。” “第一道疤痕,是我父王李璟薨逝,我做了大南朝的国君,自那日起,我就在这个面具上刻了第一道疤,时刻提醒自己,大宋随时会大军压境。”而自己与宫中所有的嫔妃,将会成为你们的俘虏,成为你们游戏取乐的卑贱玩具。 “第二道疤痕,是那日周娥入宫我亲手刻上去的,是,我喜欢她,她亦曾是我父王属意的大南朝王后,可这样的美好的女子,我李玉不配,你懂吗?” “这道疤痕,是时刻提醒我自己,只有足够强大,才配拥有想要的东西,否则……只会一味失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相遇 “玉弟,对不起~” 赵子义曾以为,只有自己真正的走入他的心,才能解开面具上这两道疤痕的痕迹。 未料到,他以此来拒绝自己,偏偏自己除了道歉,什么办法亦没有,毕竟赵家兄弟骁勇善战,对江南是志在必得的。 而周娥与周英,自己曾承诺他尽量不让陛下动她们,却……未做到。 “王爷,事已至此,我想咱们之间的鸿沟,不是您一厢情愿的想跨过,便能跨过的。” 李玉心中知晓,前世和今生已经大大的变了样。前世认识赵子义还是在三年后,那时候的他,满身的戾气与杀伐,暴虐而残忍。 提前三年相识,许是自己重生后,做了许多准备,许是因为两人有交情在前,此时的赵子义年轻单纯,有些侠义心肠,甚至……对所有的人,都怀有最大的善意,哪怕是那个时刻算计他的陛下,哪怕是对自己这个宿敌…… 他都不曾杀伐果决。 “玉弟,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鸿沟,一直是在心里,而不在立场上,我先送你去客栈。”赵子义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按捺着自己无奈,捏着手心的狼牙吊坠,小声讨好道。 “竹叶青,阳羡春茶,这些你惯用的,我让人给你送去客栈,可好?” “嗯。”李玉松了一口气,整理了自己的凌乱袖口,拱手道:“如此,玄机先告辞了。” “玄机兄,请留步,本王……送送你。”赵子义小心翼翼的觑着他的面色,不似为难,便大步上前,为他引路。 “王爷,请您留步。”李玉见他跟至门外,忙停步制止。 “无碍,听说御街如今新开了不少铺子,快要离京了,我就顺道逛逛。”赵子义搓了搓手,“正好同路。” “嗯。”李玉破天荒的不曾反对,其实这样的赵子义真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原来玲珑坊离我们王府,竟然这么近……听张平说,光州的玲珑坊的于大掌柜与……还去拜访过李侯爷。”赵子义连忙改口,有些慌乱。 玲珑坊的楼阁精巧绝伦,便是门廊柱子上的雕花,彩漆,镶嵌皆是上品之中的上品,赵子义不由驻足邀请道。 “玄机兄要是不介意,咱们不如进去喝一杯,听张平说,这玲珑坊的金陵春与桂花酿最是有名,有酒香千里的美誉呢。” 赵子义自然不愿错过与他对饮的机会,喝醉的玉弟,有几分肆意,可爱。 李玉敏锐的感受到楼上的注视,他一仰头,便看到手执桃花折扇的玄安公子,浅笑盈盈,有一下无一下的摇摆着。 他忙低下头,唇角一抹苦笑,晦涩难辨,原来……玄安表兄一直都在玲珑坊,幸好……没留宿在玲珑坊,难怪……消息来得这么快。 赵子义顺着他的目光抬头,瞧见那面色惨白的俊秀公子,执扇与自己拱手作揖,心中变扭,却也浅浅的回了礼,心中说不出的别扭。 “玄机兄,你们……是认识的?”赵子义侧头,状似亲密的问道。 李玉慌忙摇头否认,“王爷,我们走吧。”他捏了捏拳,说不上自己在逃避什么?只要留在汴京,想来……想逃也是逃不了的吧? “唔~好。” 赵子义兴冲冲的跟了上来,想了想又道:“听说汴京来了一位江南第一公子,是玲珑坊的东家,与咱们汴京第一公子王子欣已经叫上板了,莫不是就是刚刚那一位?” “我去了姑苏城,哪里知道这些小道消息。”李玉心虚的回道。 “说起来,还真有些巧,这位江南第一公子公子,自称:玄安公子,莫不是玄机兄的师兄弟?” 赵子义神情坦承,让李玉无从怨怼。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世之殇 “王爷,我真不喜欢,你这样的试探,请您……适可而止!” 李玉有些没有来的憋屈,左右自己是里外不是人。 “玄机兄,你这是哪里话?”赵子义委屈的嘟囔,“不过就是一句感慨……哪里是试探。咱们如今,可不是已经没有秘密,坦诚相待了。” “……”李玉扭头,正觑见他一个虎躯壮汉,此时委屈的眯着虎眸,如一只眯着眼的温顺大猫,竟然有些意外的招人。 “你们听说了没有,自从燕王被陛下发配到河间府了,燕王府便门口罗雀了。过去,燕王府那是,门庭若市,可燕王傲慢,谁也不待见。如今,谁都不愿与燕王扯上关系,深怕陛下随时会牵怒了自己。” 茶楼里的一位二十七八的贵族男子,盘着腿,喝了大口酒,对着一桌的贵族公子吹嘘的起劲。 “所以……你们家族若是有不开眼的,与燕王交好的,无论如何得打住,今时不同往日了。” “是,是!驸马说的极是。”其中一男子吹捧道,“谁要扒拉那心比天高的燕王,简直就是有眼无珠,咱们这里有现成的财神爷……” “就是,就是……来,诸位,敬一敬我们的财神爷,干!” 李玉不自觉的撇了撇嘴,这才认出被围在中间的竟然是长公主赵子美的夫君……柴允文。 “王爷,您的妹夫,真让人意外……”李玉觑他有些晦涩,便打趣道。 “不意外,他们大婚时,他嫌弃子美是庶女,身份不够高贵,日日夜宿花楼。每次都是我去揪出来,送到世宗面前,揍一顿,揍到疼,揍到怕。如今,他若是不乘机落井下石,我倒是有些不自在了。呵呵……” 赵子义在李玉面前被自家人捅了刀子,亦有些无奈。 “毕竟我是子芳的娘家人,总不能让她一直被委屈着。对了玄机兄,那日……你说给子芳调理嗓子的药如何~”赵子义腆着脸问道。 李玉摇了摇头,总算有些明白,这样的博爱的他,是如何变成三年后那个他了。 前世的那个暴戾的他,那时功高震主,已经与赵子胤貌合神离,柴子训下落不明,都说已经死在赵子胤手中。赵子美难产而死,而赵子芳战死沙场。 李玉原本是如何亦不想再回想前世的,可如今,因为赵子义的天差地别,越来越多的想起了前世的苦难。 初见赵子义,自己与英儿本在宫中伺候宋帝赵子胤,他们做着宫中最卑贱的活儿,企图软化感动赵子胤,放过江南的士族与百姓。 那是一个寒冬,自己与周英匍匐在勤政殿的台阶上,英儿的玉手被冰水泡的生了冻疮,开裂蜕皮,她含着泪水,人前还需忍着哽咽。 “侯爷……”周英的美泪流转,见四下无人,便小声抽泣:“英儿实在……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还不如当初以死殉国,一了白了……” “夫人,你且忍耐,忍耐。若是……咱们不给陛下折磨,陛下的怒火无从发泄,自然会撒在江南的士族,百姓身上,到时候……民不聊生,咱们都已经这样了,且再忍耐,忍耐。” 李玉修长如玉的指节,亦冻得微微发红,他咬了咬唇,柔声安抚道,却不敢有一丝的僭越。 “本王还当是勤政殿新来的内侍与宫女,没有想到竟然是违逆侯与夫人。”赵子义虎虎生威的大步进了殿,“陛下怎么让你们干这样粗鄙的活计,好说歹说……你们从前可是……哈哈~” 李玉忙扶起周英,屈身行礼,瞥见他的虎皮战靴,想起了传闻中的那位杀伐果决的“阎王爷”赵子义,忙见礼,“拜见燕王爷……” “违逆侯倒是聪敏,可怎的混成这模样,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了。”赵子义嘲讽的摇了摇头,“若要本王帮你一把,也不是不可……”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头 李玉无奈的松开手中的周英,任由她苦楚的颤了颤,“多谢王爷好意。玉与夫人,自当替我江南恕罪。” “呵,迂腐!” 赵子义翘着唇,甩袖而去!李玉拱手鞠躬,便蹲下身子继续擦拭台阶,倒是英儿望着他远去……许久。 李玉心疼她从前金枝玉叶,自然不舍叱责,加紧手脚,一人做两人的份儿。 那时候的赵子义似乎对自己亦没有恨意。 “玄机兄,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咱们可要去看看子芳?” 赵子义见李玉神游太虚,忙上前一步,一把扯住他的袖袍,拦住差点撞上柱子的他。 李玉按了按颞颥,回过神来,差点撞在赵子义身上,忙退了两步,讪讪的扯了扯嘴唇。 “柴允文,本公子请你积一积口德!你可别忘了,去年你欠了一屁股的赌债,被赌坊的人堵了公主府,是谁替你擦得屁股!怎么……好了伤疤,又忘了痛?” 李玉与赵子义一怔,同时回头,却见是王家的汴京第一公子……王子欣,自酒楼楼上拍案而起,与驸马柴允文争执了起来,不由回首,担心起他的处境。 王子欣本是好性子,哪头公众场合与人争执过,如今气的面红耳赤,倒是可怜。 柴允文本就难得享受别人的推崇,这样当头一棒,又如何能轻易饶了他,拍案而起道:“大胆,王子欣!你算是那颗葱,竟然管起我们皇室的闲事来!” “驸马爷,请问您所谓的闲事,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诋毁燕王殿下,还是……被赌坊追债,闹的皇室脸面尽丢呢?” 王子欣亦不甘示弱,拱手问道。 “好你个王子欣,你公然帮着燕王,这是你们王家的意思,还是你王子欣个人的意思?你可考虑清楚了!莫落到陛下耳中……治你王家大不敬之大罪!” 柴允文不过就是皇家的纨绔子,这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他向来是最拿手的。 “无论是谁的意思,总不是你驸马爷说了算的!皇后娘娘宾天,举国悲怆!你这样公然饮酒作乐,不仅是对皇后不敬,亦是对陛下的不敬!在座各位……你们可想好了,家中可也有一位长公主的妻子,帮衬着?”王子欣又那里会被他糊弄住,环视一周,似要记着这些公子哥儿。 “王公子,驸马爷,小生家中有事……告辞!” “告辞!” 一群纨绔子竟是连家门都不敢报,连忙低着头起身,三五一群,匆匆离去。 “好你的个王子欣,你家不过就是区区商贾之户,就算与皇后娘娘同族,你也敢打着皇后娘娘的名义,四处耀武扬威!” 柴允文好容易神气一回,却被他搅了,真是气得七窍生烟! “商贾之户?那……在驸马爷眼中,本小姐呢?也是商贾之户?!”王紫菀忍无可忍,戾气的推开雅间的门,手持紫光鞭,自二楼的雅间,翩然而下,盛气凌人! “啪!” 她不由分说,上来便是一鞭,抽在驸马柴允文身上,“我姐姐二七之日,你竟然聚众寻欢作乐?!” “皇后娘娘刚死,我王家……就成了商贾之户?!”王紫菀满腹怨气,不仅是对陛下,亦是对皇室的! 现下,正好有人落在她手上,自然不会轻易饶过! “啪!”“啪!”一连三下,打的驸马爷狼狈不已,恨不得举起桌子保护自己,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王爷,王公子与王姑娘为你出头,你好歹也该去帮忙,才是。”李玉见他竟然调头就走,亦是有些吃惊。 “帮忙揍柴允文,让子美难做人?让王家在陛下面前落了一个与我同流合污之罪,还是帮忙柴允文,辜负了王公子与王姑娘的好意?” 赵子义摇了摇头,“罢了,还不如去看看子芳,等子芳好些了,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一百五十六章 顿悟 李玉路过药铺,匆匆配了些熬制秋梨膏的枇杷叶,甘草,川贝,罗汉果,胖大海等药材,又在集市买了几些秋梨,老冰糖,红枣,蜂蜜。 赵子义不舍得让他提着这些,自己抱的满满当当,顾上顾下,顾左顾右,手忙脚乱,让人忍俊不禁。 李玉强忍着笑意,伸手道:“王爷,给我两包吧……否则旁人还以为,您才是仆从。” “能做玄机兄的仆从,本王心甘情愿。”赵子义“嘿嘿嘿~”憨笑两声,稀罕的让开,“玄机兄,还有两步路,这就到了……本就是麻烦你帮子芳配的秋梨膏,怎的还能让你吃力。” “嗯~”李玉点了点头,对路人的好奇,还是不大习惯。 他想起前世,那个冬天,是自己与英儿最凄惨的日子,不久后,英儿便病倒了。 为了淘换些药材给英儿治病,李玉在花蕊夫人等人的帮助下,又担起了些御花园的洒扫。 这御花园通往御医们的药草园,有时帮忙除草,洒扫,也能换些新鲜的草药,无人敢帮他们,李玉不得不自己想办法。 而两人再次遇见,便是在次年的春天,赵子义吃了他人生最大的败仗,被召回了汴京。 而自己亦在宫中的御花园,提着水桶,虔诚的在浇水除草。 “本王还道是谁,这么兢兢业业,日出三竿,还在御花园劳作,原来是违逆侯,侯爷,别来无恙。”赵子义卷着袖子,敞着怀,衣冠不整的斜靠在一颗樱花树上。 李玉微微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拱手道:“拜见燕王殿下。”便拿起木勺子,又弯腰细细的灌溉。 “啧啧~”赵子义调侃的环胸,“难道……你这浇花,亦是一种别味的风雅?” “……”李玉也不理他,兀自埋头干活。 “李玉,那次在勤政殿,我听你与你夫人说,你们这样忍辱负重,是为了江南的士族,百姓。难道,你还以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 “……”关你何事?李玉背过身,留下一个翘臀。 “值得吗?他们一样的花天酒地,没有会知道你在汴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的。”赵子义嘲讽的翘着唇。 “那有什么要紧?”李玉小声道,“他们能好好活着,便好了……” “唔~原来如此。”赵子义似乎顿悟了什么…… 许久,李玉再抬头,再也不曾见过他了,想起他刚打了败仗,被多少人咒骂,想来对陛下,对大宋的百姓,该是无比失望的吧? 若不是,后来的相遇……他的对英儿的种种恶行,自己甚至以为,“阎罗王”只是汴京对他的误会。 “到了,到了!”赵子义到了齐王府,将一应物什交给了管家,交代他看着吓人,仔细搭理。这才带着李玉去见子芳。 “子芳,你可好些了?” 赵子义兴冲冲的掀开帘子,这才瞧见赵子胤领着王正中,微服私访站在屏风里。 都是自己太急着打发管家,忽视了他的欲言又止。 “臣弟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赵子义恭敬的跪地行礼,李玉亦然。 “平身。”赵子胤没料到会遇见他,有一丝尴尬,很快便掩饰了下去,“既然在宫外,我们兄弟也不必客气,四弟看起来好了很多,还多亏了三弟照看的妥帖。” “陛下谬赞了,子芳身子亏损的大,以后还得小心将养着。”赵子义狐疑的觑了软榻上的赵子芳一眼,见他并无特别,这才放下心来。 赵子胤噙着一缕笑意,缓缓坐到主位上,王正中忙为他张罗一壶热茶,他小呷了一口,缓缓道。 “朕听云想夫人说起,她家二妹似乎对三弟情有独钟……本想让她跟着三弟一道去河间府,三弟大了,总要有可心的人照顾着……朕才放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 妥协 “多谢陛下。可就算,周二姑娘对臣弟有些好感,臣弟却是不中意她的,未免耽误了她,只有辜负陛下美意了。毕竟……周二小姐的花好年华就这短短几年,若是跟着本王去了河间府,便是以后回京,还是黄花闺女……亦无人敢娶她吧。” 赵子义拱手作揖,“不识好歹”的再次婉拒。 李玉总算松了口气,陛下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若是果真如此,朕也自有安排的……三弟不必担心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不是母后……别说三弟,四弟也该……” 赵子胤心意已决,这京中的贵女,若是真嫁与燕王,卯不其这背后家族就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来。 只有这周家根基浅薄,周敬虽年轻却圆滑通透,与周家姐妹也有些嫌隙。如今,娥儿又有了身孕,自是不会轻易站错队。 李玉却感受他对周家姐妹的不屑,与不尊重,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如此……多谢陛下,臣弟却之不恭了。”陛下心意已决,又拿子芳威胁自己,赵子义只能硬着头皮,妥协了,只是余光偷觑了一旁的玄机兄。 “对了,这位就是你新请的幕僚……玄机公子?”赵子胤自然是清楚知晓这位戴着面具,颇有些神秘的玄机公子。 “拜见陛下~” 李玉忍着愤恨,握紧颤抖的双手,拱手作揖。前世,英儿就是他二人博弈的筹码,玩物,今生亦然! “嗯,听声音倒是很清脆,不知玄机公子为何一直带着面具?”赵子胤若不是对赵子义有些讳忌,自然不会这么和蔼可亲,他伸出一只手,欲揭开面具。 “启禀陛下,玄机年幼时被大火灼伤了面,如今面目可憎,自弃不已,恐惊了圣驾,罪该万死。”李玉沉声解释,亦反感排斥的很。 “不知陛下今日微服私访,来见四弟,可是对四弟有什么交代,不如……也和三弟交代交代。”赵子义惯会转移话题,他无比怜惜的看着赵子芳,似乎在嘲弄陛下这个始作俑者。 “……”赵子胤不喜的瞥了一样这个有些“心急”的三弟,不知他到底紧张的是谁,却又收回了手来。 “陛下,周府尹可有上书给您了,阿进死了……廖嬷嬷的义子,是中毒死的。”赵子义蛇打七寸,一招就往陛下要害攻了过去,“和廖嬷嬷中的一样的肚,而刺伤廖嬷嬷的那位李阿才,也畏罪自杀了。” “好了,这个案子到此为止吧!正中,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宫。”赵子胤如何不知自家三弟无缘无故,有怎么会提起这些,他起身欲走。 “对了,陛下,成都府千里迢迢,子芳身子弱,多有不便,故而……臣弟想让自己的几个贴己,送他过去,就不劳烦陛下操心了。” “呵!”哼!赵子胤应也没有应,怒气冲冲的甩袖就走了。 “玄机兄,对不起。”赵子义率先与李玉致歉,“本王思量着,若是不接受周英同行,他定是还要安排其他的女子,探子。且周英留在京中,实则处境也很危险,陛下随时会将她犒劳了人,还不如……” 这个道理,李玉自然也懂,只是,周英去了河间府,自己自然也要去护着她周全。 “多谢王爷,王爷不必介怀。”李玉也清楚周娥如今恐怕也护不住周英,去河间府是不得不为了,他拱手告退道:“属下去熬秋梨膏,两位王爷慢慢聊。” “子芳,他也是不放心你,非得给你塞满了他的人,才肯罢休吧?”赵子义“嗤笑”出了声,对于陛下的多疑,大家都是有苦难言。 “正中,你可觉得,这位玄机公子,是不是有些熟悉,朕是说举止,气质,身材……”赵子胤侧过头,突然问到。 “陛下,老奴年迈眼拙,倒是没有看出来呢。”王正中扯出一丝诚实的笑容,“倒是齐王殿下,似乎康复了不少,这也是好事。” “嗯~”赵子胤敷衍的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八章 渗透 李玉不敢马虎,小心翼翼的检验了秋梨膏的材料,发现浸泡药材的水槽中,多了一味极寒的红花。 赵子芳的身子,极其虚弱,所以秋梨膏都是用的极其温补的药材食材。这一味红花下去,怕是……会伤了他的根本,赵子芳服用了以后,恐怕会常年……体弱多病,缠绵病榻。 “管家,你们先走吧,余下的,我自己来。”李玉环视了一圈,将在场的所有人的脸都记了下来。 “对了,大家辛苦了这么久,管家,你先记下大家的名字,一会燕王另有赏赐。” “是,玄机公子。”管家拱手领命,领着人下去了。 李玉叹息一声,自是从漂洗中药的水槽中挑选中红花,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齐王府早不知道,被多少关系渗透了。 “王爷,你怎么来了?”李玉坐在一个小木凳煽火熬方膏。 “玄机兄,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来干?人呢~”赵子义等不到他回来,以为他先走了,问了管家才知道,他是自己在熬膏方,便蹲在他身旁,撑着下巴,心中倒是有些嫉妒子芳了。 李玉环顾四方,见四下无人,这才扇了扇蒲扇,解释道,“刚刚有人在齐王爷的药里动手脚,我说不清楚是谁的人,只有自己来了。” “岂有此理!”赵子义一拍膝盖站了起来,“本王去……” “嗳~”李玉拉了拉他的袖袍,“莫要打草惊蛇。一会儿,让管家将他们的卖身契拿出来,自然能找出是谁,放着一个防备着,总比他费尽心思的再塞人。” “原来,玄机兄早有安排。刚刚陛下来齐王府……探望是假,恐怕~亦是为了安插人手,渗透到子芳以后的成都府王府之中,真是防不胜防。” 赵子义颓废的一屁礅坐在李玉身边,撑着头,偷觑他专注的熬着膏方,“玄机兄,这秋梨膏闻着很香呢。这么一大锅,要不,给我也装一盅,润润喉也好。” “王爷,这些膏方需调水服用,亦仅仅够齐王爷用半年而已。你知道……成都府……”李玉瞥见他的失落,忍不住心软,轻声道。 “既然玄机会与王爷一道前往河间府,若是王爷喉部有不适,玄机自然也会为王爷熬膏方的。” “真的?!”赵子义“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喜滋滋的一把抢过蒲扇,“玄机兄,你且歇息,歇息,这样的粗活,让我来,我来!” 李玉无奈摇了摇头,却不想与他一道尴尬的同坐着,“等锅开了,得用勺子搅拌搅拌……” “好~玄机兄,你懂的可真多!”赵子义比了个大拇指,扇的更加卖力。 “我去找管家,看看卖身契。”李玉起身,伸手敲了敲有些麻木的腿,将小木凳踢了过去! 赵子义识趣的起身,坐了上去。 “嘿嘿,玄机兄……有你在,真好!很省事呢!”赵子义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心中甜蜜溢于言表。 李玉无可奈何摇了摇头,这某些傻笑的人,怕是又有了……不该有的想法。 “怎么?一共是十五人,怎么只有十四人的卖身契?”李玉斜觑了一眼管家,有些不能理解。 “启禀玄机公子,是……老奴,老奴是王太后身边的,后来王太后入宫,按例……老奴净了身,之后齐王爷分了府,王太后放心不下齐王爷,就请老奴来伺候齐王殿下了。不过……老奴的卖身契,却一直在王太后手中的。” 这位宋管家原来一直是宫中的,李玉点了点头,“那宋管家先去吧,我好好看看。对了这事保密。” “这里有五十两,是燕王殿下赏给他们。”李玉掏出刚刚买东西时,找出来的银子,随手拿起其中一本卖身契,翻开检阅…… 第一百五十九章 习惯食言 “好了,好了!别扇了……王爷,你也太实诚了。” 李玉闻着味儿有些不对,连忙抢过扇子,打湿一块抹布,揭开锅盖,小勺子来回搅拌:“还好,还好……王爷,您这火也太大了,险些就熬焦了。” “幸好我回来的及时。” “不是……本王急着熬好了,好去找你。”赵子义憨厚的搓了搓手,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解释。 “王爷……”李玉无奈的瞥了一眼,让出了半步,将秋梨膏分成小份儿,密封。 “玄机兄,卖身契……你查怎么样了?”赵子义一边观摩,一边学习,终于能帮上忙,用麻绳将小坛子圈好,两人搭配起来,不一会儿就收拾好小坛子。 “有个事,想问王爷……宋管家是王太后送来的宫中内侍?这个人……有没有什么可疑?”李玉舀了一勺清水,为自己净手。 这事他前世做得多了,如今做起来,也利索多了。 “还有我……”赵子义腼腆的伸出手,期待着李玉给自己净手。 李玉无奈的摇了摇头,再舀了一勺,替他净手,“王爷,张将军呢?还是请他在您身边,随时伺候您比较好。”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赵子义扁了扁唇,有些惹不住内心的感动,小心翼翼的观摩他手中的老茧:“可是,玄机兄,你也是金枝玉叶长大的,这些活计……你怎么都会?” “有些事情,你不想学,也会被逼着逼着,自然而然就会了。”李玉颤了颤,稳住心神,总算没有失态。 赵子义一把抢过勺子,呶了呶嘴,示意李玉伸手,李玉有些无措的伸出手,“以后,本王来伺候你,玄机兄觉得委屈,觉得憋屈的事,都交给本王吧。” 李玉感受到清水穿过手指的清爽,痛快,又有一丝不适,凉凉讽刺。 “燕王,属下都记不清,你到底食言了多少次了。” “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嘛……”赵子义腆着面,不好意思了,“没想到,玄机兄都记着呢。” “可不是……”李玉拿起一旁的白棉布,擦拭着白玉一般的修长且白皙的手指,也不与他耍嘴皮子。 “有两人,有些是宫中那位的,有一个是柴王妃的,总的来说,比我以为的,干净多了。” “这么短时间,你是怎么知道的?”赵子义有些不敢置信,玄机兄有时候的直觉,就是准的不可思议。 其实,李玉仔细看了这些奴才的卖身契,因为这些奴才是卖给皇亲国戚的,故而卖身契上都有各自的保人。 这些保人能为汴京的皇家国戚作保,那都是汴京颇有些脸面保人。 李玉前世在汴京那些年,多少是知道这些保人其中的猫腻,再加上,今生来回分析过汴京的势力,形势,自然容易辨别出这些保人背后之人。 “没什么,就从他们的卖身契保人看出来的。左右,只有宋管家了……”李玉前世根本没有见到过那位王太后,更别说她用过的那些老人了。 “我记得宋管家跟着母后时,兢兢业业,倒是个能用的。等我清查了这些人,安排好了齐王府的一干人等。这样……子芳在成都府养伤……我也放心。” 赵子义并不深究,他放心的点了点头,拿过白布,细细的替李玉擦拭手指的每一处,细枝末节~ 李玉狐疑的抬头,有些恼火的自己的配合,抽出手,怒斥道:“赵子义,你真是够了,不思悔改,不思进取。” “玄机兄,你真是误会了。我这是在认真兑现自己的承诺。嘿嘿……”他厚着脸皮,媚笑道。 “赵子义,收起你这副表情……真是,倒胃口……” 李玉收起那些坛子,小心摆好,可担心被人动了手脚,“一会儿,我将银针试读毒教给子芳,小心驶得万年船。” “真的?玄机兄,真的可以吗?”赵子义欣喜若狂,没想到他能为自己做到这一步。 第一百六十章 中毒 “王爷,西京大营出事了。” 张平急急忙忙的找来齐王府,李玉正在教赵子芳辨毒。 “不仅是吃食,就是锅碗瓢碟盏筷,都是极有可能被人暗算。” “唔。”赵子芳用了劲点了点头,艰难的出声,“你们,先去……忙。” 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子芳,要好起来,知道吗?三哥不能没有你。” “怎么了?西京大营出了什么事?”赵子义哑着嗓子,不肯让赵子芳担心。 “主子,咱们卷甲军中有三位正七品振威校尉与人打架斗殴,被人拉开,控制住,如今神志不清,一直在胡言乱语。”张平拱手汇报道。 “其中一人,和老曹是过命的交情,老曹已经赶过去了。” 赵子义面色大变,他一直防备燕王府出意外,没想到最先被人算计的竟然是训练有素的卷家军。 “玄机兄,我先送你去客栈吧。” “不必了。我知道几味药材可以让人神志不清,甚至发狂。我想我可以帮到你。”李玉突然想起了表兄站在二楼,那个若有似无的诡异笑容,有种“突突突”的不确定。 “那实在太好了!谢谢你,玄机兄。”赵子义感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徐,老徐,你看着我!老曹啊……你这是怎么了?”曹武心急如焚的压制住如野兽一般嘶吼的校尉,“你们再拿跟绳子来,军医,你快来看看老徐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被下毒了吗?” 军医无奈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禀道:“曹将军,我已经尽力了,安神药一直喂不进去,他们一直挣扎嘶吼,我也近不了身。” “那你们总要做些什么啊?!不然,我打晕他们!就这样……”老曹得了空档,对着老徐的后颈就是一个强有力的手刀。 诸人屏息以待,期待着老徐软软倒下,可事实上,老徐更加发狂,要不是两个人压着,他也许能挣脱桎梏。 “曹将军,您还是不要胡来,咱们总要找到原因才好。”军医知道他脾气火爆,弱弱的建议道。 “老曹,你这又在胡闹什么?”赵子义骑着阿煦老远飞奔而来,就听到军帐中的动静,翻身下马。 “张平,去查查他们三人,看看他们最近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赵子义看见三个已经如同野兽的同僚,不自觉地挡在李玉身前。 “王爷,我可以试试让他们安静下来。”李玉探了探头,三人虽然被绳子扣着手绑在行军床上,却张牙舞爪,让人难以靠近。 “玄机兄,小心。”赵子义让开小步,两人还在一拳距离之内,随时可以将人拉开。 三根银针跃然在他指尖上,分别向三人大穴刺去,刚刚还像一样野兽嘶吼的三人,皆安静了下来。 军医也不免刮目相看,忙拱手见礼:“王爷,这位大夫是……” “咱们卷甲军新任指挥使……玄机公子。”赵子义自然很是满意玄机兄这第一次亮相,便惊艳军中上下。 “指挥使好!”大帐诸人皆拱手见礼。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还是先检查一下三位校尉有可有中毒,或是什么外伤才好。”李玉有些抗受不住这些炙热的注目,这种心悦诚服的荣光……许久都不曾属于过自己。 “王爷,指挥使,曹将军,他们三位校尉都有中毒的症状。”军医一一把了脉,拱手禀告道:“毒性发作,血气倒流。我先开些解毒的汤药,给三人灌下,也许有些用处。” “那还不快去……”赵子义打发了军医与诸人又道,“玄机兄,你来看看……可能看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曹将军,麻烦你将徐校尉的衣裳除去,我想检查他身上可有什么创口。”李玉卷起袖子,难得有人给自己实践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啊?!王爷……”老曹尴尬的望了望自家王爷,这玄机公子的要求是在礼不合吧,虽都是男子,总……总要避讳些才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西京大营闹蛇 李玉狐疑的回望赵子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他怎么这副不情愿的表情。 “那个……让你做就做!哪里那么多废话!”赵子义哪里抗受的住玄机兄这么无辜真挚的双眸,心中百般不愿,亦挥手催促曹武。 “啊~”曹武哪里想到自家王爷能这么“见色忘义”,只能小声念叨:“老徐,咱们兄弟一场,就是洗澡也一起洗过多少次了,不要见怪啊!” 当他的一双满是老茧的脏手,伸向徐中尉的腰间,拉扯徐中尉亵裤时,却被一直专心致志研究徐中尉脚踝上淤青的李玉,呵斥了。 “曹将军,你这是要作甚?” “啊!玄机兄,可不是你让我去除老徐的衣裳的……”老曹悲喜交加的松开手,无比庆幸的回望自家王爷,却从自家王爷眸中读出了“鄙夷”! “是我让你去除他衣裳,是这盔甲实在碍事。可也没有让你去了人家亵裤啊,再说,我这已经发现伤痕了。”李玉指了指徐校尉满是腿毛的腿。 “你去看看他们三人是不是有一样的伤痕。”赵子义打发老曹去了一旁,自己却凑了上前。 “怎么样?玄机兄,有什么发现?” “王爷,你看,这有两个极其细腰的牙洞,可直径却有近三寸。”李玉将银针戳了进去,拧了拧,“要是我没有猜错,是蛇毒,而且是条极大的蛇,但是它的牙齿却极其细,且毒素极强。” 拔出来的银针,黑的很透彻。赵子义心有余悸的裹起袖子,接过李玉手中的银针,“玄机兄,别用自己冒险。” “无碍。”李玉本还在回想自己的永安镇密林,遇到的那条大白蛇,它的牙似乎有些大,伤口应该比这宽,若要是它咬的,伤口要大上许多。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一回头却看赵子义紧张的捧着银针,左右为难。看他哆哆嗦嗦的模样,又有些忍俊不禁。 “王爷,您这银针的尾部,做过特殊处理,并不会被毒素污染,你用拇指与食指捏好就是。” “额……本王不怕!哈哈哈……”赵子义有些失了颜面,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捏住银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为难的在徐中尉的亵裤上擦了擦。 这两人都和徐中尉的亵裤过不去了?李玉忍住笑意,掏出四根银针,小心谨慎的封住他的大穴,拧动针尾,减慢毒素在身体中的扩散。 “找到了,找到了!王爷,他们果真都有这样的伤口!”老曹扒了那二人的盔甲,欣喜若狂的招手邀功,却被自家王爷嫌弃了瞥了一眼。 “聒噪!” 张平正好进来,见玄机兄正专心致志的医治徐中尉,小声禀告道:“王爷,昨日午时咱们西京大营闹蛇,三位中尉英勇驱赶,不过当时……倒是无碍。” “蛇是凉性动物,平日最是怕热,怎么会午时大闹咱们阳气这么旺盛的西京大营!” 赵子义常年行军打战,露宿野外,自然清楚蛇的习性,一般情况下,它们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在炎热的正午,更是怏怏的找处有水有树的凉快处,甚少捕食,或主动攻击了。 “怕是共有五六条蛇,都一米多长。”张平有些不好意思道,“不过,主子,没有找到这些蛇的尸体,您也知道兄弟们向来是喜欢野味的,这些蛇脑袋大,又圆润,应该是无毒。所以……那个,昨儿晚上,这些蛇就成了大家的下酒菜……” “……”李玉摇了摇头。 “什么?!”赵子义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是换成自己,怕是,这些蛇也是一样的下场。 “不过……不只是他们三人吃的。其他人都没有事……”张平挠了挠头,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不幸之中的万幸。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谋而合 “不是它们,这个牙印……蛇起码有三米长。” 李玉拭了拭汗,终于将徐中尉的毒素扩散稳住了,他缓步跺到另一位中尉身旁,继续施针。 “主子,他们不会是招惹上蛇窝了吧?”张平想不出其他缘由,蛇是报复性很强的动物,而且有些蛇是群居,这就有了蛇窝,蛇窝之中必有蛇王。 “也不是不可能。你且领人去细细……巡查。多带点雄黄粉,雄黄酒……有备无患。”赵子义沉声吩咐,这西京大营由来已久,卷甲军无战事时,便一直扎住在此,相安无事。 “吁~”李玉松了口气,举起袖子,拭了拭额头,“暂时控制住了。” 军医领着小药童,端着汤药进来,吩咐药童喂药,瞧见银针封穴,三人面色好了许多,又把了把脉,发现毒素扩散的缓慢了许多,不禁赞叹道。 “指挥使的医术真是高明,要是方便,能不能……能不能与您讨教讨教。” 赵子义沉着面,不喜欢军医看自家玉弟的炙热目光,叱责道:“阿卿,你技艺不精,本王还没有追究,便公然挖起本王墙角来了……你觉得合适吗?” “啊?!”军医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偷觑了一眼身心俱疲的李玉,小声道:“王爷怎滴这么小气,我还是不想造福咱们卷甲军……” “指挥使,您受累了……要不,去我帐中休息休息。” “阿卿!你的大帐堆得乱起八糟,哪里有招呼玄机兄立足之地……”赵子义不满的瞥了一眼,小意温柔道。 “玄机兄,本王前阵子在这儿小住,大帐里倒也舒适,既然这边也稳定住了,不如,本王带你去歇息歇息。” 李玉抬眼,见他眸中并无唐突,到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好。这位阿卿军医,以后有机会,咱们再互相讨教。” “好,好!”军医喜出望外,却被自家王爷厉色制止住了。 “玄机兄,虽然你在医术上甚有天赋,不过……不只是医术,本王倒是觉得,玄机在很多方面……都是极有天赋的。” 赵子义小步跟着他,一路上的沉默,让他很不自在,“怎么了?玄机兄,心不在焉……你还是……很累吗?” “王爷,您的大帐还有多远?”李玉淡淡的扭头,收拾妥心绪。 “还有几步路……要不,本王背你?”赵子义蹲下身来,有些期待…… “不必了……”李玉有些懊恼自己走神,“对于突然出现的蛇窝,王爷有什么想法吗?” “原来,玄机兄你一直不说话,是在想这个……”赵子义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子解释道,“咱们卷甲军一直纪律严格,守卫森严,要伸手进来,定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西京大营背靠西山,西山丛林茂密,有些蛇鼠,亦是正常的。若是想要做些手脚……也是有可能的。” “嗯,王爷,属下实则是想问,你是不是心中有了怀疑的人。”李玉心中自是有了怀疑的人,譬如……表兄玄安公子,他似乎有御兽的本事,要是他出手,一点不会意外。 “玄机兄的意思,又是陛下所为?”赵子义被自家大王兄暗算数次,亦有些草木皆兵。 “……”李玉不禁莞尔,在这一点上,自己与赵子义倒是不谋而合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玄机兄,你是在笑吗?”赵子义有些不明所以,可从面具偷觑到他上翘的嘴唇,能感受到他的愉悦。 “咳~咳!”李玉正色,“王爷既然觉得西山有些隐患,为何不带人去搜山?留着这么一个隐患,霍乱了军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第一百六十三章 这么恨我为什么 “玉弟,咱们先好好歇息一番,哪有跑到咱们西京大营,作奸犯科,还敢白日里的?”赵子义一把掀起自己大帐的帘子。 “……”李玉白了他一眼,不是自己歇息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咱们?他眸子里写着“抗拒”二字! “玄机兄,你睡内室的软榻。我睡这外面的长凳,昨儿……睡得腰酸背痛。再说了,要是有不长眼找过来,我也能及时制止,不是?” 赵子义憨憨的挠了挠头,玉弟怎么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呢?再一次被他的银针放倒了,总是有点阴影的。 “王爷……您亲自守着,我能睡的着?”李玉环胸,凉凉反问。 “哈哈~可以,可以的。玄机兄快去歇息,若是面具碍事~拿了便是。我守着……出不来意外的。” 赵子义笑眯眯的回望着李玉,露出特别单纯的白牙。 李玉叹息了一声,英儿马上要羊入虎口,自己不忍辱负重,又怎么能护着英儿周全? 李玉拘谨的扣好腰带,盖好被褥,努力的忽视被褥上的阳刚之气。 本以为赵子义在外面守着,自己会很难入梦,没有想到,赵子义竟然在外间,断断续续的吹奏起笛子,配合这山野细风,竟然意外的好眠。 原来,他已经学会了吹奏笛子了……且吹的不错。 李玉抱着这样的感慨,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时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住手!住手!赵子义,你住手,你——禽兽不如!” 他又梦到了前世,梦里赵子义疯狂的占有英儿,自己抬眼望进他的眸子,自己极为熟悉,那是报复时的痛意。 原来,他恨的,一直是我……可是,为什么? “玉弟,玉弟,你醒醒,不是本王,真的不是本王,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做啊?”赵子义听了他梦寐的声音。忙冲了进来。 在玉弟的梦中,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啊!”李玉惊的坐了起来,退到最深处,瑟瑟发抖道:“赵子义,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恨你?玉弟,我怎么舍得恨你……”赵子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玉弟的梦里,自己得有多坏,才把他吓成这副模样。 “嗯。王爷……我梦寐了,多谢您了。”李玉狼狈的靠着大帐,险些摔了下去,胡乱拱了拱手。 “做的什么梦,与本王说说呗。本王怎么着玉弟了,让一贯持重的玉弟,这样惊慌失措,西斯底里。”赵子义坐上塌,一把拽着他的手腕,拉到自己身边。 李玉艰难的吞咽着唾沫,仔细的分辨这前世今生他的差别,暗暗说服自己,他秉性多疑,千万别漏了馅儿。 “没,没什么……” “还说没什么,这就吓的一头汗……本王这么可怕吗?”赵子义举起袖子,为他拭汗,李玉一个懵懂,竟然没有躲开。 “没,没有。”李玉僵硬着身躯,木木的望着他关切的眸子,顾不上挣扎结巴道:“那,那个……王,王爷,时候,不,不早了……要不,要不,我们,不,您还是带队巡山吧?” “嗯,那我们一起去吧。”赵子义笑嘻嘻的理了理李玉还有些凌乱的头发。 李玉不自主的颤了颤,“赵子义……赵子义,你松手!你这是要作甚?” “主子,主子……快醒醒,玄机兄,有蛇!有蛇……蛇来了!” 张平急吼吼的冲进大帐,看到衣冠不整,拉拉扯扯的两人,慌乱的背过身去了,暗叫倒霉! “主子,咱们西京大营……进了不少蛇,属下担心您安危,真不是……真不是”有心搅了您的好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终身无嗣 “雄黄粉,雄黄酒呢?没洒吗?” 赵子义收拾妥当李玉,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 “主子,都洒了,不过这些蛇,也不大正常。闹腾的紧……属下本还打算带着人上西山找蛇窝去。没想到,它们倒是先找过来了。” 张平偷觑了玄机兄一眼,自家主子是久旱逢甘霖,忍不住,可怜的玄机兄……又受苦了。 李玉感受到他的怜悯,即无奈又无语,也没什么话,掀开帘子,前去查探情况。 “大家保持队形,拿好手中的叉,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曹武一声令下,卷甲军诸人,士气大增! “是!”异口同声,且众志成城! 李玉一时间有些触动,前世自己的龙翔军曾与卷甲军侧面对撞了几次,亲眼见识过这支队伍的的军纪严明,英勇团结。 这些蛇大多一米多长,它们一个盘着另一个,密密麻麻的,吐着蛇杏子,忌惮着洒了一地的雄黄粉,龇牙咧嘴,凶性毕露。 可卷甲军全副武装,未有一人露出怯意,反而战意更甚。 “快让人点上火把,它们怕火!”李玉看到一旁探虚实的阿卿军医,忙指挥他与那个小医童一同去拿火把! “兄弟们,既然它们不想活了,咱们就成全它们!”曹武是个冲动的性子,杀人都不怵,何况不过是一群失心疯的蛇罢了,他如何会怕! “杀!” 卷甲军配合近乎完美,一人叉起蛇,另一人大刀抽了出去,便有一条蛇,首尾分家。 李玉顾不得赵子义的拉扯,仔细辨认,其中即有无毒蛇,亦有毒蛇。 “王爷,不能这样!这些蛇毒性不同,他们若是中了一种两种……只怕会没了性命!”李玉着急道,“而且你看这边的杀完了,那边又游了不少来。” 李玉指了指一条密林中的小道,蛇都是从那儿过来的,“治标不治本的。” “啊!~”其中一位士兵被咬中了脚踝,发出了一声惨叫,他匆匆绑住伤口,继续奋战。 “张平,保护好玄机兄,本王要去瞧个究竟!”赵子义有些着急,到底西山这么个小山坡,哪里来的这些蛇! “不!一起去!”李玉主动拉着他的胳膊,脑中一个精灵,山中会不会是表兄,在驱使蛇群。 “玄机兄,你不会轻功,怎么过去?”赵子义有些为难,就是会轻功也极其危险,毕竟除了那条小道,一旁草丛,灌木从里也许也埋伏了不少蛇。 “没关系。它们不会主动攻击我。”李玉捏了捏之间的银针,自己为了避免今生再遭暗算,浸泡了三年的药浴,蛇虫鼠蚁都对他避而远之。 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李玉上前一步,靠近他的蛇,嗅了他的药味,便如那条大白蛇一样,有些怏怏的,提不出劲来。 但李玉退后,那些蛇又龇牙咧嘴,撕心裂肺的开始进攻。 “这是为什么?”赵子义从前只觉得玄机公子身上的药味有些浓郁,都以为他是故意为了掩盖自己的气味。 不想,事实却是,从前衣物上的熏香,掩盖了他本身的药味。 “……”李玉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浸泡了三年的药草,就是为了预防自己……有一天被他,或者他的大王兄暗算了? “那……可有什么副作用?”赵子义从他的眸中,读出了沉重,顾不上如今形势危急,心焦的拉着他的手腕,小声问道。 “你做那个噩梦……是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李玉扯了扯唇,终究笑不出来,“无碍。” 不过是……终身无嗣,亦不能,再耽搁了娥儿与英儿的将来,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受伤的蛇王 “张平,你留下,小心戒备!” 赵子义沉声吩咐道:“恐怕……这些蛇只是前奏,你们小心排查,预备着……” “是,主子。您放心。”张平拱手应下,主子说的极是,这些蛇就算放倒一些人,可对于咱们卷甲军,也是不痛不痒的。 最可怕的就是……趁乱生事! 那个张穹……哪儿哪儿都有他,张平想起这个孽障,就一肚子的恼火。 “玄机兄,我们走。”赵子义拉着李玉的手腕,靠在自己身边,那些蛇都不自觉的绕路,“玄机兄,小心脚下。” “……”李玉想挣开他,可想到,这些蛇可不会绕过他,又生生忍下。 那些密密麻麻的蛇,总算少了些。 不过,越往后,这些蛇就渐渐的大了,虽然挪动的非常缓慢,可每条都有两三米场,头尖色艳,越来越毒了。 “玉弟,这越往后不好对付,我解决掉一些,以免他们被暗算了……” 赵子义抽出宝剑,刀刀斩断其七寸!剑光冷冽,碎尸无数。 “嘶……” 许是因为血腥气味遮掩了李玉身上的药味,这些蛇渐渐失控,吐着长长的蛇杏子,凶猛的扑向二人。 “玉弟,你小心!”赵子义脚尖一旋,只身挡了过来。 “赵子义,你够了!”李玉反手一根银针,扎晕了那条蛇,有些愤恨他的奋不顾身。 “嘿嘿……玉弟,我,我那是身不由己。看到你有危险……就,就……”赵子义狼狈的挠了挠头,反手又是一劈,握住他细长的指头,心乱如麻。 “玉弟,我用轻功带着你,能快一点。”赵子义怕他不同意,连忙解释。 他运气,将李玉揽在怀中,轻踮草木,飞奔而去。 李玉自然知道他轻功不错,可自己却是第一次被人,轻功带着飞檐走壁,还有些慌张。 特别是,每每与那些毒蛇擦身而过,惊险刺激的很。 “奇怪!到这儿就没有了……” 两人飞身落地,李玉不由自主的颤抖了,离开那个让自己觉得温暖的怀抱,他竟然有些不自在。 “玉弟,小心……”赵子义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一个不留意,就将玉弟,陷入危险之中。 “这边有些草被折断,应该是它们游过时扫尾留下的痕迹……”李玉弯下腰,顺着这些痕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王爷,似乎找到了蛇洞了……但是,比以为的要大了一些……应该算是个蛇窟~”李玉小心的翻开蔓藤,一股腐烂且潮湿的腥臭味涌了出来。 “玉弟,你在外面等我,我进去看看。”赵子义撕了一小块内衬,捂着自己的口鼻,却被李玉阻止了。 “我们一起。” “玉弟~”赵子义心满意足的笑了,小声承诺道:“玉弟,本王不会让你出事的。” “……”李玉弄不明白他突然的意味深长,庆幸自己的面具可以隔绝他的一切莫名的情愫。 “王爷,现在我是吕玄机……” 赵子义回头,无措的点了点头。 两人彼此照应,虽然味道难以忍受,不过倒是没有遇到一条蛇,古怪。不过越来越阴暗,脚下的锦鞋,也黏糊糊。 “玄机兄,我想我们……私会应该带个火把的。”赵子义回神,小声嘀咕道。 “嗯,王爷,小心脚下~”李玉见他踢倒一个东西,忙退后一步。 “嘶~~~嘶~~” 熟悉的声音又传来了,赵子义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玉弟,我好像踩到了……” “……”李玉拉着他的袖口,后退数步,“跑!跑!” 两人磕磕绊绊冲出了蛇窟,后面的危机感,紧紧咬着两人! “我的天!”赵子义冲出蛇窟,顾不上自己的满身的泥点,无比狼狈。 “玉弟,你没事吧。” 李玉指了指他的背后,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头,吐着一米多长的火红蛇杏子,慢慢蠕动着身子。 它满是鳞片的额头上,有一个大的血坑。 受伤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死而无憾 这条巨蟒王慢慢的盘旋出来,它身长约有三丈长,蛇首的鳞片闪亮而发紫,张开大嘴,应该可以吞下一个人。 很难想象,还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它。 “小心,小心!” 赵子义拉着李玉,紧张的抽出宝剑,极严肃的嘱咐道:“玄机兄,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你快走!” “不必那么麻烦。”李玉抽出自己的手,指尖还有最后一根银针。 “咻……” 银针冲着蛇眼射去,那巨蟒似乎感应到危机,略低头,银针被蛇首的鳞片弹飞。 李玉有些拉不下脸,抿着唇不肯后退。 “玄机兄,成精了。难以想象……是什么人能伤害它,难怪西京大营被那些蛇围攻,一定是它发怒了。” 赵子义挡在他的身前,“绝对不能让这玩意儿下山,祸害卷甲军和这一代的村民。” “冷静!咱们未必是它的对手。”李玉话音未落,赵子义便手指长剑,飞身上前,往七寸之处攻去! 巨蟒王哪里不知危险,巨大的蛇尾卷起李玉,便扫向赵子义! 赵子义惊得扔下宝剑,伸手飞身去抢玄机兄,奈何巨蟒王已经有了灵智,看出了赵子义着急李玉,竟然将李玉往蛇首抛去! 赵子义旋身飞踢在巨蟒王的蛇首,扑向李玉,问问的拥住李玉,翻滚了三四圈,安全落地。 “吧嗒……”一只青竹笛,掉落在地。 “玄机兄,没,没事吧!”赵子义艰难的启齿,李玉这才发现他的不妥,爬起来,看到他血淋淋的裤腿,“王爷,你受伤了。” 他扯了自己腰带,紧紧的扎住赵子义血淋淋的腿,“你不要动,毒素会扩散。” “玉弟,你不要难过,要是能为你而死……我死而无憾。”赵子义的唇开始发紫,整个脸都浮肿了起来,显然毒素流的很快,已经快上脑了。 “赵子义,你不要说话!”李玉轻叱道,顺手拿起地上的那只青竹笛。 “上次……”赵子义挣扎着,想起身,勉强只抬起一个脑袋,“上次……玉弟……”上次玉弟送的紫竹笛,在光州逃命时丢了,自己又命人,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青竹笛,希望你不要介意。 “别说话了!”李玉顺手拿起地上的银针,封住他的穴道,狠狠怒斥他道:“真的不要命了!” “……”快走! 赵子义想开口赶人,却如何都说不来,只能无助的看着李玉,挡在自己的身前。 那条巨蟒王游弋了过来,火红的蛇杏子“嘶……嘶……”,李玉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险些被吞了。 李玉拿起青竹笛凑到嘴边,长指波动,清脆,悠扬的笛声,时缓时慢,很是温柔。 那条巨蟒王本就有灵性,不知道是因为笛声,还是因为李玉的药味,它很快被安抚了下来,乖乖的蜷曲着身躯,安静的看着李玉。 李玉伸出一只手,温柔的安抚它的颊:“你这么强大,是怎么受的伤?” 巨蟒王温顺的用蛇杏子舔了舔李玉的手,赵子义实在抗受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撅了过去。 “是火药的味道?”你的脑袋,是被火药炸伤的?可这火药乃制作烟火的材料,江南惯多,可是谁……用这火药炸伤了巨蟒王?! “你别动!我给你看看伤口……”许是李玉没有恶意,巨蟒王眯着眸子,软软的趴着草上。 李玉在一旁的草丛里找到了一些刺儿菜,揉烂了刺儿菜的小刺,放在口中嚼碎,一点一点儿的堆成一个大饼。 “别怕……给你上药!有点疼……”李玉温柔的摸了摸,它的脑袋,“我给你治好伤,让你的虾兵蟹将,快回来,可好?” 那个……巨蟒王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弄明白李玉的意思。 李玉也顾不上这些,先安抚了这个大家伙,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有灵性。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祸害遗千年 李玉撕了一块内衬,替巨蟒王绑好了伤口,“大家伙,别生气了,回去吧。” 他擦拭了一头的汗,真是把命悬在脑袋上,给这大家伙治伤了。那条巨蟒王扭头,游弋到蛇窟的一旁,咬了一朵深紫色似莲非莲的花,送到李玉手中。 “这是缬花报恩?哈哈……倒是惯懂知恩图报。”李玉欣喜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花,塞到怀里,“不是山下的部队招惹你们的,快让你的蛇快回来……” 也不知它听懂没有,李玉只能任由巨蟒王歪歪扭扭的,游回了蛇窟。 一回头才发现,自己太专注医治巨蟒王,已经忘了那位脸肿成西瓜,被毒憋得紫青的阎王爷——赵子义,他不会真去见阎王爷了吧? 要是为了救条蛇,将堂堂燕王赵子义给晾在这,给晾死了,真是要千古留名了! 哈哈哈…… 李玉自己都有些忍不住笑意了,自己可不是有意要报前世之仇的,真是忘了! 他伸出两根指头,探了探鼻息,虽然极慢,却总还是有的。 “没死就好!”李玉想了想,将他背了起来,用自己腰带绑着他,“赵子义,你也太沉了……撑着哈!要是轻易死了,可就便宜我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早有一双眼睛在不远处,似乎望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主子!玄机兄,主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张平迎了上来,忙招呼楚西辞与曹武接过自家主子 “遇上蛇王了……被蛇王咬了。” 李玉不想感激他为了救自己,又弄成这样,扫了一眼安静的卷甲军军营,血腥味已经被打扫的干净。 “老子去杀了他!咬我家王爷……”老曹激动的跳脚。 “老曹,你小心王爷。再说,咱们王爷功夫不比你差,你要真要去,找回王爷的宝剑才是要事。” “那蛇王受了伤,对了,突袭军营的那些蛇呢……” 李玉跟着张平,往阿卿军医的大帐去,西京大营篝火通明,收拾的极为干净。 “说来奇怪,一个半时辰前,突然就退了……很有组织。” 张平抿了抿唇,西山的这些蛇,始终都是隐患。 “嗯,那个时候,我替蛇王包扎了伤口。有人刻意用火药炸了蛇窟,惊扰了它们。它们是来复仇的。” 李玉贯穿起前因后果,看来,幕后指使未必是自家的表哥。 “啊?!玄机兄救了那蛇王……”怎么也不先救咱们王爷?张平的疑问,卡在喉咙中,问不出来。 既然是蛇王,王爷都重伤了,玄机兄那时的处境,一定也很惊险。 “王爷……”阿卿军医忙不迭的给受伤的士兵清洗伤口,喂解毒的药丸,一抬头却被赵子义的浮肿成猪头的脸吓到了! “哈哈哈……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阿卿累的腰疼,撑着腰,仰天畅笑。 “阿卿军医,你就别看热闹了,快给咱们王爷治一治。”老曹憋屈的很,奈何阿卿军医身份特别,自己又不能说什么。 “没事,他命硬着呢!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阿卿招呼他们放到赵子义,丝毫不担心赵子义的生命安危。 李玉憋着一股子笑意,突然对这位阿卿军医很有好感。 “对了,这事你们要不要封锁一下消息~要是让陛下知道了……”阿卿用一把大剪刀剪了赵子义手上的裤腿。 “多谢军医提醒,我这就去办。”张平忙拱手致谢,“玄机兄,主子这里,就有劳你了。” 李玉撇了撇嘴,点头应下,扯了老徐他们的三个中尉的银针,应该可以帮忙。 “对了,指挥使……我让人收拾了些蛇胆配上鬼针草入药,大部分毒液,倒也是勉强,都能解决。”阿卿指了指赵子义的巨大腿上的蛇牙印,无奈的叹息道。 “这么大……怎么弄?可不要上山去杀了那个蛇王?!” 第一百六十八章 着火 “要去吗?我去杀了那畜生,取蛇胆救主子!” 老曹急吼吼的应道,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却被楚西辞嫌弃的瞥了一眼。 “曹将军……还是算了吧。它虽是畜生,却也有灵性,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再说,此事好容易了了,你再捅了那蛇窟,岂不是……正中别人下怀。” 李玉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那条巨蟒王能通人性,又知恩图报,很难得,有点像王爷那匹叫阿煦的马。 “那王爷怎么办?王爷,你不要出事啊……”老曹悲从心生,忍不住干嚎起来。 “别在这儿添乱了!”楚西辞实在忍无可忍,揪着老曹的臂膀,往外拖。与李玉拱了拱手,“玄机兄,这里就交给你了!” “嗯。”李玉胡乱应了下来,没有多少的实践的机会,他只能从一大包草药中,挑选出一些有用的草药,突然,他两个指头拎了一根小小的半边莲。 “阿卿军医,如果我没有认错……这是半边莲?” 阿卿军医抽空抬头瞥了一眼,“嗯!很好用,不过可惜,不太多……” “那……能不能请你帮忙,看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那朵紫色的花,“是蛇王给我的。我觉得它的形状和半边莲很像,不过我这朵颜色更鲜艳,而且……大了许多。” “额~”阿卿军医停下手上的活儿,“蛇王给你一朵半边莲?我瞧瞧……” “天!太神奇了~这似乎是……百年生的变异半边莲……它给你这个,不是让你解毒,救他的吧?”阿卿军医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赵子义。 他这命也太大了!难以相信…… “恐怕是。”李玉不自在的撇了撇嘴,不得不感慨他的命硬…… “指挥使,既然是你找来的解药,你来上药吧。我还有其他人……要忙。”阿卿军医嫌弃的踢了一脚赵子义,“啧啧……真遗憾。” 李玉狐疑的将那株百年半边莲碾碎,糊在他的腿上,包扎好。 他撑着面具,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赵子义酱紫色的大肿脸。很是搞笑,却突然生出了一些从没有来的心软…… 想起一次次生死关头,他都义无反顾挡在自己的面前。比起那个早就将自己抛之脑后的小安子,忠诚了无数倍。 这样的人,就算做过再多罪不可恕的事情,自己也无法硬起心肠,不管吧! “着火了~着火了!” 突然大帐外,人声鼎沸。李玉实在太累了,他趴在赵子义身边睡着了。 卷甲军已经乱成了一团,刚刚经历了一场蛇战,本以为一切尘埃落定,大部分人已经睡着了! 虽然有所防备,但诸人显然没有想到好容易松口气,竟然真的被突袭了! 李玉顾不得多想,背起李玉就冲出了大帐。 “这里,这里!水,水……快灭火!”张平带着人四处灭火,乱成一团。 李玉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处,被来来往往的人群,拥挤的头晕脑胀。 “往这儿走……”阿卿军医背着徐校尉,拉了拉李玉的袖子。四人往汴京的城门。 “咳咳咳……发生,什么事了?阿卿军医?” 阿卿军医背上的徐校尉突然醒了过来,没想到瘦弱的军医竟让把自己背到了这里。 “王爷?他,怎么搞成……这样了!”徐校尉有些激动,还有一个面具人,自己根本不认识。 “你怎么中毒的?”李玉拧着眉,背上这位大爷,真的有些沉,好想扔了,怎么办? “嗯……我们听到西山有一个响声,还有一股味儿,特别……难闻,就一起去寻了。不过遇到了几条蛇,我们杀了。没有想到后来竟然引来了报复,就一鼓作气……都杀了吃!” 徐校尉恢复的不错,他示意阿卿军医放自己下来,吃了蛇肉,后来,精彩的那段……完全没有印象了,他迷茫的望了望不远处的汴京城墙。 “不是?我们这是要进京吗?没有陛下的命令,我们这样进京……会被陛下视为……谋逆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装醉 “对!徐校尉说的对!更别说,现在已经过了宵禁。” 李玉放下赵子义,徐校尉将自己的披风扑在地上,李玉小心的将他放倒在地,把了把脉搏,药效已经开始催发,不过毒素扩散的太久了,恐怕没有这么快。 “那个……西京大营,到底怎么了?”徐校尉有些紧张,自家王爷何时这样狼狈过。 阿卿军医与他面面相觑,“我一直在给你们解毒……什么也不知道。” “应该是被人算计了……天时地利人和。也许,真是为了膈应陛下。”李玉望了望城门,若是今天卷甲军,一个小队冲进城门,想必,后果……不堪设想。 “指挥使,那如今……咱们该怎么办?”阿卿眸中闪烁着崇拜的光芒,难怪王爷没有招募玄机公子为军医,原来玄机公子更擅谋略。 “指挥使?!”徐校尉一脸懵懂,显然还不明白,什么时候军中多了一位指挥使。 “我远观火势,不算很大。除了咱们背着这些病号的,想将人送回京中治疗,其他人……应该不会过来,只需在这里等待,拦住就是。” 李玉坐在披风旁边,不禁叹息这位阿卿军医心细,千钧一发时,还不忘了给徐校尉拉了一件披风。 而自己就这样背着……身中奇毒的赵子义,穿着一件破烂的中衣,在秋风瑟瑟的午夜,一路疾驰。 虽然很愧疚,但是这样的狼狈的赵子义,真的有些呆呆的。 “哒哒哒……” 急促的踏马身由远及近,三人紧张环视一圈,出来的太急了,竟连一个针都没有带着。 李玉不喜欢这种无所依仗的感觉,自赵子义腿上取下银针。 “不好!恐怕是守卫军……”徐校尉入伍多年,自然能听出守卫军的马蹄声,急促却稳健。 “阿卿军医,你带着他们两先去躲一躲,我来应付……” 李玉用披风将赵子义裹好,打发三人从草丛中遁走。心道,这守卫军首领张穹,自己也算打过交道了,心细如尘,很不好对付的。 “吁……更深露重的,玄机公子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张穹勒紧自己的马,瞥了一眼眼前“醉醺醺”的玄机公子。 有他这个面具,装不认识都不行吧。 “嗝儿……酒!”李玉无甚意识的拍了拍脸,一屁股坐在地上:“再给我……来一碗蛇羹!” “蛇羹?!” 张穹有些懵懂,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过这前面的路通往西京大营:“玄机公子可是……从西京大营来?” “张某遥望西京大营火光冲天,正想去看看。玄机公子要是不嫌弃,不如顺路送您一程?” “嗝儿~吃蛇羹,烤蛇!好多蛇……好多!好多蛇!一起去……吃蛇,喝酒!乐哉!美哉!” 李玉似乎酒醉自喃,跌爬起来,脚步微微凌乱,又让出了小几步,毕竟他身上没有酒味,这是骗不了鼻子尖的人。 “吃蛇?!”张穹鄙夷的扯了扯唇,不屑道:“卷甲军就穷成这样了?燕王爷平日伙食很差吗?” “吃蛇!发现一个蛇窝,密密麻麻的蛇,剖腹取胆,生吞蛇胆……补!大补——”李玉脚下一崴,摔倒在草丛上,呼呼大睡。 “张将军,咱们还去不去西京大营了。要是他们开个篝火宴会,搞什么全蛇宴……咱们这样过去,留下来吃了,恐怕与陛下不好交代?不吃……怕是又出不来的。”张穹身边的校尉小声提醒道。 “回去吧!只要不闹到咱们汴京来,卷甲军怎么样……咱们也不必关心。反正他们也快走了……” 张穹想起玄机公子形容的密密麻麻蛇,心有余悸!太恶心了。 “那……这位公子呢?咱们带走吗?” “带着他作甚?听说是燕王的心腹,想必,燕王回自己找的……嗤~回去!”张穹瞥了一眼,李玉那古怪面具,“要不是知道,他会一手诡异的针法,真想看看他的脸。” 第一百七十章 守株待兔 李玉诧异不已,冷风袭来,背后凉嗖嗖的。 自己为了也太投入在玄机公子的身份里,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来自江南的……违逆侯! “指挥使,您没事吧?”徐校尉一瘸一拐的回来,却瞧见失魂落魄的李玉盘腿坐在地上,不知想着什么。 “阿卿军医说,火势已经小了下来。他遇到了不少伤员,先回去安顿了。让我来接应您。” “啊?哦……”李玉想了想,拍了怕臀部,整了整凌乱的袍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徐校尉“嘿嘿嘿……”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憨厚的拱手致谢道:“听军医说了,多谢指挥使救命之恩,原来阁下就是曹兄经常提起的玄机公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不必见外。”李玉点了点头,算是受了他的礼,二人一前一后,前往西京大营,突然想起最先发现异常的应该是他们三个。 “徐校尉,你们在山上闻到的那个难闻的气味,是不是火石味?就是制作烟火的火药?” “经指挥使这么一提醒,还真的有点像呢。”徐校尉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 “走!带我去那附近看看……”李玉加快了步伐,回头见徐校尉一脸难色,“徐校尉蛇毒未清,要不……我自己上山。” “不是。”徐校尉为难道:“指挥使,山上有蛇……我这样子,保护不了你。” “说的也是,我们先回去。叫上张将军,曹将军,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李玉干劲十足,回了西京大营,便与张平商议主动出击,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亲自带队,领着一路人上山,在蛇窟附近埋伏,天快大亮,一个黑衣人影自树上掠过,李玉绷紧了腰,紧紧的盯着那个身影。 张平看他紧张的抬头追去,快暴露了,忙暗着他的头低下。 那黑衣人回首,没发现不妥,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给你们,来些厉害的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大铁球,掏出火引子,准备给蛇窟残暴的一击! “住手!” 李玉简直忍无可忍,一根银针飞了出去,黑衣人敏锐躲开。 张平与老曹不约而同飞身而起,一左一右包围黑衣人,楚西辞也冲了出来。 不料,那黑衣人将大铁球砸向李玉,从怀中掏出一只弩,对准张平! “快闪开!”李玉眼尖,瞥见箭头黑色的毒液,这是下了死手的。 张平亦不是第一次和他交手,翻身倒钩,一条腿直踹他握住弩的那只手。 老曹速度更快,一把大刀虎虎生威,没有一点花架子的意思,直接劈向那黑衣男子。楚西辞则更是意外,他抓着那人的裤腿,不给对方动弹。 “刀下留人!”李玉捧着大铁球高呼一声,可终究是来不及了,老曹常年在战场上铁打滚爬,刀刀毙命是他的习惯。 “噗……” 黑衣人的头歪至一旁,血流了一地……当场毙命了。 李玉说不清楚自己心中古怪的感觉,从他拿出那个弩,自己心中就无比的心虚。 “老曹,你做什么?!”张平第一个吼出声来,“不过是一个棋子,当然留活口,好查出幕后指使啊!!”张平恨铁不成钢了直摇头。 “喂!张平,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的吗?老子,刚刚救了你的命!”老曹本来有些愧疚,懊悔,可被张平这么一吼,顿时也气的不清。自一旁摘了一片大野芋叶子,擦拭自己沾了血的大刀。 李玉捏紧颤抖的手,慢慢走近,蹲下身子,拉开他的黑色面巾。 是他!他微微一颤,怎么会是他?! “嘶……嘶……” “我去,又来!”老曹听到蛇吐杏子的声音就浑身发麻,其他人也紧张的掏出刀来! 额头顶着紫色鳞片的巨蟒王,随便张嘴就能吞下一个人,此刻,它吐着蛇杏子,冲着玄机公子游弋而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表兄弟对峙 “玄,玄机兄……你,你在想什么?蛇!巨蟒王啊……” 张平哆哆嗦嗦的小步上前,深怕惊动了那个大家伙,自己主子,怕就是被这东西给咬了。 他紧张的觑了一眼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老曹,两人都惊愣着,看着那巨蟒王向玄机公子,吐出了蛇杏子。 “咦?大家伙……你也被惊动了?”李玉这才缓了过来,伸手抚了抚他眉心的紫色鳞片。 “嘶~”大家伙显然对李玉旁边的大铁球,还有那位黑衣人很是不满。 “他死了,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们的。”李玉连忙安抚他,又摆手让拿着大刀准备偷袭的张穹等人退后。 “无碍的……他通灵性,分得清好人坏人。” 李玉抿了抿唇,掩饰着自己的难受,“乖,带着它们离开这里,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而了。” 大家伙似懂非懂的望着李玉,又觑了一眼躺在地上黑衣人,游进了深山,蛇窟里的大蛇,小蛇,陆续游了出来。 蛇群的声势格外浩大,却组织有序。 张平上前看了一眼,那位血肉模糊的黑衣人,“玄机公子认出他了吗?” “啊?”李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自己?紧张的手心冒汗。 “那个在咱们王府,刺杀李阿才,在御街刺杀王爷的!是不是他?我和他交手的时候就发现了。” 张平似乎非常激动,收起长刀侃侃而谈,“看来这个案子,算是水落石出了。等王爷醒了,咱们也好交差了。” “嗯!好歹也是条性命,要不……埋了吧。”李玉晦涩难辨道。 “好嘞~我来!”老曹就喜欢玄机兄这种仗义,拿起大刀就“将功补过”。 李玉独自来到玲珑坊,掏出自己紫色的玲珑玉佩,搁在桌上。 玲珑坊的小二眼尖,瞧见之后,连忙上前招呼道:“这位贵客,楼上厢房请。掌柜,贵客到。” 掌柜恭敬的上前,拱手行礼。 李玉还礼后随他上楼,小声道:“过尽千帆皆不是。” “余晖脉脉水悠悠!”天地一号房的门开了,玄安公子摇着桃花扇迎到门口,撑在门柱上。 “还以为玉儿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理表兄了。” 掌柜见自家东家亲自迎了出来,忙拱手告退,屏退无关人等。 李玉满腔的怒火,却憋着未发作,进屋猛灌了一口冷茶,这才冷嘲热讽道。 “原来,表兄是在意我生气的!我还以为……我的话,对你来说……早已经无足轻重了呢!” “噗哧……”玄安公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音,轻轻的关上门,“玉儿,你这么大的火……真是许久不曾见到了。” 李玉捏紧了手中的紫砂杯盏,许久才扔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玄安兄,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汴京这一样样的事,哪一件与你无关!” “我且问你,你拖着秦川,红苕他们下水也就罢了!你明明知道唐叔父此生无子,只有这一个嗣子……唐迷途,你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冒险!” “现在好了,他死了!我怎么与唐叔父交代?!” 李玉从来不曾这样对他说过话,不过这一次,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迷途……他死了?”玄安公子折起手中的桃花扇颇为失望,“很多时候,我以为玉弟是真的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两回事!”李玉恼羞成怒,“我说过了,不能枉顾无辜之人的性命!” “无辜之人……谁不无辜?!迷途……他不无辜吗?”玄安公子反问道。 “你知道迷途无辜,你还让他去……表兄,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要的事什么?” 李玉激动的站起身来,“是不是天下大乱……我们就有机可趁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唐家旧事 “李玉,注意你的态度!” 玄安公子住着他的手腕,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我倒是怀疑,你是不是被赵子义感动了……要给他做皇后了?” “你!”李玉恼羞成怒,一个巴掌就要甩上去! 玄安公子眼疾手快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玉儿,川子的师尊……天机老人,观过你的星象,帝星变成凤星……” “你不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给了你一条白玉腰带?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挡住你的星象,不被人发觉!” “你,你,吕玄安,你什么意思……”李玉被他突然甩出的话,惊得瞠目结舌,甚至忘记抽回手臂。 “表面意思。”玄安公子生气的甩开他的手腕,坐在软榻上,兀自呷了一口茶,也不看他。 “什么帝星,是什么凤星?这又跟……迷途有什么关系?”李玉冷静了下来,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许多事。 “天机老人说,三年前,你本该衰落的帝王星,突然渐渐明亮起来,本以为大南朝要崛起,没有想到你却主动投诚,他不明所以,所以派了川子下山。可不久前……你的帝星突然变成了凤星。” 玄安公子“嗤……”了一声,“我也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人查了……” “那段时间,你与赵子义在游船。两帝星相遇……你的帝星光芒,本不敌他的,却没有因此黯淡,反而成了相辅相成的凤星……”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玉慌了,这是赵子义会登基为王,而自己会嫁给他的意思?! “玉儿,投诚的君主,是千古的骂名,这也罢了,你若是做了他的……你可想过,你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母后,李氏一族的皇族尊严,皇室血脉!” 玄安公子向来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此刻,却沉着的如深不见底的海。 “我是宁可你死……也不会让你与赵子义一道的。” “那你就杀了我吧!”李玉梗着脖子,赌气低吼道:“与其这样,让我看你,乱杀无辜,而无能为力,还不如让你先杀了我!” “玉儿……” 玄安公子不快的撇了撇唇,“你明知道……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两人不再言语,就这样,面面相觑的对坐了一刻钟,玄安公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迷途的事,我知道。却不是我让他做的……他们唐家和赵家本来就是世仇。” “唐叔父从来都是醉心奇门遁甲,机关设计的……怎么会和赵家有仇?”李玉自然不肯相信,唐叔父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废寝忘食的。 “他自然没有。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要从蜀地分出来……再说,迷途是他从本家过继来的嗣子……他那一大家子,不都是从本家过来的!?” “你是说……唐家本家与赵家有仇?!唐家在蜀地,应当是属成都府管辖,从前就算是世宗在的时候,怨也怨不了赵家兄弟了……” “若是明刀明枪的,自然也就怨不上了。”玄安公子自炉上取下一壶茶,为两人续上。 “唐家在蜀地,是大户。门下直系,旁系的弟子极多……唐家的家主一直是大房长子来当,可这一脉……却是家主却是第三子,唐无虚的亲弟唐无情担当。” 玄安公子抿了抿唇,呷了口茶,这才看向李玉,“而……迷途就是唐家那位……没有当家主长子唐无欲的亲子。” 李玉大吃一惊,从来没有听说过唐家的长子唐无欲,这个人似乎刻意被整个唐家,遗忘了一般。 “迷途身份尴尬,在唐家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不过,他愿意给唐无虚当嗣子,无非……也是为了了结自己的心结。” 第一百七十三章 迷途不知返 “迷途知返……玉儿,你不觉得迷途这个名字,有意思吗?” 玄安公子拍了拍桃花扇,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李玉。 “哼!”李玉盘着腿上榻,不知他绕来绕去,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玉儿,你对我的态度,比起……那位燕王,可差多了。” 玄安公子惹的他发火,噙着一缕笑意,“有点耐心……要不要来点酒?” “不要!”李玉断然拒绝,端起杯盏呷了一口茶。 “唐家的名字都有些意思,唐无欲,唐无虚,唐无情,虽是兄弟三人,却不是同一个母亲。唐无欲与唐无虚是上一任家主的原配所生,所以唐无欲大了唐无情整整十八岁,就是唐无虚也大了唐无情十五岁。” 二十多年前,作为少主的唐无欲,在蜀地是风流人物,吸引不少少女的爱慕。 “所以呢……迷途的母亲是什么身份?”李玉虽然与唐无虚相交甚久,可对蜀地的唐家,远远没有玄安公子了解。 “谁也想不到她的身份……因为迷途的母亲,是苗疆公主……”玄安公子噙着笑容,想看李玉诧异的表情,桃花扇轻轻一敲他的面具。 “许久没有见你的面了……拿了面具,我告诉你为什么?” 李玉嫌弃的瞥了一眼他,真不知道表兄最近犯的是什么混,和赵子义有的一拼,他伸手解开面具,放在一旁。 “这样,你满意了?苗疆人向来排外,从不与外界通婚。更别说,是一样门规森严的唐门,他们两家隔得近,纠纷不断,应该算是世仇了!怎么可能……通婚,还是苗疆的公主?” “自然是不打不相识,后来那位公主爱上唐无欲,为了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她诈死逃出了苗寨,隐姓埋名后,跟唐无欲回了唐家,这一瞒就瞒了许多年。” “直到……赵家四兄弟,奉命去攻打成都府,探到了……这个秘密。并借此挑起了,苗疆和唐家的仇恨,借力打力,轻松拿下成都府。这是赵家四兄弟的成名之战。” “虽然,手段卑鄙,不过,这世道,以成败论英雄,多少人知道这背后的肮脏。而,唐无欲夫妻……就没这么幸运,两个家族死伤惨重,最后他们两人都死了,唐无虚也因此离开了唐门……” 李玉黯淡的垂下眸子,抿了抿唇,原来迷途的名字……是这个意思。 苗疆公主迷途了,却义无反顾的不知返,而迷途恐怕当时也已经懂事,他也是执拗的人……可即便这样,李玉还是不相信给表兄无关。 “你,你还是怀疑我?”玄安公子叹息一声,“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表兄,我就是想弄清楚,我们两个人,到底谁才是主上?”李玉厉色的回望着他,多年的历练,那股子不怒而威深入他的骨髓。 “嗯……有主上这句话,玄安就放心多了。主子总算是没有忘记我们的初衷。” 玄安公子单膝跪地,“主上,委屈您潜伏在赵子义身边,借他的势,颠覆了大宋,推翻了宋帝赵子胤。” “然后,杀死赵子义,夺了大宋的实权,亦夺了他的帝星光辉。” “主上,其中利害关系,您可仔细斟酌,玄安还是那句话,关键时刻,玄安的命,也是可以奉献给您和您的大业。” 李玉不知道自己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的玲珑坊,一下子接受到太多的内容,他也有些……头昏脑涨。 “玄机兄,你怎么在这儿?王爷醒了,不相信您没事,让人四处找您呢?” 张平终于在御街街头找到了无处可去,正在游荡的李玉,拉着他便要回去西京大营。 “张穹那家伙,问东问西,还让人跟着咱们,咱们得快点回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河间府告急 “玄机兄,你去哪里了?” 赵子义无力的躺在床榻上,有些口齿不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脸上的肿还没有消,看起来有些滑稽与可笑。 可李玉心中不免酸涩,现在的自己已经无法硬起心肠杀了他,更别说往后了,“张将军,曹将军,能否让我与王爷……单独谈一谈?” “老曹,走!咱们快出去!”张平喜出望外,本以为玄机兄“离家出走”,又要生出什么乱子来,一脚踢了老曹,喜滋滋的揽着他肩膀出了大帐…… “玉弟……”赵子义丝毫不含糊的踢着被褥,挣扎了起来,含糊着唤他道,“我还以为……你,你出了什么事情呢。” “我去了玲珑坊,给你买了些有年头的半边莲……”李玉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布包,放在他的床头。 “王爷……”李玉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您能答应属下一件事吗?” 赵子义忙不迭的点头应诺。 “以后……请不要救我了,好吗?您这样,属下真的还不起。”李玉捏紧拳头,望着他忙不迭的摇头,又轻轻道,“属下,属下真的……负担很重。” “不是,不是我不想答应你。” 赵子义听他这么说,也是急了,捏紧他的手腕,“总是……身体快过脑子的,再说,我这每次不都有惊无险吗。” “报!” 外面的传令官突然一声急令,“王爷,河间府战事告急,安大将军来信……太子殿下被俘,请您尽快出兵,营救太子殿下。” “什么?!”赵子义激动的挣扎着起来,却被李玉按住。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张平匆匆赶来,拦住了来人。 外面的人走的很急,似乎也没有注意到赵子义的不同之处。 “王爷,如今您身负重伤,陛下若是知道,难免不会借机夺了您的军权。”李玉小声解释道,“就算您在意太子殿下,也必须按捺住。” “张平,你去回禀陛下,就说……本王心急如焚,火速赶往河间府了。”赵子义静下心来,才发现自己差点犯了大忌。 “是,主子。属下马上去。” “玄机兄,你那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本王心都揪在一处了!本王救你,救所有人,从来没有要求你们还过……本王成了什么人了?” 赵子义毒素未清,激动的浑身都有些颤抖。 “王爷……有很多事,我无法与您细说……” 李玉忍耐着性子劝说,自己怎么跟他开口说刺杀他的凶手,就是来自自己熟识的姑苏唐家的,又怎么和他说玲珑坊东家就是自己的表兄。 这一切也许都因自己而起,他只是……表兄眼里的一个踏板。 “而您想要的,我李玉亦给不起……” “咔……”大帐外有微弱的声响。 “什么人?!”李玉追了出来,只找到了一串凌乱的脚印。 “王爷,恐怕您中毒的事,要瞒不住了……即可开拔河间府才是。”李玉沉重的回到大帐,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就是……子芳那里,还没有安排妥当。”赵子义忧心忡忡。 “陛下埋了棋子,自然不会为难齐王……”李玉想了想,又住了嘴,以赵子胤这样善妒又不容人的脾性,还真难说…… 毕竟,前世赵子芳就是不明不白的暴毙了,“王爷,不如留下张平安排,他做事一直妥当。” “也好。”赵子义点了点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大帐被人从外拉开,阿卿军医端着解毒汤药进来,态度倒不是恭敬:“王爷真是福大命大……有件事,我想与您说一声。” “西山的那个刺客,我去看过了……正好认识,是唐门的唐迷途。” 李玉心里“咯噔”一声,没想到这位阿卿军营竟然是武林中人,且能认出迷途。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最重要 “那个黑衣人不是埋了吗?” 李玉不赞同的反问,对阿卿军医的好感也散的一干二净。 “嗯,指挥使放心,我看完之后,又埋了,埋的更深了!虽然唐门大房与二房早就实存名亡,但是,唐门一向护短,若是知道唐迷途死在咱们手上,无论如何,唐门家主唐无情都要为他复仇的。” 阿卿漫不经心的端起汤药,较有趣味的掰开赵子义的下颚,毫不留情的灌了下去。 “咳咳咳……”赵子义一个不查,险些喷了出来,好容易吞咽下,这吞进去比看起来,更无比恶心的药,他“咕噜”一声,无法抑制的伸出半截舌头,释放出口中的苦涩。 可瞥见李玉,尴尬的缩回舌头,顶着肿着的面,冲着他讪笑。 “阿卿,你不要太过分!” “王爷,属下可都是为了您好。好了,指挥使,我还有病人,先走了,这位最不配合的病人,就交给您了。”阿卿毫不在意的赵子义的态度,甚至有些无礼,他用手巾,擦了擦自己的手,端起药盏,长腿一迈,大步走人。 “……” 最怕这种莫名的氛围,李玉不自觉的有些心悸,“王爷,您要不歇息歇息。属下去查……那个跑了的人,还有……黑衣刺客有没有幕后主使。” “不要!那些琐碎,并不重要。”赵子义伸手抓住他的衣摆,不给他走。 “那在王爷心中,什么才重要?”李玉见他如此,有些情急。 “在本王心中,你最重要!”明明是深情款款的话,可顶着这一张肿胀的脸,赵子义浑然不觉自己有多怪! 李玉瞥过脸,不敢看他真挚的眸子,“王爷心中,重要的人太多了。玄机自然也是。何况,你我,的过往……并不曾了解。” “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玄机兄……我愿意去了解你的过往。” 赵子义似乎丝毫不觉李玉的排斥,坚持不肯松手。 “够了!”李玉抿了抿唇,喝止着他道:“我去看看……收拾的,怎么样了。王爷好好休息,不久就会开拔了。” “玉弟~”赵子玉明知自己留不住他,可还是忍不住挽留。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有时候像千年寒冰一样硬,有时候……又像格外的心软。 到底,玉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他去过姑苏唐家,难道认识唐家那个刺杀自己的黑衣人——迷途? 又或者,是他的人? 不对,要是玉弟的人,玉弟不会去姑苏调查,在城隍庙,更不会连玉弟一起杀,但是玉弟刚刚明明很在意他有没有被埋了起来,应该是……认识他的。 可若不是他的人,除了陛下,谁这么想自己死?柴王太妃吗? 不过一个时辰,卷甲军已经收拾妥当,时刻可以开拔。 “玄机兄……您不要介意啊?”张平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听阿卿军医的意思……咱们在西山杀的那位是……唐门的唐迷途。” 李玉点了点头,解释道:“是,我去姑苏就是查弓弩一事的。因为没有标记,虽然确定那把弩的手法,出自唐门,却不知道……出自何人。蜀地唐门子弟众多……这把弩对于他们门中之人……也不算复杂。” 张平松了一口气,“啊!就是说啊……我还提醒吊胆了许久……怕那位黑衣人是玄机兄的朋友,要是伤了咱们弟兄间的感情,可是大大的不值当了。” “唔~”李玉不予置否,“既然太子被俘,咱们也要尽快开拔……可是王爷担心齐王爷的安慰。” 李玉掏出一叠的卖身契:“除了那位宋管家原来是宫中赐下的,其他人的都在这儿。” “这两位的保人年嬷嬷,常年为宫中作保,所以应该是宫中安排的,这几位的有可疑,平时也尽量不要近齐王爷的身,以免出现差池。” “玄机兄……这,这也太感激您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陛下口谕 李玉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就成了赵子义的贴身军医,再次伺候起他的起居。 “王爷,这碗绿豆汤有清热解毒的功效,正适合您。” 李玉板着面,小心的用汤匙给他喂到嘴边,赵子义低垂着眸子,看不出喜怒,却无比珍惜的将绿豆汤喝的一口不剩。 若是他死皮赖脸,李玉自然会怼他,可他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样,李玉却不知道该与他如何相处了,只能小心谨慎的伺候着,最重要的是,自己并不清楚,他在委屈什么? “王爷,您且歇息一阵,半个时辰后咱们启程,再过两个时辰,咱们就到相州了。”李玉垂眸收拾妥当,有给他盖上毯子。 “嗯,多谢玄机兄。”赵子义一双虎眸,默默追着他出了营帐,起初只是因为自己这一张多灾多难的脸,多了一道刀疤,玉弟就那么介意。 如今肿胀成这副模样,玉弟能不嫌弃。可久而久之,自己却发现,原来这么弱小,无助的自己,才能让玄机兄心软。 这便一直忍耐着自己的热情,硬撑了下来。 “主子……”楚西辞在账外禀告道,“陛下身边的王内侍,亲自追了上来,说是陛下有口谕给您。” “快请进!”赵子义挣扎欲起身,可依然摇摇欲坠,又无奈的坐下,用毯子瞒好自己的伤腿。 “老奴请燕王殿下安。”王正中是看着他们兄弟长大的,对赵家兄弟几人,均一视同仁。虽是奴才,在几人心中地位,却是不同的。 “正中,你快来这边坐。咱们还哪里用这些虚的。”赵子义兴高采烈的拍了拍床榻,拉着他坐下。 “这些年,要不是你在陛下身边,时不时替我和子芳美言几句,陛下早不知……不说了。” “殿下……您这是怎么搞的?好好的,怎么给搞成这副模样了。”王正中看他的脸,如何不知他中了毒,心疼的掀开毯子,被巨蟒王咬烂的伤口,依然十分狰狞。 “陛下还以为……罢了,殿下,你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啊!” 赵子义无法当着正中的面,告诉他这伤许就是陛下的杰作,“我省得。也就只有您,一直将我们当成孩子。” “殿下……”王正中晦涩的抿了抿唇,有些老泪纵横,“齐王殿下,您受苦了。是老奴无用,劝不住陛下……” “高处不胜寒,陛下他……如今,太孤寂了。考虑的深远了,忌惮的就多了。您也别放在心上,记恨……”王正中讪讪的住嘴,看着这样的伤口,他实在说不下去,劝他们兄弟情深的话。 “陛下不是有口谕嘛?本王该跪着接旨的,可这样子……”赵子义不好意思的挠头,“要不,您见谅,我就跪榻上。还得麻烦您老托我一把。” “顽皮……”王正中笑眯眯的拿着毯子铺好,托住他跪地,安顿好他,才退后一步站好。 “燕王殿下,陛下口谕,让您务必确保太子殿下安危,且不能与大辽妥协,伤我大宋之国威,需智取。”王正中快速的说完,又搀扶着他坐下。 “还有一事,那位周二姑娘……与老奴随行,已经一道儿来了。”王正中抿了抿唇道:“毕竟是长兄为父,你们这岁数,要不是东征西战,也早该成家立业了。陛下自然也是操心这里与齐王殿下的终身大事的。” “巧的是,殿下您这受了伤,身边也需要人,不是。” “嘿嘿~”赵子义尴尬不已,可正中年纪大了,又在陛下身边伺候,可不能与对兄弟三人还满怀期许的正中说那些龌龊。 “您老年纪大了,平日里也多注意自个儿身体。”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臂膀,“总之,左右王兄不好伺候,还有我呢。给您管养老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魔音穿耳 “王爷……英儿来和您请安了。”周英带着贴身的丫头小曲儿,恭恭敬敬的行了全礼。 李玉瞥了一眼,伸出一股怒其不争,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的拿起药盏,以示抗议! “玄机公子,有礼!”周英轻轻的蹲了蹲,对他既是新奇,又有些讨好。 “嗯……” 李玉担心自己露出破绽,她毕竟是赵子胤安排过来监视的赵子义的,也许也有监视自己。 他按捺着自己的心情,倒是显得有些拘礼,进退两难。 此时,周英的圆脸小丫头,名叫小曲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声,“二姑娘,玄机公子看起来好紧张呢……” “是吗?”李玉觑了她一眼,回首与赵子义拱手道:“王爷若没有其他吩咐,属下先行告退了。” “嗯,有劳玄机兄。”赵子义突然客气的有些陌生。 “周二姑娘,不如请你去送送玄机兄吧?” “啊?!是,王爷……”周英愣了愣,想起姐姐的吩咐,乖巧的行礼,自然的上前一步,率先掀开大帐。 “玄机公子辛苦了,以后这些伺候王爷用汤药的粗活,不如就交给英儿来处理……” 周英娇羞的低下头,姐姐说了男人不喜欢太主动的女子,自己一定要矜持,贵气,才能吸引男子。 果然,燕王已经开始对自己刮目相看了,若是能让王爷身边的人也另眼相看,自然离王妃之位不远了。 李玉瞥了一眼赵子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玄机公子,英儿想学一样乐器,您是王爷身边的近侍,您可知道……王爷平时有什么偏好?”周英不好意思的勾了勾唇,娇嫩的豆蔻,勾出一丝春色。 “……”若是平时,这样的周英落在李玉眸中,定是惊为天人的,今日不知为何,却多了一丝堵心。 “是埙,缶,排箫、箜篌,琵琶,古琴,筝,亦或是羌笛……”周英见他不应,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垂着柳眉,小心翼翼的问道。 “筝……王爷喜欢。”李玉记得前世,赵子义就时常逼迫周英日夜为他弹筝,自然……该是喜欢的。 “嗯,多谢玄机公子,大恩大德,铭记于心。”周英欠身行礼,送走李玉,沉声呵斥小曲儿道:“还不去集市买筝?要是耽搁了大军开拔,你来承担责任?” “是,姑娘……”小曲儿也利索,摸了摸钱袋子,行礼便要走。 “站住!”周英不爽的嘱咐道:“以后不准与玄机公子挤眉弄眼……人家虽是王爷的侍从,却也是卷甲军新任指挥使,不是你这样一个小丫头,能停靠的枝头。” “是,二姑娘。” 小曲儿绷紧了圆脸,小心谨慎的行礼告退。 自相州出发,卷甲军上下,便不得安宁。 “噌……”“吱……” “玄机兄,也不知道,这位周二小姐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让丫头买筝,筝真的可以发出这么荼毒人的声音吗?”楚西辞艰难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李玉的面具,“比起锯木头,还要刺耳……真是魔音穿耳,让人忍无可忍。” “也许是周姑娘……没有合适的老师。”李玉以为她是擅长的,却没有想到今生的周英,竟然这样不通音律。 “天啦!这什么人弹的筝,咱们没中蛇毒的,都快中毒了!”阿卿军医可忍不了这些,站在大帐门口就大声的呵斥道。 “这位新来的姑娘,请问……您是大辽派来的细作吗?咱们是去打战,您这样弹,咱们都不必去了,定是要败了。” “铛……” 一声,筝弦断了!周英面色发黑,捏紧小拳头,忍耐的极其辛苦,许久才将那股暴戾咽了回去,巧笑娉婷的走了出来。 “您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第一百七十八章 眼不见为净 “金陵双姝之一的……周二姑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阿卿军医好不给面子的批评道:“听说你姐姐云想夫人的一手琵琶绝技,让她在宫中圣宠不断。就算出了宫……陛下也亲去周府探视她。” 周英面对他无礼的挑衅,梗着脖子抿了抿唇,委屈道:“让这位公子见笑了……” “姐姐年幼时,我周家还是金陵城大户……后来,家道中落,我……” “好了,好了!好像我欺负的你似的……你别再弹就好。”阿卿军医环视一周,不少将士都对周英投来的同情的目光,心中腻歪的紧。 李玉叹息一声,这弹筝从前英儿是自小练的,自己贬斥周宗周司徒是三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英儿也有十二岁了,可无论如何,这个锅自己也只能背了下来。 “阿卿军医……”老曹拉着阿卿军医到阴暗处,“这周姑娘早就对咱们王爷有意了,这么简单的事,您怎么就不懂变通呢?” “周姑娘学筝,不就是为了取悦咱们王爷,你啊……真是的!” 阿卿瞥了一眼李玉,杵了他一肘子:“咳咳!老曹,王爷的事,你净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了解王爷的想法吗?” “军医,你这就不对了,我怎么就不了解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天天在王爷身边。”老曹红着脸梗着脖子,大咧咧吼道:“王爷没有个女人,怎么传宗接代?” “跟你说不清楚!”阿卿踢了老曹一脚,愤然离去。 周英感激的冲老曹欠身行礼,老曹激动的有些颤抖,“哈哈哈……周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楚西辞环着胸,擦身而过,撇头“嗤”了老曹一声,“鬼迷心窍……” 老曹这可委屈了,这一个个是怎么了,他委屈的走到李玉面前道:“玄机兄……他们这是犯什么毛病?” “挺好的。”李玉反讽道,心中却说不上的憋屈,听这曹武的意思,他们王爷就该男女通吃? 不仅自己委身与赵子义,英儿还得替王爷传宗接待?哼,李玉冷笑一声摇头自去。 “啧!西辞,这几日……怎么都是你来,贴身伺候本王,玄机兄呢?你换药手也太重了。”李玉实在忍无可忍,恨不得,现在就下床将玉弟抓回来,奈何……脚伤未愈。 “玄机兄……他这几日,应该在阿卿军医那里帮忙。不少兄弟们都好了。”楚西辞想了想,没有揭穿老曹,“玄机兄,功不可没。” “嗯。”赵子义有些妒忌,原来在他眼中,别人都比自己重要。还以为周英连日来献殷勤,他定会守着自己,怕自己逾越,唐突了周英,想不到……他眼不见为净了。 古怪! “王爷,小曲儿今日做的茯苓糕,芡实糕……最是滋补身体了。您多尝尝……” 周英拎着精致的小食盒,给赵子义一一打开。 赵子义冷漠的翻了翻手中的《孙子兵法》,“那……曹武,玄机,西辞他们,你可照顾到?” “啊?”周英哪里想到这些层面,忙解释道:“小曲儿手忙脚乱的,也没收拾多少出来。等咱们到了河间府,我让她多做些,犒劳诸位将军。” “嗯。”赵子义冷漠道,“喊他们过来,用一点吧。” “王爷……这不过就几块,几位将军也分不了……”周英嘟着唇,自然不乐意。 “让你去喊就去喊!”赵子义嫌恶的瞥了一眼周英,这姑娘真是能耐了! 这么短的时间,就从无知的刁蛮小姐,变得能屈能伸了,看来……周英背后有高人相助。 第一百七十九章 痴心妄想 “各位将军,王爷请你们过去。” 周英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得不亲自来找他们。 李玉正与楚西辞,曹武,阿卿军医用午膳,白馒头,配着一些卤肉汁,虽然简陋,可诸人吃的津津有味。 李玉有些压抑的抬头望他,“真是有劳……周二姑娘了。” 周英讪讪的点了点头,有些怵那个阴晴不定的阿卿军医。 李玉环视诸人,只有老曹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见诸人纹丝不动,又坐了下去,一脸的不解。 “我……” 周英目光含泪,不知自己按姐姐说的,处处小心谨慎,与人为善,又如何得罪了他们。 李玉不忍看她这副模样,率先站了起来,“不知王爷伤势如何了,快到河间府了,王爷怕是要开始布置作战策略了。” “嗯,玄机兄说的对。”楚西辞第一个站了出来响应,踢了一把曹武,“平日积极的很,现在还不快走!” “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这几天……为什么就这样对我!”老曹扁了扁嘴,磨磨蹭蹭的跟着两人,又不甘心的回头看了一眼阿卿军医。 “真搞不明白,我到底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一下子将你们得罪了个遍。” 周英小声抽泣着,垂着脑袋,小步跟着三人。 阿卿搁下筷子,凉凉的讽刺道:“女人啊,不识时务的时候真是不可爱……痴心梦想时,更是丑陋至极。” “我……”周英忙用袖子拭了拭泪,回头瞪了一眼阿卿,不服气的欠身行礼道:“军医大人,英儿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这里向您道歉。” “希望您大人大量,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计较。” “哼……”阿卿撇了撇嘴,吊儿郎当的斜了她一眼,包起馒头与卤肉,起身也要走了:“就是看不惯……少在爷面前晃荡!” 周英一怔,咬了咬红唇,自己好歹也是云想夫人的亲妹妹,陛下亲下的命令,王爷未来的王妃,不明白他小小一个军医,怎敢这样对自己! “二姑娘,郭嬷嬷正在找您,还请您快些回去。”小曲儿匆匆跑着小步子来寻她。 “玄机兄,许久不见,你好像又清瘦了许多。”赵子义终于见到玉弟,压抑着心潮澎湃,却拦不住自己关切的眸子,细细将他每一处都细细打量了一遍。 “王爷,玄机兄天天带着个木头面具,哪里看的出清瘦了没有?!”老曹憨厚的出声,气的楚西辞又踹了一脚。 “王爷,我与老曹有话要说,玄机兄,王爷交给你照顾了。”楚西辞识趣的拎着老曹出去。 “怎么了?我就是说了个大实话啊!”老曹迷茫的环顾四周,天了!什么情况?只有自己不明白吗? “是大实话。”李玉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显然赵子义并不认同。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赵子义才将小食盒打开,“这是周英身边的小丫头做的江南点心,本王想着,你应该……喜欢的。” “谢王爷。”李玉不明白,周英送来的糕点,却赐与自己吃了……还真是三人行,必有…… “郭嬷嬷,你是姐姐最器重的嬷嬷了,我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这位军医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架子……这样的大?”周英紧张的盘坐在一位银发嬷嬷身边,乖巧而懂事。 “军医的技能高超,自然能得到军中大多数人的认可与尊重。毕竟救死扶伤……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痛不病,特别是他们经常上战场,一条命都捏在军医手里,但凡聪明的,都不会与军医交恶。” “不过……每一位大夫,自幼便开始学习辨认草药,翻阅很多典籍,且大夫们大都又注重传承,故而出生一般也不会太差。” 老嬷嬷为周英添上一杯香茶,“姑娘,你不是说那位曹武将军对你很是好感吗?你若想知道这位军医的出生,不如从他下手。” 第一百八十章 另辟蹊径 “曹将军,这是小曲儿做的金陵小点心,龙须酥,丝丝甜。您尝尝……入口即化。” 周英端着一盒白糖丝点心,送到他面前。 “这可不使不得!”老曹臊红了老脸,连忙摆手道:“您是大家闺秀,咱一个糙老爷们,私相授受……使不得,使不得!” “曹将军……是小丫头做的点心,您就是不喜欢,也可以分给弟兄们?我身边的四个丫头,都查不多到年纪了……” 周英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到了河间府,咱们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麻烦曹将军与兄弟们多多指点才好。” “哈哈……”曹将军想到自己手下的那些小家伙,盯着瞧周二姑娘身后小丫头们,那个心急的模样,立马会意了,接过点心,忙不迭点头。 “是了,是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以后……以后,你们有什么麻烦,就去找咱们。”老曹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保证。 周英紧张的扯了扯唇,“那个,其实现在就有些事,想请曹将军帮忙的……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咱们女儿家,这些个小事一直惦记着,也睡不好。” “啊?!周姑娘,你请说,但凡我曹武能力所及,上山下海,在所不辞。”曹武就是这样大咧咧的性格,哪有什么心眼。 “就是……之前学筝,叨扰了大家,好像……阿卿军医对我一直有些意见。所以……所以……想做些什么,补救一下。” 周英委屈的点头,泪眼汪汪的请求道:“曹将军,救救您了,我一定要做些补救才行……虽然不知道错在哪里,但是……若不补救,我于心不安。” “原来如此……你不必理他!他就是那个德行!”曹武胡乱挥了挥手,毫不在意。 “他不是对你,对我,对王爷都是这样的……” “啊?”周英欣喜的扯了扯帕子,佯装讶异道:“怎么可能……燕王殿下可是……” “周姑娘,他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的,哪里会在意这些。你可别放在心上,自己憋屈了。”老曹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啊?江湖中人?”周英疑惑的眸子,如灵动的小鹿,让人丝毫不设防。 “是啊!他是王爷从江湖上请回来的,也是名门之后,来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性格,可并不是针对你的。对我们兄弟都是这样的。” “那就好……那不知道他阿卿军医在吃食上,有没有什么偏好,我让丫头准备一些去赔罪。” “啊!”老曹一拍脑袋,他这种粗性子怎么可能观察,阿卿军医有什么偏好,仔细回想了许久,才不好意思道:“阿卿是南方人,喜欢酸酸辣辣的……口味有点重。” “多谢曹将军……那我这就去研究研究!”周英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兴奋的转身就走,郭嬷嬷的法子可真好,另辟蹊径果然有效。 老曹也高兴的挠了挠头,端着龙须糕走了。 “这老曹……真是傻的可以了。周英这么不聪明的伎俩,也能搞得定他?”楚西辞拉着恰好路过的李玉,没有打断周英的伎俩。 “玄机兄,这周英明显是陛下安插来的探子……张平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看着老曹,果不其然……出岔子了。” “张将军,果然是思虑周祥……”李玉复杂的点了点头。真是讽刺,周英竟然成了陛下的眼线,还是埋在赵子义身边的眼线。 好一场大戏…… “玄机兄,咱们都拿你当自己人,你左一句将军,右一句将军,难不成是埋汰咱们吗?”楚西辞不爽快的拍了拍李玉的肩膀,“玄机兄,都是自家兄弟,就叫我西辞不成吗?” “好……西辞。”李玉入乡随俗,可还是很不自在。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和谈书 到了河间府的燕王府邸,赵子义已经勉强能下床了,虽然还有些一瘸一拐,整个卷甲军士气大作,每个人脸上洋溢着灿烂与必胜的笑容。 “启禀王爷,安大将军负荆请罪来了。”楚西辞来禀,赵子义借机瞥了一眼,死皮赖脸在一旁伺候的周英。 “请他进来。周姑娘,这里不用你伺候,你回去好好歇着吧。”赵子义挥了挥手,本以为这几日将她当个摆设能知难而退,没想到……倒是挺难的。 “是,王爷。” 周英一个含羞带怯的媚眼抛去,赵子义险些当场吐了出来。 “以后不要再来本王的书房。” “王爷~~”周英颤抖的嘟着嘴撒娇,“人家想伺候您嘛……” “玄机兄,本王觉得,若是有时间,你还是与这位周姑娘谈谈。不然,本王早晚……被她烦死了。” 赵子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终于名正言顺的单独靠近……正在了解河间府军事地图的李玉。 李玉也不理他,大宋的军事地图,自己还是第一瞧见,不仅地形详尽,且标注了大辽的兵力布置,看来赵子义在河间府,花了很多的功夫。 “玄机兄……看出什么来了?我都有些妒忌这副图了。”赵子义干脆卷起了地图。 “一会儿,慢慢看,安大将军马上进来了。” 李玉狐疑的瞥了他一眼,什么意思,是怀疑他?还是怀疑我? “拜见王爷……臣看护太子殿下不利,特来与王爷请罪!” 楚西辞领着安大将军进门,安大将军四十岁上下,黑面方脸,一双黑浓的怒眉,很有特点,抱着将军头盔,规规矩矩的跪下行礼。 “安大将军不必自责,不过太子殿下被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安大将军,有必要……好好讲一讲。” 赵子义抬手示意他起身,又吩咐西辞给他斟茶。 “启禀王爷,我们在秦河边境一带成功阻击了他们二十多人的小分队,并且套出一些有用情报。” 安大将军嗓门虽大却嘶哑,眸中布满血丝,李玉细细端详了一番,发现他的手还有微微的颤抖,左右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就算真的犯了错误,导致太子殿下被俘,亦不该如此。 “太子殿下兴冲冲的要去做先锋军,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其实,太子殿下刚刚接管卷刀军,这种心情,臣也理解。而且臣想着……陛下让太子殿下来,恐怕也是这个意思。这也正是……给太子殿下立功的好机会……”安大将军越说越有些吞吐。 “没想到……辽军早就算到了咱们的想法,这二十多个人,就是故意送给咱们的鱼饵。咱们带兵过去,就被他们在峡谷埋伏了。太子殿下所率领的五千卷刀军被一网打尽……” “且……且他们早就知道太子殿下要去,俘虏了殿下,就撤了军,两日前,他们让人送来了和谈书!是太子殿下……亲手写的。” 安大将军抖抖霍霍的从袖中掏出和谈书,双手递献给赵子义,小声道:“此事……我还未曾启禀陛下。” 赵子义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和谈书先递给了立在身边的李玉:“他们的主帅还是耶律奇人的弟弟耶律群?” 耶律奇人真是如今大辽的皇帝,上位没多久,东征西战,在他父皇的基础上,将大辽的疆土又扩了两倍之多。而他的弟弟耶律群麾下有一支铁骑,非常骁勇。 是以~赵子义在河间府与他对峙了数年,一直没有胜负。 李玉冷冷的望了望赵子义,知道了自己的真是身份,还这么放心我,不知道是考验,还是真的信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狮子大开口 “王爷,是否是太子殿下的字,属下看不出,但是……这和谈的条件非常之过分!” 李玉恭敬的将和谈书递了过去。安大将军打量的目光从他的面具移开,拱手问道。 “请问这位是……” “在下吕玄机,卷甲军新任指挥使。安大将军,有礼。”李玉拱手见礼。 “岂有此理!耶律群是当我大宋无人了吗?!” “啪!”赵子义怒火中烧,站了起来,一把摔了那个和谈书!过分!果然是德林的字,实在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王爷,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安大将军额头上,有豆大的汗。 “安大将军,本王需要一点时间,你先回去,守好你的阵地,卷刀军还有人吗?让人来见本王。” “是,王爷!”安大将军顿时有了主心骨,只要能将功补过,陛下总会看在最后的接过上,法外开恩。 “玄机兄,对于这份和谈书,你有什么看法?”赵子义摸了摸有些发青的胡渣,那股子怒气倒是压下来不少。 “启禀王爷,太子殿下领兵来河间府并没有多少日子,照安大将军的说法,太子殿下应该没有上过战场。所以……”李玉抿了抿唇,这回赵子胤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了火坑。 “玄机兄……你的意思是,河间府中有耶律群的内应。”赵子义见他认真的捡起和谈书,有些不痛快。 “王爷,你不也是这个意思吗?否则……您也不会让安大将军先回去。您是怀疑他?”李玉坦承的望进他的虎眸里…… 今生的一切,已经和完全背离了前世的轨道与认知,李玉也很疑惑赵子义能否拿下。 前一世的现在,赵子义都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直到遇到自己后的那年春天,他的第一场败仗,导致了他与赵子胤离了心,也导致了自己和英儿悲惨的前世。 “也不算怀疑……从前他在成都府镇守,这次陛下让他来是立功的。结果捅了漏洞,就给本王撂担子。本王不会傻乎乎的都抗下来。” 赵子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什么时候给了玉弟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个老谋深算的人了?! “嗯,王爷自然不傻……”李玉从来不敢小瞧他,他是自己见过心机最深沉的人。虽然死后的事情,自己不知,但是不出意外的话,他将会是那个取代赵子胤的人,谁都看出了那种趋势。 而今生的他,虽然现在还与汴京的文武百官保持距离,似乎孤芳自赏,待价而沽。 可……汴京的形势,却还是隐隐偏向了他。 “玄机兄,我在想……是什么给了耶律群狗胆子,竟然给我狮子大开口……呵,将我还没有到手的藩地都划给大辽,嗤!” 赵子义不屑的扯了扯唇,看来一个个,都当自己是个软柿子啊! “确实这些条件,开的太巧合了,就有古怪了。”李玉难得在他眸中读到这种嘲讽的情绪,“王爷,你倒是不必想太多,你的卷甲军纪律严明,不会有……” 李玉自然不会提醒他,也许太子殿下是知道他藩地的消息,他对那个孩子,还是抱着美好幻想的。 “玄机兄,无论如何,德林是一定要救的,我承诺过他,是不会看着他出事的。只是……我还不太确定,耶律群……除了,还有德林,他还有什么资本,写这个投诚书?” 赵子义拧了拧眉间,有些心神不灵。 “也许我可以去查一查……”李玉心中一滞,鬼使神差的说出口后,才有点后悔,自己一定是疯了,这是他的事,他在河间府经营许久,自然是比自己多些人手。 “玄机兄……”赵子义有些触动,“无论如何,谢谢你,所做的这一切。”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过了明路 李玉纠结了一路,这里不如汴京那么乱,却都是赵子义的眼线,玄安表兄好容易才安排的人,这样暴露…… “哥哥,哥哥……你要不要来一壶竹叶青,咱们家有最好的竹叶青哦~”花花笑眯眯的拉着他的衣摆,不肯他走。 “嗯!那就去买一点竹叶青……”李玉喜出望外,没有想到花花竟然在这里。 “这位公子,来买竹叶青吗?里面请!”王玉岚还是那副大婶的模样,热情的拉着李玉进了屋子,反锁上门。 “玉岚,你,你们怎么来这里了?!”李玉揉了揉花花的脑袋,终于露出的真诚的笑容。 “拜见主上,主上,您受苦了!”王玉岚亦是喜滋滋的,可想到自己这个大婶的模样,又赶紧抿唇,收住自己算不上好看的笑容。 “启禀主上,是玄安公子让我和花花先来这边……咱们在汴京也经营了一段日子,后来卷甲军买的竹叶青多了,咱们就渐渐的顺着他们的粮草,渗透了过来。算是都过了明路……” 王玉岚喜悦道,“花花没有家人,所以……就跟着我了。” “对,主上,娘亲对花花可好了。”花花童言无忌的点了点头,“咱们生意可好了,娘亲给花花做了很多新衣裳,还有买了很多好吃的……这里比咱们韩家村好多了。” 李玉欣慰的点了点头,心知玉岚是为了隐藏身份,毕竟一个女人,如果没有夫君孩子,只身跑到边境来,多少引人注意。 不过,若是为了孩子,一切就另当别论了。可是花花毕竟是个孩子。李玉怜惜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花花真是乖巧的孩子。” “对了,主上,昨日得了韩将军的信,韩将军让您放心,如今咱们又多了一份依仗。”王玉岚小声道:“姑苏城的唐老前辈亲自去了宿州,帮咱们的锻造了一些新家伙。” 李玉微微一阵,唐叔父是知道迷途的死讯了?他的心猛的一揪,因为了解,才更加心疼。 又是表兄…… 李玉自然是觉得唐叔父就是被玄安表兄利用,迷途死了,却将唐叔父牵扯了进来。 他还没有缓过神来,王玉岚又给他一个极大冲击。 “主上,玄安公子还交代了,您若想知道什么,都可以来找我,所有的消息,以后都会给这边送一份。而且,您要是想查什么,也来这里来。” 王玉岚忘了斟茶倒水,连忙让花花去烧茶。 “表兄,他……”李玉不想多说什么,“太子被俘,是中了人的设计,赵子义怀疑河间府有大辽的奸细,咱们也暗中查查……” “是,主上。您喝茶……特地从金陵运来的雨花春茶。”王玉岚本就是大咧咧的性子,哪里懂的茶道,故而这泡茶,只是简单的开水冲茶叶。 李玉亦是欣赏她这爽朗性子,捧起茶盏,呷了小口,“嗯,玉岚辛苦你了!安全第一,有什么事,去燕王府找我。” “是,主上。”王玉岚咧着唇,爽朗开怀的模样,甚是耀眼。 “啪啪啪!” “哎,开门,开门,老板娘……买酒了!快开门!不要以为你小情人来了,关着门……咱们就不知道你在里面干什么。哈哈哈……” 这些常年混迹在边疆的士兵们,难得看得到,还算过眼的女人,这说起话来,自然是没羞没臊。 花花紧张的躲在王玉岚怀里,舌尖舔了舔上唇,不知所措,又满怀希望的望了望李玉。 “一个个的,都瞎嚷嚷什么!”王玉岚“砰……”一个飞脚踹在门上,试图掩饰自己的害羞。 “老板娘,毕竟相识一场,你若有什么麻烦,大可来燕王府找本指挥使……” 李玉走上前去,顺手打开门,觑了那些企图闹事的士兵:“老板娘,燕王爷,最是喜欢竹叶青,以后每五日……都送两坛酒到燕王府。” “多谢指挥使。要不是你们卷甲军……我怎么能顺利开店开到这河间府呢。”王玉岚立马会意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燕王起疑 “王爷,属下在街上遇到了那位卖竹叶青的老板娘,顺便定了些竹叶青。” 李玉见赵子义心情似乎大好,也不瞒他,毕竟卷甲军刚到河间府,街上都是他们的人,赵子义要得到消息,太正常了,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个……玄机兄,不是本王不通情理,这军务如山,你要是喝多了……这辽军又闹了过来。” 赵子义虽然面上一本正经,却心中暗道,等收拾了耶律群,定要好好灌醉了玉弟,问问他的心里话才好。 “送竹叶青是由头,送消息才是真。我看城中不是士兵都爱喝这两口小酒,她那儿还有些茶叶,零散物,去的人多了,消息自然就多了。” 李玉不自在的觑了赵子义一眼,似乎没有起疑,“若是有什么可疑之处……自然就能通知我们了。” “嗯,玄机兄考虑的极其周全,可是她一个女人,就算有几分胆量,咱们也不算熟悉。若是哪儿派来的探子……咱们可不是~” 赵子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玄机兄,莫着急,我已经安排下去了,最迟今天晚上就会有消息了。” 李玉有些挫败,在他印象中,赵子义这还是第一次拒绝自己。 “王爷,属下已经与老板娘说好了,这笔银子,属下来付吧。但是,当时恰好……有人找老板娘麻烦,属下也借着王爷的名号……挡了挡。” 李玉气势汹汹的说完,甩袖走了,独留下赵子义一人,颇不是滋味,玄机兄,怎么回事? 不会是喜欢……那样的女子吧?赵子义连忙摇头否决,“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请玄机公子安……” 周英欠身行礼,身后的小曲儿则端着一小碟芙蓉糖糕的盘盏。 “玄机公子,听闻您也是江南人士,咱们还算老乡呢。”周英眯着笑眼,将小曲儿手中的盘盏接了过来。 “这是,英儿亲自做的芙蓉糖糕,用鲜花花瓣的汁液入面,请玄机公子试试,可有家乡味道?” 李玉缓缓的伸出修长的手,心中暗道,英儿,若是你知道……我就是那个违逆侯李玉,你还会这样对我殷勤吗? 周英殷切的望着他,“玄机公子,怎么样,递到吗?您说……王爷会不会喜欢。” “地道。”李玉只咬下了小口,却突然被哽住了,哑着嗓子答道,原来自己只是为她试吃。 “玄机公子说地道,自然是地道的……”周英胸有成竹,小意温柔凑上前道,“嬷嬷说,想要拿住男人的心,先要拿下男人的味。” “听说……王爷对玄机公子格外推崇,但凡是玄机公子夸赞的,王爷无一不赞赏有加。” “姑娘,我还有事。”李玉吞下喉中苦涩,转身便走。 “公子留步,公子,英儿还想麻烦您一间事,以后英儿做给王爷的吃食,可否来请您试吃啊?” 周英根本顾不上自己其实是强人所难之类,她的美色,让她在府中鲜有碰壁。 “周姑娘,吕某不愿为王爷试吃。您可以找他身边的内侍。”李玉一口老血没喷出来,自己因为前世的心结,进口的东西,都要用银针验上一边。 今天若不是英儿期盼的目光,他实在无法拒绝,如何也咬不下去那口……芙蓉糖糕的。 “可是……王爷身边并没有内侍,而且,只有听说你赞不绝口的东西,他也高看两分的。”周英嘟着嘴,撒娇道。 “玄安公子,您为人谦逊有礼,风度翩翩……若是您在王爷面前,为英儿美言几句,英儿愿意折寿十年。” “胡沁!”李玉一直情急,差点没憋着,露出自己本来的声调,心中一沉,又伪装了回来,“周姑娘,本指挥使军务繁忙,没有时间陪您胡闹。告辞!” 他顾不得已经梨花带雨的周英,转身离去,只是在一棵梧桐大树后面的赵子义也陷入了沉思,玉弟只要带上了面具,就真的成了玄机公子,连周英都不能让他动容。 难道……这面具有两个人?!古怪……喜欢卖竹叶青的老板娘,却不喜欢周英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溺水 李玉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一套白色的薄纱浴衫,手执汉白玉雕耳杯,抿了一小口竹叶青。 没想到,燕王府竟修建了一个汤池,许久没有这么舒爽的享受过,李玉满意的的眯着眸子,猛吸了一口气,潜入汤池深处,连日来赶路的疲惫,烟消云散。 玉弟这么久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赵子义舔了舔上唇,不小心瞅见,刚刚玉弟那个模样,看的自己……说不上为什么,就有些口干舌燥。 赵子义无措的捏紧双手,双眸无助四处乱飘,这种感觉是……秋干气燥,真容易上火了~得让厨房准备些凉茶! 本想借机,偷觑一番,顺便看看玉弟是否被掉包……如今不仅没有被掉包,自己的心“砰砰砰……”乱了节奏,似乎要从口中跳出来,无处安放。 真是……无处安放!折磨~太折磨了。 赵子义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努力扼杀自己要冲进汤池的冲动,真是~ 但凡涉及到玉弟的事,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什么龌龊都能做的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似乎又过了快一刻钟,玉弟依然没有浮出水面,赵子义实在忍无可忍,大声唤道:“玉弟,玉弟……” 汤池底,李玉的白色薄纱浴衫飘飘浮浮,一点反应也无。 “玉弟……”“噗通!” 赵子义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几个猛子,揽着李玉的腰,游了上来! “玉弟……玉弟……”赵子义垫高李玉的脖颈,两手交叠,压着他的腹部,压出许多池水,赵子义压无可压,李玉去还没有知觉。 “玉弟,你不要死!不要死……”赵子义急了,他徒手抱着李玉,伸手拿开他的面具,摇晃着他的身躯,一滴泪顺着面颊,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不该让你来浴池,不该犹豫了这么久,玉弟,你不要死。”赵子义喃喃自语,那股子懊悔,快要摧毁了自己。 “找阿卿,对!找阿卿!”赵子义褪下自己的锦袍包裹好他,送到软榻上。 “阿卿,阿卿……”赵子义系好他的面具,“玉弟,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李玉迷迷糊糊的飘荡在空中,穿过热闹的庭院,这里的一切都那样的熟悉,这里不是河间府,这里是……汴京的燕王府,还是前世那个精雕细刻,碧瓦朱檐的燕王府。 难道自己又死了?!远处的亭楼,隐隐约约的传来熟悉的弹唱,是筝……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是唐代的乐府诗《古朗月行》 周英纤纤玉指拨弄着,面色惨白,凄凄惨惨戚戚,畏畏缩缩的弹唱。 赵子义自膳桌处,伸出两条健壮有力的双腿,面上有些细碎的胡渣,青青点点,醉眼朦胧的虎眸,似有若无的瞥了一眼的身边一直斟酒的“李玉”。 李玉心中一悸,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给本王一直斟酒……怎么?希望本王喝醉了,你的英儿~就可以逃出一劫了?”赵子义一把揽过他的肩膀,“你求我,跪下求我……本王也许给你个面子啊。” “李玉”的脸似乎更惨白了,他自然清楚,只要自己求他,英儿便会被折磨的更惨,这样子弹琴已经数个时辰,她哪里能抗受的住? 第一百八十六章 前世的真相 “王……王爷,王爷,玉亦擅笛箫,您若是喜欢……” “李玉”不敢抵抗,尽管赵子义那条手臂重如千钧,他亦不敢抗拒一下,只能艰难的启齿,奢望他听到了,能满意,可以放周英一条生路。 “玉弟,你这么说,本王很不开心。本王不开心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赵子义阴恻恻的扯了扯唇,眸子里有野兽般的猩红,这种猩红“李玉”是熟悉的。 “下去!” “李玉”肩上一松,被猛推了一把!“滚!” “李玉”顺势滚下了台阶,踉踉跄跄的跪下,求饶:“王爷,王爷,求您饶了英儿这次。您有什么不满,您冲我来。英儿是一个弱女子,我好歹是个男人。抗受的住……” “李玉”的那一双清眸,早已经染上了卑微,怯懦,满是红茧的的大掌有一丝的开裂,泛着微微的血丝。 “铛……”周英吓的魂飞魄散,不小心勾断了筝弦,亦红着眸子,噙着泪光,跪下求饶道:“王爷,王爷……恕罪!” “呵!跟本王表演这夫妻情深!好啊!好啊!本王甚是欢喜!”赵子义站了起来,那股子怒意如滔天巨浪,吓得跪着的两人瑟瑟发抖。 “咣当……”杯盏被他摔了下去。 “李玉,你知道……如果你不滚,本王的火气会更大……到时候……呵呵呵……”他如魔鬼一般,每一个字都带着寒剑,剑剑戳心! “李玉”无助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周英,他早就清楚,只要自己帮英儿求饶,英儿就会更遭罪! “英儿……我……” “走!侯爷,你快走!求您了!”周英恨不能磕头求他,“李玉”狼狈的起身,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 这是李玉前世困惑了一辈子的梦魔!他从来不知道,赵子义到底是怎样对英儿,才让英儿那么害怕,痛苦…… 李玉忆起这一夜,似乎就是从这一夜开始,周英就不再与自己说话。 无论自己如何哄英儿,无论自己做什么,英儿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给自己了。 李玉站在原地,望着赵子义一步一步走向周英,如阎王临世,心中却不再觉得畏惧了。 “本王怎么与你说的?啊!听不懂本王的话吗?”赵子义大掌一伸,一把捞过周英的发髻,狠狠的揪了起来,“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李玉看到周英的整个头皮,都已经被揪了起来。 “王,王爷……”周英结结巴巴,小心翼翼的仰头,一双美目已经盛满了泪水,却不敢落下,深怕自己一个小动作激怒了他。 “英儿没有……英儿没有勾引侯爷,王爷饶命。”周英不敢狡辩,她说的是事实,自己已经尽最大的可能避免与侯爷有交集了。 “刚刚他想和你合奏呢~”赵子义扯了扯唇,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容,“你说……从前,你为了爬上他的床,是不是经常用这招?嗤~用的哪一只手勾搭他的?!” 赵子义不耐烦的跺了跺脚,“自己伸出来,否则……本王让你生不如死。” “我……没,没有……”周英握了握右手,“王爷,英儿还可以为您弹筝的,英儿还可以的……求您了!英儿以后唯您的命是从,以后……以后再也不搭理侯爷。离他远远的……” “问你哪只手?”赵子义不耐烦的跺了跺脚,蹭了蹭地,蓄势待发。 周英忙将左手伸了出来,匍匐在地,不敢偷觑赵子义。 李玉突然从他们的对话,听出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真相。 原来,前世的赵子义并不喜欢听周英弹奏,也不是喜欢周英……他喜欢的是……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 第一百八十七章 堕入爱的傻子 “你确定是这只手?” 赵子义的虎眸眯成一条线,显然看破了她的谎言,却没有点破。 “本王觉得,本王要是不给你一些教训,你可能真的不会悔改。” 赵子义一脚踩在周英的左手上,毫无一点怜香惜,并且拧了拧金线绣的虎头锦靴。 “啊!啊……痛~王爷饶命!王爷……我再也不敢了,王爷……”周英本以为自己刷了个小聪明,却没有想到…… “呵……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为了登上王后的位子,你不惜给你的亲姐姐下药,不惜让人陷害你亲侄子仲宣……怎么玉弟战败投诚,你就怨恨他了?” “怎么~你嫉妒花蕊夫人受陛下宠爱……你就恨不得爬上陛下的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收买了宫中的嬷嬷,在陛下出现的地儿,三番五次的勾引他?奈何陛下……不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玉一怔,他摇了摇头,坚决不敢相信,英儿那样的善良,那么的温柔体贴,怎么会……怎么会是杀娥儿,仲宣的凶手? 不!这是前生的赵子义,这是梦境!绝对不是真的! “为……为什么?”周英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疼的龇牙咧嘴,可心中的不甘更甚,“我难道不比那个贱人身份高贵,难道不比她美?!” “高贵有什么用?长得美有什么用?你这颗丑陋的心……也就只能蒙蔽玉弟那样单纯的人!”赵子义终于戳到她痛处了,满意的抬脚。 “你也说他单纯了,堂堂的一国之君混成这样,还不自知!天天还想着江南的百姓,士族,他就是个蠢货!” 周英的手骨应该是碎了,她的手挂了下来,痛极了,却更恨了,“他蠢,你赵子义更蠢!他一个后宫无数,只懂春花雪月的人,你爱他?你做了这么多,你以为他会懂的吗?哈哈哈……” “啪!啪!啪!” 赵子义反手赏了她三个巴掌,“周英,你给我住嘴!你这么贱,不配这么说他!” “天寒地冻,他为了帮你洒扫,手上都是冻疮!你生病了,他为了给你治病,不仅做完了自己的活计,还要去帮御花园,御药园洒扫,就为了给你凑上一点药材……这两三个月,你知道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求他了吗?让我死了不好吗?!”周英西斯底里的嘶吼……自己明明好容易做上了王后,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屈辱! 赵子义讽刺的扯唇,这个女人真是自己见过最恶毒的人,没有之一。 “你倒好,病早就好了,为了躲懒,干脆一直装病,还借机四处勾搭……” “想来本王这儿……好啊!本王成全你,只是……你来了燕王府,你这辈子也别想跑出去,收好你那些小聪明,知道吗?!” 周英抿了抿唇,也不反驳,也许她还是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滚!”赵子义一声爆喝,一脚暴戾的踢在一旁的筝架上。 “矼咚……” 那架古筝毫无预兆的摔倒在地上,周英抿了抿唇,拖着受伤的手行礼,转身退下了。 “该怎么说,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赵子义头也不回,却不忘了警告她。 李玉复杂的站在那架筝旁,看着赵子义又拿起酒盏,开始喝酒,因为这筝,英儿高兴了许久,燕王府是她重生的希望,她虽然没有开口与自己说过,可李玉心里很清楚…… 他不是傻,他只是从来不愿意这么去想英儿,娥儿身子一向康健,仲宣虽然顽皮,却也知道……佛堂圣地,是不能喧闹的,更别说……爬上比他个头,还高的供桌。 “傻子,傻子!玉弟,你是个傻子,你爱这样一个女人。而……我也是个傻子,我爱你。”赵子义苦涩的瘫倒在榻上,心痛的揪了揪自己的发, “终其一生……我都不会让你知道……这样卑微,肮脏的我。” 第一百八十八章 置气 “玄机兄,玄机兄……醒醒~你醒醒……” 赵子义心急的守在一旁,轻轻的唤着,“阿卿,你不是说他没事了……一直不醒,这又是怎么回事?” “王爷,指挥使的脉象正常,吐息也正常了,理当无碍的。”阿卿也不是个好性子,可指挥使不醒,自己也只有挨骂的份儿。 “许是睡着了……” “睡着了,喊不醒还无碍?我看你就是个庸医!既然留在这里无用,你还是走吧……走,走,走,走!”赵子义挥手打发阿卿。 “啧啧……深怕别人看不出你对指挥使有别样的……情愫。”阿卿也不服软,收拾了药箱,背着就出了们,“今儿一起泡汤,下次可别折腾的……太激情,倒时候,疼不疼的……可别来求我。” “你!你!阿卿,你给本王——滚蛋……”赵子义面色臊红,自己偷觑玉弟沐浴,早就心潮澎湃了,如今被他知道了丑事,还故意戳自己的痛处! “玄机兄,你醒醒……”赵子义小心的揉了揉他的掌心,“你是不是又掉进梦里……你的梦里有我吗?” “有……”李玉勉力挣开眸子,嘶哑的应道,“赵子义,我有什么好?” “好!都是好的!似乎遇见了你,我就不是我自己了。”赵子义欣喜若狂的揽着他,“玉弟,你能醒来……真好。” “这种心情,我不知怎么与你说起,似乎就是早就注定了的。那时,你站在江边,而我站在船上,我就这么远远的觑了你一眼,望见你在萋萋秋草中孤寂的背影,就挪不开眼……” 赵子义难得羞涩的垂下脑袋,“我也不想你为难,特别是……知道你喜欢周家姐妹,可我似中了魔似的,就是拿不起,放不下……” “别说了……我知道了。”李玉的心,微微打开了一个口子,知道了前世不仅是自己苦,他亦苦,心中便没有那么恨了。 “玉弟,对不起。”赵子义难为情的低着脑袋,“我不该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也不该偷觑你洗澡,更不该……等了那许久才去浴池捞你出来。” “……”李玉一怔,面色铁青,他说的什么鬼话?!掉包?偷觑?这是一个王爷,该做的事吗?想起是他与自己说,府中有浴池,可以祛除劳乏。 中计了…… “呵呵……”赵子义就知道玉弟会不快,不过幸好救了玉弟……算不算将功赎罪。 李玉瞥了他一脸的诚挚,想起前世他回回看自己时那复杂的模样……若是还想不通其中缘故,自己就真是个傻子了。 帝星,凤星……难不成,自己的重生,是为了他! 那江南怎么办?那李氏皇族怎么办?自己这三年的布置……姑父,表兄一家,田霖,韩溪载,王玉岚,龙翔军,算什么? 李玉越想越生气,扭头不看他,也不肯再吭声,赵子义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恨不得变成他肚子你的蛔虫。 “玉弟,玉弟……你大人有大量,侯爷肚里能撑船,饶了我这次吧。”赵子义竖着手指度誓道:“我保证,不,我发誓……再也不犯了!” “王爷,今日,安大将军发卖了自己在河间府的两个妾室。”楚西辞在门外禀告道。 “这么说……这两个妾室有可疑?”赵子义拍了拍李玉的手,见他并没有躲开,心里又有些甜蜜,悄悄的缩了回来,“进来吧……” “玄机兄,听说你溺水了,无碍吧?”楚西辞拱了拱手,先问候道。 “无碍了,谢谢你,西辞。”李玉干巴巴的应道。 燕王的面立马黑成了锅底,怎么回事?玉弟竟然喊他,西辞?!他喊自己却那么见外!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赵子济之死 “西辞,你去将那两人妾室低调的带回来,撬开他们的嘴。” “还有,将本王毒伤未愈,远在汴京养伤的消息,先放出去,再守住城门的管制……密切注意往来客商,我想知道,谁在叛国。” 赵子义看似一本正经,实则心乱如麻的打发了楚西辞。 “玄机兄……你要是生气,要不,要不……咬我一口好了。”赵子义好脾气的挽起袖口,露出紧实的手臂,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法子哄人,“子芳小时候,气性可大了,实在气狠了,二哥就会让他咬一口。子芳就消气了……” “你二哥赵子济……关于他的死,似乎一直是个谜。”李玉哪里真会咬他,不过这位赵子济,前世今生,倒是甚少听人提起。两世赵子胤登基,皆不曾加封。 “其实~不过是一段丑事,算不得谜。” 赵子义尴尬的扯了扯唇,眸中的痛楚溢出眼眶,就在李玉以为,他不会说的时候,赵子义突然往榻上挤了挤,“玉弟,借我躺躺吧。” 李玉不自觉的往里缩了缩,很少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模样。 “二哥……他,是为了我们而死的。”赵子义闭上眸子,这是他们兄弟三人心中的一根刺,他们谁也碰不得。 “世人只知道,当初陈桥驿兵变,我拥兄为帝,却不知……世宗薨逝,柴王太妃怕我们功高盖主,赏了我们兄弟一壶酒。若是不喝,就是抗旨不遵。若是喝了……” 赵子义的声音越来越飘忽,似乎他整个人,都飘回了那一天。 “那酒里有毒……我们都很清楚。可……大哥非要喝!大哥的意思,若是不喝,不能坐实柴王太妃的恶行,我们兄弟还要落下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只要他喝了这酒,就能坐实柴王太妃残害忠臣,铲除异己的罪行,到时候……我们兄弟揭竿而起,二哥与四弟拥我为帝……” “我们自然不肯,父亲逝世多年。这些年,大哥亦兄亦父,带着我们东征西战,将我们拉扯大。我们怎么能让他死,更不能踩着他的尸骨……众人坚持不下,慌乱中,二哥抢了那壶酒,一饮而下。” 赵子义捏紧了李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后来……陈桥驿起义后,我与子芳才后知后觉,大哥就连黄袍都准备好了,又怎会舍得自己去死!?汴京第一世家王家,赵通……朝中大半的朝臣,都已经站在大哥的身后……大哥亦未加封二哥,他与我们心照不宣,二哥死的太委屈了。” 原来,赵家兄弟一直都有心结,只是旁人不知罢了。李玉叹息了一声,亦没有抽回自己的手,“还以为,你这样意气风发的人,就一定是天之骄子呢,没想到……” 赵子义依偎在他的身旁,第一次刨开自己的伤疤,掏出血淋淋的伤口。这件事,他谁也没有说,就连子芳多次要提,也被他打住了。 “原来……如此。”李玉这才明白,原来……前世他们兄弟也早有心结,并非那一战之后,他们才渐行渐远的。 可,若是前世的赵子义,也爱着自己,又怎么会下手毒杀了自己? 这,这真是昏了头了!要不是……手还被某个不自觉地人,紧紧握着,李玉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老巴子!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就这么确定……他是爱自己的?! 李玉纠结的抽出的大掌,似是安慰,又似感慨:“自古……那个帝王位,都是踩着那些无辜者的鲜血,站上去的,也不只是他……” 他扭头望向赵子义,没想到这家伙没心没肺的,竟然依偎着自己睡着了,李玉扭头看了看日头,原来……自己已经晕了一天一夜了,这家伙这么困,是没合眼,一直看护着自己。 第一百九十章 所托非人 “姑娘,得了个好消息,夫人进宫了……” 郭嬷嬷顺手烧毁了京中来的信笺,瞥了一眼认真练字的周英,这位周二姑娘,原瞧着是个顽劣性子,如今看着……她耐下性子,磨砺磨砺,倒也周全,可造之才的。 周英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搁下手中的胡笔,“嬷嬷,听说王爷接了两个女子回府,您说……我是不是该……去打探打探。” 郭嬷嬷瞥了周英一眼,失望的摇了摇头,“王爷这座王府,在您之前,就从未有女子入驻过。如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姑娘觉得……王爷是那样急色的人?” “嬷嬷~”周英不好意思的垂眸,“嬷嬷见笑了,王爷自然不是那样的人。不过……那些狐媚子,卯不其,就该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郭嬷嬷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姑娘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想着……若是云想夫人腹中是一位皇子,夫人就可以更进一步,到时候,姑娘的身份,自然也水涨船高了。” “啊?!”周英哪有这个心眼,“嬷嬷,此话怎么说?” “姑娘,您想着……王皇后无嗣,贺皇后倒是有两个嫡子,太子赵德林,二王子赵德秀,这两位皇后之下,再往下……就是安大将军的妹妹惠妃安氏。” “如今安大将军将太子殿下弄丢了,陛下与贺家自然不会属意安氏为后,二王子想必也不会待见惠妃,如今夫人可怀着皇子,金贵的很,姑娘又在河间府……陛下的心,自然会偏的……” 郭嬷嬷自然清楚,自己的新主子周二姑娘,是个什么性子,“若是夫人成了王后,姑娘自然离王妃之位,自然又进了一步。” 周英兴奋的转了转眸子,揉搓了一番自己发麻的手指,“嬷嬷此言,可当真?!” “姑娘,这些不过是……事在人为。毕竟……你们乃是大南朝的世家后裔,总是比汴京的世家千金,略逊了一筹。” 郭嬷嬷自然知道是王紫菀可是周英的一个心结。 “所以……嬷嬷,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安家失了帝心。” 自从这次来,燕王爷给了周英几分不同以往的体面,周英对郭嬷嬷心服口服,自然是唯命是从的。 “姑娘,若是太子殿下回不来……夫人腹中的小皇子不仅少了一份威胁,安家亦会失了帝心……只要夫人经营得当,自然能更进一步。” 郭嬷嬷小声提点道。 “那王爷呢?陛下会不会降罪与他……”周英为爱痴狂,对赵子义情根深种,自然也知道,救不出太子殿下,燕王自然也难辞其咎。 “王爷就算救不出人,也不是王爷弄丢了……且河间府还得指望王爷呢!”郭嬷嬷蛊惑道,“不过……王爷对太子殿下不薄,太子殿下开拔前,还特地送过行。这次,王爷必然是……相救太子殿下的。” “那怎么办?”周英心烦气躁的撩了撩自己的帕子,心浮气躁的很。 “王爷,那两个妾室已经招供了,她们皆是西夏夏州人,被卖到了邢州的妓院,再后来又被邢州的府尹送来了河间府,孝敬了安大将军。表面上看……是与辽国无关……”楚西辞拱手来禀。 “若是真无关,安大将军又怎么会舍得……”赵子义不屑的扯了扯唇,河间府从来都是自己的地盘,这里的风吹草动,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没想到,安大将军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将太子殿下的行踪,给泄露了。枉费陛下对他抱以厚望,还指望德林这次立了功,可名正言顺接下卷刀军…… 结果,所托非人……倒成了笑话! 第一百九十一章 小曲儿不简单 “王爷,玄机公子,小曲儿新做的,小笼包,牛肉锅贴,桂花酒酿丸子,鸭血粉丝汤……正好给你们当夜宵吃。” 周英拎着食盒在在书房外,自从上次王爷下令之后,她便连一次,也没进的去过书房,每次都是玄机公子,或者西辞出来,拎进去…… 这次也不例外,楚西辞恭敬接过食盒,“有劳周姑娘,这是王爷赏赐的赏银。” 周英忍了忍不快,抿唇挤出一缕笑意,欠身行礼:“多谢西辞公子,请您务必转告王爷,定要趁热才好吃。” 赵子义听了外面的动静,无奈的揉了揉颞颥,求助的望向李玉,“玄机兄……您就不能劝劝她吗?这一日日的折腾,看着是美味的紧,不吃可惜,可吃嘛……又得麻烦玄机兄验毒才放心。” 李玉不满的斜觑了他一眼,什么意思?让自己给他验毒,还得兼职……挡桃花? 且他明明……自己就吃的很欢快! “玄机兄,你说那小曲儿……小小年纪,手艺却这么好,要不是那周英实在烦人,本王都想将她招到自己的小厨房里。” 李玉也不搭理他,掏出银针,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验毒。 “王爷,要说您既然怀疑她,这些……自然是不必用。送去老曹……他不知多开心呢,” 西辞也看不下去了,咱们家王爷也不是吃人家嘴软的人,越吃越埋汰人家周姑娘,如今还想挖人家的墙角了。 自家王爷,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说起老曹,他这个猪脑子……还不得给那个女人玩的团团转,可得将他困在军中,好好操练,绝不能回府。否则,我拿你试问!” 赵子义对老曹真的是忍无可忍,吃了人家几顿,便天天变着法儿的给周英讲话,甚至在玉弟面前……亦不知收敛,罢了!若是玉弟真的应了自己,估计非得……气成内伤不可…… 这女人,真是个麻烦! “王爷,此前,您将注意都放在那个郭嬷嬷身上,可这位……小曲儿姑娘,才是真不简单!” 李玉确认无毒后,搁下筷子,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慢悠悠的点了点头,又端过一碗桂花酒粮丸子。 “这道牛肉锅贴,金陵城由来已久,向来都是壮硕的汉子在做。且不说这醒面必须得极强的臂力,这剁牛肉也是一门功夫。能将牛肉剁的这样细碎……手上的功夫,定不简单。” “真的这么神奇?”赵子义吞了吞口水,按捺不住,尝了一个,恨不能吞了自个儿舌头。 “是和在秦淮河畔吃的略有不同,这面炸的极其酥脆,里面的牛肉散而不碎,香气怡人,不腻味!” “这丫头是个人才!” “有这么好吃吗?”楚西辞执箸与自家主子抢了起来,“主子,属下拎进来的,好歹……给我再留一个!” “去去~你去把小曲儿娶回家,好好盘查盘查,有没有可疑,咱们兄弟也可以天天吃上这些美味佳肴了!” 赵子义果断的为了这口吃食,将楚西辞踢了出去。 “拜托,主子,你开什么玩笑!玄机兄刚不是还说……这丫头恐怕有功夫,不简单的嘛……干脆您纳了周英,再一不做二不休,弄死!” 楚西辞顿觉自己这个主意还不错,主子能合理拿下那个小丫头。 “胡沁!老子才不要周英那个贱女人,花样多的很!老子心里有人了,你们以后再乱说话,小心老子给你们指一个肥头大耳,满面横肉的……丑婆娘!” “额……王爷饶命。”楚西辞想想自己这个翩翩公子模样,被人糟蹋……还不如……不如战死算了! 呸!要死也是弄死她! 李玉心中一沉,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小曲儿是有可能是赵子胤安排的,可也有可能是表兄,甚至是……赵子义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我不喜欢他 “玄机公子……那个~请稍等……” 周英时常守着王爷的院子,却除了书房不许进,其他地儿又从来都遇不到王爷。渐渐的她,自然有些焦躁了,不给机会,自己怎么在王爷面前刷存在感。 “这几日也没有见王爷,王爷的身子好些了吗?什么时候会出征啊?” 周英小步儿跟着李玉,“玄机公子……我是不是特讨人厌?” “军务的事,玄机也不清楚。周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李玉斟酌了一番,得知了前世的真相,更是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的心态对待今生的周英。 “王爷……他是不是在躲着我?”周英自然不知李玉所思所想,她沉浸在自己做了这么多,无法插手王府之事就罢了,连见王爷一面都越来越难了,不免有些挫败。 “周姑娘~你多虑了……王爷,军务繁忙。”李玉心知她心中满满都装的都是赵子义,可赵子义不仅对她无意,还爱慕自己。 周英低垂着眸子,揪着自己的帕子,小声道:“昨日……为了给王爷做桂花酒酿元宵,英儿摘了许久的桂花,指头都戳破了。” 她可怜兮兮的伸出十指,确实有几个红红点点的小血洞。 李玉不免有些叹息,若是……这场痴恋终究成空,周英该如何恨自己? 而自己……便是看在娥儿,周司徒,周慎之的面上,也不能对周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今边疆告急,王爷……早出晚归的。周姑娘……” 话还未说完,周英便欣喜若狂的接了下来,“是了,是了。定是这样。昨日,我送去的宵夜,王爷喜欢吗?” “喜欢的……”李玉点了点头,确实只是喜欢宵夜。 “那就好……谢谢你,玄机公子。上一次……我还以为您也厌弃了我呢。我走了……”周英兴高采烈地跑了。 李玉讪讪的,想起了上次周英让自己为赵子义试吃,被自己断然拒绝,虽然最后还是变相为赵子义试吃了。 这样的英儿,自己还是讨厌不起来。且细细算来,她前世虽对不起娥儿,仲宣,可后来的种种遭遇,也是为娥儿挡灾,亦是因为自己。 李玉咬唇,目送她离去,这么算来……若是英儿愿意找个疼她的男子,倒也不视为一桩美事了。 “玄机兄……她……就有这么好看吗?”赵子义在他身后的梧桐树下,黑着面望了许久,“本王真不喜欢那张脸,狐媚的很。” “呃……”李玉自是觉得他浑身泛起了酸味,“王爷躲着她,她自然来问问王爷的近况。” “上次,本王以为你不喜欢她,还准备放她一马……”赵子义阴恻恻的望着院门,似乎周英再敢勾搭玄机兄,他真要撕碎了这个女人。 “你在吃飞醋?”李玉探究的觑进他有些暴戾的虎眸,难不成……他前世的暴戾狂躁,都是因为自己? “哼!”赵子义抱着胸,委屈的斜瞥了一眼李玉,李侯爷,您这是……终于看出来了!不容易啊! “王爷,我知道了,我并不是喜欢英儿。只是……因为她的身世,多少因我,所以想照顾她。”李玉不知道为什么……对这样的赵子义,自己丝毫没有抵抗力。 “你说什么?”赵子义欣喜若狂,玉弟竟然和自己解释,他猴急的凑了上前,直勾勾的望着他的眸子,小声问道:“那……玄机兄,你……你,你喜欢谁?” “……”李玉小退半步,不由自主的红了面颊,心口不一的推了推面具,这家伙,真够唐突的。 “左右……不是,不是你。” 第一百九十三章 茅塞顿开 “王爷……您这都布置了许多天了,卷甲军也在练兵了,什么时候才出兵攻辽?” 安大将军等不到燕王出兵的消息,自然又找上了王府。 “安大将军,你不必着急,太子殿下这么好的筹码,辽军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再说……咱们要是现在冲了上前,那耶律群拎着狼狈不堪的太子殿下上前,咱们的士气先衰了一半,是打还是不打?” 赵子义早有盘算,自然不慌不忙,手执白子与玄机兄对弈。 “王爷,臣觉得咱们如今形势大好,大可先发制人,设计擒了那耶律群……如此一来,咱们以人换人,还能多些胜算。” 安大将军看似颇有成算的建议道。 “安大将军,既然你胸有成竹,不如,就先照这个法子……去试试?” 赵子义不痛不痒的按下一个棋子,柔声道,“玄机兄,你若是心不在焉,这一把……本王可要乘人之危,反败为胜了。” “王爷,玩笑了……”李玉抿了抿唇,如今局势,自己进退两难,就如现在的卷甲军。 安大将军自然不满二人对自己熟视无睹,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王爷,您明明是以静制动,先拔了大辽的钉子……探探耶律群的底细,为何不……直接告诉安大将军?” 李玉见他走远了,似乎是随口问道。 “这家伙滑头的很……想必是京中给他来了信……压力大了,才来找我。再说,耶律群拿下了德林,哪有这么容易中计。他既然想试,就让他试试吧……左右与咱们无碍。” 赵子义显然不大看好安大将军,可他不知道自己院子里,有人正等着唱一出大戏给安大将军欣赏…… “小曲儿,王爷与齐王殿下,真是手足情深,这次来河间府,还特地留了张将军等人照顾齐王殿下呢……王爷,真是好人。”周英冲着小曲儿眨了眨眼睛,示意她快接茬儿。 “可不是……姑娘,不过齐王殿下原来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呢,听说……太子殿下麾下的卷刀军,原就是属于齐王殿下的。” 小曲儿最是灵活,这些话郭嬷嬷只教导了一遍,她便说的极是顺口,且声音清脆甜美,口齿伶俐,颇为讨喜,又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啊?!还有这事……那王爷……一边是太子殿下,一边是齐王殿下。咱们王爷该如何选择啊?”周英忧心忡忡的拧起好看的眉,加油添醋道。 “也不知道……齐王殿下的伤势怎么样了?听说陛下放来的时候,他似乎……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也真是可怜见地。” “姑娘,王爷那自然是要选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毕竟是陛下的嫡长子,未来的天子。”小曲儿昂着小脑袋,毋庸置疑的说道,可想了想,她又摇了摇头:“不过,也难说……” “难说什么?!”周英凑过头来,“小曲儿,快,跟你姑娘说说……” 安大将军的思绪,不由自主的被这主仆二人的话给带了进去,不得不说,她们说的挤兑。 “太子殿下,是在安大将军手中丢的,救回来是咱们王爷本事。救不回来……那也是安大将军背锅的。咱们王爷,自然不急。” 小曲儿生灵活现的转了转眼珠子,“姑娘,奴婢可不能与您闲聊了,奴婢还要给王爷准备午膳呢。” “咯噔……” 安大将军心中一滞,顿时茅塞大开。 难怪,燕王爷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本还以为是韬光养晦,蓄势待发,没想到…… 没想到,燕王赵子义,他真是……下的一步好棋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天神降临 “王爷,出事了!” 楚西辞匆匆来禀,“安大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在黄河支流一代,中了埋伏。安大将军身受了重伤,好容易才让人……咱们救还是不救?” “什么?!” 赵子义一拍案桌,站了起来,恼火骂道“”“这个蠢货,这是怎么了?做事越来越不动脑子了!” “王爷,救恐怕还是要救的……安大将军若是也被擒,这士气还未开始打,也就的差不多了。”李玉亦是迷惑,堂堂一军的主帅,若是这么唐突,岂不是儿戏。 “玄机兄,所言极是。西辞,你与老曹整军待发!击战鼓宣战,扰乱辽军的军心……玉弟,你与我带一只精锐绕到黄河支流,营救安大将军。” “属下领命。” “玄机兄,这是为你特意准备的鎏银甲,今日才送了过来。来……穿穿看,是不是合身?不合身也得明日再改了” 赵子义自书房后,自己歇息的小间,捧出一套做工精良,银光四射的鎏银甲。 “这……如何使得。”李玉一直以为自己这个指挥使,不过是赵子义一时兴起封的。 “怎么?玉弟……你害怕了?”赵子义的虎眸闪过一丝趣味。 “哪里是害怕?是这鎏银甲太贵重了!”李玉亦有些光火。难道在他赵子义的眼里,我就是个胆小怕事的鼠辈?所以才投诚的! “贵重什么?还能贵重的过本王的命?”赵子义见他不是不想和自己一起去战场,亦有些喜不自禁。 赵子义细心的为他穿戴起来,“玄机兄,这鎏银甲,轻便又结实,你恐怕没有穿过,本王替你穿戴好。” “王爷……属下穿了您这个,那您穿什么?”李玉最是听不得他时不时就冒出这些肉麻的,不自觉的瞥了一眼他的热情的眸子,清冷的问道。 “自然是鎏金甲,那个虽然结实,但是缺点就是太重了……你是指挥使,穿个鎏银甲,不算多僭制。”赵子义喋喋不休道:“你那小黑小白平日赶路都够呛,更别说上战场了,所幸阿煦的母亲,又给他生了一个弟弟,已经让人连日训好了。” “本王给它取名为阿日,煦日东升……玄机兄,你说好不好?”赵子义颇有些激动,又从一个木匣子中掏出一个牛皮包。 “平日,玄机兄银针使得极好,就是不够多……我就给你多备了一些。你来看看……放心用。若是不够了,本王还有。” 李玉错愕的仰头望着他,虽然“阿日”这个名字,真是……一眼难尽,不过,他能为自己想的这样周到,若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谢谢,王爷。属下,幸不辱命。” “嗵!嗵!嗵!……”卷甲军的战鼓敲响,热闹繁华的里巷大街,却陷入了死寂! 卷甲军回来了……真的要开战了!这一次,咱们能赢吗? “驾……驾……驾……”赵子义,李玉带着精锐踏着鼓点,策马疾驰,顺着黄河分支,赶往安大将军被围困处,救援! “好你个燕王,奸诈!”安大将军拿着沾血的大刀,气的狂吐一口鲜血,“呸!” 他吐干净口中血沫子,哑着声吼道:“弟兄们,你们记得……我们不是死在埋伏,而是死在……自己人手里!” “大将军,您别泄气,小六杀出去了,王爷一定会来救咱们的。”副将自然不肯甘心受死,“兄弟们,护住大将军……” 他嘶吼一声,冲了上前,与辽军厮杀在一处,脚踹一人后,又被人从背后突袭,敌军一个大刀劈下,砍的他鲜血飞溅! “啊……老子和你们拼了!” 那副将也是有血性,反手腰斩了背后的辽军,直直的倒下。 “咻……咻……” 李玉身穿鎏银甲,手持弩,紧跟着鎏金甲的赵子义,飞驰而来,如天神降临,一连击中上前两名的辽军! “有诈!有诈!快走!快走……”辽军大乱,纷纷撤退! “燕王,您终于来了……”那位副将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眸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离间 “玄机兄,你先救人!” 赵子义领着一部分精锐反击,很快俘虏了辽军残部,而曹武与张平带领的卷甲军亦杀了辽军一个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清楚太子殿下。 看到赵子义的信号后,卷甲军收兵,此一战大获全胜,士气大增。 “安知礼,你可知错?!” 赵子义对他违背自己的军令,私自行动!怒不可恕,即便安大将军还在治伤,也不顾上劈头盖脸一顿熊喉。 阿卿摇了摇头,自知劝不住他,用纱布团起两个小团子,塞住耳朵,专心治伤。 “王爷……末将错了。”安大将军一把年纪了,这一生都不曾这么狼狈过,“末将以为……您不是有心就太子殿下,想让末将背锅。” 安大将军原为成都府的主帅,自然不甘自称“末将”,如今却……心服口服! “德林是本王的亲侄,血脉相连,本王不比你们急?!”赵子义嗤了一声,这才压低了声,叱责道:“本王没有追究你,你倒好!又莽莽撞撞的冲出去捅娄子!” “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被杀,被擒!战事未起,咱们的士气已经散了大半。届时,莫说这河间府……大辽恐怕一鼓作气,一路向南,杀到汴京了!” 赵子义恨铁不成钢的叉着腰,“亏你还是军功赫赫的老将军了!难道……南方诸部不善战,你的脑子跟着一起生锈了!” 安大将军也垂着头,任阿卿用鱼肠线缝合伤口,再疼也不敢抱怨一句。 他们虽都是主帅,却从来都是不一样的,燕王驻地河间府,抵御的是骁勇善战的大辽与西夏,他们虽然不擅长冶炼锻造兵器,却擅养战马,勇士亦能以一敌十! 成都府则不然,各族各自为政,虽不少苗疆族人善养蛊虫,却不善作战,且地广人稀,难成气候。 “太子殿下,自然是要救的。”赵子义知他向来倔强,如今吃了大亏,也不好雪上加霜,“可你们彼此试探,太子殿下还未正式露面,卷刀军过去从属齐王,辽军哪里来的情报?你想过没有……” “……”安大将军不安的抿了抿唇,张了张口,良久才道:“王爷,我府中有两个妾室……有些可疑。” “是……是,邢州府尹蔺绪之蔺大人送来的。” “本王知道。那两人……”燕王看他总算拿出了一些诚意,好心提醒道:“她们是西夏夏州人,既然蔺大人安插到你身边,你不觉得古怪么。” “啊?!”安大将军百思不得其解,咬了咬唇忍住身上的痛处,又嘶哑张嘴,道:“王爷,你府中也有一女,如今看来应该是差不多,末将不知道她姓甚名甚,但是末将听她唤身边的丫头为:小曲儿……” “末将去你府中,是她们说……您,您……想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末将才……末将知罪!” 赵子义一滞,沉着面,良久才道:“安大将军,我知你向来对陛下后宫之事不闻不问,可……可陛下新宠云想夫人周娥,来自金陵周家,你总该知道吧。其妹周英……就是陛下送来本王身边,你在本王王府遇到的那一位。” “……”安大将军震惊的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赵子义,嘴唇已经不受控制的抖动起来,“所以,王爷……您的意思,是,是陛下的意思?为什么?!那是太子殿下……是陛下的嫡长子!” “谁的意思,本王不知。不过,将军,你妹妹安涟漪是陛下的惠妃……好好将养着。本王自有成算。” 赵子义怒其不争,摇着头甩袖离去,可,再想起玉弟身穿鎏银甲,骑着阿日,手指小弩,那……玉树临风的模样,突然又不免有些荡漾。 “玉弟,第一次上战场,这刀枪血林……该是受了惊吓了。本王得去安慰安慰……” 第一百九十六章 该死的洁癖 李玉颤抖着双手,用白布擦拭着,从尸体上拔下来的弩箭。那两个辽人,正中要害,都死了。 他不自信的瞥了瞥自己的修长的指节,如白玉似的手心,嗯,可以确定,如今的它们不再是那个只会琴棋书画,无限风流的手,而是沾满鲜血的手了…… 这一步,上一世纠结了,近乎一世,看着多少人为了自己,死了。 今生……倒是容易的多了,只是,血管中的血液,似乎……冻结成了寒冰,冻住了整个人。 李玉自觉这样的擦洗,是擦洗不干净的,便用铜盆浸泡着……那两只弩箭。又请人送来一木桶的热水,在卷甲军营地,能有这样的一桶热水,已经很是奢侈了。 他褪了污脏的衣袍,躲进木桶中,氤氤氲氲的热气,温暖着他每一寸的肌肤。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他将头轻轻的搁在木桶上,目光放空……两行热泪,潸然落下…… 他哽咽着,吞下苦楚,这该死的前世今生,往事已成空,还不如一梦中。 “玉弟,你怎么哭了……”赵子义掀开大帐,未寻到人,以为玉弟歇息了,哪里知道屏风后,沐浴的他,竟然失态了。 赵子义顾不得体统,从屏风后冲了进来,便抓着他赤白的双肩,自水里捞了出来,嗜血的问道:“谁招惹你了,告诉本王,本王撕了他。” “没,没有……”李玉嘶哑着,一手环胸,一手推了他一把:“王爷,您……你先出去。” “怎么没有?!”赵子义也发觉不妥,毕竟玉弟只穿了一条亵裤,有些不知所措的松手,又瞥见泡在清水中的弩箭,立马了然:“是……是玉弟,你的洁癖。” “那……本王是喜欢玉弟,玉弟你……你这该死的洁癖。可是你,这一掉泪……本王的心,心都乱了,揪在一处,生生的疼。”赵子义背过身去,难为情的挠了挠头,吓,吓着玉弟了! 那两行清泪,亦是吓坏自己了! 李玉那些感慨,那些纷杂的情绪,被这个不知礼数,突然闯入的家伙破坏的“风吹云散”,又是好笑又是好气。 “王爷,听张平说,你们从前经常一起下水塘子捞鱼?怎么……突然害臊了?!” “呵呵……玉弟要是不喜欢,本王以后,以后……不与他们,嗯,坦诚相待了。”赵子义心道,这……算不算委婉?玉弟愿不愿意与自己坦诚相待?毕竟,玉弟的洁癖真是……太严重了!脏了弩箭,都哭了……可心底还有,有一丝忍不住的欣喜,怎么办? “嗯。王爷,属下是吕玄机……请您不要再认错了。”李玉拿起面具戴上,懊悔自己竟然贪图一时松快,无意识的解开了面具。 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可要掀起轩然大波了,违逆侯李玉竟然成了卷甲军的指挥使。 “额,嗯。本王省得了。”赵子义重重的点了点头,反正在本王心中,是你,是你!都是你! 李玉撇了撇嘴,这话都提醒他两次了……每次一着急,便不管不顾了。他拿起一旁的白布巾擦拭身体,那个人还紧张的背对着自己,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不如你……出去等等。属下马上就好……” “啊?!”赵子义自然不愿,他小步走向屏风,隔着屏风依然能能听到玉弟的每一个动作,能感受到他每一次整理衣裳时的……风华绝代,回想起……刚刚的…… 怎么办?!本王还能忍多少次…… 赵子义心中憋屈,委屈的抿了抿唇,最终……忍无可忍,拔腿就跑! “玄机兄,我……我,本王一会儿就回来。你,你等我……” 第一百九十七章 发可代首 连着两日,赵子义走路都绕着李玉,便是二人遇上了,他也只是红着面点点头,连个招呼都不肯打。 不明所以的,还以为新上任的指挥使,一鸣惊人,已经被王爷忌惮了。 这一日,楚西辞来请李玉去大帐议事,李玉都有些意外。 赵子义扯了扯自己的面皮,好容易挤出了一个局促的笑容,诸人等了许久……他才用磕磕巴巴的声调,古怪的介绍道。 “这位……这位是,我们卷甲军新上任的指挥使——吕玄机。吕指挥使在此前营救安大将军的突围中,表现英勇……相信各位都有所,耳闻。” 赵子义正了正色,勉强恢复常色,为李玉一一介绍道,“我们卷甲军,一共分为六个营地,分别由本王的六位副将掌管,除了你知道的张平,曹武,西辞,还有这位是卢飞,这位是沈浩,这位是薛杨。” 李玉一一见礼,他们依次还礼。卢飞的个子颇矮,看起来却很灵活,三十上下。 沈浩身材壮实,和曹武一般岁数,也是的老实汉子。薛杨三十上下,成熟稳重之中,却透露着一丝深不可测。 李玉前世自然都听说过这几人,卷甲军之所以能所向披靡,这六人功不可没。 “以后大家有的是时间去磨合。”赵子义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落座,而李玉自然是在最靠近燕王的那个位置。 “耶律群吃了亏,自然不肯罢休,又让人送了所谓的和谈书,这一次不仅要求更过分,还带着一缕德林的发丝。如此以往,德林的太子之位……恐怕……” 赵子义倒是真的替太子殿下着想,虽然自己心知赵德林并不是为君的料,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更不用说……发可代首! 这一缕发丝,耶律群斩断的不仅是赵德林身为太子殿下的的尊严,亦是大宋的国威! “王爷,依属下之见,耶律群此信,怕是有意激怒您的……”薛杨拱手道,“看来此前咱们封城后,您来河间府的消息,并没有送出去。” “本王明白!可是耶律群,实在是……太过分了!孰可忍孰不可忍……”赵子义已经很压制了,若是照着年轻时的暴躁性子,该去砍了耶律群的脑袋,一雪前耻。 “得想个法子,悄无声息的救回太子殿下,再狠狠地将这一巴掌甩回去!” “王爷所言极是,可这一巴掌不好甩……”楚西辞点头称是。 “救也不是……不能救。听说大辽军队的草粮,大都是从黄龙府运来的。黄龙府距离他们的驻地大同府很远,辽军驻地这许久。” 李玉想了想皱着眉头,谏言道:“既然他们能把人从夏州送来,咱们也可以……绕个弯子,摸进了他们的送粮军,混入他们军中,救出太子殿下。” “玄机兄这个主意,好倒是好。只是咱们都是熟脸……又是练家子,身上这股兵痞子味儿……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老曹主意不正,可这话却是诚实的紧。 “那……我去吧!” 李玉瞥了一眼赵子义,本以为他生性多疑,可那次之后,他又不知道为何晾着自己,如今又将自己当自己人一样介绍给他们…… “不妥,太危险了。玄机兄,虽然,你一手银针,使的出神入化,可一点功夫底子都没有。若是对方不备,还能占个先机,若是遇上行家看穿了你的手法,你……根本不是对手。万一你出了什么事……” 赵子义心道,万一你出什么事,自己可不要懊悔的咬断舌头。 “王爷,你可不要忘了,当初在宿州……是谁放倒了您,张平与曹武的。” 李玉倒是不是有心,下他面子,可看卢飞,沈浩,薛杨三人一脸诧异,又有些懊悔,铁青着面,补充道。 “王爷,时不可待,机不再来。咱们能等……太子殿下却不能等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白面儿小公子 “请问,王爷,您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李玉熟悉这种质疑,跟前世一样,未开战之前,所有人都是抱着这份质疑的。 “玄机兄……本王,也不是那个意思。”赵子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的他不开心。 李玉站了起身,当场立下军令状,“三天!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带回太子殿下。否则提头来见王爷!” “玄机兄,你莫要冲动。王爷不是质疑您的意思。”楚西辞立马察觉,二人有些箭拔弩张了。 “我……”赵子义有些讪讪的,自己真的就是担心……怎么,就生气了? “见过太子殿下,又是生面孔的,除了我,还有别人吗?!” 李玉这一句话,就堵的赵子义张目结舌,无话可说。 李玉阴差阳错的,搭上了玲珑坊去黄龙府的商队,虽未表明身份,李玉却多了一份亲热。 “吕公子,您是哪里人士啊?!”带队的也姓于,叫于三,还是于大掌柜的远方侄子,二十多岁,黑黑瘦瘦,看起来有些老实。 “于当家,吕某乃姑苏人士。”李玉这话也不算假,年幼时,母后曾带他在姑苏住乐一阵儿。 “不敢当,不敢当。于三可不敢当家,我不过就是带队的。您唤我于三就行。我们家当家,怕是到了前面骑马镇,您要是去黄龙府,倒是可以跟我们当家打听打听路呢。” 于三聊起自家当家,兴致盎然,“咱们当家,可是去过好多地儿呢!” “是嘛~”李玉心道,也不知道这一带的当家,到底是谁? “可不是……”于三热心的递了羊皮水囊过来,“吕公子,说起来……您跟咱们当家还是本家。” “说不准……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李玉礼貌的接过羊皮水囊,心中有一丝犹豫,他的讲话化名吕玄机,是用的母后的姓氏,母后家的族谱。 除了姑父的家人,还能有谁?!玄德?玄月?! 可真的到了骑马镇,看见那人手中一把桃花扇,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李玉顿觉不好了。 “……” “于三,这位公子是?!” “当家的,这位是吕公子,我在路上遇见的,他想去黄龙府,又不识得路……所以……”于三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余下的话,自然不必说了。 “得!这位白面儿小公子……这边请。”吕玄安领着沉着面的李玉回房。 “表兄,你跟踪我?”李玉瞥了一眼他眸中的得意,不满的质疑道。 “玉儿,话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若是……跟踪,也有个先后,我先你后。” 玄安公子噙着笑意,虽然还是苍白的面儿,整个人看起来,却温暖煦和了许多。 “还以为,你真的有心改过……”李玉赌气的,一屁礅坐在椅子上,跟王玉岚说那些废话,说到底就是……想麻痹自己。 “啧啧!好好的白面儿小公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玄安公子搁下桃花扇,执起一早备好的明前雨花茶,给他斟上。 李玉端起茶盏,犹豫了一下,塞回银针,一口灌下,这才没好气的叱责道:“好好说话!我可是和赵子义立了军令状,三天之内救不回……那位太子殿下,提头去见赵子义!~” 玄安公子悠悠的执起杯盏,“表兄自然是知道……你又捅了篓子,赶来给你收拾残局的。” “真要从河间府去黄龙府,这一路三天都不够,更别说来回了……” “吕玄安……就是讨厌你这副自以为是的模样。”李玉搁下杯盏,说来说去,还不是变相监控自己,否则怎么会事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是担心你,连……面具也不带了。”玄安公子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表兄真是为你操碎了心……” “……”李玉气呼呼的看着他,难道自己在他眼中,真是个白面儿小公子,处处受他庇护?! 第一百九十九章 前人种树 玄安公子瞥见他生气,也不气馁,自怀中掏出宝蓝色的荷包,里面装着热乎乎的如意糕与桂花拉糕,双手捧着,送到他手中。 “玉儿一路奔波,先吃两口垫垫肚子,一会儿便用膳了,小心积食。我还备了玉儿爱喝的桂花酿,许你小酌几杯。” “表兄!” 如意糕与桂花拉糕的清甜香味,让李玉的恼羞成怒都……成了无理取闹,他泄气的将荷包搁在茶几上。 “我都多大的人,就你……总还当我孩子。” 玄安公子瞥了一眼荷包中的糕点,皱着眉道,“表兄倒是希望你能一直是个孩子,可……表兄知道玉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混进大同府的事儿,你不必操心。咱们本就在黄龙府有分号,亦有商队今日到达骑马镇,你以少主的身份与他们一道去大同府……” “可是,表兄……你知道,我不想走被安排的路。难道……” 难道凭我李玉的能力,就不能以一个江湖草莽的身份混进去?!李玉撇过头去,不看他。 “玉儿,这是最简单,亦是最能被取信的路。大辽人性子直率爽朗,甚是好打交道。且咱们分号素与他们有生意往来,混进军营亦不算难事……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玄安公子虽纵容他的“叛逆”,却也好言好语,耐着性子劝说。 “表兄,我不想将玲珑坊,将你们扯进大宋的军务里,你明白吗?”李玉叹息了一声,这是自己的最重要的秘密,若是被人拿住了,江南…… “玉儿,所言有理。”玄安公子眯着斜长的眸子,点了点头,无人能看清,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这样我扮成游医,与商队一起上路,混进了大同府,再做打算吧。”李玉见他服软,自己若再赌气,也未免太孩子气了,便折中道。 “是,主上。” 玄安公子拱手领命,倒是让……李玉有些错愕。 “表兄……自家人,你~亦不必如此。”李玉忙站起身还礼,“是玉的口气,过分了。” “唔……”玄安公子心神不安的敲了敲桃花扇,良久……才漫不经心道:“玉儿,你是知道的,你永远不必与我道歉。表兄与你兄长弘南,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弘南死后……不仅是姑母心灰意冷,带着你去了姑苏,就连我一度,亦是对大南朝失去了希望……” “表兄……是玉不好,惹你……想起伤心事了。”李玉咬着下唇,率先致歉道,王兄的死,父王母后一直忌讳的紧,亦从从未有人在他耳边说过一个字。 “虽然,你自小聪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自幼便极受先生赞誉。可……”可你却没有帝王该有的雄韬武略,玄安公子扯了扯唇,凄惨且宠溺的笑了。 “若是你兄长还在,这些……枷锁,自是不要你来背负,你只需像李彬一般做个闲散王爷。不知,你还记得否……你年幼时,弘南很是宠你的。”玄安公子轻咳了一声,面色更惨白了。 “表兄……”李玉心中一沉,大王兄的死是有隐情的,可那件事,在自己看来,已经是前世的年幼之事,此去经年,自己颠沛流离,身心俱疲,重生后,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亦渐渐忘了儿时,大王兄与母后给与的温暖。 时至今日,原来……表兄对自己的纵容,宠溺,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 想起年幼时的“荒唐”,也难怪表兄对自己不够放心,信任。 “表兄,其实……我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了!我,我,我……”李玉如何也张不了嘴,告诉他,自己已经经历过一次亡国之辱了。 第二百章 大同府见闻 “所以~你不是玉儿?你是弘南……吗?” 玄安公子眸中似乎闪过一道精光,又转瞬即逝,让人琢磨不透。 “不!不是。玄安表兄,我是李玉,千真万确,如假包换。”李玉虽懵懂,却坚决摇头,什么意思?表兄这是以为……自己是大王兄……借尸还魂?! 想明白了玄安公子对自己重生后态度的转变,李玉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嗯,此事不提也罢。” 玄安公子失落的甩了甩头,颇有些不自在的瞟了瞟窗外,掩饰眸中的晦涩:“自然……你是玉儿……从三年前开始,你的身上,却越来越多,弘南的影子了。” “有时候……”有时候看见你,就像看到他一般。 “玄安表兄,大王兄,他……走了许多年了。” 李玉第一次知道,原来在表兄心里,自己竟然一直是大王兄的影子。 他努力回想大王兄的脸,似乎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可总的来说~相差甚远,自己儒雅些,大王兄爽朗些。 “咚咚咚~”三声清脆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怪异的气氛。 “当家的,吕公子,该用膳了。”于三在门外恭敬禀道。 “嗯,你先去,我们就来~”玄安公子理了理思绪,摇了摇桃花扇,依然是那座高不可攀的冰山。 午时,前往大同府的商队,也如约到达骑马镇,稍作休整,李玉如愿以偿的跟上了前往大同府的商队。 可意外的是,玄安公子这位当家,却突然决定一同去大同府。 他还时不时的从马车车窗露出惊鸿一瞥,惹得行人侧目不已,李玉更是坐立不安。 “哈哈哈……本王得了消息,说玄安兄会过来!本王一早就等在城门了。总算没有错过玄安兄。” 辽军的列队欢迎玲珑坊的商队,要不是各个喜气洋洋,李玉险些以为自己是不是暴露了? 哪里知道,这位身穿帅甲的带头人,竟然就是大辽赫赫有名的勤王——耶律群。 且本该奸诈狡猾的耶律群,看起来甚是憨厚热情,他对玄安表兄的那股子热情……甚是古怪。 李玉撇了撇玲珑坊浩浩荡荡的商队,突然意识到,这商队运送的东西……对辽军一定大有用处。 他寒着脸,皱紧了眉头,眺望着玄安公子自马车上翩然而下,与耶律群谈笑风生,心中生出一股戾气。 若是,玲珑坊倾江南之财力物力,来支持大辽攻打大宋…… “玄安兄,请!里面请!今日,我摆了酒宴,给你接风洗尘。” 耶律群热情似火的拉着玄安公子一路前行。 大同府的城门,远没有河间府的恢宏,因高了河间府五尺,而多了一些粗犷,豪放。 李玉按下心中的疑惑,跟随诸人进了城,这里与河间府除了服装,最为不同的便是女子了。 大街上的女子,着装绚丽,脊背笔直,腰间别着一把弯刀,行为大胆,率性。 甚至不少姑娘,目不转睛,直勾勾的追随着他们的勤王殿下耶律群,与那位白衣公子携手并进。 “咱们王爷身边的那位公子是谁?长得好俊秀呢!”终于有人忍不住问出了声,声音还不算小。 “自然是王爷的贵客!也不知他家中可有妻妾,若是没有……” 另一个姑娘毫不扭捏,甚至就差上前毛遂自荐了。 李玉低调的走在人群中,玄安表兄相貌堂堂,虽不说潘安之貌,但亦是俊美无双的。 且作为吕家长子,他早就该成家立业了。可……无论前世今生,他似乎一直不曾娶妻,而姑父亦由着他了。难道有什么隐疾? 李玉没有料到,自己竟然跟着商队,顺利的混进了辽军驻地,可越是这么容易,他却更是担心。到底玄安表兄给耶律群送来的……是什么了。 “嗳~那位大哥,你小心点,可别磕碰着货物了。”管事的大哥在前面吆喝着。 李玉撩起袖子,混入了搬货的商队的队伍。 第两百零一章 争执 商队运货的木箱子非常沉,四个男子才勉力可以抬起木箱子。 李玉瞥了瞥与自己搭档的三人,看起来都是常年走商的,肩膀上有劲儿,明显的起身的比较高,这重量反而都压在了李玉这头。 “小兄弟,你倒是面生,可还抗的住?”旁边的大汉,见李玉吃劲,便压了压脊背,低了一些,与他一同承担。 李玉善意的咧唇,冲他笑了笑,“谢谢你,大哥。还以为……”很轻松呢。 “啊……”李玉一个不察,踩到一颗石子,一个踉跄,自己往箱子上扑了去。 “砰……”一声,箱子磕在地上,木盖子掀开一层,露出一截明晃晃的…… 难怪这么沉! “各位大哥,抱歉,抱歉~”李玉崴了脚,有些歉意的揉了揉脚踝。 “无事,无事……那个谁,来,你来!这边需要帮衬一下。小兄弟,你先回去歇息一下。要是需要大夫,就叫人。”大汉也好说话,扶着李玉坐到一旁,带着人抬着箱子跟上了其他人。 李玉忍着疼,一瘸一拐的回了商队的帐篷,发现玄安公子,已经在大帐里等他。 “这是怎么搞得了?”玄安公子忙收起桃花扇,上前搀扶他,却被李玉一把推开。 “玄安表兄,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瞒着我,到底做了那些事?” 李玉愤恨的抬眼觑他,玄安公子大吃一惊,亦后退大半步,“玉儿,你……你怎么了?” “怎么了?”李玉撑着腰,梗着脖子质问道:“表兄,你有当过我是主上吗?你从来就没有尊重过我吧!” “……”玄安公子后退了一步,收起桃花折扇,“主上,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且问你,你给耶律群……送的是什么货?”李玉摁着案桌,哑着嗓子,小声问道。 “不要告诉我,是锦绣绫罗……我亲眼看到了,是刀剑!刀剑!吕玄安,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不清楚,你想要做什么吧?!吕玄安!” 李玉忍无可忍,他被这股子怒意愤慨,逼的双眸通红,他捏紧了拳头,若不是知道玄安公子身怀绝技,自己根本不是对手,李玉定是要…… “呵……今天晚上耶律群设宴,你去吗?那太子殿下呢?你还要救吗?” 玄安公子凉凉的后退了一步,冰冷的拱了拱手:“主上,有时候……生意就只是一门生意,什么利润大,咱们就做什么。您要是觉得脏了自己的手,这些事情,自然有人替你做。” “没有银子……那一切……都是纸上谈兵的。” “吕玄机,大宋是狼,大辽是虎!你觉得,跟他们做生意,我们能捞到什么……呢?” 李玉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玄安公子的胸口,“难道,你觉得虎口夺食……比较容易?!” “也许,我认为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呢……”玄安公子翘了翘唇,不以为意的把玩手中的桃花扇,显然对李玉的愤怒早有准备。 “我早知道,你就是这个念头!可是大辽是蛮夷,非我族类必有异心!” 李玉隐忍的咬了咬唇,企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兄,有些界线……是不能动的!” “今日他们的刀,指向大宋,指向卷甲军……明日他们的刀就指着我江南,指着我龙翔军了!你明白吗?” “属下明白,主上。所以,属下才会请唐无虚,为我们的龙翔军改良新的兵器……只要我们的刀剑快人一筹,高人一筹,我们自是可以以一敌百的!”吕玄机早有筹谋,或者这一切,都在他运筹帷幄之中。 “可你想过没有,会有多少人,死在这些刀剑之下!”李玉悲痛道:“一个残破的天下,挣来了,又有什么用!” 第两百零二章 太子击鼓 “有用……”玄安公子凄惨的挤出一个残缺的笑容,“为弘南陪葬也好。” “你疯了!你疯了!”李玉忍无可忍,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疯的这样彻底,“表兄,大王兄真的死了许多年,他那样的品行,怎么会~要天下人给他陪葬?!” “他不要,我要。”玄安公子阴冷捏紧了,手中的桃花扇,“所有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李玉颤抖着后退了两步,第一次这样审视眼前玄安公子……他是陌生的。亦或者,自己对这位表兄,从来都是陌生的…… 如今他的这副模样是真切的?抑或是他的另一种伪装? “当家的,王爷请您去参加晚宴。”大帐外传来亦大汉的禀告声,玄安公子那些撕裂的情绪很快被收拾妥当。 “想救人吗?”他抬脚走到帐门口,又停下脚步,邀请道:“玉儿,我们一人站了一边,总有一个人会赢的。” 李玉震了震,许久才道:“表兄,赢了……大王兄也不会回来。你会后悔的。” 再见太子殿下赵德林,李玉早有心里准备,但凡是个宴会,耶律群不炫耀一番自己的新“战利”,似乎不符合常理。 可,当赵德林规规矩矩,目不斜视的跪在耶律群的身旁,为耶律群布菜斟酒,李玉还是……愣住了。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前世。 有时候~你在特地的身份上,除了卑躬屈膝,委曲求全,选择死……亦是非常奢侈的事,例如现在,例如自己的前世…… 李玉知道,无论赵德林是死是活,这一世,他和……那个位子,注定是无缘了。 李玉怜悯的目光有些引人瞩目了,玄安公子若无其事的瞪了他一眼,又噙着一丝虚弱的笑看向耶律群:“这次在来的路上遇上了一位大夫,不仅医术高明,且菩萨心肠,玄安引为知己,便一道带来了大同府。还望王爷不介意。” “怎么会?”耶律群扫了一眼他身旁的李玉,捧起耳杯先干为敬,“玄安兄,你这样才是将我当兄弟呢!来人,上歌舞~” 他大咧咧的伸手推了身边的赵德林一把。 “你,去给玄安兄,敲鼓……助兴。” 赵德林未有准备,微微摇晃了身子,好容易才按着地面稳住身形,俯首道:“是。” 他咬紧亚光的模样落在李玉眼中,活脱脱就是前世的自己,本该有些报复的快感,可不知道为什么?李玉心中又涌起一丝悲凉…… 弱肉强食,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前一世的自己,这一世的赵德林。 稀稀朗朗的舞者,莺莺雀雀,迎来送往,很快掩饰了耶律群的戾气。 “来~来~来!玄机兄,这位兄台,干!”耶律群很快被歌舞升平的欢愉氛围取悦了,他并不在意李玉是谁,只要他有锋利的兵器,自然就是自己的座上宾。 “王爷,请!”玄安公子酒量极佳,面上完全不显,便是这样的醇厚,酒劲又极大的纯高粱酒,也敢与耶律群不含糊的对饮。 “痛快!哈哈哈……”耶律群拍案而起,那些舞姬红着面,与二人眉目传情,好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 李玉心中藏着正事,自然没有那两位洒脱,呷了一小口,酒自然是上品的好酒,陈年老窖,香气悠久,口感绵长,虽不是自己所喜,却亦不反感。 耶律群虽小输了一场,可俘虏了大宋的太子殿下,又新得了一批兵器,自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而,玄安表兄会因为大王兄心结难解,悲痛万分,与耶律群买醉?! 他自是不信的,这不是他所认识的表兄,甚至,细细回想,今天他与自己点破……自己与弘南表兄的这点事,恐怕早有打算。 李玉若有所思的环视一周,便对上了那双惊恐不已的眸子,是正在卖力击鼓的太子殿下……赵德林。 第两百零三章 瞻前顾后 当玄安公子一杯又一杯,灌的勤王耶律群,醉生梦死,喃喃自语的时候,李玉终于从玄安公子看似随意的一瞥中,解读出了他刻意为之。 他光明正大的站起身来,拱手道:“当家的,属下……属下要去方便一下。”他特意用了辽人的乡间,较为粗鲁的措辞。 “哈哈哈~方便!王爷,你要不要方便……”玄安公子拿着酒壶,没大没小的坐到耶律群的身边。二人一黑一白,一位俊朗毓秀,一位硬朗霸道。 看上去不仅和谐,且赏心悦目,原有些丧气的舞姬们,顿时又生出了无线勇气,纷纷涌了上前。 “王爷……”“公子……”当这群莺莺雀雀拥了上前,团团围住二人,各种殷勤,好不热闹。 李玉松了口气,走到大帐门口,状似不放心的回头瞥了一眼玄安公子,实则给杵在那儿,迷茫着敲鼓的赵德林递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眼色,扭头走了。 李玉心慌意乱的搓了搓手,不知道赵德林是否能意会到自己的意思。 那一次,赵子胤设宴,自己是带着面具。不过,赵德林似乎是认出了这张脸,毕竟川子顶着自己的脸,上过朝堂的…… 辽军的守卫外紧内松,只要潜进来了,倒是没有多少人盘查。 李玉四下逛逛,辽军的后厨不如宋军的管控严密,许是因为这里的士兵饭量极大,故而后厨的大师傅们的灶台,灶具都大上许多,一旁甚至有几只烤全羊,正烤的热火朝天,“滋滋滋~”的冒着油光。 李玉心中一颤,这倒是个不可多得好的机会,他摸了摸怀中的大铁球,这是唐迷途在西山没有点燃的那一个。 不知这个火药铁球到底有大的威力,可毕竟是唐门出品。李玉踌躇了,虽然很想救人,但他心里,并不想因此,而伤害这些无辜的大师傅,伙头兵。 李玉在隐蔽处,一动不动的蹲了近两刻钟,几次不动声色的敲了敲酸麻的腿,有些厌烦自己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终于,最后的大餐烤全羊,都准备妥当了,后厨的大师傅们,擦了擦额头的汗,吆喝着几个伙头兵来帮忙,抬着烤全羊出去了。 李玉想了想,偷偷溜进去,将一根烧着的木头踢到了大帐下,在野风的滋长下,火苗顺着大帐汹涌而上。 “来人啊~着火了……”李玉看着火光冲天,又有些担心殃及池鱼,吆喝了一嗓子,便偷偷藏进了暗处,不料刚蹲下,就被人捂住了嘴。 “是我,违逆侯,你怎么也被抓来了!”赵德林一把捂住了李玉的嘴,拖着他往后挪了挪,“那里怎么着火了,你放的?!” “额~”李玉还被他捂着嘴,想了想,实在是不知,用什么措辞可以跟他解释清楚,远在汴京的“违逆侯”突然到了大同府救他,故而也未有挣扎。 毕竟,赵子胤这样对“违逆侯”,应该是水火不容的。 “我倒是想带你走,可是溜出耶律群的大帐容易,想溜出他们的军营却堪比登天。”赵德林想了想,发现自己还捂着他的嘴,不好意思的嘱咐道。 “我松开你可以,你可千万别叫出声来。” “嗯。”李玉点了点头,见他一副单纯的模样,不由叹息道:“你不趁着他们混乱赶紧逃走?” “额~我想要走的。”赵德林想了想,单纯的挠了挠头,“可是我就是逃出了辽军营地,也回不去河间府啊!” “沿着秦河,一直往南。”李玉从怀中掏出一个地图塞给他,“趁乱快走!” “可是你!”赵德林犹豫的拉着他的袖子:“违逆侯,要不,咱们还是一起走吧,我不会告诉父皇,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第两百零四章 李玉的初心 这一刻,李玉从这个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孩子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是啊~他能逃到哪里去呢? 就算回去了,能回到从前吗? “太子殿下,我不能与你一道走,目标太大了。”李玉遗憾的拒绝了他,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大铁球,又从荷包里掏出火引子,递给他。 “我留下,给你分散注意,这个……留给你防身,要是有很多人追你,你便引爆这个扔出去,好么?” 不知为什么,太子赵德林的眼眶红了,他看出了李玉的善意,机灵的点头道,“谢谢您……公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您,就是遇到一个好心的公子。” “嗯,快走吧。” 李玉挥了挥手,目送他远去,心中有些暖暖的,前一刻,他还迷茫着自己似个畏首畏尾,瞻前顾后,自身难保,还四处散发着……白莲花气息的懦夫。 他纠结在自己与玄安表兄的争执之中,明知道玄安表兄可能是更快找出真相的人,他不肯妥协,又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现在,他懂了。在救赎与被救赎之间,他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忘记了自己的坚持…… 经历了两世,在浑浑噩噩,战战兢兢中迷失的初心,他想找回来那个曾经温暖的自己。才不枉费,重来一次的机会。 李玉蹲下身,用烟灰将自己白的有些过分的脸,涂黑抹匀,顺手摸了一件伙头兵服,挑起一筐白菜,乘着兵慌马路,往赵德林的反方向逃跑。 此地无银三百两…… “咦~那个人跑什么?!等等,等等……” 终于赶来救火的士兵们,发现有那个仓促狼狈的伙头兵身影,此事不救火,反而越跑越远,怎能没有古怪? “快,来人!抓住他啊!就是他!那个人可能就是纵火的!”后面的人追的越急,李玉跑的越快,也许……这是他帮助赵德林,最好的办法。 被搅了雅兴的勤王耶律勤与玄安公子从大帐,摇摇晃晃的出来了,耶律群醉眼朦胧的扶着玄安公子的肩膀,满身酒气的问道:“阿一,那边……怎么了?” “王爷,今日为了迎接贵客,做了几只烤全羊,好像是有个伙头兵不小心踢飞了燃烧的木头,烧了大帐,害怕被处置,跑了……”阿一是他的贴身侍卫, “罢了罢了!有什么好跑了,一个大帐罢了,对了,那位太子殿下呢……让人好好看着,可别趁乱跑了。” 耶律群突然背后惊出了一深冷汗,酒也醒了许多,“玄安兄,你早些歇息。” 玄安公子望了望远处,挤出了一丝笑容,拱手道:“倒是玄安来的不是时候,给王爷……添麻烦了。不胜酒力……先,先歇息去了。” “玄安兄哪里话!咦~玄安兄带的那位大夫呢?就没有回来……” 耶律群看着大大咧咧,却早就将此人记在脑中。 “不过是位江湖游医,怕是不懂礼仪规矩,王爷见谅。”玄安公子轻描淡写的带过,丝毫不显。 次日,玄安公子带着那位“游医”,乘坐马车回了玲珑坊的大同府分铺。 “阿一,玄安公子那里,可有什么异常?”耶律群丢了最好的战利品大宋太子赵德林,自然不会不怀疑玄安恭喜。 “回禀主子,玲珑坊送货商队进来三十人,出去的也是三十人,一应文书都整齐无误,那位游医与玄安公子,共乘一辆马车,还掀开帘子,不满的看了看属下。” 阿一拱手道:“王爷,玄安公子与咱们做的买卖,若被人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应当不至于。倒是咱们失踪的那位伙头兵有可疑,他父亲是咱们辽人,可母亲却是大宋人,说不定……说不定……是他带走大宋的那位殿下。” “沿着秦河流域搜,本王倒是不相信,一个金枝玉叶的小王子,能跑多远?!” 第两百零五章 来救我了 再说赵德林出了军营就迷路了,果不其然的迷路了,好在他也聪明,知道换了一身寻常人家的粗布衣服,背着一个捡来破竹篓,拄着一个竹棍,沿着小溪慢慢的前进。 许久没有这样的自由,却也让赵德林涌上一丝后怕,他不怕山里的虎豹豺狼,不怕喜怒无常的勤王耶律群,他怕回去面对自己父皇,面对满朝文武。 想起母后的枉死,无所依仗的幼弟赵德秀,他知道自己该回去的,可是,即便回去,他又该如何面对自己写的那两份滑天下之大稽的“议和书”? 父王会如何看待自己,三王叔,四王叔又会怎么看自己? 朽木不可雕也…… 赵德林打了一个寒噤,低着头,放慢了脚步,慢腾腾的磨蹭,手中的竹棍没杵好,他脚下一滑,一不小心就摔倒烂泥中,待他狼狈的爬起来,又小心的扶好自己的破竹篓。 便撞上了前来找人的辽军,领头的校尉不以为意的问道:“这位小哥,你可有看到一个与你差不多个头的小公子。” 赵德林慌乱摇头,“没,没有……” “将军,我看他就与那位有些相似。”后面的小兵,拿着手中的画册仔细比对,越看越怀疑,“好像就是他!” 赵德林心下大乱,背起破竹篓就要扭身走。 “拦下他!” 赵德林哪里料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好像自己的所有伪装,都是笑话似的。他慌乱的扔出自己手中的竹棍,慌张的掏出火引子,打开了往破竹篓中一摔,撒开了腿,就跑! “嘣……”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惊的李玉浑身一震,他骑着阿日正准备从记忆中的小道,绕回河间府,没想到听到这声响。 他立马想到了那个孩子,“策策……阿日快去救人!” 赵德林不敢回头,可他却知道,没有人追来了。那些人……都死了。真的杀人了…… “吁~吁~”李玉骑着阿日一路找寻,终于看到那个颤抖不已的蹲在路边的孩子。 “殿下,原来你在这儿,燕王派属下来接应您。请上马。”李玉向那个孩子伸出骨节分明,精瘦而有力的手,他的身上找不出一点“违逆侯”的影子,他的面具,就是他身份的最好证明。 “玄机公子……”赵德林使出了全身力气才站了起来,他喃喃的开口,还带着一股憋在喉间的哽咽:“王叔让你,来救我了……” “走吧,我带你回家。”李玉借了他一股力,将他拉上马,硬着初生的太阳,一路向南。 “我,我杀人了……” 良久,赵德林似乎回神,他不解的揪了揪头发,“为什么要开战,为什么要杀人……母后为什么要死?” 李玉第一次被这样的孩子质问。 有些问题,他也问了自己许多遍,为什么要复仇?为什么会草菅人命?为什么纵容玄安表兄的野心滋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才是自己重生的意义? “殿下,记得你心中感受到的温暖。有些事情,在你出生时,就注定了。”玄机公子扯了扯唇,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有些事,只有你能选择,你能改变……” 这句话,李玉既是与他说的,亦是与自己说的。 “主子,阿煦刚刚发了狂,挣脱了马缰,跑出去……”楚西辞拱手来谏,阿煦发狂,除了赵子义谁制不住他。 “是玄机兄……我昨儿夜里让阿日,去接应他了。阿煦定是感受到他们回来了!”赵子义顾不上穿鞋,裹着长棉袜就跑出了。 “主子,您的靴……” 楚西辞心累的捞起靴子,无奈的揣着怀中,追了出去。 第两百零六章 你还好吧 “玄机兄……你,你们回来了。” 赵子义眺望着两匹赤马相携而来,心中无比感慨,亦有些激动的无语凝噎。 玄机公子骑着阿煦,赵德林骑着阿日,一左一右,并驾齐驱,觑见赵子义,渐渐慢了下来。 “王叔~” 赵德林翻身跃下马,跪地请罪:“侄儿,错了……” 赵子义也不搭理他,拍了拍阿煦的脑袋,“你这小精灵蛋子,还知道心疼弟弟了,带它去喝点水。阿日,你也辛苦了。” “玄机兄,辛苦你了。”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想给个温暖的拥抱,却因为自家的“混账侄儿”还在场,不便伸手。 “不负王爷重托!”李玉弯腰拱手,躲开赵子义的手,“也没有什么周折。属下在秦河一带徘徊,正好遇上了自己跑出来的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聪慧机敏。” 赵子义一怔,旁人许会以为玄机兄……故弄玄机。 可他是亲自送玉弟走的官道,又默默的跟到他加入了前往黄龙府的玲珑坊商队。 “王叔,是多亏了一位神秘人相助,我才逃了出来。”赵德林抿了抿唇,既不想出卖“违逆侯”,又不愿意白给玄机公子捡了“他”的功劳。 李玉倒是喜欢这小子的机灵,“王爷,殿下身份高贵,这样跪着,不妥。” 安大将军已经拖着受伤的身体,在那位小六副将的帮助下,一瘸一拐的冲了出来,老怀欣慰的吼道。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李玉此事才注意到,堂堂燕王,竟然没有穿靴,就这样冲了出来,于理不合。 可李玉心中,不自觉的涌出一丝温暖,前世今生,这人都执拗的很。 “你起来吧。”赵子义虚扶了一把赵德林,顺着玄机兄的眼神,尴尬的低头,觑了一眼自己的不成体统的……恼羞成怒,扭头骂道:“西辞,你是死人嘛?拿了本王的靴子,也不送上前来。” “王爷,属下又不是老曹,这时念叨这些有的没的,岂不是大煞风景……再说,您这布袜,都邋遢成这样,确定要糟蹋了这双锦靴吗?” 楚西辞若有所指的与玄机公子眨了眨眼睛,“玄机兄,阿煦发狂,王爷猜到是你回来,靴子都顾不上穿,就冲了出来。” “……”李玉瞥了一眼脸涨的通红的赵子义,突然有了一丝笑意,他是真的很担心自己吧? “西辞,你怎么回事?老曹附身了?话怎么这么多?”赵子义一把抢过锦靴,“还有孩子在,胡沁什么……小心老子军法处置。” “……”楚西辞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退后两步,与李玉挑了挑眉,“主子这是恼羞成怒了。” 赵德林一副状态外的呆样,瞅了瞅自家三王叔,又瞅了瞅玄机公子,以后,我和德林的关系,也要像三王叔,四王叔,玄机公子这么好! “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臣,臣……臣无能啊!”安大将军老怀宽慰的跪地请罪,惊得赵德林不自觉的往赵子义身后躲了躲。 “安大将军,你这一身的伤,需好好将养着,如今太子殿下亦救了回来。休整休整,不如,就由你护送太子回京吧。”赵子义心烦不已,着急的打发了这些人,好与玄机兄问个究竟,虽然,他也未必说…… 挫败…… “是!是!王爷说的极是!末将尽快安排。”安大将军老怀宽慰,连忙称是,能找回太子殿下,他一身的伤,也不疼了。 “殿下,您受苦了……走!走!老臣让人伺候你沐浴更衣!”安大将军让小六搀扶着太子殿下先行,自己又与燕王,玄机公子拱拱手,转身离去。 楚西辞自是最为识趣,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玄机兄,你,还……好吧。”赵子义低着头,小声讨好道。 第两百零七章 外面等着 “好!自然是是好的……难道王爷希望我不好。” 李玉勾起唇角,仗着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亦有些肆意。 “本王,似乎又问了一句傻话。你,你别生气。” 赵子义挠了挠头,无助且无辜的叹息了一声,自从那日……自己似乎不知,怎么面对玉弟的洁癖,自己就是一个大俗人,满脑子胡思乱想…… 想到那日,他又涨红了面,自己真的……太龌龊了。 “我没有生气。”李玉回首,瞥见他正低着脑袋,不知如何示好,良久,他停下脚步解释道:“王爷,我想通了。” “啊?!”赵子义的踩着他的影子,如邀宠的老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一不留神,额头就轻轻撞上了他的背,微微的汗意,淡淡的熏香。 他深怕唐突了玉弟,惊得自动连退两步。 “玄机兄,要沐浴更衣吗?” “……”李玉无奈反问了一句,“王爷,您也有洁癖吗?” “不!不!本王绝不是嫌弃玄机兄的意思……”赵子义慌忙摇手,强打起精神解释道,“本王是觉得玄机兄连日奔波劳累,沐浴更衣后可好好歇息一番……” “本王绝对没有乘人之危的意思!” 赵子义越解释自己亦是越迷糊,干脆伸手拍了自己一巴,可怜兮兮的求饶道:“玄机兄……本王真的没有……” “嗯!王爷所言极是,属下知道了。”李玉憋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吞进去自己原想给他的交代,点头应道,“属下这就去~~沐浴更衣……” “唔~玄机兄,我真不是那意思。”赵子义越解释越着急,成功的将自己饶了进去,“要不……我给你打热水去……你要是不介意,我还可以替你按按脚?” “……”李玉斜觑了一眼这家伙,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可比起他委屈讨好,小心翼翼的模样,此时有多了几分无赖,一丝可爱。 “好了,就在外面等着。” 李玉看这家伙是融合了泼皮无赖,插科打诨的,耍宝逗乐,似乎一个人承包了一个杂技团的绝活,不免亦有些逗乐。 “好,玄机兄,我在外面给你把守着。”赵子义正襟危坐的犹如战场上的将军。 不!他本来就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李玉心口有些暖,他最真实的模样,只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呦~主子,您杵在作甚?”老曹刚练操回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瞅见自家主子,狼狈不堪站在玄机兄大帐前。 “一边去!”赵子义顿觉自己这二愣子的模样,似乎是被老曹给传染的。 老曹一脸无辜的扁了扁嘴,讪讪的后退两步,转身就走。自从这次回了河间府,被大家日日怼天怼地怼老曹,怼的他快心理阴影了。 “站住!”赵子义突然喝止了他,老曹欣喜若款的回首,期待的看着自家主子。 “额~”赵子义看他眸里有期待,“玄机兄,累了三日了,怕是也没吃好睡好!本王再这守着,你给本王弄些吃食来……好克化的。” “是,主子!”老曹感动的热泪盈眶,“您放心,属下立马去安排!” 赵子义挠了挠头,并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啊? “咚~咚~咚~”不远处,战鼓作响! “来的这么快!”赵子义揪心的望了望大帐,“玄机兄,你慢慢来,本王过去抗一抗……一会儿,我让人送吃的来,吃完再睡!” “王爷!” “王爷!” “三王叔!我要去!” 听到战鼓挑衅的声音,赵德林,安大将军,楚西辞等人纷纷寻来。 “镇定!他们弄丢了德林……现在不是宣战,是试探!耶律群会来……本王去会一会!” 赵子义环视一周,堵住诸人脱口欲出的左一言右一语,率先下了定论。 第两百零八章 挑衅 谁都不曾料到,战争会来的这么快,李玉匆匆沐浴洗漱,掀开帐门,就撞上了急红了眸子的老曹。 “玄机兄,正好!”老曹把手中的捧着简陋的木餐盘,赶紧送到他手里,上面盛着小米粥,鸡蛋摊饼,腌萝卜干儿。 “你先吃着!我得去打先锋呢!” 他急吼吼的走了,“难得王爷给咱,派个贴己的差事,这该死的辽军就是不省心,老子要去揍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李玉觑了一眼黄金发凉的鸡蛋摊饼,真的很是用心了……他的焦躁不安,对战争的恐惧,瞬间被面前带着热气的食物,安抚了下来。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呵呵……燕王赵子义……许久不见了啊!听说你来了河间府,还封了藩地……来~下来与本王谈谈,看看咱们要不要商定一个友好的通商协定……帮你一把。” 耶律群这话,连讽带嘲,但凡有心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挑拨离间。 “怎么?大辽的勤王殿下……你这是在与本王示弱?要是示弱……拿出点诚意来啊,那个大同府,虽然穷……本王也是不介意的。” 赵子义也不是好招惹的,俯视了一眼城外叫嚣的辽军先锋部队,不过两三千人。 “哈哈哈……咱们王爷说的对!咱们不介意!”大宋诸位将领哄然大笑。 “啧啧!看你们一个个小人得志的模样,本王就知道……赵德林那个小崽子是溜回去了。” 耶律群看起来根本不在意,继续挑拨离间道:“赵子义,本王是帮你一把,你看不出来吗?要不是本王设计拿了这小崽子,你能顺顺利利的离京?” “别忘了……你付出了多少代价,才从汴京出来的。” 赵子义自然听懂了他的暗示,只是没有料到,这其中也有他的份,他的眸子掺着冰渣子,冷酷暴戾的威胁道:“耶律群,你觉得~本王要是拿下你,你们的陛下……能用大同府来跟本王交换你吗?” “哈哈哈……赵子义,你口气真大!说这话也不脸红,拿下本王,来……你倒是下来啊?!”耶律群嗤笑的伸出手。 “本王不过带了两千精锐,便吓的你卷甲军……屁滚尿流了?” “王爷,别中计!”薛杨小声提醒,这是明显的激将法。 旁边的沈浩早按捺不住了,他扬声道:“王爷,杀猪焉用宰牛刀!让老沈的杀猪刀下去会一会那位就是!” “要什么狗屁通商协定!咱们要粮有粮要兵有兵!他们什么……牛马羊,咱们自己也有养,那个大同府,亏他们当宝,穷的叮当响……送给咱们,咱们还要想一想!”沈浩深怕不够激怒耶律群越骂越起劲。 “王爷,末将请命,下去会一会他们!” “小心有诈……” 赵子义不相信耶律群大摇大摆的跑来胡扯一通,是纯粹为了试探,可他不过带了两千余人,又能掀起什么浪花? “慢!” 李玉匆匆赶来,即使阻止了赵子义:“王爷,属下有个问题,想请教您~若是狗咬了您一口,您能咬回去吗?” “自然,不会……”赵子义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却默契十足。 “哈哈哈……”宋军笑成一团,自然领会到其中的意味。 耶律群的脸憋的紫青,捏紧了腰间的大刀,狠狠锁定了那个带面具的男子,吩咐阿一道:“去查查燕王身边的人谁?本王要他的项上人头!” “但……王爷,其实,您可以选择用最简单的办法,将狗射死。”李玉瞥了一眼城下挑衅的耶律群,出其不意掩其不备的掏出弩,“例如这样……” “咻……” 弩箭射出,精准的射在耶律群面前的地面上,李玉挑衅的望着耶律群虎视眈眈的眸子,毫不退却! “弓箭手,准备……”赵子义招手,干嘛要刀碰刀,剑碰剑,玉弟说的对,明明有更好的办法。 “赵子义,你卑鄙!” 第两百零九章 两情相悦 赵子义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难道你耶律群设计擒拿我侄儿时,就有多高尚?!” “准备!”赵子义不着痕迹的挡在李玉面前,不想他纯净的双眸沾染上血色,“放箭……” “轰!……” 一声巨响,震耳发聩!赵子义来不及掩耳,被爆破声,震出了一口老血,急忙扭头去找李玉。 “玄机兄,你无事吧?”他着急的用手胡乱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张了张嘴,只能勉强比个口型。 因着面具,他看不清李玉此刻的表情,有些着急。 李玉艰难的点了点头,执起衣袖的一角,细细的替他擦了擦唇角的血渍。 这世间的一切,似乎突然静止了。赵子义不可思议的回望着李玉还有些许血丝的眸子。 他怕自己中了埋伏,匆匆赶来,阻止沈浩开城门迎战,他甚至不惜堵上性命,用弓弩震慑耶律群。 原来,他从来都不是无动于衷的,原来一切都不是一厢情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赵子义欣喜的想大声欢呼! “王爷,您无事吧。” 楚西辞环顾四周,这炸弹虽然吓人,可毕竟在城墙外,除了爆破声造成的暂时性耳鸣,并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 “无事。”赵子义从欣喜若狂中醒来,再回头去看城门下挑衅的耶律群,此刻他已经带着精锐趾高气昂的离去,终于明白……他这次来的目的,是来给自己一次警告的。 “是火药。” 李玉抿了抿唇,显而易见,这……又是表兄的杰作。 “那不是制作……烟花用的吗?”赵子义有些不解,可玉弟没事,他又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李玉修长的手指。 “嗯。”李玉拧眉望着辽军远去,“王爷,有些事情,我觉得……有些事,我们可以谈一谈?” “好!”赵子义吩咐楚西辞小心排查,自己领着李玉回府。 “王叔,我……都是因为我!”赵德林有些着急的追了上来,他被留在了营地,并没有上城墙,此刻闻讯而来,眸中很是自责。 “我……捡到一个大铁球,炸了耶律群派来追我的人,他……他才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 “嗯,我知道了。德林,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与安大将军回京。至于你的这些事,王叔恐怕……不过,你可以回去的路上,与安大将军商议商议,自己和你父王交代。” 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经此一劫,本王相信你,是真的长大了!” 赵德林懵懂的站在原地,心中亦是无比的荒芜……王叔不一样了,他终于是,放弃我了…… “他不过是个孩子,也是身不由己。” 李玉进了大帐,给他沏了一杯热茶,又端了一盆清水,挤了湿帕子,送到他手上,静静的看着他拂面。 “玄机兄,我若是帮他才是害他。我与陛下的关系……” 赵子义艰难的扯了扯唇,“且……他们有这么厉害的武器,大宋……悬了。” “王爷不必妄自菲薄,大宋有你在,不会……就这么……”李玉不自在的在水里,搓了搓手。 “唔,玄机兄~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赵子义结结巴巴的张嘴,盯着那双玉手,紧张的吞了吞吐沫子。 “那个~”李玉想了想,点头道,“玲珑坊……是在我的授意下建立的。” “嗯。”赵子义一点不讶异,他能从光州违逆侯府出来,没有接应,自然寸步难行。 但凡有心,就能查出,玲珑坊在江南与汴京之间,有自己的商道。 “本王以为,玄机兄会说,并不是本王一厢情愿……咱们是两情相悦呢~” 第两百一十章 扮猪吃老虎 “你……”想多了。 李玉瞥了一样赵子义,发现他双颊涨的通红,似乎挤了半天,才好容易咽下了这句话。 “王爷,我是在认真的跟你……” “玄机兄,很显然,玲珑坊并不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或者说从来都不在你的掌控之中。” 赵子义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要说出口的话,“你一直在陛下的监控之下,要想亲自经手,着实不易。所以,玲珑坊一直有一位得力的管事。” “……”话都被你说了,有没有考虑下我的感受,李玉忍不住腹诽,既然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一副凄苦无助的白莲花,还…… “玉弟,本王中意你,就是你!与你是大南朝的国君,还是江南国君,亦或违逆侯,甚至玲珑坊幕后当家无关。” 赵子义站起身来,第一次这样坚定的俯视着,那个心房……毫不设防,被震碎的某人。 “在我眼中,你就是你。什么也不必做,什么亦不必说,只要好好活在我看的到的地方,我这一生便有意义,亦心满意足了。” “傻子,傻子!玉弟,你是个傻子,你爱这样一个女人。而……我也是个傻子,我爱你。” “终其一生……我不会让你知道……这样卑微,肮脏的我。” 前世的赵子义毫无征兆的与面前的人重合了起来,李玉微微的心慌,堵在胸口,本欲坦白的话语,亦是不由自主的咽了进去。 “王爷,从前属下对您是有误会的。可既然属下也刺了你一刀,又三番五次的受了你的恩惠,一早没有再杀的念头了。咱们……从头开始吧!” 李玉憋足了自己今生最大的勇气,说完了这句话,却又有些懊悔,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 “好!好!”赵子义这样的人精,哪里听不出他的承认,兴奋的微张着唇,竟然不知……还要说什么,或者做些什么,才好! “那个……要不,我跑一趟邢州,去查查邢州府尹蔺绪之,可与辽人,或西夏勾结……” 李玉不好意思的退后了两步,原想交代那颗火药的,如今……这种氛围,他窘迫的出声,搅了二人之间暧昧的情愫。 “玉弟……”赵子义有些不甘心的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逼近,好容易逼得他露出了情意,这又龟缩了回去。 “王爷,大宋生死存亡之际,您……大局为重。”李玉不自觉的舔了舔唇角,“王爷,您如今的处境,内忧外患,实在算不得太好。我在想,也许我们可以做为盟友……” “哎~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赵子义叹息了一声,偷觑了一眼他紧闭的唇角,悠悠道。 “所以……玄机兄的意思,和你与柴王太妃合作?” “你!”李玉心道,都是自己停留在前世对他的看法上,才忽略了这家伙,今生从遇见自己开始,就已经歪的厉害,如今更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 “能让柴王太妃将安王与未来安王妃托付给你,你们之间……自然是彼此信任的。” 赵子义到了嘴边的话,又绕了一圈,其中意味,自然是不同的。 “……”是了,李玉狼狈的千思百转,曾几何时的恨,在他一次次舍身相救之后,自己高筑的心房,早就溃不成军。 否则,自己怎么会忘了隐瞒自己与子训,灵儿一同去的姑苏。 “你们只是比我……少了一丝牵绊。”赵子义想起自己与子芳,一次次被陛下算计,苦涩的扯了扯唇。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还是无法主动出手。可也不能任由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赵子义瞥了他细嫩白皙的脖颈,嗯!决不能! 第两百一十一章 无妄之灾 “左右……我总会护好玄机兄的。玄机兄失去的主动权,本王亦能帮你抢回来!” 李玉终于理解到他的意思,不仅不觉得自己有隐瞒的势力,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还要主动帮自己抢? 他不禁重新审视起这位燕王……赵子义,他似乎总是给自己很多意外。 “王爷,都与你说过了,不要拦在……保重自己要紧。” “嘿嘿~省得归省的,可身不由己……走吧!玄机兄,也许多日没有回府……好好沐浴一番。”赵子义自然不会错过他眸中的困惑,虽然心中无盛欢喜,却亦心知,河间府这短暂的宁静,不会持续太久。 玄机兄与卷甲军太需要蓄精养锐了。 “唔~”李玉心口闷闷的,似乎被填满的滋味,困惑的跟着那个高大的身影。 每次危险来临,他一次次冲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在心中一次次发酵,似乎……很快就能酿出这世上……最香醇的老酒。 “师尊!”柴子训从一旁的茶寮里冲了出来,旁边还在站着那位百般不乐意的灵儿姑娘。 一直守在城门口愁眉苦脸的花花,喜上眉梢的想上前,瞧见被人捷足先登。也不敢上前,就远远的挠头,李玉见状,拍了拍柴子训的脑袋,冲花花招了招手。 “哥哥好~公子,我娘亲去王府给您送酒,两天了,都没回来了。”花花小心翼翼的与赵子义打了招呼,站在一米开外,深怕唐突了别人。 “还有这事?”李玉瞥了赵子义一眼,赵子义连忙摇头否认。 “可不是本王下的命令,且府中能做主的,都跟咱们去了营地。府中下人也绝不敢有这个胆子。走!都跟本王回府瞧瞧!” “让你们用点劲儿……抽烂他们的脸,一个两个都没有吃饭吗?” 周英屈尊降贵的守在柴房里,看着四个嬷嬷对那两位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拳打脚踢。 “那个……这位姑娘,我自是不会乱说的,真的……我是接头卖酒的,玄机公子让我来送酒,我家还有个小女儿,这都两日没回家了,孩子得饿着,吓着了。求您开恩……” 王玉岚自然是听说过,这位周二小姐跟着来了王府。只是,她本想趁着燕王府空虚,顺便探一探路,却撞上了周英绑了这两位美艳女子,顺带就将自己一起拦下。 “哼!”周英不屑的撇过头去,丝毫不搭理那个“人老珠黄”的“大婶”王玉岚。 “你们好好想想,是什么人指使你们来勾引王爷的?偷偷摸摸的跑进王爷的书房,你们到底想做什么?”周英一副当家主母的架势,趾高气扬。 “这位姑娘,您可真是会攀扯,你若不进先跑到王爷的书房,怎么会发现咱们去了书房?再说,我们姐妹初来乍到……不识路,走错了!你要是打残了咱们,王爷非要问责了你!” 红衣襦裙的女子,眉心画着一朵妖艳的红莲,甚是明艳,她披头散发,却护着脸,被踩踏的狼狈不堪,嘴却依然硬的很。 “你!冥顽不宁,就别怪~本姑娘心狠手辣了!”周英哪里受的了她的蔑视,好容易离开了汴京城,近水楼台先得月,燕王妃的位置,怎容他人觊觎? “嗤!我红衣可是打听过了,燕王殿下无妻无妾,亦无婚约,这位姑娘……莫要太当自己一回事。”红衣姑娘自持貌美,虽身份低贱,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我记住你们这一个个贱婢了,若有一天……我姐妹先攀上了枝头……” “姐姐……”一旁的姑娘咬了咬唇,弱弱的求饶道,“您少说两句吧……”还没攀上枝头,可别被打死了。 王玉岚无奈的咬了咬唇,不再吭声,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当大王,昨日饿了一天就罢了,这周二姑娘还动起手来了。 无妄之灾…… 主上,看来,只能等您,回来救命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可怕的女人 “嬷嬷,塞住她们的嘴,用小鞭子蘸着盐水,抽她们的脸,抹上蜂蜜,给蚂蚁啃噬,本小姐倒想知道,毁了她们这张脸,她们还拿什么嘴硬。” 周英阴恻恻的叉着腰,她许久没有这种一呼百应的快感,在红衣的挑衅下,她想到了一个更恶毒的办法,兴奋的眸子里跃跃欲试。 “二姑娘,这……怕是不妥。郭嬷嬷只说无关人等,扣起来给王爷发落……您这样……若是王爷知道了……” 小曲儿偷觑了一眼一旁的王玉岚,心虚的劝说道。 “住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余地吗?”周英不屑瞥了一样小曲儿,“不知天高地厚!不过是两个别有用的妖媚胚子,给本姑娘打……” 那四个嬷嬷从宫里出来粗使嬷嬷,最擅长就是这样折磨人。 “pia……pia……” 几鞭子下去,两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一道道红痕,就面目全非了。 “呜呜呜……” 两个姑娘痛的泪直流,泪水流进了蘸着盐的伤口,更是刺痛无比! “喂!我说你们也太欺负人了!”王玉岚真是看不下去周英的嚣张跋扈了,虽然双手被捆在背后,她还是占了起来,一脚踹飞了其中一个嬷嬷。 “我就说……这个女人也来路不明!来人……把她按下去,一起打!” 周英眸中泛着毒辣的仇恨,她退了一大步,仗着人多势重,又抢过了嬷嬷手中一条鞭子,顿时多了些底气! “住手!”赵子义一声爆喝,沉着面匆匆赶了来,吓得几个嬷嬷敛着眉,跪下! “王爷,万福!” 周英唯唯诺诺的将鞭子背在身后,欠身行礼:“王爷,玄机公子……” 她抬头才瞥王爷身后跟了不少人,还有两个粉扑扑的小姑娘,她眸中不由一暗。 “娘亲……”花花瞧见王玉岚有些狼狈,连忙扑了上前,冲进王玉岚怀中,满意的蹭了蹭。 李玉细细打量了王玉岚一番,倒是没有受什么伤,他瞥了一眼“罪魁祸首”的周英,顿时觉得有些难堪…… “老板娘,真是不好意思,连累你了。”李玉亲自为她解了绳索,惭愧的掏出一锭银子,眨了眨眼,示意她们先走。 “那……王爷,玄机公子……”王玉岚亦识趣,拱手告退,主子身份尴尬,自己不能让他为难。 “老板娘,请留步。”赵子义深邃的嗓音,让李玉心底止不住的痒。 “想请老板娘做证,这位姑娘带着家仆,在我王府为所欲为,打伤我家奴婢,我要去府衙控告她擅闯王府,打人伤人。” 赵子义甩了甩袖,“来人,把这几个凶徒扣起来!” “王爷……求您为我们姐妹做主,伸张正义!”红衣闻言,不顾一切的爬额起来,红肿着面跪在赵子义面前。 “王爷……你!你!我……”周英以为自己,早就是名正言顺的未来燕王妃,没有想到…… “王爷……”李玉本想求情,想了想周英的所作所为,还有无辜遭殃的王玉岚,又咽了回去。 “启禀王爷,启禀玄机公子,我家小姐逮到这两位姑娘擅闯王爷的书房,才擅自做主,为王爷拷问……两位姑娘。” 小曲儿屈膝跪地,条理分明的点出了重点。 王玉岚觑了一眼李玉的面具,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想了想亦是点了点头。 赵子义面无表情的觑了那两位被周英折磨的不成形的女人,摇了摇头,世上最难缠的莫过于女人这种生物了。 “管家,将这些人都给看押起来!没有本王吩咐,不得随意走动!” “子训,本王先给你与灵儿安排住处,你们好好歇息。晚膳,本王让人去通知你们。” “可是……”柴子训揪着李玉的衣摆,眨了眨眼坚持道:“我想和师尊住一起……” 第两百一十三章 你跑不掉了 “王爷,我去送送老板娘……训儿,你与灵儿还是住一个院子比较稳妥,听话。” 李玉揉了揉柴子训的发髻,毕竟男女授受不清,灵儿姑娘也不小了,该保持适当的距离。 “老板娘,你这边请……”李玉拍了拍柴子训,又与赵子义拱拱手,这便送王玉岚与花花出府、 “玄机公子,你也不帮帮我……英儿~真的不是有意的。” 周英不甘,委屈且爱娇的跺脚,一双清水美眸直勾勾的盯着李玉的脊背。 赵子义原都抬脚走人了,听到周英这一声,怒火爬上了嗓子,扭头恶狠狠的盯了过去! “管家,今日不要给他们饭吃!”赵子义一声怒吼,拦在二人之间。 “王爷……玄机公子……”周英委屈抿了抿唇,不知如何示好,只得老老实实的跟着管家回房。 一场闹剧匆匆收场,赵子义这才惊觉,自己对周英实在是太纵容了! 且不说她在自己府中,那……自持是女主人的做派,就是对玉弟,老曹,西辞都随意收买利用,连管家与府中下人,都要对她们主仆忍让几分。 今日更是当着自己的面与玉弟撒娇,真是……简直是,太无法无天!绝不能再姑息了! “王爷……” 李玉见赵子义一口一口的灌着凉茶,突然升起了一股没由来的心虚,“属下可以进去吗?” “额,自然……”赵子义抬眼看到最想见的那人,激动的站起身来,打翻了搁下的杯盏,手忙脚乱的扶着茶盏,后退了小步,“那个……卖竹叶青的老板娘,送走了?” “启禀王爷,是。”李玉不自觉的噙着一股笑意,不知他在想什么,竟笨拙的险些打翻了杯盏? “那个……玄机兄,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周英……实在是难以约束,故而,本王想趁这次的事,送她们出府去。”赵子义怕他不同意,按着茶几,小心翼翼的偷觑了一眼,又补充道。 “毕竟子训住了进来……她许是不知,可她身边那些嬷嬷,要是被陛下得了风声,怕是安王府也拖不了干系。” “王爷,所言极是。”李玉点了点头,深表赞同,不知为何,自魂游前世,如今对英儿的感觉……越来越陌生了。 “毕竟是陛下派来的人,王爷,还是给周二姑娘,留些体面才是。” “好……”赵子义松了一口气,给他道上一杯凉茶,柔声问道:“那位卖酒的老板娘……怎么收留了花花?” “唔~花花是个孤儿……老板娘就带在身边了。”李玉委婉的解释,心知他怕是猜出了玉岚的身份。 “唔……她要是是个靠的住的,玄机兄多往来也不要紧的。” 赵子义捧着凉茶送到他掌心,“天干气燥,多喝点凉茶,降降火。” “噗嗤……”不知为何,李玉突然想笑出声了,莫不是被周英气炸了,这才左一杯右一杯的灌凉茶。 “王爷,凉茶颇苦,属下不喜。”他推拒了回去,唇角露出一丝揶揄:“比起来……王爷似乎更需要它。” 赵子义迷茫的怵在原地,没想到自己突然被拒,半天才弄明白李玉的意思,仰头灌入凉茶,含糊着怼上那张……觊觎已久的薄唇。 “有难~同当,有苦~同吃!” 李玉懵懂的忘记了拒绝,不知他今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不是终其一生……也不愿让自己知晓他的卑微与肮脏”吗? “骗子!”李玉轻轻推开某人,不自在的推了推面具,掩饰羞红了面颊,险些绊倒。 赵子义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某人卷入怀中,“玉弟,别跑了,你跑不掉的。” 第两百一十四章 操纵的木偶 “谁说我要跑了……” 李玉咬紧了唇瓣,稳了稳心神,小声抗议道,“若是要跑,还回来作甚?!” “玄机兄……那个,你,你能不能说的明确些,所以……你的意思是……是……”赵子义一个大喘气,险些撅了过去! 本以为要等来一个巴掌的,没想到…… 他不确定的伸手,想摘了他的面具,看清他的脸,而李玉亦没有反抗。 “王爷,你……是个傻子。” 李玉见他如此蠢萌的模样,亦毫无抵抗力,憋着笑意,玩笑道。 是玉弟!赵子义掀开面具的刹那间,便沉醉在他的温柔里。 温润如白玉般下巴,樱红薄唇,细长微翘,俊挺的鼻梁,清淡的眸子,远山黛眉……是他!真是他! 赵子义的心中有一朵莲花,怦然绽放…… “玉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好!白首不相离……”李玉被他的痴情蛊惑,喃喃的跟着他念道。 赵子义情不自禁,再次将他揽入怀中。 “师尊,师尊……你们怎么还没有谈完事啊!” 柴子训忍无可忍,冲了进来,惊得一对鸳鸳,手忙脚乱的分开。他无辜的四下瞅瞅,“有人监视?你们再说悄悄话?” “哇!师尊……原来你脸上没有疤啊!”柴子训惊呼出声,绕着自己的师尊转了两圈,“师尊,你长得,可真俊呢!” 门外的灵儿不禁翻了个白眼,那违逆侯李玉,不过用火烧疤痕,来掩盖自己身份罢了,也就自家小王爷为此心疼了许久。 看来,燕王知道了他的身份,还留他在身边,此事得尽快通知姨母。 “训儿……”李玉无奈的瞥了一眼“罪魁祸首”的赵子义,若无其事的带好面具,“训儿,师尊要去一趟邢州,你乖乖呆在府里,不要乱跑,知道吗?” “师尊,人家才来,还没有逛逛呢!你可不知道,这一路,灵儿姐姐管的人家可严了,都没有下马车,腰都快颠散了。” “训儿,这是在边疆,不同于姑苏,不同于汴京,绝不能儿戏。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母妃,师父……都鞭长莫及。” 李玉不免有些担忧,赵子义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照顾训儿。 “要不……我同师尊,一道去邢州吧!”柴子训天真的仰着头,“师尊,我就是出门长见识的,关在这里与关在京中,有什么差别啊!” “子训,你师尊是要去查案子的……你不能去。留在府中……等我得空,带你去军营锻炼锻炼,你看,可好?!”赵子义哪里舍得某人为难,主动揽过活计。 “好!那你们聊!我走了。” 柴子训兴头头的带着灵儿走了。 “玄机兄,那个……其实邢州的事,也不着急的。” 好容易确定了彼此心意,赵子义真心不舍得分别。 “如何不急。你看那两个女子都不甘寂寞的探查你的书房……”李玉自是不赞同的,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 “今日,耶律群爆炸的火药威力极大,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我怀疑,是玲珑坊偷运的。你知道,我只想有自保之力,生意上的事情,亦……并未擦手太多。” “若是……那邢州的地势,自是可做为西夏,大辽的中转之地,无论是我要真正的控制玲珑坊,还是查清楚火药始末,邢州非去不可!” 李玉坚定的望向他的眸子,道:“王爷,我已经受够了……做一个被人操纵与指挥的木偶。” “好!”赵子义虽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却无条件的信任他,“玉弟,其他都不重要,无论如何,护好你自己。” 第两百一十五章 红衣紫衣 赵子义嘴上未曾多抗议,只是一路送出了城,目送他独自驾着一匹瘦马,带着安大将军的那两位妾室踏上了官道。 赵子义心中忐忑,玉弟铁了心的在补偿自己,这种补偿未尝不是因为生疏…… 于此同时,安大将军与太子赵德林亦启程回京,安大将军与他们随从,虽然一身便服,却掩盖不了身上的肃杀之气。赵德林远远瞧见自家三王叔,亦备受鼓舞。 “三王叔,您放心,我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赵德林趋马上前,下马行礼,眸中亦是慕儒。 “嗯,照顾好自己。”赵子义一如既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扭头又与安大将军交代道。 “安大将军,太子殿下就托付给你了。你们这一路尽量低调些……” 安大将军忙点了点头,拱手应道:“王爷放心,末将明白,定幸不辱命。” 赵子义欣慰的点了点头,经此一役,安大将军的固执自傲,有了明显的好转。 “一帆风顺……”赵子义挥手告别诸人,却后知后觉,他们似乎应该在邢州遇到。 李玉低调带着两位蒙面的年轻姑娘入驻了一家朴素的客栈“安家客栈”。 “公子,奴家可以为您沐浴更衣~”红衣低垂的眸子,似乎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她伸手探向李玉的面具:“公子……” “两位姑娘若是不想安安分分的呆着,本公子也可以给你一针。”李玉冷酷的扭头,对两人一路上的“热情”的表现很是不满。 “公子~怜香惜玉可是不可多得的美德。” 红衣姑娘显然不以为意,或者算准了善良的公子,并不会拿她们怎么样。 “红衣姑娘,请正视你们自己脸上的疤痕,好吗?虽然勉强,可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良家妇女的善良……否则,本公子真的无法……继续医治你们的脸。” 一旁的紫衣拉了拉姐姐的袖口,温婉的俯身致歉道:“公子见谅,姐姐并没有恶意。” 李玉转身不想再搭理二人,对于红衣这一路上一次一次的挑逗挑衅,他充满了厌烦。 曾几何时,他也是纵容的,怜香惜玉的,身为君主的自己,自然知道,为了博得自己的关注,她们多少是会一些手段,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可……自己曾以为,这就是她们唯一的选择,她们的一生,可悲又可怜着,可是……大多时候,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自己手中,是有的选择的。 “公子,姐姐她……不是有意冒犯您的。”紫衣一向乖顺,此刻她怯怯的隔着屏风,小声解释。 “我们的母亲曾是西夏的名妓,伺候过西夏的一位贵人,后来她被这位贵人收了外室,也算过了一阵好日子。后来,她生下了我们姐妹,人老珠黄,那贵人也渐渐不来了,母亲嫌弃我们是女儿身,不能留下那位贵人的心,动辄就打骂我们。” “再后来,贵人的妻子找了过来,母亲死了……因着我们姐妹姿容尚可,从小就被她豢养了起来……留着……” “紫衣,你不要命了!” 红衣厉声叫住了紫衣,恨铁不成钢的捂住她的嘴:“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们好容易才从他们,从燕王手里逃出来,好容易有了出路!而,他又要将我们送回去!难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出路?!姐姐,你以为咱们真的可以有出路吗?他们,除了公子……这世上可有谁,真的拿我们姐妹当人了?”紫衣噙着硕大的泪珠,回首反问自家姐姐。 “姐姐,从小到大,只有跟着公子的这一路,是第一次感受到作为人的尊重。”紫衣动情的擦拭了泪,“公子,你想知道什么,紫衣都可以告诉你。” 第两百一十六章 只手遮天 “……” 李玉有些愧疚的叹息了一声,这世道……谁都有难言之隐吧:“罢了,洗漱了,早点休息……来日方长。” 红衣没料到他竟然不问,难道是以退为进,咬了咬唇,“你不要装好人了!我可不吃这套的。等蔺大人……” 她说漏了嘴,慌张的瞥了一眼紫衣,甩袖背过身,灌了一杯冷茶,“难道你想听我们姐妹就要说!你不想听,我们姐妹就不说了吗?我偏要说……” 李玉有些心累,拿这红衣姑娘实在无辙,放下卷起的袖口,越过简陋的屏风。 “红衣姑娘,紫衣姑娘……夜深了,早些歇息吧。”他习以为常的整了整残破的椅榻,对于两人的尖锐,崩溃,视若罔闻,亦不想对她们的悲惨的过去,多做深究。 “公子……”紫衣揪着衣角,期期艾艾的凑了上前,跪在李玉榻前:“您愿意收留我们吗?我们姐妹,无处藏身了,愿意为奴为马……伺候公子您。” “紫衣……”红衣拉着紫衣起身,却拗不过紫衣被拉倒在地,“姐姐,这样的颠沛流离,我受够了。若是公子不要我们,我们……” 她哽咽着咬了咬红唇,“我们知道了他们这么多事,你觉得,被他们发现……我们来了,还活得下去吗?” 李玉心中一突,原来……紫衣是很清楚,到了邢州,她们姐妹性命堪忧,这才着急寻找自己的庇护。 “安心睡吧。” “公子……”紫衣狼狈的咬了咬唇,“只要公子留我们性命,我们姐妹……” “红衣,莫要想当然了。虽然他是燕王的人……可这邢州,蔺绪之只手遮天,就是燕王亲来,亦未必有用。更何况……他不过是……”一个随从。 “……”李玉感受到红衣的蔑视与不信任,今日好眠是被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给搅了。 想起越靠近邢州,这二人就越有些焦躁,红衣甚至多次有尝试逃跑,他无奈的盘腿坐起身来。 “蔺绪之要送妾给安知礼……为何要从夏州调了你姐妹二人来,他若是能只手遮天,却找不出比你们更俊秀的美人儿来,我倒是不信了。” “公子,您愿意了!”紫衣激动不已,甚至喜极而泣,“奴婢紫衣,叩见主子。” “……”李玉憋着一口气,慢慢的舒了出来,“去拿凳子来,将邢州的形势,一一道来。” “谢主子!”紫衣见公子不曾拒绝,欣喜的为自己与姐姐搬了两张小木凳,恭恭敬敬的坐在李玉的下脚。 “我们姐妹二人的生父,就是我刚刚所说的那位贵人……是拓拔长公主的驸马李元宗,我们母亲是来自江南的名妓,辗转流落道夏州,故我二人身材相貌都偏南方人,西夏长公主拓拔晴天亦是看中了我们姐妹二人的这点,才……将我们送给了蔺绪之……” 红衣此刻,亦如被拔了毛的母鸡,坐在一边,一声不吭。 蔺绪之虽然收了红衣与紫衣姐妹二人,并未纳为己有,而是乘着安大将军北上时,将姐妹二人赠与了安大将军。 “所以……蔺绪之其实一早与西夏有勾结了?”李玉不自觉地摩挲了一番指甲盖,蔺绪之这番做派,借力打力,倒是与玄安表兄有异曲同工之妙。 “公子,说是勾结,还不如说是商贸往来……邢州隶属于太原府,夏州与太原府毗邻,太原府的知府管闲书受过燕王恩惠,与河间府连成一气,断了两地之间的商贸集市。夏州的土地贫瘠,丝绸,茶叶,米粮~特别是盐,都靠从大宋买卖。” 紫衣低着头,“长公主说服了蔺绪之,自然……” 此事还得从燕王赵子义说起,从前的西夏是大宋附属国,可赵子胤继位后,西夏王拓拔煜打着“名不正,言不顺”的旗号断了进贡! 赵子胤不堪其辱,又被大辽扼着脖颈,便断了两地的商贸往来,以迫使西夏顺从。 赵子义亦奉行至今。 第两百一十七章 鸟为食死 显然长公主拓拔晴天很明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故而跳过了难缠的太原府知府管闲书,找上了太原府最为富裕繁华的辖下邢州。 “特别是走私盐……我们西夏的绝大都私盐要通过蔺绪之。”紫衣说完低下了脑袋,若是蔺绪之这条商道出了问题,西夏国多少百姓遭殃。 “否则……我们的族人,即使冒着生命危险到了盐湖,也不养活……” “那……这蔺绪之有何通天手段,紫衣,你们……为何说他只手遮天呢?” 李玉深知哪里有能禁止的买卖,但凡衣食住行不能被满足,就算冒着杀头的风险……许多人亦要在所不惜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紫衣!”红衣紧张的拉着妹妹的手腕,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她虽然咋咋呼呼,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们体内有一半的西夏血统,就算不被家族承认…… “公子,我们姐妹被他安置在蔺府中,无意中发现蔺府经常有人送来,许多皮草,铜铁矿石,还有……还有刀剑。这些皮毛,矿石,与西夏无关,应该来自大辽国,他府中的管事们将这些物什运往江南销售,至于刀剑……藏的过于严实,我们就不清楚了。” 紫衣既然决定了投靠,便下定了决心,她紧握着红衣的手,安抚道。 “姐姐,相信我,若是我们不幸……死了,这些秘密,我们的委屈,我们的隐忍,总要有人知道。再说,我相信公子的……” 红衣的美目撑着硕大的泪珠,终于,顺着面上的纱巾,如珍珠一般,颗颗掉落…… 矿石开发与冶炼是官家严令禁止的,私采私炼者,如被发现诛五族。 若不是,李玉早就些时候得知,玄安表兄已经为耶律群私运兵器,恐怕也是要大吃一惊的。可那些兵器是从黄龙府至大同府的…… 就算成本不高,表兄总不会绕这个大一个圈子的,毕竟商队运送的途中,风险是极大的,万一被发现了,不仅是全军覆没,还极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 “别哭了,去洗漱,休息吧……”李玉瞥了一眼默默流泪的红衣,“明早还要上药。” 紫衣起身欠身行礼,“公子,您还是到床榻上去吧,我们姐妹凑合一下就好。” “无碍,你们去吧。”李玉正人君子的转过身,背朝二人,阖上清浅的双眸。 无人能他的不算宽阔的臂膀,看到他此刻的自责,若不是自己的“复仇大计”,表兄亦不会如此疯魔。 江南,大宋,大辽,西夏……表兄如今真的手眼通天了,自己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 次日清晨,李玉带着两位姑娘下楼用膳,面具公子与两位蒙面的窈窕姑娘,自是招了不少人爱羡的目光。 “公子,看您这身打扮似乎是那儿的贵人啊!”小二甩了甩抹布,利索的给三人张罗桌子,机灵的寒暄道。 “唔……家里有些生意,算不上贵人。”李玉冷淡回道,扔出二两银子:“小二,挑些清淡的吃食……送来。” “好嘞~”小二透过薄薄的面纱,偷觑道红衣面纱里,刚刚上完了药,还有些若隐若现的伤疤,眉头一蹙,心有余悸的走了。 紫衣自然是察觉到姐姐的尴尬难过,握着她的手,捏了捏,“姐姐,会好的,是不是主子?” 她期盼的望着李玉。 “嗯……”李玉点了点头,淡淡道:“不是所有人,都会以貌取人的。若只是看中你的相貌,不识也罢。” 红衣低着头,细细回味这句话。 “公子,您看这些吃食,可够清淡……”小二灵活的端着三晚小米粥,一碟馒头,一碟子小菜,李玉觑了一眼,真是个滑头。 “公子,说到贵人,今日咱们驿站可是来了大人物,连咱们府尹蔺大人都亲自去了!” 李玉瞥了小二一眼,不好……太子殿下与安大将军回京,怕是也走了这条路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驿站布防 “太子殿下,您与安大将军回京,怎么如此低调,也不告知下官一声,下官好准备一番。” 蔺绪之恭敬的磕头行了君臣大礼,他一身湛蓝色的长袍,长得格外精神,一双眸子闪烁着精明的神采,看上去,亦不过三十出头,笑容很是和煦。 “蔺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赵德林稳住心神,偷觑了一眼安大将军。 他们此行低调,未曾想惊动了当地府尹来接驾,本就是戴罪之身,若是被父王知道,岂不是雪上加霜。 “蔺大人,边关告急,太子殿下与本将军急着回京,就不必招呼了。”安大将军记恨着他送的那两个妾室,泄了消息,自然不会给他好脸色。 “原来如此……”蔺绪之拱手谏道,“殿下与将军一路劳累,要不,下官让人送些邢州的贡品来……” “罢了!”安大将军大手一挥,吃了一次亏,还能不长记性吗?他板着面,挥了挥手。 “蔺大人,殿下累了,你的好意……殿下心领了。” 蔺绪之感受到安大将军的不满,他未曾多问,只是到了驿站门口,颇放心不下,偷偷塞给副将小六一锭银子。 “这位将军,殿下与大将军……可是对下官,有什么误会啊?” 小六不屑的瞥了一眼这位看起来人五人六的蔺大人,扯了扯唇,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给塞了回去,嗤笑道。 “蔺大人,出手好阔绰啊!世人都以为邢州贫瘠呢,没有想到,这邢州不仅盛产美人,还……风调雨顺。不过,本将军命贱,用不起您的银子。” 小六懒得搭理这种人,自然掉头就走,蔺绪之扭头看了看驿站,冷哼了一声,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李玉带着紫衣与红衣,遥遥看到这一幕,觉得此人有些眼熟,“这位……就是邢州府尹蔺大人?” “是,公子。”紫衣不自觉的往李玉身后躲了躲,“公子小心,他看起来笑眯眯的,不过手段奸诈,心思狡猾,不好对付……” “嗯,别怕。他在明,咱们在暗。”李玉见她们二人对蔺绪之心有余悸,自然是猜到此人手段,非比寻常。 李玉远远的跟着蔺绪之,见他未曾回府,而是进了邢州的玲珑坊,脑中“突突……”的疼。 难怪此前,李玉就觉得这位蔺绪之眼熟,要是没看错,这位蔺绪之……就是蔺清华?! 都姓蔺,又疑似与表兄相熟,早该想到是他。 蔺清华乃李玉旧日的狐朋酒友,比他年长了七八岁,乃江南名士之首蔺恩杰之子,弹的一手古琴,清净悠远,甚有名堂。没想到,竟他然会……潜伏在这里? “咦,玄机兄……你在发什么呆?!”阿卿军医拍了拍李玉的肩膀,打断了李玉的胡思乱想。 “那位不放心你只身前来,邢州我也算熟了,让我来给你帮一把手……” “啊!那若是……”李玉一个哽塞,被赵子义感动道了。 若是战事起了,阿卿军医不在,那可如何是好? “放心啦~从前没有我,也好好的……”阿卿瞥了红衣紫衣两位姑娘,狐疑道,“这两位姑娘是……” 李玉环视了一群,本来三人就够引人瞩目了,加上阿卿军医更是招人,忙道:“回客栈再说。” “所以说……这位蔺大人可能联合玲珑坊,对太子殿下不利?”阿卿绕了绕头上的发丝,“玄机兄,你看……咱们是不是警醒安大将军他们?” “蔺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若是咱们冤枉了他……这样……” 李玉示意蔺大人俯耳来听,两人商议许久后,踏着暮光,二人在驿站外布防。 第两百一十九章 偷袭与反偷袭 “小六将军,您早些去歇息,这里有我们守着,出不来茬子的。” 负责的校尉个子高些,冲小六笑着劝道,驿站的守卫,因为太子殿下的到来,里里外外都布了三层的防。 “得!我也就不矫情了,兄弟们,今夜要辛苦你们了!明日白天,你们寻个时间,打个盹儿,补补精神……” 小六爽朗的笑了,这也是他旧伤未愈,兄弟们关照他。 午夜的邢州,风里裹着了些砂砾,呜呜咽咽着,如哭泣的老者,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凄厉。 安大将军这一行,约两百余人,皆是精锐中的精锐,安大将军的兵马,因着人数众多,并不能都进城休息,一律留在了城外官道上。 “啊……欠……” 哈欠总是能传染的,大家都舟车劳累,第一个侍卫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后,接连几个人都眼皮子打架,扛不住了。 “校尉,怎么回事?今天……好像有些困的……” 话还未说完,那个侍卫栽倒在地,旁人还来不及反应,一个接着一个,里里外外的守卫,如被大风吹倒的葱一般,接连栽倒。 “嘘……动作轻一点。” 六位蒙面人拎着大刀,冲进了驿站,逢人就砍,简直……丧心病狂。 二人守在驿站大门处,以防万一,其余四人进入驿站内部。 潜在黑暗中的李玉,终于明白为什么红衣和紫衣这么怕蔺绪之,岂止是只手遮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能放倒这些经验丰富的将士,自然是在吃食里做了文章,出手狠辣,刀刀见血!看来是圈养了不少亡命之徒。 他与阿卿点了点头,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夜行衣,悄悄跟上了六人,李玉指尖银针一闪,放倒了在外面看守的黑衣人。 李玉和阿卿一人一个将放倒的黑衣人藏了起来,阿卿缴了二人的兵器,轻哼了一声,递了一把给李玉,顺利的冒充了两人跟了上去。 “喂!不是说好,由你们二人守在门口的吗?跟来凑什么热闹!”带头的老头不高兴了,这明摆是抢功呢! “老大,小五和小六也是想着来帮我们一把。再说……外面的人都放倒了!出不了岔子。”其中一个蒙面黑衣人地位似乎高一些,只有他敢劝道。 李玉与阿卿低着头,假装很紧张,也不敢抬头看他们,深怕露了馅。 “一间一间的查,务必要杀了赵德林和安知礼……”那个被称为老大的老头阴鹜的下了命令。 阿卿闻言咧唇笑了,他一把将李玉推入旁边的房间里,扯下面巾,狂傲不羁嘲讽道:“嗤!本少主还以为……是何方神圣,敢在驿站装神弄鬼……原来的岐山六怪!” “怎么好好的岐山……留不住你们了!要跑到邢州来为非作歹?!” “你,你是……苗疆……” 岐山六怪之首的话还未说完,就瞧见到一只类似蜘蛛的半个手掌大小的蛊虫,落到了他脸上,慢慢的向鼻孔前进,“唔……少主,我们无冤无仇,你,你……你!” “老大!救,救我!”其余三人亦是眼睁睁的蛊虫“沙沙~”的在他们的皮肉上游走,似乎要找一个好位置,钻进去。 “呵,说,你们和唐门……是什么关系?你们手中为什么会拿着唐门冶炼的兵器?!”阿卿掂了掂手中的大刀,扔在了地上。 李玉这才缓了缓神,隔着被阿卿关上的门,这才弄清楚阿卿的真实身份,原来……他是苗疆少主。 难怪,阿卿在卷甲军中身份特别,就连赵子义,也是想下脸子就下脸子,丝毫不留面子的。 江湖上,有一句行话,得苗疆少主阿卿者,得苗疆诸部落。反之亦然! 第两百二十章 苗疆少主 “阿卿少主,饶命……” 识时务者为俊杰,岐山六怪之首,忙跪地求饶,狡辩道:“这些东西……和我们没有关系!” “是,是……邢州府尹蔺绪之,蔺大人送给我们兄弟的。” “呵!谁和唐家扯上关系,就是我苗疆的死敌!这一点……你们岐山六怪,不清楚?!” 阿卿军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他掐了掐手指上的细丝,发出微微的震动,那些蛊虫大手鼓动,一个个兴奋的往肉里钻。 “爷爷,爷爷哎……求求您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咱们吧!咱们真的是被那个蔺绪之坑了!”一旁的老二急了,一口一个“爷爷”! 这个混世魔头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不仅医术超绝,蛊术更是天下第一! “啧啧~爷爷今日看你们大开杀戒,心情很不好~这样,你们去端了蔺绪之的府邸,我考虑看看……” 阿卿俊秀的面上,有残忍的肃杀邪气。 “阿卿……”李玉推门出来,仰视门框,早爬满了密密麻麻渗人的蛊虫,“还是先要解药救人吧。” “什……什么人,这么晚还不睡?!”小六副将因为伤势未愈,吃食清单,都是分外的,反而未曾中毒,听到开门的动静,他赤着脚下了床榻。 打开门,便瞧见四个门面人跪在地上,他迷迷糊糊的挠挠头,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阿卿军医?这位是……吕指挥使?!” 小六的伤势还多亏了二人救助,认出了阿卿,自然也就认出了吕玄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虫子……好重的血腥味!”他一副状况外的懵懂,待打开门,就被一地的尸血惊呆了! “阿强……大力!大军……你们醒醒……醒醒啊~”小六跪在地上,一个个的摇晃,希望能够唤与他们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如今他们惨遭毒手,自己却安然无恙。 “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小六凄厉的仰天长啸,“不!将军……殿下……” 他才想起最重要的人来,来不及站稳脚,险些被横在地上的尸体绊倒,趴在地上,哽咽着老泪,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六将军……你们被偷袭了。”李玉叹息了一声,岐山六怪下手实在太快了,他与阿卿根本来不及反应,他们就杀进了屋子。 “他们……应该在你们的吃食里下了药。” “解药!”阿卿也不想多话,这小六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的计划,他波动丝线,遣散了包围几人的蛊虫。 “老大,解药!给他们,快,解药!”岐山六怪的老二话说的,磕磕巴巴,脸上的蛊虫已经挖了一个洞,没入了半个身躯。 “没有解药。蔺绪之在他们饭菜里下了蒙汗药……两个时辰,自然就醒了。少主,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要报仇,找他去啊!”那老头也是聪明,坚决不提自己去。 “是啊!是啊!”岐山六怪剩下了四怪,如今更加乖顺的不像话! “呵呵……”阿卿军医翻了个白眼,两个指头轻轻一弹,蛊虫收到命令爬到他的肉里。 “乖乖的跟着他们回京!老老实实的跟陛下说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清楚吧!” “清,清楚的!”岐山四怪忙不迭的点头,深怕他像传闻中一样,阴晴不定,突然反悔。 “玄机兄,这里也没有我们的事了,走吧……”阿卿军医对岐山六怪失去了兴趣,如今他们不过是自己用丝线控制的傀儡罢了。 “嗯~”李玉自然清楚阿卿的真是身份,对于朝廷来说,是大忌,自然不便久留。 “啊?!”小六检查了自家将军与殿下的安全,惊讶的呆愣着,“可是,可是我……我不是对手啊!阿卿军医……指挥使……你们别走啊!嗳~” …… 第两百二十一章 不死不休 “将军饶命……” 岐山四怪,瞥了一眼阿卿离去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打颤,扭头就跪着向小六求情。 李玉静默的跟着阿卿,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打破沉默。 两人默契的穿过幽静的小巷,似乎这一场血腥,从来不曾发生过。 “玄机兄……我要去会一会那位蔺绪之,你要跟我一起吗?”阿卿突然停住脚步,沉重的回头道,“江湖人有江湖人的处世哲学……玄机兄,你应该明白的?” “啊?我明白的!”李玉云里雾里,反应过来,这才忙不迭点头道,“我,阿卿,我陪你一起去。” 阿卿拍了拍他的肩膀,“玄机兄,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先回客栈等我。” 李玉舔了舔唇角,有些不知所措,杀人~还是去杀自己的旧识,他恐怕……真的下不了手。 “阿卿,蔺绪之敢动驿站,不会一点防备也没有的。他这么……有恃无恐,自然是因为……”他早有准备!斩草除根,并且能轻而易举的将自己摘出去。 “嗯,有才好!等我去降妖伏魔,撕了他的天罗地网。”阿卿扯了扯唇,唐门与苗疆的仇恨,是不死不休的,谁与唐门站在一条战线,就是和整个苗疆过不去。 “阿卿……”李玉对江湖上的恩怨早有心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卷了进来。 “玄机兄,你要是不方便……就先回去吧。”阿卿是聪明人,自然看出了玄机兄的为难,不过,这是也人之常情。 “不劳两位大驾了!今天邢州……本官不会让任何不相干的人飞出去的。” 蔺绪之招了招手,黑压压的蒙面人将两人包围了起来,紫衣与红衣亦被他押着跪在蔺绪之的面前。 “……” 李玉不自觉地紧张,捏了捏袖子里的弩,不过五根弩箭,不知能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怎么~就这么一点人?”阿卿瞥了一眼那些人的兵器,什么时候唐门的兵器,竟然可以烂大街?! “不过是卷甲军的一个军师,一个指挥使,就算是燕王亲临……今天,恐怕也走不了。” 蔺绪之的桃花眼,微微上翘,眸中有些许得意与……自大。 李玉重新审视了一番眼前的这个人,这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位饮酒谈笑,拨琴抒怀的清华兄吗? “切,这么大阵势?很了不起吗?”阿卿丝毫不为所惧,手中细丝弹拨。 “嘶~嘶~嘶~”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屋顶,树枝头,草丛,小巷子里爬出来花花斑斑的细长毒蛇,五颜六色,很是渗人,簇簇拥拥的围绕在阿卿与李玉身边。 “大人,是蛇!”蔺绪之身边的黑衣人紧张的围在他的身边。 “是蛊蛇,看来……这位军医,似乎和苗疆多少,脱不了关系。”蔺绪之瞥了一眼那些毒蛇,根本不以为意。 “杀了它们……”蔺绪之一声令下,那些黑衣人动作利索,杀伐果断! 虽然那些毒蛇动作敏捷,奇毒无比,却不快不过唐门的神兵利器,蔺绪之的黑衣人,很快沾了优势。 “哼!擒贼先擒王,先杀了他们,再清理那些烂蛇!”蔺绪之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李玉与阿卿。 “不要啊!蔺大人……”紫衣颤颤巍巍,拼尽全力挣开了后面黑衣人的桎梏,扑了上去,却被蔺绪之一脚踢开。 “紫衣,紫衣……不要,不要,蔺大人……饶命!”红衣挣不开束缚,只能凄厉的哭喊…… 簌簌的寒风,淡淡的血腥,让这个深秋,格外的萧瑟。 女人凄厉的求饶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亦分外的清晰。 阿卿心疼自己的蛊蛇,掏出一根细长软剑加入战局。 李玉攥紧手中的弩,不知自己是不是该杀了眼前的这个……恶魔?! 第两百二十一章 小白救主 李玉清楚,就算如今自己的形势射出去,这么多武林高手的护卫下,亦未必能射的中! 就是迷途那样的高手,在张平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都能失手,更别说自己了。 且,若是招来了蔺绪之的注意,自己与阿卿的性命,怕是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除非……拿住玲珑坊的令牌,若真是这样……以表兄的性格,阿卿非死不可。 就在李玉一筹莫展,犹豫不决的时候! “啪!” 一条巨大无比的蛇尾突然从屋顶扫了下来,紧紧的卷起蔺绪之,扫在空中,紧紧的攥住! 巨蟒王“嘶……”吐了吐它几米长的蛇杏子,让突遭横祸的蔺绪之大惊失色。 “大人!”黑衣人们顿时乱了心神,要分身上屋顶救人,又要应对更多的蛇,涌了过来。 这些蛇大的身长三四米,小的也有一两米,他们有组织,有配合,会闪避。 阿卿得了空档,拉着一旁的李玉,飞身上了屋顶,站在巨蟒王身边。 “这大家伙哪里来的?简直是……犹如天兵神将啊?!”阿卿赞赏不已,巨蟒蛇额上的淡紫色鳞片即便是这样的深夜,亦能反射出淡淡的月光。 “你怎么来了?”李玉亦没想到,它能从西山游到这里,出现的太是时候了。 “呵,你们以为……带一群蛇来,就赢了?也不看看邢州是谁的地盘!” 蔺绪之的腰虽然被禁锢着,一只手指放在唇边,吹了一个尖哨! “旭儿……” 铺天盖地的火箭从天而降,“啊!啊!”红衣率先中箭身亡,被人扔在蛇群之中。 “清华,你疯了!快让他们住手!下面也有你的人。你是想……玉石俱焚吗?” 阿卿拉着李玉敏捷的躲开第一波攻击,巨蟒王紧追其后,李玉顾不上暴露身份,冲着蔺绪之,嘶吼道。 “你……是谁?”蔺绪之怔了怔,这个名字,除了江南那些士族,无人知晓了吧。 “……”是了,我是谁?我用什么样的立场?是江南国君?是玲珑坊的主上?还是卷甲军的指挥使? 李玉一个分神,脚下慢了一步,阿卿来不及遮掩,火箭笔直的刺向了李玉的后背。 倒是紧随其后的巨蟒王卷着蔺绪之一个甩尾,顾不上蔺绪之天旋地转,甩飞了火箭。 “大家伙,谢谢你!”李玉松了一口气,亲昵的拍了拍他的额头,“不如就叫你小白?” 巨蟒王眼珠子滴溜溜转,露出了一丝喜悦。 “它说它喜欢这个名字。”阿卿吃味的耸了耸肩,“我这从小在蛇虫鼠蚁堆里长大的,跟她们过命的交情。你这个大家伙……灵气逼人,百年难得一见的极品!” “嘶~”小白吐了吐蛇杏子,乖顺中透露着一点狡猾,竟然意外的可爱。 阿卿波动了手中的丝弦,蛊虫们蠢蠢欲动。他召来的蛇不过是打头阵的,现在才是真正是掏出真本事的时刻。 “你……”蔺绪之没有料到这位军医还有狠招,无助的望着一旁李玉,“就算我们该死,邢州的百姓是无辜的,不该为我们陪葬。” “清华兄,你怎么沦落至此了。你的手指……不该是用来写诗弹琴的,何时用来杀人了?” 李玉轻轻的拉了拉阿卿的衣摆,“阿卿军医……能不能~” “玄机兄,不能妇人之仁,要是今天不断了他的手脚,太子殿下和安大将军能活命,离开邢州?” 阿卿自然不肯,况且李玉恨清楚他说的很对,蔺绪之不死,是绝对不会放手,他能用这么大的阵仗阻击自己,要是知道太子赵德林与安大将军没死,一定能更疯狂。 他敢走这一步,便已经疯了。 “玄机……吕玄机……”蔺绪之玩味的看向李玉,显然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第两百二十二章 垂死挣扎 李玉紧了紧眉头,他不动声色的回望了过去,小白感受二人的古怪气氛,它松开了蔺绪之,警惕的嗅了嗅…… “为什么?”李玉看清他眸中的嘲讽,亦很不是滋味。 “主上……你问我为什么?”蔺绪之嘲讽的挑衅的望着阿卿,“杀了他,杀了他,我就告诉你。” 阿卿不可思议的停下手中的丝弦,不自觉的退到一边,“玄机兄?他是什么意思?你是他的主上?” “阿卿……不是你想的那样。”李玉想解释,又觉得有些词穷……自己的尴尬身份,就连自己都辨不清楚,何况别人。 “主上,有些事,你狠不下心来做,我们只能……提前为你做咯……你想清楚,要是今天晚上有漏网之鱼,玲珑坊与大家……万劫不复。”蔺绪之自大的掏出一把匕首,塞在李玉怀中,怂恿道。 “主上,其实这是你的机会……做我们真正的主上。杀了他!” 李玉随手扔了那把匕首,“蔺清华,你这么做,他知道吗?你是不是疯了!” “我疯了?!安知礼那个老东西,收了我送的女人,却调转头来怀疑我,让他回了汴京,邢州的一切布置……就完了!” 蔺绪之的情绪已经接近崩溃,甚至有些西斯底里,那个叫小白的蛇玩味的打量着她,似乎它一张嘴,就能吞了他。 “蔺清华,蔺绪之,你靠着玲珑坊的商道,从西夏,从大辽挣了多少银子!?不要口口声声的拿我,拿玲珑坊说事!要是真的为了我,为了玲珑坊……你会狗急跳墙?!” 李玉也不是好糊弄的,他若是真心为了玲珑坊,亦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啧啧啧……说真的,真的小瞧你了。李玉……还以为,你是个孬货……没想到,还不算蠢。有点像你哥……” 蔺绪之从地上捡起地上的匕首,嗤笑道:“我估摸着……赵德林与安知礼,也没有死咯?你……多事救的?!” 李玉沉着面,盯着他的匕首,没料到他竟然将匕首搁在自己的脖子上,“李玉,要是我死了,邢州……这些事,你怎么和他,和赵子胤,赵子义交代?” “蔺绪之……你威胁我。”李玉亦不躲让,现在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吗?“怎么,你以为,这很难抉择吗?” “等下,玄机兄,关键……现在到底什么回事?李玉是你?那位江南国君吗?” 阿卿本来就是个江湖人,快意恩仇惯了,他兴冲冲的拍了拍李玉的肩膀:“哈哈哈……赵子义,他知道吗?玄机兄,我现在可真的想看他五颜六色的脸,想起来一定……很过瘾。” “……” 蔺绪之再怎么计算,也没有算到,这位唯一的证人,竟然,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李玉,你不要逼我!不过是一个苗疆的小子……就算没有他……邢州的事,不擦干净屁股,一定可以将整个玲珑坊拖下水。”蔺绪之觑了一眼那条大白蛇,真正的威胁是它。 “你会舍得自杀……我不信。”李玉瞥见他眼中的贪婪,“不过……无论是玲珑坊,还是大宋官府……都会通缉你的。” “还是说……你以为……失去利用价值的你,对拓拔公主还有用?” 蔺绪之的手颤了颤,红衣和紫衣那两个……贱婢真的出卖了自己! 阿卿抱着胸,反而不着急大开杀戒了,调笑道“你这个人,不见棺材不落泪,就你这样的货色,也配让唐门鼎力相助?” “唐门……”蔺绪之拿到了新的筹码,自信的继续挣扎,“放我走,我可以告诉你唐门的一切……不!你们想知道的一切秘密,我都可以告诉你们。”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兵不厌诈 “秘密?可是,本少主……只对杀人和中蛊有兴趣哦~”阿卿眸中精光一线,一只虫子已经悄然无息的钻进了蔺绪之的耳朵里。 “而且~本少主想知道的事,可以自己来。” 李玉眼尖自然看到了,不过他只是抚摸小白的鳞片,佯装不知。 “玄机兄,今天咱们生死与共,你这么义气,这条大白蛇又喜欢你。今夜的事,我帮你摆平……”阿卿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才不管他是什么蔺绪之,还是蔺清华,也不管玲珑坊,或者江南国君,反正赵子义请我过来帮你一把的。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是江湖道義嘛。”阿卿撞了撞李玉的肩膀,说不上是真聪明,还是假糊涂。 “……”李玉咬了咬唇,终是忍不住问了:“你给他中的什么蛊?” “听话蛊,一会儿将这个人,送去给安知礼,又有岐山六怪坐镇。咱们再收拾收拾这条巷子里的残局,就算……大功告成,功成身退了。” “啊?!”李玉没有想到他的处理方法这么简单,连玲珑坊也直接跳过了。 “不然呢?玄机兄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阿卿耸了耸肩,不以为意的:“省的七扯八扯的,麻烦……那岐山六怪,应该不知道……内幕的。” 李玉自是感激不尽……他们本就不算太熟,自己隐瞒了这许多,没有想到阿卿,竟然真的是毫无芥蒂的。 “小白……让它们快散了吧,别吓到人。”李玉拍了拍它的脑袋。 小白“嘶~~”吐了吐蛇杏子,同意了。 “话说,你也不懂它的意思……它怎么就愿意跟你了?”阿卿带着李玉,一脚深一脚浅的回到那条“尸横遍野”的小巷子。 “阴差阳错,帮它治过伤。”李玉抓了抓眉毛,有点不自信的回首看小白,他依然心甘情愿的跟着。 “这也可以?玄机兄,你的命……未免太好了!”阿卿感慨道:“我养了那么多蛊虫,一个比一个难伺候着呢!” “这么大的,得百来年,更别说它额尖的那抹紫色……宝贝啊!我入土了,它都未必入土。” 李玉有些无语,自己真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命好的,前世今生第一次被人认为好命。 低头看着那些蛊蛇,蛊虫不断的穿梭吞噬,不禁有些让人作呕。 嗯,早听说过苗疆的蛊虫,是通过不断的优胜劣汰,来保证毒性,对主人服从性。可亲眼所见,画面这样的凶残,又是另一番感受。 “阿卿,既然你是苗疆的少主……又怎么会到卷甲军里当了一名军医?” 可能是因为两人有相似的经历,亦或者阿卿真的给人放松的感觉,李玉转过身安抚有些暴躁的小白,在阿卿面前,没有来的自在。 “哎……往事不堪回首。还不是当年,年少轻狂……最后,只能愿赌服输。” 阿卿拍了拍脑袋,如今想起来,还是懊悔不已:“玄机兄,这事我可真是没脸说。不过也不能算我输的,全天下都不知道那个大宋的战神燕王——赵子义,他真是一个卑鄙小人。他还好意思说是兵不厌诈!无耻!实在无耻!” “两年前,他跑到成都府,在一家赌坊,我们赌的棋逢敌手,堵了五天五夜,最后不免有一丝兮兮相惜,我们约好,一定要决出胜负!输的人,就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结果,你输了……”李玉噙着一丝笑,一点都不意外,阿卿有什么说什么,心思单纯,又什么都摆在脸上,自然算计不过赵子义了。 “可不是……我们坐在一个茶楼,赌第一百个进店的是男是女。” 阿卿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我赌是女,他赌是男。” “结果我们等了九十九个客人后,张平进来了……” “噗嗤……”李玉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兵不厌诈! 第二百二十四章 续命蛊 阿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他的。” “王爷?”李玉以为他一直与赵子义有些面和心不和的,远处一袭紫衣沾染这血红,依靠在红衣身旁。 李玉认出了衣裳,想起奋不顾身冲上的紫衣,亦有些感伤,他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前。 “可不是他……他虽贵为王爷,却还不如我自在。”阿卿自然也注意到李玉的动静,亦是认出了这两位跟着李玉,破了相的姑娘。 他上前蹲下探了探二人鼻息,仰头道。 “红衣姑娘是没有办法了……紫衣姑娘,被震碎了肺腑,虽还有一口气,不过……也算回天乏力。就是用续命蛊强吊着性命,说不定……也还有几年的。” “救她。”李玉捏紧了拳头,他太能理解她们姐妹二人谨小慎微的一生,就这么死了……恐怕不会甘心。 “这稀罕玩意儿……这么用不浪费嘛?”阿卿看懂了他眸中的坚决,亦顾不上续命蛊的珍贵,从怀中掏出一个指节大小的竹筒,打开竹筒,倒在紫衣手面上。 那米粒大的蛊虫顺着指缝的缝隙,爬到了紫衣的掌心,阿卿紧张的退开一步,小声道。 “续命蛊会从她手心进入她的体内,快速的繁殖,并构架她破损的肺腑,不过……也以此为食,至多……几年的寿命。”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蛊虫们很快收拾好战场,散的七七八八…… 李玉与阿卿带着小白,还有那个变成阿卿傀儡的蔺绪之,静静的站成一个圈等着紫衣醒来。 那续命蛊果然神奇,经过了几个时辰的繁殖,紫衣的面色有了些许血色,一滴眼泪顺着面纱,滑落…… “主子……姐姐……”紫衣伸出沾着血渍的手,抚上红衣的面,她泪眼朦胧的回头,却看到那个一脸无谓的蔺绪之。 “我要杀了他!”她扑了上前,却被自家姐姐的双脚绊倒,跌坐在地上,无声的哭了…… “紫衣,这一切都过去了……我想红衣也希望你好好活着吧,连同她的那一份。” 李玉蹲下安慰她,扶着她的手腕,想助她一臂之力。 “再说,紫衣姑娘。你这小身板而,也坚持不了几年了,要不是玄机兄坚持……”阿卿小声的泼了一盆凉水,“总之,且小心着折腾,续命蛊全天下就我有这一颗,你若是死了,我还得从你身上取回蛊母,麻烦。” 紫衣错愕的低头,想通过狼狈的衣裳,望进自己的体内,“续命蛊?我……我死了?” 李玉摇了摇头,“险些……是阿卿……兄弟救了你。”他感激的与阿卿点了点头,这样的仗义,值得生死相交的…… “主子,阿卿神医……谢谢你们。”紫衣是聪明人,她匆匆的敛好悲伤的情绪,隐忍的觑了一眼那个蔺绪之:“主子,这个坎儿,我这一生,都过不去了,有限的生命,我想向拓拔皇族,李元宗复仇……” 李玉点了点头,扭头与阿卿道:“他们那也该醒了,我们先去驿站,了结此事。” “紫衣,你低调的带着小白去城外等我们,安葬了红衣……” 紫衣与二人欠了欠身,经历过生死,很多事情,她终于看的通透了,任由小白卷起红衣的身躯,沉重的往城门走去。 “太子殿下,安大将军……”阿卿拱了拱手,并不诚心:“王爷料到邢州府尹蔺绪之,恐会生事,让属下来助两位一臂之力。” “岐山六怪,处决了两人,还有四人,蔺绪之亦束手就擒……至于审讯,王爷不便过问。” 阿卿四两拨千斤,一脚踹了被捆着的蔺绪之上前,四两拨千斤的交代了大概。 第二百二十五章 妥帖的善后 “既然大事已了,边疆战事告急,我二人不便久留,得回去复命。请太子殿下,安大将军速速启程,属下们告辞。” …… 李玉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卿三言两语,言简意赅,毫无纰漏的将自己,玲珑坊,唐门摘了出去。 功过一并推给了赵子义,二人拱手告辞,便出了驿站。 小六将军感恩戴德的送二人出了门,两人如何智斗岐山六怪的故事,他已经转述给太子殿下与安大将军。 “指挥使,阿卿军医,我小六欠您二位的恩情,无以为报,铭感五内,以后……两位若有用的上小六的地方……只管直说。” 李玉虽带着面具,却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舒心的笑容,转身与他挥了挥手。 阿卿瞥见他唇边的笑意,含量的深秋清晨,竟然有些春暖花开的温暖,“我终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嗯?!”李玉扭头,不甚清楚。 “你身上……有你自己,也许都未察觉的温暖。”阿卿释然的笑了,真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你做兄弟,做朋友……是见让人愉悦的事,更别说爱人了。” “走吧……紫衣还在等你。” 没由头的一句话,震惊的李玉,魂不附体,阿卿这是在说,紫衣?亦或者是……子义?! 莫不是自己想多了……怎么……都知道? 两人寻到小白与紫衣,紫衣已经用双手扒了一个小坑,阿卿叹息了一声,他最不喜这些粗活,奈何玄机兄身体力行的帮忙,他自然不不甘示弱。 “主子,姐姐在天之灵……会安息的,对吧?”紫衣亲手在墓碑上,恭恭敬敬的写好:“家姐李紫衣之墓”。 “也许吧……”李玉扯了扯唇,无法违心骗她,红衣的性格乖张执拗,死的不明不白,如何能安息。 “那~现在……我们回去?”阿卿瞥了一眼那略显简陋的墓碑,有些不想久留。 “阿卿兄弟,我想,去一趟玲珑坊,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善后……”李玉攥紧手心,若是不安顿善后,恐怕邢州会大乱的。 “唔……好,那我陪你。”阿卿丝毫不见外,点了点头,收拾残局,亦是情理之中。 “主子,奴婢想留在邢州……请问主子,这里有没有用的上奴婢的地方。”紫衣咬着唇瓣,小步跟在两人的身后。 “那你的脸……”李玉想了想,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制作芦荟膏,耽搁的久了,就算疤掉了,也会留下难以治愈的红痕。 “不治了。”紫衣姑娘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了,“主子说的对,若只是看中我的相貌,不识得也罢。” “千帆过尽皆不是……” 李玉走进这家不算精致的玲珑坊,掏出自己的玲珑玉佩。 “斜晖脉脉水悠悠……贵客,这里请。”掌柜是一位中年的男子,看起来老实巴交,也不见有异常。 “小的邢州玲珑坊掌柜……大风,拜见主上。”掌柜老老实实的磕头行礼,结结巴巴解释道:“公子早有吩咐过,若是主上来邢州,让邢州玲珑坊的一切听主上安排。” “那昨夜的事呢?”李玉讽刺的问道,险些连累大家都没命了。 “主上,是蔺大人要的人……小的,小的什么都不清楚的!小的将人手抽调给了他,可到今日辰时,他们……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回来……” 大风掌柜焦头烂额,知道蔺大人一贯疯魔,没有想到疯魔成这样! “那往黄龙府,往夏州的商道呢?”李玉“磅!”一声拍在案桌上,真是推脱的一干二净! “……是,是小人打点着的!不过账目,账目一直在蔺大人府中的!”大风掌柜额尖渗出了津津的汗渍。 “着火了!着火啦!衙门着火啦……快来人救火啊!”大街上有人在呼救。 李玉不自觉瞥了阿卿一眼,阿卿耸了耸肩。 不是我。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远近闻名的醋王 “主子……恐怕是,是公子的人。” 大风掌柜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禀告道:“公子早知蔺大人会招惹麻烦,所以一早留了探子,确保……” 他瞥了瞥主上身后,那位清俊的男人与紫衣女人,远不似他自己表现的那样老实。 李玉“嗤”了一声,我就说……以表兄的精明才智,怎么会不清楚蔺清华的歹毒?原来……这把双刃剑,是他,准备的,所以……一早安排了,善后的措施。 “紫衣,我希望你留在这里,掌管玲珑坊,卡住商道,照顾小白,你……可以做到吗?”李玉捏着手心,自己没有得力的人手,若是不想受制于人,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是,主子。紫衣定幸不辱命。” 紫衣早就料到自家主子不同寻常,从前的认主,许是为了活命,现在却是豪气万丈,忠心义胆,再说本就没几年的性命,有小白加持,又能限制西夏的商贸,有什么不敢! “嗯。”李玉点了点头,小白这身形巨大,实在是太招摇了,如今被独自留在了红衣墓旁,多少有些不放心的。 既然有玄安公子的人善后,李玉也不做他想,交代了紫衣相关事项,便与阿卿一道回河间府了。 “玄机兄,话说……王爷知道你的身份?!听说违逆侯不是在汴京嘛?还有……安王爷怎么又称呼你为师尊?” 阿卿左右忍不住好奇,驱着马靠近李玉问道。 “……”李玉对他陡然的靠近,有一丝的紧张,点了点头:“这个……王爷,大概都是清楚的吧。” “啊!原来他早知道了!真不地道,让我来帮忙,也不和我说清楚。”阿卿贼兮兮的凑近了,嗅他身上的淡淡药味。 “话说……玄机兄,我想问问,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身上的,这股药味特别……应该是常年浸浴药浴沾染上的。可看你脉象,也不似有什么大病啊?”阿卿乘他不备,已经擒住了他的手腕。 脉象沉缓有力,除了些许肾气不足……也没什么大毛病啊。额……不对!好似……好似…… 李玉一时不查,被他得逞,涨红着面颊,抽回自己的手腕,结巴道:“阿卿兄弟,你,你……” 阿卿帮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忙,实在不忍心责怪。 “嗯~怕被人暗算,浸泡了些药草,有备无患!” “阿卿!我让你去保护玄机兄!你再做什么?!你这个浪荡子,我不就赢了一把吗?你明明知道我对玄机兄,你!你,你至于……挖我墙角吗?” 赵子义骑着阿煦,牵着阿日迎来,远远就看到阿卿这个浪荡子动手动脚,拔剑就要上前砍阿卿那只逾矩的手! “那只手……给老子伸出来!老子不给你点厉害……你怕是不知道老子……”赵子义被一脑袋的绿色冲昏了头脑,恼火的七窍生烟! “禽兽……你这个禽兽……你还敢躲!你给老子站住!” “喂喂喂!赵子义,你冷静点!给本少主十个熊胆,本少主也不敢动你的人,谁不知道你是远近闻名的醋王!”阿卿策马就跑,麻溜的似一阵风。 “本少主就探个脉,不至于,不至于哈……” 赵子义憋红了面,偷觑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李玉,拱手小声道:“阿玄……你,你这一路……可好?” 阿玄……额…… 李玉一怔,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臂,玉弟,玄机兄……这醋王,又得寸进尺,不知羞耻的宣誓自己的主权了。 “蔺绪之被押送回京了,红衣死了……紫衣留在玲珑坊,接管玲珑坊了。”李玉兜兜转转,就是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 “阿玄……你若安好,本王便是晴天。” 第二百二十七章 求亲 “师尊,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柴子训喜出望外,蹦蹦跳跳就冲了上来,拉着李玉的衣摆,亲热的左看右看,又贼兮兮的凑过面道。 “师尊,子义哥哥告诉我,是因为您太俊美了,他不放心你,才让你带着面具的。可是……” “他为什么不放心啊?他又不是~嗯,师娘……” “……”李玉不知道这孩子哪里来的这些想法,尴尬的不知如何示好,狠狠瞪了一眼赵子义。 “好好的,与训儿说这些,作甚?” “嘿嘿……”赵子义见他不否认,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那一声“师娘”甚是受用,小声解释道:“阿玄,小孩子就是问题多的,本王耐着性子,硬着头皮,解释的……” 李玉抿了抿唇,暗道也是,总不能直接告诉训儿,自己是违逆侯李玉,宫中还有一个冒牌的,这才不得已带着面具? “师尊,今儿您回来,带我出去吃个饭吧?日日吃王府的那些口味,和京中并无不同……”柴子训爱娇的牵着李玉的手撒娇,许是直觉,他觑了一眼赵子义,突然道。 “师尊,晚上训儿还要去你院子,和你睡。” “……”李玉瞥了涨红了脸的赵子义,胡乱摸了摸他的柔软的发丝,纵容道:“仅此一次……要被灵儿知道了,可要笑话你了。” 赵子义见二人其乐融融,自己根本插不上话,不免有些气馁,酝酿了半天,终于挤了一句。 “要不……我遣西辞去秦河酒家,订上一间厢房,咱们带着训儿去请那位花花小姑娘一道儿来……顺便再买些竹叶青。上次让……老板娘受了委屈,自是要帮补帮补的!” 赵子义心道给子训找个玩伴,自然就不会缠着玉弟了,可他是如何,不能请老板娘一道的。玉弟对她很是特别。 “也好。”李玉点了点头,是要找个机会与玉岚说清楚,万万不能让她亦受了表兄的摆布。 “老板娘,你看看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孩子,在咱们河间府也不好容易,咱们徐校尉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前途无量的!” 一群兵痞子稀稀朗朗,围在徐校尉与王玉岚面前。 “停!”徐校尉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王姑娘……其实我也一把岁数了,从前,我只知道打打杀杀,后来被蛇咬了……” “死过一次了,就有些想成家了,又恰好,恰好遇到王姑娘……王姑娘,你很好,我也命硬,不怕被你克。所以,你放心,我不介意花花,我……可以当他亲女儿,虽然我的俸禄也许不多,但是……都交给你搭理。” 徐校尉像个新娘子上轿第一回,涨的脖子都红了,对着王玉岚滔滔不绝:“万一哪天我死了,王爷也会给你们一笔抚恤金,弟兄们……也会格外照顾你们母女的。” “……”克夫?抚恤金?!这位大哥,根本不算认识啊! 王玉岚自小在王家军中长大,自然是了解他们直来直往的性子,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求亲,还是这样求亲,她不免有些慌张,被徐校尉吓的,倒退几步。 “要是,我有什么不测,你想改嫁,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这位将军……”王玉岚结结巴巴的张嘴! “一个个都杵在这里作甚?老曹就是这么练的兵?”赵子义觑见一对的卷甲军围在酒坊,以为他们来买酒,自然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王,王爷……徐校尉中意王姑娘来求亲,咱,咱们是来帮衬的……” “啊?!”赵子义心下大喜,偷觑了一眼自家玉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事!大事!老徐人品不错,阿玄,你说呢?” 第二百二十八章 糟糕 李玉这才察觉到某人的不寻常,斜觑了一眼某人,牵着柴子训,被诸人拱了上前,柔声道。 “王爷,徐校尉,感情的事,要两厢情愿的,还是问问老板娘的意思。” 王玉岚连忙与来人欠身行礼,一抬头瞥见主上与燕王爷四目相交,心中涌上一丝不详的异样,神情亦晦涩不明。 “王爷,诸位将军,徐校尉相貌堂堂,人……看得出亦很义气,是个好男儿。只是……不瞒诸位,民妇丧夫后,只想好好挣钱,抚养花花长大……儿女情长……不做他想。” 赵子义哪里肯轻易放过她,“老板娘,你现在开始想……也不错的。花花也需要父亲。” “我不需要!我有娘亲就够了。”花花龇着牙,如小兽一般冲了出来,“大哥哥,花花还以为你是好人的!” 赵子义没料到自己被一个孩子埋汰了,讪讪抹了抹鼻子,心道,那你们也不能肖想我的玉弟。 “花花,怎么和王爷说话的?娘亲不是和说过了……王爷是贵人。”王玉岚小力拍了花花的手,“还不跟王爷道歉。” “王爷,恕罪。”花花委屈的抿了抿唇,求助的望向李玉。 赵子义伸出手揉了揉花花的脑袋,“花花还小,不用这么见外。” 柴子训见状,顿觉不乐意了,这小丫头什么意思?和子义哥哥道歉,却瞅着自家师尊,是要和自己抢师尊嘛?他难得与赵子义同仇敌忾,揪着李玉衣摆撒娇道。 “师尊,训儿肚子饿了,咱们还是快去用膳吧。” 徐校尉本以为来了救星,结果……这还没有助攻,便要撤退了,他苦着脸,“噗通……”一声果断跪在自家王爷与指挥使面前。 “王爷,指挥使,属下今年二十有八了,同村的同龄人都领着三四个娃娃了,这些年……属下跟着王爷东征西战,从来没有想过个人问题,如今……好容易遇到合眼的姑娘,就……”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尖锐讽刺的笑声打断了。 “噗~哈哈……不好意思,失礼了,诸位。这位将军,莫不是眼睛花了?这哪里是姑娘?明明……就是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 周英带着小曲儿与另一个小丫头小谱儿,和两个嬷嬷打断了徐校尉的恳求。 “本王清楚了,先起来。”赵子义叹息了一声,伸手扶着徐校尉起身,军中这样的好儿郎,还有很多,也不是不想成亲,只是……战场上,生死由不得自己。 “参见王爷,玄机公子,英儿自觉我这两个丫头比起这位卖酒的老板娘,好了千倍万倍……这位将军若是不介意,不如……从她们中挑一个。” 周英得体的欠了欠身,被燕王赵子义请出了王府,她自然不甘,要是能将手伸入军中,自然可以……与王爷,更进一步。 何况,这位老板娘,呵……和她有旧怨。 “这位姑娘,我老徐是来与王姑娘求亲的!”徐校尉自然不是见异思迁的人,他依然满怀憧憬,无比痴迷的盯着王玉岚,希望她能改变心意。 “周二姑娘,大庭广众,不是说话的地方……王爷,咱们不如移步秦河酒家。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不少当地的居民围了上来,人群中传来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大意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放着小姑娘不要,偏偏坚持要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定是那寡妇…… 李玉瞥了一脸为难的王玉岚,不想她的处境如此难堪,招手让花花来他这儿,花花偷觑了一眼自家娘亲,乖乖的上前,依偎在李玉身旁。 “……” 糟糕!赵子义心中拔凉拔凉…… 这下好了,没有解决掉老板娘这位劲敌,还招惹了那个讨人厌的情敌周英。 最可怕的是,一个柴子训缠着玉弟噌吃蹭喝,还噌睡的不够,又多了一个花花…… 第二百二十九章 等你回来 赵子义努力的往自家玉弟身边蹭了蹭,好容易将子训与花花打发到一边儿,自己能嗅见他如有似无的药香,也就忍了心中的躁乱。 怎地……这周英毫无眼力,竟然挤进自己与玉弟之间。 “咳咳……”赵子义佯装捂嘴咳了两声,“周二姑娘,男女授受不清,本王一介粗人,要是一不小心,拿捏不准,伤了姑娘……” “王爷~您也……” 周英委屈的红了眼,瞥见他眸中绝情,似是明白了什么,连忙与一旁的李玉求助,“玄机公子,您看看王爷他……他吓着人家了。” 李玉讪讪的咧了咧嘴,不知说什么才好,良久才劝了一句,“王爷,别和姑娘家这样凶巴巴,您瞧瞧子训,都知道对花花温柔的……” 突然被点名的子训感受到赵子义严峻的目光扫来,忙小声嘟囔着解释道:“我还不是……怕花花缠着师尊。” 花花闻言“哼”了一声,撇开他的手,揪着李玉的衣摆不放手。 河间府规矩不比汴京,秦河酒家的生意一直平平,在河间府亦不算出挑,不过菜品,口味倒是不错。 今日,莫名其妙的就被燕王府包了,亦引来了不少围观。甚至不少人猜测,莫不是王府这是要办什么喜事,男才女貌的。 赵子义领着李玉,子训,花花,王玉岚,老徐进了楼上厢房,吩咐其他人楼下随意。 周英自然不甘心,打发了小曲儿与小谱儿在楼招待好卷甲军的弟兄,自个儿厚着脸皮跟进了厢房。 赵子义拉着李玉与他同坐主位,周英自作主张占了他另一侧的位置。 老曹问讯赶来,急吼吼挤到王爷身边,张口就替老徐开脱。 “主子,可是老徐犯了什么错,他就是这狗脾气,您别与他一番计较。回头……属下一定替您,好好教育他。您就别和他一般见识。” “老曹……”徐校尉一看自家王爷的脸拉的老长,忙招手道:“瞎搅合什么?王爷这是为我……说亲呢,快,来这边坐。” 他不好意思的瞥了一眼身边的王姑娘,有自家王爷出马,今日这新郎官是跑不掉了。 “公子,有些话,我想单独与您说。”王玉岚突然站起身来,恳求的望着李玉:“可以吗?” “自然可以。”李玉起身欲走,却被赵子义拉住了手,“阿玄,快回来……” “嗯,王爷放心。”李玉点头应承,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心,飞快的挣脱了他的桎梏。 “老徐,这是怎么回事?你说亲这么大的事……也不叫上老子!怎么……嫌弃老子丢你人了?!”老曹气呼呼的坐下,咋咋呼呼的喘着粗气。 “主上,对不起。” 王玉岚将他引到暗处,小声的与李玉致歉,“我……玉岚不是,有意……要出卖您?” “玉岚,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玉回头,熟悉白色锦袍闪过,“表……” 李玉软软的倒下,失去知觉。王玉岚低着脑袋,与来人点了点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公子,我……” 来人一掌劈在他脑后,也软软的瘫倒在地。 “咚……咚……咚!……” 远处的战鼓响起,赵子义心中一猝,他沉着面,按着膳桌站起身,慎重且冷静的吩咐道:“这一顿……怕是先留着了!所有人整装待发!” “老曹,你护送玄机兄,训儿,老板娘与花花先回去!一会儿再来汇合……” 周英张了张唇,终究未曾添堵。 老徐趁着人多,偷偷用油纸,包了两个鸡腿,塞在花花怀里。咧着唇,露出憨憨又善意的笑容,“花花,等我回来,给你做爹!” 花花低着头,看着怀里的那个油包,泪意如何都止不住…… 他们并没有见过几次,却只有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大人,在担心自己还饿着肚子。 “看什么看?还不快去找你娘亲,一会儿,整个城都要戒严了!扫兴……”柴子训嫌弃的催促道。 第二百三十章 暴走的王爷 赵子义领兵与耶律群这一战僵持的三四个时辰,双方伤亡不算太多,亦未有明显的胜负。 两人已经对战数年,彼此非常了解,若非有什么特别的谋算,皆不会贸然行动。 赵子义心中那种不妙的直觉越来越盛,特别是耶律群厮杀时,他那股狠戾与胜券在握! 一个不留神,赵子义被他割破掌心,一滴血流了下来,他心中那股失落……更甚从前。 “收兵!” 赵子义燕子点地,飞退丈余,他一声令下,卷甲军训练有素,盾兵结阵,剑雨掩护,撤回了城里。 不顾辽军的骂骂咧咧,卷甲军按捺不出,阿卿带着诸位大夫,军医开始为伤者包扎。 赵子义撕了一块白布,草草的包扎着手,按住伤口。 “西辞,你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耶律群亲自下场后,赵子义亦迎战了,可哪儿哪儿都是说不出口的不对劲。这一战,他到底在图什么? “王爷,恕属下之言,勤王似乎故意在牵制您……毫无拼命的架势。”楚西辞拱了拱,这也太怪异了,耶律群牵制王爷,能得到什么好处? 难道辽军还有什么援军,故意拖着咱们?! “难道是知道安大将军走了,试探咱们如今的虚实?” “曹武呢?回来了吗?!”赵子义四下张望,这都三四个时辰了,曹武早就该到了。 “回禀王爷,曹将军,还没有归队。”老徐举起完好的胳膊应道,而另一个胳膊没有那么好运,被辽军砍了一刀,皮肉都外翻了出来,露出里面的白骨。 阿卿正给他撒上止血的药粉,曲指扣在他不安分的脑门上,手下鱼肠线细针紧了紧,叱责道:“别动!这条胳膊,是不想要了?” “嘿嘿……”老徐疼的龇牙咧嘴,“阿卿军医,请您给缝好看点儿,等我娶新娘子,请你吃喜酒……” 赵子义阴郁的瞥了一眼那个志在必得的耶律群,终于猜到他是什么打算了!以玉弟的性子,就算让他回府,也一定和老曹来帮忙的。 “西辞,你守着这里!”赵子义按捺不住心中的暴走,冲了下城墙。 “主子,属下该死……指挥使被人劫走了!”老曹急冲冲的赶来,瞥见自家王爷,果断的跪地,禀告道。 果不其然!赵子义只觉的天旋地转,包扎着的手按在坑坑洼洼的城墙上,丝毫察觉不到疼痛!是谁! 是谁有这个能耐!让大辽的勤王耶律群为他办事?!耶律群?! 不会是他,他根本不知道玉弟对自己的重要性! “那个卖酒的老板娘呢?”赵子义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问道,“就算她跑了,花花呢,可以看牢了?” “跑?!主子,卖酒的老板娘被人……打晕了,属下送了她们回去,又吩咐守卫军封闭了城门,等老板娘醒来,她说,她说:他们刚到了隔壁的厢房,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被人打晕了。” 老曹知道这次窟窿捅大了,既不敢起身,也不敢多说什么,“主子……上山下海,属下一定将指挥使,找回来!” “莫要说大话了,老曹,你去把秦河酒家,包围起来,查!他们是不是有出城的密道?将秦河酒家的所有人,关进天牢……本王要一个个的审查。我就不信了,玄机兄一个大活人,能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 赵子义捏紧拳头,狠狠道。 “还有,将老徐送到老板娘家,让他无论用什么办法,缠紧了老板娘……” 玉弟,无论你在哪里,上天入地,本王也要将你找出来!你一定要活着……等我! 第二百三十一章 你过界了 “表兄……” 李玉挣扎着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他伸手摸了摸面,面具已经被拿了,不过,脸上还有一层面皮,显然是被表兄伪装过了。 他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便一手按着软榻,另一只手想够车窗帘子,看看到了哪儿,却浑身乏力,脖颈处,还有隐约的酸痛。 “玉儿,你醒了?”玄安公子听到动静,清冷的掀开车帘,低着清贵的头,扶着车门,坐了进来。 “主子爷,您终于醒啦……”驾车的红衣姑娘,匆匆的回头瞥了一眼,笑盈盈的酒窝很是讨喜,正是——红苕。 “红苕?!你怎么也……” 李玉艰难的吞了吞唾沫,扶着车壁坐起身来,嗓子还有隐隐作痛:“表兄,你到底……想要怎样?” “过了……”玄安公子面无表情,薄唇亲启,摆了摆桃花扇。 “什么?”李玉不可置否的握着窗沿,过了什么?他思索着,自己若是跳车,能不能逃出玄安表兄的掌心,随后他咬了咬唇,答案显而易见。 不能。 玄安公子淡淡的觑着他,面上一片死寂,似乎…常年来,他都是这样的一种病态。 只见,他少有的纡尊降贵,伸出他的长臂,将李玉拉到自己面前,恨不得抵着他的额头。 李玉很不自在的……缩了缩身子,咬了咬下唇,什么都未说出口。 二人靠的极近,终究没有碰上,只是双眸对视着,李玉的不安,狐疑都被玄安公子看在眼里,他叹息了一声,松开手道:“玉儿,你踩过界了。” “……”李玉抿了抿唇,踩过界的到底是谁?把无辜百姓拉进来的到底是谁? “你爱上他了?”玄安公子迟疑且痛心的为他递上一杯温茶,小声追问道,“哪怕……他是让你国破家亡的罪魁祸首之一吗?” 李玉接过杯盏,呷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这才好受了一些。 “准确的说,是我自己写的投诚书,是我自己害的自己国破家亡,与人无尤。”李玉梗着脖子,放下杯盏。 “表兄若是觉得……非要恨一个人,非要杀一个人,不如就杀了我吧。” 玄安公子闻言,大惊失色,大口大口的喘着大气,许久都没有吱声。 “主子爷,您别这样对公子,公子为了您,在邢州善了后,又不顾伤势,追到河间府……要不是,主上答应勤王……您还要是这样对他,公子岂不要伤心死了。” 红苕弱弱了插话,显然,这里本没有她说话的余地。 “红苕!”玄安公子厉声止住了她,“管好你的耳朵和嘴巴!否则……我不介意……” 李玉百转千回,没有想到他会亲自赶到邢州收拾残局,蔺绪之如此的丧心病狂,他亲自来处置由是意料之中。 看来邢州府衙与蔺府的那场大火,还是……另有隐情的。 “噗……”玄安公子抑制不住腹中汹涌的血腥,吐出了一口鲜血,洋洋洒洒,滴落了一些,在他的桃花扇上。 “唔……”李玉看不下去,自然为他施针压制伤势,“表兄,你内伤不轻,先找个地方歇息,修养一阵吧……” “你就是想,等赵子义来……带你离开。”玄安的一股血气涌了上来,又抑制住了。 “我让你到他身边,是到他身边卧底……你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苦笑着,顾不上口中血腥,捏紧了手中染血的桃花扇,“本来……我也从来不曾想过,让你继承弘南的一切,玉儿,是你,是你先表现出了雄心壮志。我才……助你的。” “如今……我们已经走得这么远了,我不能失去了弘南,再失去你了……” 他的克制,他的隐忍,让人怜惜……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不能爱他 李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良久才收回银针,靠在马背上,揉了揉酸涩的手腕。 “表兄……其实,大王兄是大王兄,我是我……我以为你早就能分清楚了。可……如今你这样子,怕是多因为移情作用了……” 李玉自觉自己对表兄,纯粹是兄弟之情,可显然……表兄如今的态度,怕是……并不与自己一样想的。 “玉儿,我很清楚,自己是不是移情。” 玄安公子抵着椅榻,嗤笑了一声,伸手抚摸着他的面皮:“我自然能分的清你与弘南……哪怕,你如今顶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可是你还是你。” 李玉忙不迭的拍开他的手,想搓了那层皮,却被玄安公子制住。 “玉儿,你不能爱赵子义,无论如何。” “表兄,你不觉得……你这话,说的有点晚?”李玉咬了咬唇,无法再遮掩自己的真心,当初可是你死活设计我,去他身边。 “……” 玄安公子大受打击,他压根不曾料到过,李玉竟投入得这么深,甚至让会坦承这段感情。就算是君王的些许欣赏,喜爱……他怕是都会好受些。 毕竟有周家姐妹,珠玉在前,那赵子义不过是一介莽夫,亦算不上多英俊潇洒,他算什么?! “表兄,克制!肝火过剩,会加重你的内伤。”李玉轻声提醒,自己可不是故意的,他只是点破了这个,自己已经认清的事实,顺便委婉的拒绝了,自家表兄的莫名的……情愫。 “……” 玄安公子捏紧扇骨,讶异于他那一丝若隐若现的“恶趣味”,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竟然也会有这么一面,是因为…… “你不能爱他!你若是爱他……红苕,茯苓,小安子,王玉岚,韩溪载,田霖……还有那个紫衣,所有人都会给你,给他陪葬!”玄安公子克制的咬了咬牙,舒出了一口浊气。 “玉儿,相信我,只要你背叛我,我会发疯,会杀了所有人!” 玄安公子的话一向不算多,这一次是真的动怒了。 “表兄,我以为,你已经够疯了?你与蔺绪之做了什么,只有你们自己清楚……他竟然为了隐瞒自己走私的事,谋杀赵德林与安大将军与所有知情人……” “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吗?不要告诉我,这不关你的事,没有你的支持,他有这个胆子,勾结大辽,勾结西夏,唐门……的神兵利器,绝不是姑苏的唐门能给你们批量造出来的!” 李玉亦有些咄咄逼人,正是因为邢州一行,让他清楚的意识到:道不同不相为谋。 “表兄,你背着我,一次两次踩我痛脚的时候,就应该清楚,玲珑坊不是我的玲珑坊了,江南也不是我的江南……而你,亦不是我的表兄了。” “啪!”玄安公子甩手一个巴掌,打断了李玉的锥心之言,“李玉!我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谁!你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玄安公子忍着怒火,掀开帘子,走出去了。 李玉捂着面,掀开帘子,天已经大黑了,他呼出了一口浊气,心中却有一丝神往,道:若是赵子义在这儿,听到自己亲口承认爱他,可不得高兴的飞起来…… 如今,他怕是已经发现自己丢了,正焦头烂额,四处找自己吧。 良久,马车停了,车外生起了火,红苕拿着两个水煮的鸟蛋进来,“主子爷,公子刚刚带着伤去掏了两个鸟蛋,煮了给您去淤青。” 她知道李玉的谨慎,不敢擅作主张剥了蛋壳,只是用布兜着,放在李玉面前。 “主子爷,公子,懊悔了……自个儿在外面生闷气,要不……您去劝劝?”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临终付托 李玉瞥了她一眼,还是从前的红苕,却多了一份谨小慎微。 “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他生他的气。”他拿着鸟蛋剥了壳,在脸上一阵搓揉。 “你到这儿来了,那秦川怎么办的?” “装病呗~”红苕本见他心情不差,屈膝坐在他身边,还有些小心翼翼,可聊起秦川,她便有些笑意,滔滔不绝起来。 “秦公子,倒是心宽体胖……该吃吃,该喝喝。后来,陛下给了他一点委屈,他直接就装病倒了,其他病不装,非要装天花……给脸上,身上涂的那个……” “也不知怎的,就瞒过了那些御医,主子爷,您是知道的,陛下的意思是王皇后死于天花,可其实另有隐情的,被他这么一搅合……陛下真是倒足了胃口,也不待见了,他倒是落得清闲了。” 红苕聊起秦川,倒是有些……滔滔不绝,不过,她自己却没有发觉。 “那……你离开了,他在宫中,岂不是,连个帮手都没有。”李玉亦不是很放心秦川,若不是有他相助,自己亦不能安心。 “宫里,还有公子的人接应。”红苕抿了抿唇,终于还是忍不不住劝道:“主子爷,这些年公子的每一步,都深思熟虑过的,他费劲心思,甚至不惜性命……都是为了复国,您,这样对他,他会……很痛的。” “先王就只剩下了两子,小王爷是庶出,他那个性子,本就是个扶不起的。主子爷,您不仅是公子的希望,也是我们江南唯一的希望。您却帮着燕王,捅了咱们最重要的商道……其实,公子自然知道蔺大人野心勃勃,难以挟持……不过,他早有准备的。” 这些话,李玉知道表兄如何也不会与自己开口的,可红苕刚开口,亦多半也是他的意思, “红苕,你不明白,你们公子……罢了……”李玉深知为何吕玄安谁也不招回,偏偏招回红苕,红苕心细,嘴直,很能让人放下心防。 看来……表兄是想纠正自己。 李玉敷了面,面上的灼热感褪了,他也未用晚膳,随遇而安的抱着一条薄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玄安公子见车内久久没有动静,用桃花扇挑开车帘,往里瞄了瞄,见他不舒坦的皱着眉,忙吩咐红袖驾车慢着些。 自己躬身进了车厢,看着他面上还有微微的红,亦心疼懊悔不已,“玉儿,为何你不能乖乖的,拿回他的帝星?” “弘南为了今日的这一切,布置了许多年,可……他,却不能亲眼看到。我们就不能继承他的遗志吗?” “唔……”李玉不自觉的揉了揉耳朵,如孩子一般小声嘟囔着:“王兄,玉儿不要……”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王兄,玉儿不要这个……”李玉推拒着不肯收那个玲珑玉佩,“您自己收着。您还不如……将您案台上的那块雕着兰花的歙砚送给玉儿。” 年幼的李玉,根本明白王兄的面色的惨白,实则已经是命不久矣,临终托付了。 “小傻瓜,王兄,我……命不久矣。以后,王兄的一切都是你的,玉儿,你要警醒些,要照顾好母后。知道吗?” 李弘南疲惫的拖着李玉的小手,送到年幼的玄安手中,“玄安,玉儿,母后,以后要麻烦你照顾了。送他与母后,去姑苏。” “不要太近……也不要太远。玉儿的性子,不求其他了……让他活着,就好。” “大王兄,你不要死……”小李玉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呜呜呜……”他无助的哭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彼此暗算 “小傻子,人哪有不死的。不要哭了。”李弘南捏了捏他的小鼻头,吃力的安抚道。 “以后,咱们玉儿,就改名叫吕玄机,跟母后的姓,与母后在姑苏,好好的,活着。宫中的事,玄安表兄……会替你们,安排妥当的。” “王兄……大王兄……”李玉懵懵懂懂的被旁边的老奴牵了出去,大王兄与玄安表兄是那样的形影不离。 李玉一怔,从梦中惊醒,他悲伤的兀自坐了起身来…… 从前的自己,单纯而愚蠢,时光匆匆,他已经忘了许多大王兄的面容,更别说嘱咐:活着,照顾好自己与母后。 甚至在姑苏的那五六年……记忆都已经渐渐飘远了。 “玉儿……你梦到他了。”玄安公子复杂的望着他的面皮,尽管玉儿顶着他的脸,却依然是玉儿。 李弘南,真的已经越来越远了,能与自己一起回忆的人,都找不出一两个了。 李玉蜷缩着身子,将脑袋埋在双腿间,强掩眸中的酸涩,哑着嗓子问道:“表兄……他是被……谁,害死的?” 当时年幼不更事,如今再回想起来,大王兄明显就是中了人的暗算。 “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在等你……问这一句。”玄安公子突然哽咽了,他拼劲全力捏着手中沾血的桃花扇。 月光下,洁白的泪珠,顺着他惨白的面颊,盈盈滚落,“还以为,你与他们一样……忘记了他。” “没有……”李玉愧疚的低下头,只是经历了两世,幼时的记忆渐渐模糊了。 “他一早就发觉的他们的野心,这盘棋很大,他自十八年前,就开始布局了,玲珑坊也早就开始往各地渗入了。” 当初大王兄赠予的玲珑玉佩,李玉并没有收,如今这块,也是三年多前,玄安表兄给他的。 想来,是同一块的。他摩挲着玲珑玉佩,瞥了一眼玄安表兄从不离手的桃花扇,那亦是大王兄赠予他的,难怪他如稀世珍宝一般,从来不肯离手。 “他的……被人发觉了?是父王……”李玉心下一寒,父王确实对大王兄不太满意,觉得他心思重,野心大,对他甚是严厉。反而,对醉心诗词歌画的自己,很是宠溺。 “唔……是亦不是。” 玄安公子话到了嘴边,又停住了,这些事,原本不想多说,可想起玉儿对赵子义的真情实意,奋不顾身,又让他心焦,若是能让他理性一点,未尝不是好事。 李玉期待的抬着头,期待他说下去,正碰上他深邃的眸子。 “玉儿,只要我说……你就信吗?”玄安公子张了张唇,就连自己不太相信自己了。 “我相信你与大王兄的情谊,他的死因,你不会……”推给赵子义的,毕竟那时候赵子义也不过就是毛头孩子。 李玉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无法直视表兄,颇有侵略威慑的目光。 “李彬的生母容妃,当时宠冠一时,加上有了身孕,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玄安公子克制着自己的恨意,小心的选择比较容易的方式告诉他。 李玉总算明白,为什么他们,认为能继承大王兄遗志的——只能是自己。 “可怜弘南一心对外,却忘了……宫里的被妒忌,权势吞噬的女人,才是最危险的。”玄安公子扭头,不再盯着他,若有所指道:“皇家有多少的真情实意,不过是……相互利用,彼此暗算,罢了。” “玉儿,你若是为王,赵子义自是巴结着你……你若是为后,总有一天……沦落到与容妃,或者……弘南,一个下场的。” 第二百三十五章 定居茂州 “那你呢?到了那时……我又该怎么妥善的安排你呢?表兄……” 李玉掐着手心,不肯退缩,反而质问道。 “表兄,你自己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吗?是我……是天下……还是大王兄?!” “你闭嘴!”玄安公子好容易忍住的血气又翻涌了起来,按着胸口冲出了车厢。 李玉在浑浑噩噩之中,又在马车上,度过了几日,不住店,不走官道,这是防备被人盯上。 红苕的态度也僵硬了起来,每日进来送饭,一直板着面,无论李玉怎么委婉打听,也探不出她一句话来。 李玉暗道,莫不是表兄下了封口令?这些日子的停停走走,李玉的身子都是恢复了不少。 可思量再三,弄不清楚,玄安表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且以自己的能力,逃不了多远,亦会被他追回来。 既然如今一路向南。这一路,怕是……都是在表兄的势力范围之内了,他想了想,还是安分的留了下来。 终于,漫长的行程终于接近了尾声,李玉感受到马车渐渐平顺下来,他时不时的掀开车帘,观望一番,路上亦有了些人烟。 只是……路过这些男男女女个子不算太高,语言根本听不懂,身上的布衣裳多是蓝染粗布,颜色鲜艳,这样的服饰……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南疆?成都府? 表兄为何要带自己来这儿…… “主子爷,请您下车。” 红苕掀开帘子,这几日来,第一次与李玉说话。 “到了?”李玉掀开帘子,如浪荡子一般,大咧咧的舒长了一下腰肢,手中一根银针随意扎在门框边儿。 “表兄呢?” 红苕招呼人拉走马车,并未注意到意向。 “主子爷,里面请……”红苕为难的为他引路,“主子爷,公子伤势过重,中途就已经……留下来养伤了。” “……”李玉有些讶异,他竟然这么放心?难道是伤势太重了? “主子爷见谅。公子吩咐,在到家之前,不能与您沟通……”红苕小声解释,她又欠了欠身。 “您也别怪玉岚姐姐,她亦是不得已的。若是您真心实意的辅佐燕王,相信燕王很快……就能取代大宋的陛下,到时候……公子做的一切都成了为人做嫁衣了。” “表兄他……伤势如何了?”李玉并不是介意自己被他算计,只是恼恨他总是唯恐天下不乱,四处撩拨战火,不顾百姓死活,坐收渔翁之利。 “公子……他当年为了替您试药,体内本就有些余毒未清的,所幸他内功深厚,才一直压着毒素。这次在邢州善后时,公子遭了蔺大人的留下的后手暗算……受了内伤,这才,压制不住,又被您气的够呛……” 他们都是和聪明人打交道,没有人会不留后手。玄安公子如此,蔺绪之亦是如此。 正应了玄安公子的那句话,“相互利用,彼此暗算”罢了。 “玉表兄,您终于回来了……真好~我和二哥等了你许久了。下人说您来了,我还不信。” 一位水灵灵的小姑娘,穿着蓝染的襦裙,满身银铃随她“叮铃”作响。 她欢快的如小灵鹊儿,冲进了李玉的怀中。 “玄月,你不是应该在江宁吗?怎么在这儿?”李玉懵懂的推开她,喜悦之余,又多了些许的担忧。 吕玄安怎么会让玄月与玄德表兄赶过来? “唔~父亲留在江宁了,大哥让我与二哥赶来陪你。可是……玉表哥,你好好的,无病无痛,大哥为什么要我们茂州来陪您?” 玄月爱娇的性子很是黏人,平日里,她很少出门,如不是因为兄长发话,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江宁了,更别说在人生地不熟的茂州定居。 第二百三十六章 便宜老爹 “因为……大哥骗你过来,就是为了圆了你的心愿,让你好黏着玉表弟啊~” 吕玄德朗声答了话,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拍了拍李玉的肩膀,“玉表弟,舟车劳顿,一起用膳吧。” 李玉抿了抿唇,他敏锐的感受到玄德表兄的见外,倒是……不知道玄德表兄知道玄安表兄的多少事? “晚了,他们早出城了!” 赵子义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撬开了秦河酒家掌柜的嘴,在秦河酒家的酒窖里,找到了密道。 这条密道一直通往城外,看来,他们想送消息,想逃出城,根本不费事! 难怪,此前…… 最可怕的是,这掌柜招供的时间,掐的这么巧,就是为了给“他”带着玉弟逃出生天。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查!查……掘地三尺,本王也要查出,他——到底是谁!” 赵子义雷霆震怒,一连押着辽军打了三个胜战,才喘了一口气。 “主子,查到了玲珑坊的……幕后的人了。”楚西辞拿着一副白衣公子的画像过来,“貌似就是这位公子……听说他常年穿着白衣,手拿桃花扇,面色惨白。” “这么眼熟?本王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赵子义拿着画像,绞尽脑汁,“对了,汴京城的那位……玄安公子,江南第一公子,喜穿白衣,手执一把扇。走!我们去试探试探王玉岚。” “卖酒咯~上好的竹叶青嘞……”花花扯着嗓子帮着叫卖,“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呦……” 柴子训“嗤”了一声,斜眼瞥了一眼那个小丫头,“把我师尊弄丢了,你们还好意思,跟没事人一样卖酒!真是……狼心狗肺。” “你……娘亲说了,不和你计较。”花花委屈的扁了扁小嘴儿,扭头不去理他。 “花花……怎么样?热不热啊?!来爹这儿……喝杯茶,歇歇。”老徐的一只手臂绑的结结实实的,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爽朗。 “徐校尉……”王玉岚无力的追了出来,恳求道:“求求您,别乱走了,走来走去,会影响你的伤势的。早日好了……您还要上前线的。” 花花为难的走了过来,接过茶盏,看了看娘亲,无助的呶了呶嘴,“娘亲……没有卖出去一壶酒。” “无事,无事。爹有俸禄,饿不了你们娘两儿的……”老徐喜滋滋的揉了揉“便宜女儿”的小发髻。 “徐校尉,您受伤了,王爷让我收留你一阵子罢了……您够了,别……”登鼻上脸! 王玉岚咬了咬唇,一个女儿家,也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了。可这家伙一天到晚的,以“花花”爹自称,明着暗着占自己便宜,实在忍无可忍。 “王爷……王爷万福。” 说曹操,曹操到。 比起冷面狂狮一般的燕王赵子义,王玉岚宁可面对厚脸皮的徐校尉。 “秦河酒家的密道,已经被本王封了。有人看到这位……玄安公子带着玉弟……一路向南了!” 他从袖口你掏出画像,一瞬不瞬的盯着王玉岚,终于从她面上捕捉到了表情崩了。 他与一旁的西辞招了招手,西辞得令拱手追了去。 “王姑娘……你与花花,被玄安公子,被玲珑坊放弃了。要不然,明明知道你们的身份暴露了,还留你们母女在这里儿……” 赵子义皱紧着眉头,牵着一样柴子训,与他们母女二人对峙着。 “王爷,王爷……怕是有什么误会。我家玉岚和花花……一定,一定是被那个……什么玄安公子拖下水的,她与指挥使交情匪浅……绝不会害他的。对不对?玉岚……” 徐校尉不自觉地抱着伤臂挡在母女二人的面前,可王玉岚并不应承他。 “老徐,她们母女交给你了,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提头来见!” 赵子义甩了甩袖子,领着柴子训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变数 “玉表兄,你看这个……闻闻,咱们江南可没有这个,是竹筒蒸饭,我特意出去给你买的,这里有糯米,黑米,鸡汁,还有腊肉,可鲜美!可有腊香~您快尝尝……” 玄月性子跳脱,每日带着几个高手,出去溜达,吃吃买买,日子过得很是潇洒。 不过她日日寻了好吃好玩的,都不会独享,必定要带着收获,来与自家表哥分享的。 至于自己大哥,二哥日日神龙见首不见尾,她是一概不问的。 “嗯~看着很是诱人……”李玉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徒手掰开温热的竹筒,瞥了一直守在一旁的红苕,“红苕,劳烦你,去取干净的调羹过来吧。” “是,主子爷。”红苕妥帖的收拾好,摆在他们面前石桌上,有些碍事的新鲜瓜果,“主子爷,三小姐,请稍等。红苕,去去就回……” 红苕低着脑袋,以她的聪明,自是知道主子,每日这个时候,都是有意支开自己。 “玉表兄,我挨家挨户的找了,茂州根本没有什么齐王府,那座府衙……空了数月,你是不是搞错啦?”玄月小声的凑了过来。 难道……齐王赵子芳还没有来成都府,成都府一代最繁华的便是茂州了,照理说,齐王府八九不离十就该在这里。 李玉思来想去,除了以玄机公子的身份,去求助辅佐齐王府的张平,自己算是……没有一丝任何逃走的机会了。 “嗯,没事。多谢玄月表妹了。”李玉不忍心拂了她的美意,用银针试了试竹筒饭,并无大碍。 “嘿嘿……什么好吃的?也给小老儿来一个啊?” 二人头上的枇杷树上,突然伸出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来,兀自拿走一个竹筒蒸饭,狼吞虎咽了起来。 “老道士爷爷……您是怎么进来的啊?” 玄月新奇的转了起来,转了一圈,园子外的那些守卫,并没有发现这位白胡子,白头发,看起来很狼狈的老道士,忍不住压低了声音。 “怎么进来的?就这么进来了……”邋遢老道士比划着跳跃了几颗树,掩饰着眸中的精明:“公子,还能再来一根吗?” “自然可以,前辈请。”李玉心道这是遇上世外高人了,心中自然意外且惊喜的。 他将面前的两根竹筒蒸饭推了上前,又泡了一杯水果花茶,恭敬的送到老道面前。 老道狐疑的觑了他一眼,胡吃海喝了一顿,才喘了了一口气,打着饱嗝,龇着牙问道:“怎么的?公子想逃出去?” 玄月与李玉面面相觑,玄月忙摇了摇手,否认道:“玉表哥,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贫道跟着这小姑娘几天了,像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得亏,身边护卫有些能耐,否则……不知被人暗算多少回了?” 老道士瞥了端着调羹,碗筷,杯盏过来的红苕一眼,亦没有避讳她。 有些事,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 “我有吗?”玄月无辜又可怜的,瞅了瞅自家玉表哥,“表哥,我可从来没有……说过。” “公子,其实有时候,一动不如静。”老道士打着玄机,若有所指。 “天机老人?” 李玉自然想到了那位能辨出帝星的天机老人,秦川的师尊,应该比这更仙风道骨一些。 可除了天机老人……李玉想不到,玄安表兄还能请来谁……更有说服力,来说服自己。 “为何,你明明知道赵子义才是帝星……却要站在玄安表兄这一边。” “公子,你既然是这天下最大的变数,贫道站在你这一面,是不是才站在了天道的平衡点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三年的命 李玉心下大定,变数!对,自己才是那个最大的变数! 自重生以来,我试图打破前世的既定轨迹,刻意的避免前世的悲剧,所有与自己相关人的轨迹,都跟着发生了变化。 花蕊,黄氏,乔氏,庆奴,窅娘等人,皆被自己安置到偏远的乡下,隐姓埋名,遮掩了才情美貌,并未遭赵家兄弟的毒手。 可周娥,前世的现在,她已经死了,如今造化弄人,她成了赵子胤的云想夫人,还怀有了身孕…… “玉表哥……” 玄月娇滴滴的扯着李玉的衣袖撒娇,将他的神志唤了回来,“要不,您就先留在这儿,反正也有我陪着你,等我大哥回来,我一定与他说,让你跟我一道出门。” “公子,你们所说的那位,是……玄安公子吧,他旧毒未清,本就五六年的活头了,如今又受了极重的内伤,肺腑伤的七七八八就罢了,还肝火烧的旺盛,贫道给他批了,只有三年的命,只少不多……” 天机老人整了整自己邋遢的白发,毫不客气的坐在石凳上,自斟自酌。 丝毫不觉得……自己扔了一个多大的火药蛋! “我大哥……只剩下三年的命?”玄月不疑有他,吓得瘫坐在一旁,嘤嘤的哭了起来,“我知他身子不好,时常吐血……可,可……三年,他还没有成家……爹还指望抱长孙……呜呜呜……” 她悲从中来,趴在石桌上哭的好不难过……红苕红了眼圈,低着头亦不吭声。 “李玉!我做这么多事,到底是为了谁!你好好给我反省反省!” “玉儿,你若是为王,赵子义自是巴结着你……你若是为后,总有一天……沦落到与容妃,或者……弘南,一个下场的。” “那你呢?到那时……我又该怎么妥善的安排你呢?表兄……” “表兄,你自己清楚……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吗?是我……是天下……还是大王兄?!” 李玉想起自己在这一路上,对他的恶言言语,锥心之言,恨不得反手给子义一个巴掌! 原来……他从来没有肖想过自己,亦不是旨在天下,他更不是拿自己当旗子, 那怪他的所有谋算,都这样的偏激,极端,原来只是……他真的,时间有限。 “他回来了?”李玉强忍着哽塞,真不喜欢他什么事都憋在心底。 “额……其实,贫道是不建议他急着赶路的,不过依照他的性子,稳定了伤势,再有两三日,应该会到茂州了。” 天机老人自觉自己应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才惹的这两位姑娘泪眼摩挲,讪讪的答了李玉的话,又道。 “若是公子不急着气他,贫道也许能保他……撑三年的。” 李玉惆怅的不知如何是好,前世今生……玄安表兄都太有主见了。 他送年幼自己与伤心欲绝的母后去姑苏城避难,他用雷霆手段,清理了父王的后宫,他接自己与母后回宫后,又带着吕家族人,全身而退,远离了朝野。 父王心中就是对吕家,对玄安表兄有怨,有忌惮,却亦不得不承认,玄安表兄的深谋远虑,乃大南国不可多得的将相之才。 重生而来,自己坚持要浸药浴时,玄安表兄事必躬亲。每一样药材的分量,与御医们商议过后,必须自己亲试…… 而前世,至自己身陨之时,亦未得到他有生病的消息。 虽然,前世自己其他方面的消息,闭塞一些,可赵子义在他们身边都安排了人手,有任何的风吹草动,从不曾瞒过自己。 原来,李玉还抱着借天机老人的势,尽快回到赵子义身边,可如今…… 李玉心乱如麻,浑浑噩噩中用了膳,连平日里,事必躬亲的试毒,都是红苕替他试的。 红苕终于忍不住劝道:“主子爷,公子瞒着您,就是不想您太有负担……” 第二百三十九章 商道 “红苕,我应该清楚的,你,玉岚一向是向着我的……连你都来劝我,我还故意气他。若是……我不气他。” 李玉搁下箸,惭愧的捂上自己的眸子,“他太急着想拿回江南,拿下大宋了,我就没有想过,他可能是有其他的原因。” “主子爷,公子一向性子极傲,若不是红苕跟着公子久了,见过公子吐血,亦不会知道他病的这样重。您亦不必愧疚的。” 红苕柔声劝道:“公子自然是不想……不想,您有这些负担,累赘的……他就是这样的性子……” “可是,这样的我,又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李玉攥紧了拳头,想起自己质问他的那句话,想起他那么克制隐忍的人,却……被自己气的险些当场吐血。 之后,他失踪了几日,自己还以为他是在置气,难怪红苕一路不曾给自己好脸色了。 “主子爷,只要您……您好好的,咱们大南朝就有指望。我们都是您的一把剑,一把刀,开疆辟土。” 红苕跪在他的脚下,“主子爷,有些牺牲,您是看不到的……您只看到了这条商道为玲珑坊走私黑盐,走私兵器,会养虎为患,伤及无辜。可当初,为了打通黄龙府的商道,多少先辈,勇士,牺牲在了那条商道上。” “请主子爷看在公子,看在死去的那些勇士,先辈的面上,带着我们回家!” 红苕规规整整的跪在李玉面前,三拜九叩。 “……”是了,这样一条贯穿南北的商道,充满了多少诱惑。若是那么容易打通各处关节,哪里还轮得到玲珑坊? “那日在河间府,玄安表兄为了带我走,与勤王耶律群做了什么交易?” 李玉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怕是这交易与商道有关。 “这条商道的利润,咱们与他们五五分。”红苕摇了摇唇,怕他继续误会公子,又解释道。 “那位紫衣姑娘,就算如今真是主子的自己人,可那位阿卿军医,能制住蔺大人,定然是燕王殿下派来的心腹,修为又高深莫测。” “玲珑坊暴露了,赵子义就算对主子有些情谊……可也难免不生嫌隙……毕竟那条商道,运的可不是普通的物什……” 阿卿会告诉赵子义吗?赵子义会介意吗? 往日二人的甜蜜点滴,都在脑中浮现。可易地而处,若是自己知道有这一条商道,这条不仅商道不仅往大辽运输米粮物资,甚至兵器,火药蛋…… 李玉不得不承认,能得玄安表兄青眼,红苕这丫头真是口才了得,这三两句话,便打消了自己逃跑的念头。 “所以,茂州,是大本营之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李玉缓了缓心神,天机老人的到来,对他的冲击太大了,原来一切都不曾有定数。 “……主子爷,奴婢知道的也不多。”红苕后知后觉,利索的收拾了碗筷,“奴婢先告退了,您早些歇息。” “……”李玉清楚,自己一直是温文尔雅,不争不抢的性子,比起玄安表兄的筹谋果决,自己差了许多。 也难怪,玲珑坊也好,玉岚,田霖,甚至是柴王太妃,他们都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玄安表兄。 无论怎么说,玄安表兄的毒是因自己而起,总不能,真让玄安表兄,将自己,将一家,将十数年的苦心经营,都拖下水,葬送在自己手里…… “天机老人,请您给看看这个方子……若是以艾草慢慢熏三阴交,阴凌泉,足三里,地机这几个穴位,日积月累,能否改善玄安表兄的毒素淤积,制血不荣?” 李玉通医理,由把他的过脉,除去内伤,这个方子应该是可以改善他体内毒素囤积的困扰,虽然历时较长,但应该是可行的。 第二百四十章 无巧不成书 天机老人搁下手中鸡腿,凑过头来,细细品了品这个方子,点了点头。 玄月与红苕不禁大喜,满怀期待的等着他宣布喜讯。 “李公子确实有些天赋,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你这方子,若是在他受伤前给他,日积月累,祛湿化瘀,排毒行血……正对他的症状,卯不其……亦可以延长十数年的。” 天机老人若无其事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三人心中掀起极大的涟漪。 “也就是……现在晚了?”李玉有些不甘心。不过,对于调理内伤,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好法子的。 “晚了。他的内伤加重,经脉破损……这个方子有弊无利。” 天机老人摇了摇头,“如今算是回天乏力……除非你将那续命蛊从紫衣姑娘身上取出……说不定……玄机公子还能多上几年。” “不然,李公子以为……玄机公子为何一直在南疆苦心经营?可惜……这续命蛊是苗疆第一救命蛊,贫道才查探出这唯一的一颗在谁身上,那边就被用了。” “……” 真是无巧不成书了!李玉竭尽全力的克制住自己,自裁的冲动,真觉得自己真是渣出了一个高度! “玉儿,红苕说你,已经饿了一日了,出来用些膳吧。今儿这道剁椒稻香鱼,酸辣可口,很是下饭,就算……所谓,不知者无罪,别关着自己。” 玄安公子煞白着面,提着食盒,话音一转,跳过尴尬的部分,柔声劝道。 “吱吖……”门开了。 李玉抿了抿唇,像极了年幼时犯了错误,被弘南大王兄与他抓住:“大表兄,对不住,我不该故意气你。” “无碍。嗯……” 玄安公子扯了扯唇,亦未挤出心中那一抹温柔的笑容,反而……喉中涌出一股甜意。 他默默咽下那股腥甜,小心翼翼的放下食盒,“天大的事,也不能和自个儿身子过不去。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嗯……” 李玉忙接他手上的杯盏,张罗了起来,“大表兄……” “嗯。”玄安公子自然清楚,“大表兄”与“玄安表兄”之间的亲疏远近,他递了筷子道他手边。 “玉儿,表兄做的决定,不需要你背负任何负担,做你自己就好。” 他似乎从来不曾像如今,这么宽容和蔼过。他一直像一块终年累月的冰山,照不进一丝光亮。 这让李玉更是慌张,他想到那句古话,鸟之将亡其鸣也悲,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玄安表兄是否知道,他一直在南疆找寻的那颗“续命蛊”已经在自己的坚持下,给紫衣用了? “玉儿,乖……用膳。” 玄安公子亲自为他验毒后,轻轻的拨开鱼肉上的红色剁椒,挑起一块鱼肚,去皮去刺,放在他碗盏中。 李玉红着眸子,愧疚的低着脑袋,除了往自己口中塞那些又酸又辣的鱼肉,自己还能做什么? “呕……咳咳!” 李玉吃的太急,活着鱼肉的米饭,又酸又辣,梗在喉咙中,险些呕了出来,忙不迭的吞了回去。 玄安公子连忙放下筷子,起身为他斟了一盏热茶喂到他嘴边,拍着他后背,小声道:“玉儿,你且慢些,别噎到。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 李玉只听了这一句话,突然想起,幼时大王兄似乎也经常与自己说这句话,他不仅泪眼摩挲,“大表兄,你不要死……好不好?” “天下,我不要了,赵子义,我也……不要了。只要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开开心心的活着,我们找个偏远的地方躲起来,没有人会找到我们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冒牌天机老人 “噗……咳咳……”“玉儿,你……当真?” 玄安公子好容易,才压制下去的血气,被李玉这句肺腑之言,气的……一口老血,实在忍无可忍,直接喷在那道香喷喷的“剁椒稻香鱼”上。 他忙用帕子死死捂住了嘴,从像破篓子一下的肺里不断咳出血来,死死的捂住自己的 “我……大表兄,你,你没事吗?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我,我真的不是故意,故意要气你的!就随口说说,好像比较容易!我错了……” 李玉吓的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把扶住玄安公子的胳膊,无措的拉着虚软无力的他,往床上拖。 “大表兄,我,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我保证!” 李玉心中古怪的很,说实话那位老道出现的随意,甚至也没拿出过什么本事,大喇喇又神叨叨,看着不怎么靠谱,也不知那位白胡子老道,是不是真的天机老人。 且,红苕和他将玄安公子的事,说的太过清楚了。他心中反而难免质疑的,今日这一句“自暴自弃”的话,多少也是有试探的意味。 玄安公子手中沾满血的白帕子掉落在地上,似一朵朵绽放的红梅,寒凉的风卷着初冬的凉意袭来,李玉亦是……真的懊悔了。 “红苕,红苕……快请大夫,不!请天机老人来!” “玄安公子,他这是……气息微弱,又动了肝火?”天机老人似模似样的探了探脉,摇了摇头,“药方,贫道是可以开,不过……止痛而已,无甚作用的……” “李公子,杀人不过头点地,贫道多嘴一句,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至于这样激怒他吗?” “天机老人,你若不拿点真本事来,也好意思……自称‘天机’二字?” 李玉原本掏出银针,原想着聊胜于无,先稳住他的血气,可见他生疏的模样,抿了抿唇,素手以待的退至一边了。 “我……贫道,罢了,今日贫道若是不露两手,你们还真当贫道是个吃闲饭的。” 天机老人以指点穴,封住玄安公子几处大穴,自随身布口袋中,掏出一块爬满膏方的布块,“还不来个人,将他胸口衣物扒开……” 李玉见那点穴,架势还成,就是点歪了多处,而那膏方……有多种药材的香气,虽名贵,却都是活血化瘀之效,对内伤虽有好处,不过却会激发毒素入了骨髓,到时候真的回天乏力。 “你……到底是谁?”李玉一把揪住他想“造次”的手,暗暗使劲,那人竟然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无,能教出秦川那样绝世高手的天机老人,绝不会手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 “天机老人呢?你们,什么时候……被掉的包?!” 那日自己提出艾灸的法子,是天机老人指出其中不足之处的。 今日“他”断然不会,拿出与那艾灸有“异曲同工之妙”的膏方来……糊弄! “李公子,你,你松手……误会,误会一场。”那白胡子老道,瞧见红苕双枪在握,吓的直哆嗦,拼命掰扯李玉擒着自己的手:“那个,你们别这样……天机是我兄长……我是天命。” “扬州双枪……赛小娘子……江南国君,吕三姑娘,老道真的是自己人,是玄安公子的意思……” 红苕被人认出了江湖上的名号,困惑的瞥了一眼自己主子爷,自家主子爷应该都不知道的。 “红苕,先拿下他,等表兄醒了再说!玄月,你去找玄德表兄,请他回府,主持公道。” “那大哥他……”玄月嘟着红唇,不肯离开,她家大哥是天神一般的人物,算无遗漏,高人一筹,又怎么会就这样毫无知觉的躺着…… “无碍,相信你玉表哥……”李玉掏出了赵子义给自己准备的牛皮包,一排规整的银针层次有序……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人尽其才 “主子,属下一路向南,已经查遍了所有的玲珑坊,都是正当买卖……无人知道玄安公子的下落,亦无人承认认识,就是光州与汴京的……都让人盯着了,没有任何异动,低调不像话……” 楚西辞风风火火的下了江南,探查了所有可能的据点,并没有找到一丝玄机兄的消息,更别说玄安公子。 他们就像是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赵子义颓废的摩挲了一把下巴上,乱糟糟的髯须胡子,良久才呷了一口冷茶。 “他有意要掳,又怎么那么容易……留下什么痕迹。若是不出什么大事……怕是逼不出人了。” “那个……打扰你们了?”阿卿掀开大帐,端着些药草进来,“王爷,你的手,该换药了。” “都这么久了,早就无碍了。”赵子义觑了一眼楚西辞,楚西辞拱手退下。 “瞧不上你,都将自己埋汰成啥模样了,其实,你明明知道……以指挥使与玲珑坊的渊源,玲珑坊的只要不傻,自然不会为难他的……他可是一面旗。” 赵子义皱了皱眉头,没有应他,看来阿卿在邢州,亦是瞒了自己不少的事。 阿卿替他涂抹上药膏,难得不与他别扭,好言好语劝道。 “以指挥使在江南的地位,他若是想回来,怕是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吧……且,如今汴京风云诡谲,陛下接了一位正统的后汉公主回宫。” “你那位大哥势必要……‘名正言顺’的坐稳这个金銮宝座的,而你与你四弟,都被他打发的远远的,” “咳……”赵子义轻咳了一声打断了,“阿卿,你若是担心南疆,可以回去看看……左右,本王也没有将你绑起来。” “好心当作驴肝肺!”阿卿早就看不上他那落魄的德行,一甩手中的药罐子,“老子最他妈怕冷,这北方的沙刀子,可就差生吞活剥了本少主。” “本少主是为了谁?” “嘿嘿~阿卿,认赌服输嘛,你可是苗疆的少主……”赵子义坏心眼的挤了挤眼睛,“不过,你要是回南疆避寒,本王也是赞同的。不过……阿卿,一你得帮我去寻阿玄的下落,二,你得照看好子芳。” “……”阿卿就知道这个“阎罗王”是个物尽其用,人尽其才的混蛋! “王爷,你怕是想的美了,那成都府,虽官府顶不上大用,可有唐门与南疆诸部落分庭抗争,那玲珑坊……想掺和……” “未必。”赵子义眯着眸子摇了摇头,“阿卿,你可别忘了,在西山大营,唐迷途死了……他用来炸蛇的火药蛋与耶律群用的那一枚,唐门……是有动机的。” 阿卿沉着面,暗道:那怪这阎罗王今日好说话,怕是早就等着自己送上门,替他去探探唐门的动静。 江湖上的事,总归是江湖人更方便一些的。 花费了两个时辰,李玉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用银针将玄安公子体内的毒素引至天池穴,将将避过了内伤淤积处。 “表哥,我可是尽力了……” 一旁守候着玄德公子忙拱手道:“辛苦玉表弟了,快,玄月给你玉表兄倒一杯茶。” 李玉头晕脑胀,扶着床榻缓了缓,这才又探了探玄安公子的脉象,勉强扯了扯唇瓣,与关切的诸人解释道。 “玄安表兄的伤势……暂时控制住了,” “太好了……玉表兄,你好厉害。”玄月扑了上前,趴在床榻上,细细的够着自己大哥,灵动的眸子满是愧疚,“都是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就会吃吃喝喝……”还有买买买…… 原以为,玉表哥和自己是一样的纨绔士族子裔,结果……玉表哥是高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玄月,你别哭了……你这嗓子,跟公鸭似的,大哥还没死呢,都得给你这嚎的一口气憋不上来,过去了。” 玄德公子没好气的训斥道。 第二百四十三章 掌家 “玄德表兄,可否……出来一叙。” 李玉与玄德表兄虽然每年都能见上一两次,可比起玄安表兄,却更生疏一些。 玄德表兄的身上有江湖人士的快人快语,大刀金马,不拘小节等英雄儿女的豪气,他在江湖上也颇有些名堂,人称“金刀公子”! 可,你若是让他,出谋划策,指点江山,他定是不行。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相视一笑,玄德表兄拱拱手,“之前对玉表弟多有误会,玉表哥不要放在心上。” “玄德表兄哪里话,这些年多亏姑父,大表兄与二表兄照料,玉自是感激不尽的。” 李玉亦不敢托大,鞠躬还礼,“昨日,大表兄出事,才知府中那位天机老人原是冒牌货……” “大表兄身子……从前都是天机老人调理的,我虽习得一些医理,却没什么经验。这一手……针灸,还是从书上摸索而来……” 玄德公子连连点头,是了,从没听说过江南国君,或是违逆侯精通医术的,“这天机老人我也是前几日碰上了,打了声照顾,至于他是否有个亲弟叫天命老人,恐怕只有大哥知道。” “玉表弟,我是这么想的,我是个村人,三妹又是个丫头片子,不谙世事,既然……大哥未醒,咱们这一家人,又你主意多些,那你便先来掌家吧。” 玄德公子撩了撩自己大刀的刀穗,“你让表兄我杀人还好,你让表兄去大哥书房,看那些汇报,简直是要了表哥的老命。” “至于什么天命,天机的……也由你看着办!若有人不服的,你就让他来问问我的金刀。” “啊?!” 李玉有些错愕,自己貌似还是个“监下囚”,怎么突然就掌家了,这是玄安表兄早有交代,还是玄德表兄自作主张?! “啊什么啊?!你国主都做过,还做不了家主!再说,有我和你身边那个丫头,扬州”双枪赛小娘子,本就是个文武双全的,你有什么好怕的!” 玄德公子拍了拍胸脯,爽快的扔出了一个疑似“黑锅”的“代理家主”之位:“总之,玉表弟,大哥,咱们这一大家子的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你看着办吧。” “……” 李玉瞥了一眼红苕,这个深藏不露的姑娘,自甘做了自己的奴婢,忠心耿耿的伺候自己,竟然在江湖上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号“扬手双枪”。 “主子爷,恕罪。红苕并不是有意相瞒,只是,当初为了保护您……不得已为之。”红苕羞愧的低着头,乖觉的跪在地上。 “既然你本就不是……风尘女子,亦不是从小为奴为婢,怎的规矩学的这样周全?”连大宋宫内的规矩都精通,李玉倒不是怀疑她,只是从来不曾往那方面想过。 “主子爷,奴婢的姐姐瑞儿,从前是大王子身边的婢女,奴婢年幼时,得见过大王子,大王子觉得奴婢颇有些学武的天赋,就一直被寄养在扬州,练枪。以便……以便以后,能贴身……照顾您。” 红苕羞红了面,实则是……以便以后近身“伺候”主子爷。 自幼时,她便清楚知晓,自己会有这么一个卓尔不凡,风流倜傥的“主子爷”。 “为了照顾您,无论是哪里的规矩……总要学的周全了。” “大王兄身边的瑞儿姐姐……”李玉倒是有些模糊的印象,那是一位极善良与忠诚的女子,对自己亦是特别关照,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后来呢,瑞儿姐姐,去哪里了?” “大王子走后,姐姐跟着大王子殉葬了。主子……红苕,亦会一直陪着您。天上地下,” “……”李玉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又问了不该问的话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主上神武 “主子爷,这就是公子的书房,十数年来,各地玲珑坊的账本,商道的货运,消息均汇总到这里……您慢慢看,若是有什么疑问,奴婢就在门外,您只管吩咐。” 红苕引这李玉进了书房,自己却站在门口,不能进门。 这间书房,与从前宫中的藏书阁格外相似,有三四层高,层层叠叠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码着账本,不,是密密麻麻,分门别类摞的很高。 需用专用的梯子,才能一一取下查看。 李玉心中“咯噔”一声,迷茫的抬头,无助的仰望着,这浩浩荡荡的账簿,感觉自己随时,会被淹没其中…… 原以为玄德表兄“所谓的”家主,是茂州这个府邸的家主,哪里知道……这家主的意思,是名副其实的主上。 这是玄德表兄能做的了主的?还是……原就是玄安表兄的意思吗?还是,又是……一种变相的试探? “红苕……那个,我可以往……燕王府送信吗?”李玉不自信自己这个“主上”,到底有多少的权威,扭头问道。 “自然。”红苕拱手点头应道,“虽然,咱们玲珑坊如今停了所有的商道,往地下发展,但是主上若是要送信,奴婢就是拼了性命,亦使命必达的。” “嗯,没事了。”李玉扯了扯唇,这话不问似乎还好些,毕竟有些红苕说的清楚,她是大王兄留给自己的。 他摇了摇头,拧了拧眉心,管理一个硕大的玲珑坊,分铺多达两百多家,商道八十九条,比起当一国之君的难度……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别说各国的消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每天发生的各种大事,小事,即便已经筛选总结过,可想通观全局,以一人之力,恐怕……十分不易。 也难怪玄安表兄,成年累月神龙见首不见尾,一年至多给自己传递两三次消息,见一面都难,想必都是被这些琐碎缠身…… “红苕姐姐,我玉表哥呢……” 玄月莽莽撞撞的寻了过来,却被红苕拦了下来,“三小姐,没有主上吩咐,您不能进书房的。” 玄月嘟着红唇,有些不悦,“红苕姐姐,少了那个老道士爷爷,我已经够无聊了,大哥又晕了过去,二哥神龙见首不见尾,表哥又做要正事……要不,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说起那位老道……关在哪儿了?我们去看看吧。”李玉丢下手下账簿,大概了解了一下玲珑坊的运作,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与其被困在这个书房,还不如……去审审那位老道,到底天机老人和天命老人,是怎么回事? “是,主子爷。您这边请……”红苕为李玉与玄月两人带路,又道:“主子爷,您一直不曾吩咐,咱们便一直不曾给他送吃食去,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哈哈哈……他那么能吃,岂不是要饿傻了,让他瞎给我大哥贴膏方,险些害死我大哥……” 玄月拖着李玉的袖子,寸步不移的跟着他,小声撒娇道,“表哥,你一会儿陪我出去溜溜呗……今日,阿丽寨子里有个晚会,听说可热闹了,咱们一起去吧。” “胡闹……你还能交到朋友,能听得懂人家说什么吗?”李玉掰开她的手指,“规规矩矩的,都快十五了,得有个女孩子的模样……” “遵命,主上~”玄月学着红苕的模样欠了欠身,吐了吐舌头,“表哥,去嘛,去嘛,你可不知道……苗寨的歌舞晚会可热闹了,每年的冬天的第一个宴会,是最热闹的。” “再说,您现在顶着别人的面皮,谁也认不出你来的。”玄月软磨硬泡,最后干脆叉着腰拦在他们面前,“反正,你若是不去,我就不给你去审老道,还要偷偷放了他!” “好~去!去!你快让开……”李玉心中本就是动摇的,同时也看看这个所谓的“家主”有多少自由。 “哦!耶!主上神武!”玄月扑了上去,却被红苕不远不近的隔开。 第二百四十五章 预谋 “天命老人,您如今……多大岁数了?” 李玉金尊玉贵的端起一杯盏果茶,惬意的呷了一口,又轻轻的搁下,红苕备好了香辣可口的凉拌米粉与酸汤鱼片,竹筒鸡,一碗白米饭,勾的天命老人直吞口水。 “我与天机同岁,是同胞兄弟,都八十八了……主上,求你给老道一点茶水吧!老道都快渴死了。” “为何玄安公子,从来没有提起过你。”李玉一只手撑着面,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明明可以收拾的更精神更体面一些。 “还不是因为……我不学无术么,打小我哥就对天文地理,五行八卦,医理玄学的都颇有研究,而我……却什么都不擅长。这些年,跟着他混混……有时候,他若是忙不过来了,就做做他的替身,影子。” “那你这天命的号……可比天机,要厉害的许多了。”李玉噙着一缕笑意,这样的天命老人,很真实。 天命老人看着那些美味,眼馋的“啧啧啧……”嘴,“主上,您也知道的……我这样的影子,也没啥存在的必要,自然……自然……连个名号都是自封的。” “他叫天机,我自然要叫天命,天命所归……听起来是不是厉害了许多……嘿嘿~之前那个都是他,我就你绝食了,玄安公子回来那日,他躲了出去……我们是不是长的一模一样,你说老天是不是,很不公平……” “自然是公平的,您这个岁数,要不是有天机老人为您调理……怕是……很难这样康健的。” 李玉谦和的上前,亲自给他解绑,扶着他站起来,“那……天命老人,你知不知道天机老人去干什么了?” “还不是为了玄安公子的小身板儿……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看重你们,左右我那套说词,也是他教的,不过……那个膏方,是他给我治疗风湿老寒腿的。” 天命老人越来越理直气壮,全然不顾李玉已经搭上他的脉搏,兀自抓起一个鸡腿撕咬了起来。 “你走吧,只要每天给我这些好吃的,我不跑,有问必答!有问必答!” 李玉讪讪的松开手,果然没有一丝内力,就是普通老人,与那位能上树,能追踪玄月,监视自己的不是同一人。 那就奇怪了,玄安表兄能这么放心自己?无论如何,他是不信的,一定还有后招! “表兄,审完了?走吧……走吧,我们去阿丽家铺子买一身欧欠,她家铺子本来就是买办欧欠,我之前那一身就是在那儿置办的。” “欧欠?什么意思?”李玉狐疑的看这丫头,不会又是个带着面皮的吧?自家表妹那不学无术的性子,能说出这么高深的词儿来? “就是她们的传统服饰哪……我那一身的银器,可都是她叔伯们亲手打造的,我现在是他们家铺子的贵宾……不然,您以为谁都能去他们寨子,参加这种对歌晚会?走吧……” 显然李玉是想多了,吕三姑娘能这么讨人欢喜,除了性格开朗,另一个优势就是出手极其大方。 有红苕寸步不离,李玉自然安全无虞,三人就这么大喇喇出了吕府,李玉环顾一周,原来亦有不少汉人的,只是穿着“欧欠”的姑娘们,笑颜如花,自然更招人一些。 “玉表哥,给红苕姐姐也来一身吧。” 玄月自个儿又置办了一袭新衣裳,配上相应的银腰带,首饰,花了近五百两。 李玉这套首饰不多,式样朴素,只用三十两,玄月自个儿觉得羞愧,可想到自己的预谋,大方的哄道,“红苕姐姐放心,我出!我娘留了很多私房钱呢……” 李玉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个诚实性子,也不担心被人绑票了。 “阿丽……来来……我记得你有一套新的,不如,就让给我红苕姐姐穿戴起来,肯定好看……” 第二百四十六章 情歌表白 阿丽的汉语并不是太好,不过作为铺子里唯一的女掌柜,简单的沟通,她还是可以。 她有一双明亮的眸子,纯洁的笑容,玄月总是打趣她,说她是寨子里最艳丽的花,今日的对歌晚会,一定会有很多寨中的小伙子来表白。 李玉与红苕这才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弄清楚,原来玄月要来参加的这个对歌晚会,是青年男女借机表白用的。 红苕红着面,不知道如何示好,“三小姐,奴婢不必穿的这样隆重,不过去凑凑热闹。” “怎么是凑热闹呢?”玄月连忙不认可的呛了回去,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红苕姐姐,在阿丽她们苗寨,是没有门户之见,没有尊卑贵贱的,特别是爱情自由,不用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接了你的红绸,便是同意你了,。这需要这么好的机会……” 红苕怕她听不懂,又悄悄的捅了捅红苕的胳膊,冲着自己表哥呶呶嘴,“总之,咱们公平竞争……” 进寨三杯酒,他们被拦在星图寨的寨门口,喝了三杯,迎着竹笙的喜悦节奏,开始登山。 所谓的山,不过星图寨的村民,居住的一个个小坡子,大家在坡中的平地,举办一年一度的对歌晚会,这个对歌晚会是最受少男少女欢迎的。 一路上,两旁的竹子,被挂满了红绸,红色的荷包,红丝带,红帕子,男左女右,寓意吉祥祈福,顺遂的找到心上人。 玄月小声叨叨:“难怪左边都是一些红绸,红丝带呢。怕是……不会做荷包,帕子吧。” 阿丽替三人一一挂好祈福的丝带,“不过是一片心意,无所谓物件的。” 李玉从来未曾来过这样的经历,倒是新奇的很,一路 “喂……远方来的客人嗳……你来这里,听听我的深情厚谊嗳……” 不远处,山歌清脆,夹着满山坡的绿竹香味,眷念这整个山谷,与一声声回音相合。 斗歌大赛开始了,这是星图寨的传统,在男女对唱晚会开始前,有一个斗歌大赛。 有人唱的情歌,有人唱种地歌,甚至有人唱起了洗衣歌,阿丽作为东道主,用心的为三人解释歌词的意思,虽然有些词句表达不出来,不过意思都能让人明白。 “阿丽,你不用招呼我们,去忙吧。”李玉觑见不少男子对阿丽投来爱慕的目光,不过碍于这些外人在场,都却而止步了。 “对啊!阿丽,你快去忙,你阿妈不是说,让你这次无论如何要挑一个如意郎君吗?”玄月推了她一把,挤了挤眼睛:“放心啦,我会照顾好表哥和红苕姐姐的。” 阿丽羞涩的拎着百褶裙,加入到斗歌大赛,她嗓音清亮,纯净,如她本人一般,如一汪清泉叮咚…… 李玉亦是忍不住随着节奏,轻轻的打起拍子,衣食无忧,安居乐业,甚是憧憬。 只有,能让百姓过上这样日子的君主,才算是善治之君吧…… 夜色渐浓,寒意凉凉,渐渐的篝火升起,阿丽成了名副其实的歌王,亦引来来了不少人的青睐。 一些年长的族人,开始相携下山,将这块充满欢快的地方留给青年人,不少青年男子围着阿丽,献歌…… “好了,疯了半天,咱们也该回去了。”李玉转身想带着她们下山,却被玄月拽着手腕,清唱起《汉乐府》中的长相思。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 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 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 忆君迢迢隔青天,昔日横波目,今作流泪泉。 不信妾断肠,归来看取明镜前。 “玉表哥,玄月心仪您……自小就心仪您了。您要是愿意……玄月给你做妾也行。”她涨红着面,咬着红唇,羞的快钻到地底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鬼面强敌 李玉错愕的望着自家表妹,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玄月就只是有些黏人罢了,怎么就…… “主子爷,红苕也心悦您,不过……不奢望做您的女人,您与三小姐好好说,我去前面给你们守着。”红苕别扭的扯了扯手中的红络子,这是她来的路上偷偷打的,却没有送出手,只是落寞的走到阴暗处。 “红苕……” 今日这事,都办成什么与什么了? 李玉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捂住脸,所以……今日玄月拖着自己,到这儿来,原来是有目的。 这丫头!贼的很…… “在表哥心中,你还是不懂事的小娃娃。而且……表哥心中……早有意中人了。” 李玉揉了揉她的发髻,沉声警告道:“以后这样的话,不能随便说,知道吗?” “玉表哥,玄月知道,您身份高贵,可是……给您做妾,也不行嘛?玄月快要及笄了……” 玄月忙握着他的手腕,清水一般的眼眸写满了伤心,抿了抿娇嫩客人的红唇,忍住自己的哽咽,不死心的追问。 “胡沁!你堂堂吕家嫡女,哪有给人做妾的?!宁为贫妻,不为富妾,这种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吗?” 李玉狠狠抽回自己的手腕,瞪了她一眼,颇有怒其不争的意思。 他反手转身,沉默的往山下走去。 “呜呜呜……表兄,你不喜欢人家,就不喜欢人家……吧,你还凶人家,过分。从小到大……就没有人这么,这么……” 玄月不服气,随手揪了一颗杂草,怏怏的跟在他身后,一边小声嘟囔。 “啊!鬼啊……表哥,救命!” 突然,一位带着獠牙狠戾的鬼头面具的黑衣男子从山中小道穿梭过来,出现在玄月面前,他气息全无,周身,满是冰冷的寒意。 那个鬼面人,在篝火里摇曳,隐隐约约的,猛一看,确实很渗人! 玄月被吓得不轻,她卯足了力气,才冲到李玉怀中,瑟瑟发抖! “表哥,救,救命……” 李玉难得没有推开她,亦紧张的握紧指间的银针,若是那人有所异动,应该可以制住他。 红苕亦抽出红双枪,飞身拦在李玉身前,严阵以待。 “哼!” 那鬼面人冷哼一声,恶狠狠的觑了李玉与两位姑娘一眼,亦不多言,转身直接去了山坡的平地。 “他,他……这副模样,就是要表白心爱的姑娘,人家也不敢答应吧,表哥,你说是不是?” 玄月忘了自己表白被叱的委屈,满面桃红的依在自家表兄的怀里。 “咳咳!”李玉这才察觉不妥,怀中的小姑娘已经不是孩子,还对自己情窦初开了,他轻轻推开她,“玄月,你也大了,男女有别,总是该懂的。” “哼……”玄月鼓着腮帮子,挽着红苕的手臂,撅着红唇赌气道:“知道了,表哥!下次有事,我会找红苕姐姐,不会抓着你的不放手的。你放心。” “嗯。”李玉有口无心的应道。 星图寨隶属于南疆诸部落之一,寨中不过五六百口人,平时里除了耕种,织布,亦有些打铁,打银的匠人,除了招人眼红外,应该不会招惹,如此强敌的! 难道是武林中人?红苕都没有发现他的气息,他有多强?! “主子爷,不会出什么事吧?那人,不会冲着阿丽姑娘来的吧?”红苕想了想,亦有些忧心忡忡,阿丽姑娘貌美如花,这鬼面人冲着对歌晚会来,大都是要与心仪的姑娘表白的。 强抢民女什么的?不至于吧。 “既然不放心,那回去看看吧。”李玉收好银针,星图寨热情招待了自己,总不能不闻不问的。 第二百四十八章 是敌是友 “阿丽呢?” 玄月第一个发现,刚刚还被众星拱月的阿丽已经不在原地。 而此时,彼此中意的青年男女,两两一对,含情脉脉的牵着手下山了。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和谐,美好……除了没有阿丽。 “阿丽人呢?被抓走了?!”玄月除了着急,抓着刚刚与阿丽表白的男子,手脚并用的模仿刚刚这个男子送丝带给阿丽的情景。 不过,人家既听不懂她的,她亦听不懂人家的。直到,那个年轻男子,臊红了面,解下玄月手腕的红丝带,玄月忙手忙脚乱的抢了回来,拼命的摆手! 误会了!误会大了! 李玉摇了摇头,那天机老人说的对,这丫头,真不省事,若不让人看着,自己都能随便兜一圈,都能将自己卖了。 红苕将下山的小道已经寻了一遍,无奈的对李玉摇了摇头。 “主子爷,没有打斗的痕迹,也实在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咱们不知道阿丽姑娘住在哪儿,不然还能去她家看看……不过,那鬼面人若是有问题,他们族人也不该让他走,自然是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先回府,明日去铺子里看看?” “罢了,先回去吧。玄月……” 李玉猜想那鬼面人竟然能进寨子,自然理当是星图寨自己人的。 “表哥,出大事了!阿丽他们家铺子,都没有开门!” 红苕拦着门,玄月一不做二不休,在书房外面大喊大叫,好不乐呵。 “小声些,既然如此,那你可有去他们寨子寻寻?”李玉皱着眉,踱步到门口,见她跑的汗津津的,让红苕为她倒了一杯茶。 “去了,星图寨今日山下的寨门关了,我在外面叫了许久,连只狗都没有搭理我。表哥,你说是不是出事了……” “这茂城的府尹还未上任,咱们连个报官的地儿都没有,怎么办?!” “红苕,你让人去打听打听,可有与星图寨交好的汉人,请他们过来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咱们不懂的祭祀风俗什么的?是不是到了这个时候,就有这种情况。” 李玉觑了一眼二人,似乎昨日的表白没有发生一般,他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玄月,你放心,若只是阿丽一人不在,倒是奇怪,竟然她的族人也不在想必有更重要的事。安心……” “二公子,茂州恐怕是不安全了,我今日在集市中,发现了这个……是几个苗人相互传递的。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我跟了一段路,顺了出来。” 红苕从怀中掏出一副小像,递给玄德公子。 “大哥?”玄德公子不可置信的辨认了一番,“是谁在找大哥?” “二公子,听不懂当地方言,实在被动。”红苕摇了摇头,能让苗人出来找二公子,“二公子,你说……这找玄安公子的,是敌是友?” “要不,你给主上看看?!”玄德从来对这些弯弯绕绕提不起兴趣,拿着小像塞还给红苕,有些责怪的意思。 “既然,大哥回来时,交代了,若是他昏迷了,由主上全权处理一应事务,咱们就该相信他。” 红苕红着面,倒是显得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欠身道:“二公子所言极是,不过主上可以调动的人手……毕竟有限。” “这个无须担心,我与你一道去!” 玄德公子领着红苕拜见李玉,将大概情况与他说明后,李玉沉思一会儿,问道。 “玲珑坊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自然不是自己人。这些日子,各地均有消息,称有人四处在找玲珑坊的幕后当家。可玲珑坊一向低调,亦无得罪人,若是有人寻大表兄,又带着小像……会不是是汴京?” 毕竟大表兄在汴京露面后,可是引起过极大的轰动,被封为与王子欣一较高下的“第一公子”! 第二百四十九章 唐门到访 “主上的意思是……?” 玄德公子挠了挠头,搞不清楚李玉的意思。 “二表兄,我的意思……会不会是陛下?毕竟算算时日,太子殿下与安大将军应该回京了。” 李玉摩挲着下巴道:“这安大将军原来驻守成都府,邢州之变,陛下必然格外重视,这安大将军听说了大表兄,又觉得与大表兄,似曾相识……一路找了过来,也不无可能。” “毕竟除了他……谁还能让南疆不太团结苗人,这么尽心尽力的寻人?” “主子爷,安大将军与南疆诸部落不大和睦,你也知道安大将军保守,封闭,不太喜欢那些……南疆不和规矩的……习俗。” 红苕小声提醒道,“他们不是一路的。” “倒是燕王赵子义……似乎更得南疆苗人的青睐,忘了说,当年大宋拿下成都府时,赵家四兄弟是出了大力的。因此……唐门也一蹶不振了许久。赵子义比起当今陛下” 玄德公子接了红苕的话茬,不过,他亦是有口无心,李玉与赵子义其中渊源并不知晓。红苕有些着急,她正是因为想到这种可能性,才将小像交给玄德公子,私下处理。 没想到…… “无论如何,既然有人在找玄安表兄,说明他们并不知晓玄安表兄的下落,一动不如静。留在这里反而是最安全的。” 李玉低下眸子,想起了阿卿,倒也不无可能,只是,若是赵子义找自己为什么不拿着自己的画像找呢? 是了! 自己一直带着面具,下面又是一张“违逆侯”的面,若是被有心之人传入京中,免不了又是一番事端,还会拖秦川下水。 与其如此,还不如找玄安表兄来的直接,能查到玲珑坊背后东家是玄安表兄,某人果然很在意。 “主子爷,不如将派几个人,假扮公子,将人引出去。”红苕抿了抿唇,“敌在暗我在明,调虎离山,引出他们背后之人,才能彻底解决此事。” “不成,红苕,你说错了,敌在暗,我们也在暗,他们背后多少势力,我们虽不清楚。可是我们多少人,对方也不清楚,贸然行事……反而会暴露。” 李玉瞥见红苕眸中的狐疑,“怎么?你怀疑我?” “红苕不敢,主子爷……明鉴。” “我若真心要走,你们拦不住我的。”李玉坐了下来,有些气闷的呷了口茶,不可置否。 玄德公子听的云里雾里,护短的斥责红苕道:“赛小娘子,不如先去我大哥那儿瞧瞧,若是我大哥醒了,咱们也能松一口气。” “是,二公子。”红苕拱手告退,觑了一眼还在生气的李玉,又道:“主子爷,奴婢失礼了,您就是去天涯海角,红苕亦会跟着您,护您周全的。” “这个红苕,过去还蛮可爱的,如今心眼多了不少,还有一股自苦大仇深。”玄德公子见她远去,小声与李玉道。 “玉表弟,咱们关起门来说自家话,你就是想走,多带些人也不要紧的。” 李玉心中一沉,难道这玄德公子是故意藏拙,再看他一脸的坦率,至诚,又不似有伪。 “大哥吩咐,一切以你的安全,意愿为先。我看这茂州似乎不平静,表弟若是要走,不如……” “……”李玉算是弄明白了,果然是玄安表兄的意思?怎么……他这是已经托好孤了? “唐门家主唐无情,请玄安公子出来一叙?” 书房外传来爽朗,雅致的男子声音,李玉望了望门外,颀长笔挺的背影,一袭烟灰长袍,服帖的掩饰了他浑身的张力。 玄安表兄说过,如今的唐门的家主,是老家主的三子……唐无情,此人机关制造很是一般,却极善武,配合各种暗器,算是……独步天下。 第二百五十章 “巧妇”难为 “唐家主,久仰……” 李玉掀起袍子,领着玄德公子,走出了书房,不卑不亢,翩翩有礼的拱手见礼道:“在下吕玄机,这是家兄吕玄德……” “玄安公子,他人呢?难道本家主亲自来了,他倒是……闭门不见了?” 唐无情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挑了挑眉,觑了二人一眼,浑身上下有一股肃杀之气,紧锁的峰眉如一道剑气,似随时可……破空而来。 他本人就似是一把开封的宝剑。 李玉有些紧张,抿了抿唇,坦率又不失礼道。 “家兄身子不利爽,家中的事,都又我与……二哥暂且做主。不知……唐家主今日前来,有何吩咐?” “吩咐?!呵,本家主,可不敢担!只是……本家主听说,邢州的蔺绪之蔺大人,被汴京的……那一位陛下,下了天牢,而他从我这拎了一批兵器与火药蛋,不知由你玲珑坊,谁……来结账?!” 他话虽这么说,可口气中的咄咄逼人,李玉瞥了一眼一旁的玄德表兄,满面迷茫,自然也是不知情的 “这……唐家主,此事家兄,并未与我兄弟二人交代,玲珑坊的账簿上亦未有记载,不如……您先容我兄弟查探清楚,再给您一个交代。” 李玉一悸,很快反应了过来,为了不让唐无情产生怀疑,自己亦未点破他们表亲关系。 “嗤……很好!惯会一推三五二……” 唐无情一个厉色,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快发作的时候,他却脚尖轻轻一踮,飞出数丈之外。 “看在玄安的面上,给你们三日。三日之后,本家主来收账!五十万两,若不交账,取你二人项上人头……好好思量。” “玄德表兄,这么嚣张?你……可打的过他吗?”李玉想了想,歪头问道。 “……”玄德公子沉吟了一下,“若是他不用唐门的暗器,应该可以从他手中……溜走的。” 玄德表兄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做生意,我不擅长的,所以……也……”帮不上忙…… “那这位蔺大人买的唐门的……家伙,都不用经过玲珑坊?既然不经过玲珑坊,这唐无情为何又理直气壮的来讨债?” 李玉就不明白了,明明账簿上没有,可为何……唐无情能理直气壮的来讨债?! 这家主的位置还未捂热,表兄就被人“通缉”,被人“讨债”,怎么看表兄这气撅过去,也太会挑“时候”了。 “那个……”玄德公子想了半天,小声道:“主上,若是与唐门的生意都放在明面上,岂不是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李玉一拍额头,没错,“所以……二表兄,私账,藏在哪里?” “这……我哪里清楚。不过,邢州向来是中转之地,蔺绪之有没有运这批货……邢州的大风掌柜应该能收到风……只是三日时间,不够送回信去。” 李玉想了想那日在邢州,连蔺绪之请来偷袭驿站的岐山六怪都一人一件趁手的唐门兵器,顿时有些心虚,“表兄,巧妇无为无米之炊,玲珑坊的账面上……三日之内,至多能调出二十万两。” “五十万两……这个哑巴亏……咱们就算想吞,也吞不下去……” 李玉有些挫败,玄安表兄将上趟黄龙府商道的利润,分出一半给了勤王耶律群。 可这下一趟的进货,那都得真金实银。显然这五十万两白银,玄安表兄是不知情的,故而才未算计进去。。 “我有啊!二哥,玉表哥,不过区区五十万两,你们都没有吗?” 玄月小耳朵尖,一直躲在园子里,那爬满一簇簇蔷薇花的架子后面,此刻跳了出来,满脸都写着,快来求我啊? 第二百五十一章 阻拦 “玄月,小孩子家家的,别胡闹!” 玄德公子没耐性的将她扯到一边,粗声粗气叱责道:“难不成,哥哥们,还得借你的嫁妆应急?” “二表哥所言极是,玄月,多谢你的好意,表哥心领了。这些事,我们会处理的。” 李玉也是有些尴尬,被自家表妹“雪中送炭”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玄德公子欣慰的瞥了一眼李玉,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主上,您别急,咱们再想办法,天无绝人之路!” “走,玄月,二哥跟你说说,你的那些嫁妆铺子……都是娘留给你的,虽然大哥,二哥亦会挣一份家业,给你添妆,可女孩子总要学会管家……钱生钱才是正理儿……” 金刀公子喋喋不休,似乎被自家妹妹的慷慨吓到了。 “……” 李玉看那对兄妹,“相亲相爱”,相携离去,听这意思,似乎是将这五十万银子,似乎落到到自己一个人的头上了? “主子爷,您这是要去哪儿?” 红苕得知李玉出了门,忙拎着裙子,快步跟上,颇有些小女儿的姿态。 李玉站定等她,“我出去转转,你不必这么紧张。” 红苕不好意思的涨红着面,想将刚刚的事解释一番,可又张不了嘴,咬了咬红唇,只有作罢。 “走吧。”李玉摇了摇头,转身出了门,他自是不懂女子的那些弯弯绕绕,无论是周娥,周英,还是玄月,红苕…… 哪怕再单纯的女子,都有一些不痛不痒的小心思,这样对比一阵,倒显得赵子义对子的真心,格外珍贵了。 “主子爷,星图铺果然没有开门呢……”红苕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有小心翼翼的扯出一个话题来。 “唔……”李玉想着这五十万该给不该给,若是玄安表兄,若是赵子义,他们又会如何呢? “左右无事,我们去星图寨看看吧……” “好~” 能与主上这样默默的再走上一段路,红苕有些喜出望外,面颊亦是沾染了一丝红晕,路人倒是纷纷侧目,只是李玉丝毫不觉。 “啧~黄昏将至,就算有什么祭祀活动,也该回寨中做晚膳了吧。” 李玉站在寨口,相比起,前一日对歌晚会的欢腾,今日的星图寨显得格外的冷清,甚至感受不到一丝鲜活气儿。 “主子爷……您要是不放心,要不,咱们还是进去看看。”红苕想了想,也是仗着艺高人胆大,便提议道。 “嗯。”来都来了,也不枉费阿丽姑娘昨日对自己的热情招待。 红苕翻身越寨,进去后打开寨门,这一次她将李玉护在身后,“主子爷,您小心些~” 沿着熟悉的山路,他们有些紧张的沿着小山坡,很快找到的一户人家。 他们狐疑的互相看了一眼,莫说人,连一只鸟,一个虫子都没有看见。 “你好,有人在家吗?!” 红苕明明知道星图寨的居民,大约是听不懂的汉语,可出于礼貌。还是先出声喊道。 “主子爷,您留在这里,我去敲门。”红苕紧张的掐了掐手心,这种安静,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啪,啪,啪……”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红苕心尖儿拧在了一处,感觉这种寂静快吞了自己。 …… 红苕紧张的后退了一步,回首瞥了自家主子爷,后退几步,抬脚就欲踹门! “且慢,红苕姐姐……”阿丽姑娘小跑着迎了上来,“吕公子……请问,你们这是?!” “阿丽姑娘,你没事就好~”红苕忙放下自己不够贤淑的腿,规矩的似乎那个要闯门的不是她。 “是这样,昨日,我们下山……遇见一个鬼面人,后来又折回找你,没有找到,担心你……所以……” “可是~这里并不是我家?”阿丽瞪着无辜的大眼睛,显然很疑惑? “我们喊过门,没人应……” 红苕忙讪讪的解释。 既然不是你家,你又为何在这儿,李玉无声的审视了一番这位阿丽姑娘,是特意来拦着我们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饲蛊 “阿丽姑娘,你没事就好……既然你无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告辞!” 李玉退后一步,对星图寨的异样熟视无睹,无论她想阻拦什么,自己都不想节外生枝,他拱手作揖道。 “多谢你昨日的招待,若是改日得了空,让玄月带你去家中坐坐……” “吕公子,我送送你们。” 阿丽姑娘僵硬的跟了上来,送到寨口,她纠结了少许,突兀的解释道:“吕公子,红苕姑娘,我们寨里最近有些……事,铺子暂时不开了,劳烦你们转告玄月姑娘。” “唔……” 李玉点了点头,看出她有些为难,似乎期待自己问下去,拱手道:“阿丽姑娘,照顾好自己。” “嗯……”阿丽姑娘见他根本不想插手,踌躇了一下,落寞的与两人点点头。 “阿丽姑娘,你可是……有什么难处吗?” 红苕昨日幸得阿丽姑娘割爱,恳求的望了望自家主子爷。 “无事,无事。”阿丽慌乱摇了摇手,“你们快下山吧,那个,注意安全。” 李玉松了一口气,自己如今焦头烂额,星图寨隶属苗寨,如今不知是谁人在打听玄安表兄。 若是阿丽所难之事,正是玄安表兄…… “主子爷,星图寨肯定有事,而且阿丽姑娘欲言又止,恐怕是不想拖我们下水,咱们真的要……坐视不理吗?” 红苕终是忍不住问道,她自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子。 “苗寨有苗寨的规矩,有他们的传统,我们终究是外人。不要多想了。” 李玉觑了红苕一眼,见她还忧心忡忡,安慰道:“阿丽姑娘阻止你踹门,自然是不想我们进去掺和,就算她有难处,若是今日说了,恐怕……” “再说,寨中并没有血腥味,应该都好好的,星图寨几乎与世隔绝,真的遭逢匪徒,自然会杀人灭口,哪有匪徒能绑了这一寨的几百人的……风险太大。若真被绑了他们,自然也能绑了咱们。而且,阿丽姑娘这么聪明,就算遇到些不能解决的麻烦,自然也能去咱们府,找帮手。咱们再出手,总比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强。” “哦~”红苕无奈的点了点头,“主子爷,就是觉得阿丽姑娘……欲言又止,她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有些放心不下。” “嗯,自然的。”李玉满脑子都是唐无情的三日之期,猛然想到唐门与苗疆的恩怨! 是了,唐门最大的对手就是苗疆了,最了解一个人的,自然是他的敌人。 “走!咱们再回去看看!”李玉当机立断,扭头就走,红苕亦有些喜滋滋的,主上果然还是颇行侠仗义,有侠士之风的。 两人潜了进去,一路找到了刚刚那个山坡的人家,他并没有看到阿丽姑娘的身影,应该不在此处。 红苕拉着自家主上飞身上了屋前的大树,示意他安静的等等,自己则借力,一跃而起,飞到了屋顶,悄无声息的掀开了一块土烧瓦片。 “嗡……嗡……嗡……” 红苕还没有伸头去看,里面就有一群类似蜜蜂的声音,她一个跟头翻出数米。 黑压压的虫子,自她掀开的瓦片处,飞了出来! 蛊虫?! 李玉也是惊呆了,原来这个星图寨并不是普通的寨子,他们竟然养蛊…… 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一股腐烂,腐朽的气味蔓延开…… 李玉急忙跟红苕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红苕一个心急,险些扑进李玉怀中,羞的满面潮红。 “什么人?!” 阿丽姑娘声音不大,乌黑的眸子,左右环视,观望了一番确定安全后,黑着面,她轻轻跺了跺脚,蓝染布鞋。 “嗖……” 阿丽轻松的上了屋顶,曲指吹了一声尖利的口哨。 “咻儿~” 那些蛊虫顺着声音又飞回了屋子,阿丽姑娘捡起瓦片盖好,终究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问心无愧 “主子爷……” 红苕自是感受到自己背后传来的暖意,僵着身子不敢动弹,等阿丽走远了,才红着面舒了一口气,小声唤了一声,默默拉开了三尺距离。 “主子爷,我先送您回去吧……” 李玉倒是没有什么感受,从前红苕伺候他穿衣,洗漱,两人时常靠的很近,亦避免不了些许肌肤之亲。 金尊玉贵长大的他,此前也有过不少的宫女伺候,并未放在心中,只看看起来依然冰冷的,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 红苕很快收拾了情绪,带着他下了树,为他引路。 “主子爷,您先回去用膳吧,奴婢想回去看看,那屋子里……养的虫子,到底是什么?” 红苕将李玉送到吕府门口,便不走了。 夜幕似黑色的网兜,细细的笼住茂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充满了压抑,沉重。 李玉忧郁的望向城外的阴郁山坡,甚至恍惚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错了。 自己此前所憧憬的星图寨,这样的世外桃源,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此刻,就像一个巴掌,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上。 只是没有人去深究星图寨,这个小寨背后的故事…… 生逢乱世,江湖飘零,哪里有什么净土? “是蛊虫……”李玉叹了一声,轻声劝道:“红苕,不要去了,若是被发现……” 若是被发现,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还要连累无辜。 “可是,主子爷……难道都没有人,能管一管吗?” 红苕气愤不已,一个村的人都不见了,房屋里关着密密麻麻的蛊虫。 “别说茂州的府尹还未上任,就是上任了,他也无法管进苗寨。” 李玉摇了摇头,解释道:“书里记载过,苗疆的蛊虫要经过层层的厮杀筛选,选出最厉害的一个,再与其他毒虫厮杀,所以,你去不去,都不能改变什么……” “我……我起码能将阿丽带出来。”红苕憋红了面,“主子爷,就是豁出了性命,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昨日阿丽还借了一套衣服给我,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何况行侠仗义,该是我……我……我只求问心无愧。”红苕虽侠义,却不能算是个完全的武林中人, 红苕拱了拱手,闪身融入了夜幕。 李玉直觉自己应该拦住冲动的红苕,可自己如何不想像红苕一样,问心无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主上,出事了,红苕昨日根本没有回来。” 金刀公子吕玄德,昨日开始已经在吕府布防,虽然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打算与唐门撕破脸,扬州双枪赛小娘子,可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此事……我正想与二表哥商议……” 李玉踌躇了一番,将星图寨的情况与玄德公子分析了一番,“我想……咱们还是集齐些人手,先去将红苕救回来吧。” “救回来?!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事,你现在才说。”玄德公子被胆大妄为的主仆二人吓得目瞪口呆! “且不说后天,咱们怎么与唐无情交代,如今,你又招惹上苗寨……在成都府,别说府衙,就连唐门都不敢招惹苗寨。”他恨铁不成钢,这样的家主,这样主上,真是伺候不起了! “额……表兄息怒。”李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事已至此,咱们不如……借力打力吧。” “什么意思?唐无情除非是傻了,否则才不会去挑衅苗寨,就算是为了五十万两,他也不会!”玄德公子忙不迭的摇头,这个主意行不通的。 “不过……主上,大哥如今这样子,三妹也帮不了忙,咱们还是先将他们送出成都府吧。” 第二百五十四章 声东击西 “不知道,那位神秘的鬼面人与唐门家主唐无情对上,谁能更胜一筹呢?” 李玉小声嘀咕,有意思,看来自己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摘柳柳成荫。 玄德公子凑了上前,“主上,你小声嘀咕些什么?” “没什么?声东击西,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李玉凑过头,“多查几个苗寨,看看是不是和星图寨一样的情况,然后,我们……” “是,主上。” 吕府的人在剩下的两日内,悄无声影的撤出了吕府。 唐无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被放鸽子了……什么鬼! 什么时候……玄安公子竟然做起了缩头乌龟! 难道,是自觉躲的了和尚,也躲得的了庙?那么……玲珑坊那些分铺,他舍得都卖了,弃了? 为了五十万两? “给我查,好好查!翻遍整个玲珑坊,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 唐无情一声令下,唐门弟子纷纷出动,整个成都府掀起血雨腥风。 “启禀家主,吕府的人分了四批出门,第一次是一个叫红苕的女子,她出门后,就没有回来,吕府小规模的找了一番后,接连三批人手去附近的几个苗寨,而吕府的人,都消失在苗寨附近。” “找人?!苗寨?!” 唐无情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他们招惹上苗寨的人了?看着吕玄安那两个……弟弟,确实不大成器的样子,可招惹苗寨……会不会不够分量?” “家主,那如今……咱们怎么办?”唐门其中一个小弟子灵透的小声问道。 “怎么办?咱们兄弟为了那批货,日夜赶工,现在,你们说……怎么办?算了?!” 唐无情的冰冷如一支弩箭,惊得诸人鸦雀无声! “还愣着做什么?找!给本家主好好找!” “主上,果然不出你所料……唐无情竟然真的派出唐门的所有弟子,在寻找咱们的下落。” 玄德公子放下心来,有唐门做后援,找起红苕更方便,更是赞赏他了。 “为了五十万两白银,他未必会出手得罪苗疆,但是,咱们跑了,就如……扇了他一个巴掌,他这样的人,怕是忍不下这口气。” 李玉已经在星图寨附近,找了许多次,却没有发现到任何人,亦未发现任何不妥,除了方圆十多里的蛇虫鼠蚁,一只都未发现。 “二表兄,我觉得,咱们之前的方向,是有问题的……既然他们将这一代的蛇虫鼠蚁,都扫干净了,人又没有回来。那么,他们现在自然是去找蛇虫鼠蚁,我们应该去找的不是他们,是先他们一步……” “有道理!那咱们去深山~”玄德公子艺高人胆大,再说,事到如今,他亦没有发现任何苗疆的人,似乎……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秘,无敌。 “二公子,这里有,这里终于有条蛇啊,蛇啊!” 属下激动的手舞足蹈,真是太诡异了……这样的密林,没有蛇鼠虫蚁,就跟河里没有鱼没有水草,连个螺丝都没有一样。 “嘘……”金刀公子吕玄德挥了挥手,示意属下分散开,几个人跟着那条蛇,很快藏好了身形。 “哦哩(这里),轱咚呢(有一只)~英嘎(抓住),英嘎(抓住它)。” 果不其然,很快有几个星图寨族人潜了过来。吕玄德招了招手,他们几个人围了上来,偷偷的跟在这些族人身后。 “扑蒂,扑蒂~”那些族人突然低头,钻进短灌木丛中。 “小心……”李玉眼尖,拉着玄德公子后退大步! “英嘎!(抓住他!)”铺天盖地的大网从天而降,杀的李玉他们措手不及! 第二百五十五章 全军覆灭 “让开!让我来……” 金刀公子抽出金刀,飞身旋起,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威,劈开那张大网! 金刀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手起刀落,那张破网落在地上。 “保护主上!” 玄德公子话音未落,便急忙收声,只身挡在李玉身前,密密麻麻的蛊虫,诸人都闭息凝神,不敢掉以轻心。 奈何……迫于蛊虫的压力,诸人只能素手就擒!奈何那个唐门支援,似乎没有跟上李玉的节奏。 “我应该称呼阁下为江南国君?亦或者违逆侯?李玉?!吕玄机?!” 那个鬼面人玩味的扯了扯唇,浩浩荡荡的族人,皆以他马首是瞻。 “不知阁下哪位?”李玉扫了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阿丽姑娘,真埋着脑袋,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那鬼面人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他坚持道。 “请问……我家婢女,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啧啧!真是羡慕李国主,有这么多……红颜知己,呵呵!” 鬼面人觑了一眼阿丽,笑的很干,似乎还有一些嘲讽,他一字一顿的,叹息道:“可惜……我们族人,是不能与外界通婚的哦~否则,阿丽和他的家人……” “这位前辈,你想多了。”李玉无情的打断了他,“要割要剐,悉听尊便!” “额……不是,主上。”玄德公子有些错愕,这句好像该是自己说的,再说……大家都没有想过会全军覆灭,要被“要割要剐”。 说好的救兵……毫无踪迹。 “呵,前辈……”鬼面人背身,不知道交代了什么,很快李玉他们被押进了一个布满绿苔的秘密洞穴。 “主上,对不起……” 红苕已经被五花大绑的,丢在最里面。 “看到你没事就好。”李玉点了点头,总算找到红苕了,这一趟虽然没有引来唐门,不过见到鬼面人,又总算找到红苕人了,也算是好事一桩。 “主上,我被他们喂了真话蛊,玲珑坊的事……您的事……我,我收不了口……该说的,不该说的。” 红苕难过的低下头,都怪自己太冲动,不仅搭上了自己,还连累主上他们。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嗯,算了。也是我同意你来的。不怪你。”李玉安抚了一声,就被人推进这个简陋的牢笼。 “这下惨了,主上,咱们留在茂州的人,都在这里了,唐门的人也没有追过来……” 玄德公子有些失望,“得想个办法……咱们得想个办法,先出去再说。” “二公子,出去倒是容易,可是那些个……蛊虫,不好糊弄,怎么办?”属下小声嘀咕道。 “你们要是有一把火,能不能……烧死那些蛊虫?”李玉提议了一声,诸人顿时眼前一亮。 “可是,咱们要从哪里借这一把火。”玄德公子随即抛出了下一个难题。 “要不……找阿丽,这两天,都是她来送饭的。”红苕小声提醒道。 “我觉得她心地不坏……” “心地不坏?会把我们一网打尽?!我看她……明明就是想吊我们上钩。” 玄德公子摇了摇头,靠不住,女人靠不住的! “吕公子……不!李公子,红苕姑娘……诸位,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要是说清楚,你们就不会找来了。” 阿丽拎着一些竹编的篮子,装着些吃食,愧疚的站在**门口,进退不是。 “所以说,你和你的族人,根本就是自愿的?”玄德公子嫌弃的瞥了瞥这位姑娘,要不是被绑着,他一定冲上去,打阿丽的巴掌。 “他们啊……还自以为,行侠仗义的来救你!你有没有良心啊!” 第二百五十六章 呼之欲出 “李公子,红苕姐姐,对不起……我……” 阿丽低着头,别扭的解释道:“事关我们族人的内务,不能与外人说的。” “假惺惺……”玄德公子撇了头不搭理她,“还送些吃的来,心肠这么毒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下毒。” “我……”阿丽委屈的抿了抿唇,豆大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哭什么哭,就会扮可怜。”玄德公子故意用大家都会听到的声音,嘟囔道。 “我……”“啪嗒……” 那个竹篮摔的稀碎,而诸人面面相觑,最后一点机会就这么被二公子三言两语,搞砸了。 “堂堂玲珑坊,会落魄到逃债,会落魄到被苗寨的人……逮了?” 唐无情恨不得一巴掌拍死那个玄安公子,整日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知教教两个弟弟,让他们早点懂事! 如今,无论是五十万白银,还是与吕玄安,这么多年的交情,自己要是不出手…… 恐怕,以后要是被他以后知道了,不会原谅自己了。算了,认栽了! “聚集人手,今夜去苗寨救人!”唐无情终于下定决心,准备苗疆救到人后,向玄安公子邀功。 “杨御医,请问李侯爷的病,到底怎么样了?” 云想夫人周娥身怀龙嗣,金娇玉贵,被陛下接回宫,本以为会母凭子贵,万千宠爱于一身。 没有想到,陛下政务缠身,战事吃紧,让她安心养胎,如今,连陛下人都很少见到了。 她不免有些心急,宫中的几位妃子,彼此也忌惮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开始准备宫中的事。 “回禀夫人,李侯爷的天花,理论上是过了最危险的传播期了,只是他面上的水痘未消,依下官看,李侯爷的脉象微微有些体弱,并无生命只忧。只是,这种并,一般人又不敢近身,吃食上……故而……不过,具体情况,下官也不太清楚。” 杨御医想了想,努力组织了一番语言,将所有可能都囊括了一遍。 “那,如今……是谁在伺候他。”周娥终于停下了,拨弄手中的焦桐琵琶,心不在焉,歌不成歌,调不成调。 杨御医拱了拱手,“夫人,此前他身边有个宫女红苕,说是被传染后,送出宫了。现在是一个原来得过天花的老嬷嬷在照顾。” “您知道,李侯爷身份尴尬,并不是许多人愿意去伺候他的……” “嗯,本夫人懂得。” 周娥轻轻的撩了撩裙角的淡紫色飘花百褶裙摆,轻轻的起身,自梨花木梳妆柜中取出一个绣着菊花纹的荷包,“劳杨御医给本夫人安胎,心中一直过意不去,生下龙嗣,本夫人重重有赏的。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夫人,您这是哪里话?”杨御医不敢接过来,“噗通”跪在地上,鬓角花白的头发,不自觉的颤了颤。 “下官原来就是……汴京城的大夫,若不是得了您提携,如何也不能得到陛下的恩赏,更别说,进宫为官。” “下官清楚,下官一家的身家性命,全系在夫人与肚中皇嗣安危之中,定会竭尽全力。再说夫人这胎怀像极好……只要担心着些,自然会顺顺当当的。” “都是自己人,杨御医这么紧张作甚,快起来。”周娥满意的抬手,还是将那荷包塞在他手上。 “杨御医的俸禄不多,如今新入御医房,一定许多需要应酬的地方了……应该的。” “那……多谢夫人赏赐。”杨御医捋了捋鬓角的汗,战战兢兢的问道:“那……李侯爷,下官还去看吗?” “看,自然是要看的,毕竟是……一场同乡。”周娥纤细的手指抚摸着那把无比珍贵的焦桐琵琶,忧心忡忡。 前几日。陛下在勤政厅,接见了那位后汉公主之女宋大姑娘,有些事……呼之欲出了,可是她还是不甘心。 第二百五十七章 老穴 “主子,张平来信,三日前,小王爷起身去巴州了。” 楚西辞拱手来报,一旁练字的安王柴子训,不开心的搁了笔,自己似乎才是小王爷的。 “关你什么事,继续写。”赵子义不悦的觑了他一眼,沉面训道:“你母妃将你们交给本王,本王就得对你们负责。” “哼!自己没本事,找不到到师尊,就会拿我撒气。”柴子训小声嘀咕,瞥了一眼那支狼毫,不肯就范。 “乳臭未干,要不是阿玄是你师尊,你以为本王……”赵子义被他戳着痛处,可想到他早死的父王世宗,又抿了抿唇,吼道:“今天必须抄完,否则没饭吃,送你回汴京。” “暴躁……是无能的表现。”柴子训慢吞吞拿起笔,心里狠狠的给他话一个叉,“写就写,等我师尊回来,本王会狠狠打你小报告的。” 楚西辞无奈的看这一大一小,天天斗嘴,主子也着实,因此有了些生气。 “张平办事,本王放心的,让他一路上留意阿玄的动静了,有消息,即可传给本王。” 赵子义揉了揉颞颥,与耶律群的胶着,让他心力俱疲:“京中……有没有阿玄的消息,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主子,张平来信说,汴京的玲珑坊,如今低调的不像话,没查出什么不妥。”楚西辞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更像知道玄安公子,玄机兄的消息。 这两人的名字,让他们的关系……呼之欲出,只是主子不说,自己就不便去揣度。 “主子,陛下动作频频,如今他虽然很重用那位周慎之,不过又厚待那位宋大姑娘,同时还压着王二姑娘的婚事,只怕开了春,等不及一年的孝期,陛下就要赢取新皇后了。不少老臣意见纷纷,咱们要不要……” “虽然,他是陛下,可想和做,依然是两码事,再说,有赵通与王饶之这些肱骨之臣,汴京暂时出不了乱子。” 赵子义自然清楚,陛下如今记恨,忌惮那些拦在他面前的人。既然有人去做这个人了,自己又何苦往上冲,毕竟那些兄弟情谊……真的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了。 “主子英名,张平还说,赵通提拔了一个叫田霖的后生,是阳羡人士,如今在朝堂上,也可以与周慎之分庭抗争了。” 楚西辞办事谨慎,平日亦不像张平一样会提许多意见,赵子义省心的同时,亦有些落寞。 “对了,主上……那个姑苏的唐门,有人去查过了,没有人。咱们,是不是要专门派人去成都府查唐门?” 毕竟,让张平查,有可能会拖累齐王爷的。 “暂时不必了,有阿卿去,更方便。”赵子义有些心烦,照理说,那位玄机公子不该为难阿玄的,这么多天了,阿玄也该给自己来一封信了。 难道……有什么变数?! “啧啧……那个阿卿的桃花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啦!再说,我师尊长的那么俊……多少姑娘前仆后继的。” 柴子训深怕某人不够担心,在他心急如焚的心火上浇上一把油。 “西辞,去查宿州,好好查,深入查!本王怀疑……那里应该是玲珑坊的老穴。”赵子义在地图上圈出了几个重点山头,“去查王玉岚到底从那个山头出来的,我就不信了,不能从她身上打开玲珑坊的缺口!” “还有那个邢州啊……我师尊就是去了那儿,才被掳走的。”柴子训呶了呶嘴,又不屑插嘴道,“你那么敷衍的随便查查,会找到师尊吗?!” “西辞大哥,你真的是敷衍你家主子吧?怎么……我灵儿姐姐就能查到邢州的玲珑坊掌柜曾经见过一位白衣的公子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最好的时机 “主子,周二姑娘与小曲儿,一直等在咱们王府门口。” 老曹横冲直撞的冲了进来,见三人大小眼瞪自己,胡乱抓了抓草一样的头发。 “怎么辽军最近没有动静,你就关心起的府中琐碎了。” 赵子义斜了他一眼,“明日,你带兵给我攻下大同府,我要大败辽军。” “我……主子,末将……恐怕……有难度。”老曹无措的瞥楚西辞,希望他来帮自己解个围。 “主子,老曹就是一根筋,我会同他说的。”楚西辞收到他求救的目光,摇了摇头,迎难而上。 “刚开口时,我倒是随意说说,不过……现在想想,辽军这几日实在低调,连试探都少的很,极有可能是军需不够了。” 赵子义顺手拿出地图来,指给二人看:“你们看黄龙府与大同府这条线,军粮运输起码要六七日,且不说,大辽的地虽广,可农作物,刀剑却不发达,这条道又未完全打通,有高山险阻,要是出个什么意外……” “所以,现在就是我们出击的,最好时机!”赵子义一拍案桌! “对!”一旁的柴子训,听的头头是道,激动的站起身,握拳道:“我要去!” “……” 赵子义伸手按下他的脑袋,想了想点头道:“去见识见识可以,在城墙上看着。让灵儿照顾你!” 柴子训忙不迭的点头,这家伙最近难得对自己这么好。 “封锁消息,今日子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战,赵子义志在必得,彻底击败辽军,自己才能换来喘息,偷偷分出身,亲自寻玉弟。 “李君主,你大老远的过来,怕不是为了……来寻自己的一个婢女吧?到底有什么企图。” 鬼面人背着李玉,蹲在地上,逗弄着一条通体翠绿的小蛇,这蛇似乎也名,竹叶青,“斯斯……”的吐着蛇杏子,它是毒蛇中最有名的“美人蛇”。 它赤红的小眼珠子,一览众山小的觑了一眼李玉,似乎想要靠近,却被鬼面人点了点脑袋。 “这位前辈,莫要误会。真是因为舍妹与阿丽姑娘有些交情,星图寨的铺子不开了,寨子里似乎没有人,这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前辈见谅。” 李玉借着火把,偷觑这鬼面具,与自己那个檀木面具着实不能比,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过倒是与这里随处可见的苗寨腾图有些相似。 只是,他这个面具额尖,多了一个类似月牙儿形状的图腾,李玉盘算着这位的身份应该不低,类似长老之类。不知道自己若是打出阿卿的名号,能不能……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苗寨之中,是不是和汴京一样,也有派别之分。 “呵……要不是,先抓了你那个婢女,喂下那个真话蛊,我还真就信了。” 那鬼面人拎起竹叶青,任由小小的它盘缠在自己的手臂上,站起身,回看了一眼懵懂的李玉。 “怎么,李国主……你自己都还不清楚?这是被人当靶子了?” “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李玉心口一滞,心神大乱。 “什么意思?难道,你们那个,玲珑坊……的分铺,开遍了大江南北,你知道多少?”鬼面人饶有兴致的觑了一眼李玉。 “我……”李玉自然不能说自己才看完了账簿,对它的运作有一点了解。 “呵呵……怎么?李君主,不相信我啊。我自然清楚,你们玲珑坊与唐门一向有合作……而且,你……一直在玲珑坊的边缘地带。” 竹叶青的蛇杏子贪婪的萦绕在鬼面人的手指上,这画面看起了分外的诡异,渗人。 “我想……许多事情,我知道的,不!是那个红苕姑娘知道的,比你这个所谓的主上还多呢。” 第二百五十九章 胜者为王 李玉僵硬的笑容,被他无情奚落,垮成的流水落花,他讪讪的扯了扯“大王兄”的面皮。 “不知道,前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唔……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值得,与我交换的。”鬼面人音调里有些得意,他坏心眼的坐在藤椅上,优先的翘起二郎腿。 “咱们这儿虽然缺衣断食,却也其乐融融……” “其乐融融?前辈不会是自欺欺人吧……我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敢怒不敢言的意思么。” 李玉也是被他的姿态,他的挑拨离间,挑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不顾自己与玄德,红苕他们的性命,还捏在人家手里。 “呵!你以为……我是胁迫他们?”鬼面人“哈哈哈……”仰头大笑,“这真是我听过最有意思的言论了。”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在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是恒久不变的道理。李君主……你以为呢?” 他并不明说,话也不算中听,却点出了阿丽与她的族人以他马首是瞻的原因。 “……” 李玉要是还看不出他在逗弄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恶意,就不配两世为人了,他拱手作揖,鞠躬行礼道。 “是晚辈等人冒昧前来,唐突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晚辈等人。” “嗯~”鬼面人见他突然识趣,有些始料未及,点了点手中的竹叶青道:“小乖,你倒是告诉你家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你喜欢他?你个小没良心的……亏你主子饲养这么多毒虫喂大你,你就这么没有节操?” 鬼面人突然与那条小蛇沟通起来,将李玉无辜的晾在一旁了。 李玉心道看来这位“前辈”,也是个与天命老人一样的老顽童。 “启禀大人,唐门的人摸进了我们的领地。” 阿丽前来禀告,愧疚的觑了一眼李玉。 李玉暗道,不好!自己终于将“债主”成功引来了,可这位鬼面“大人”,似乎……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 而他们两方,可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嗤,自不量力,阿丽,将他绑起来,送回天牢,再来与我们汇合。” 鬼面人拿着竹叶青的蛊蛇走了,阿丽从袖中抽出一柄短刃,偷偷塞在李玉的手中,训责道。 “还不快走,磨蹭什么!” 李玉点了点头,配合阿丽,回天牢救人。 “啧啧啧……唐门家主唐无情?” 鬼面人冷冷的觑了一眼那领头的中年男子,身上的战意陡增,周遭那些蛊虫,感受到他的愤恨,龇牙咧嘴,蓄势待发! 手中那只叫“小乖”的竹叶青蛊蛇,猩红的小眼珠子里慢慢的垂涎之色。 “这位鬼面大人,我有几个小朋友,不太懂规矩,误闯了贵地,还请鬼面大人网开一面,放他们离开。” 唐无情手中摆弄着两个钢铁筑造的小圆球,那小圆球是他攻防一体的武器……名曰“无敌”。 这“无敌”的内部设计的原理,颇似唐门绝技暴雨梨花针,据说又比暴雨梨花针又多了两道护盾的保护,至于具体还有什么功能,唐无情从未出手过,自然不得而知。 “这么兴师动众……只是小朋友?!啧啧……本大人不以为然!” 鬼面大人哼了一声,“别人不敢,今日本大人倒要试试你那个自诩无敌的破珠子!” “嗖……”小乖自他手中飞了出去,千万蛊虫,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冲了上前! “真是大言不惭!” 唐无情翻身后退数步,不耐烦推了推身边的门人:“你们都闪开!” 他翻身甩出两颗“无敌”,“无敌”在空中对撞,如火药蛋一般闪开,无数细针,如普天大网,将蛊虫们一网打进。 第二百六十章 绝嗣之仇 万千蛊虫,近不得身! 无敌又落回唐无情手中,“怎么?鬼面大人,不过瘾,还想试试……我唐门无敌的滋味?” “嘿嘿嘿……没想到唐家主这么容易就掉以轻心了……”鬼面人指了指他的身后,“你看看他们。” 唐无情回首去看自己门人,发现他们均中了蛊毒! “嘶……”小乖乘机,从他背后悄无声息的张嘴咬上他腿! “噌……”小乖磕断了毒牙,没有得逞,翻身躲进草丛,无影无踪。 “唐家主,给自己穿上了甲衣,怎么也不给门人穿呢?真是太爱惜下属了……” 鬼面人不忘了挑拨离间,两人的眸中有火星闪耀,僵持着,下一次,便是生死相博了。 “那个……诸位,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李玉救了诸人,安顿好他们后,又折回了过来,“此事因我们而起,怎么……我觉得也不该一走了之的。” 唐无情还未说话,鬼面人倒是有些急了,“不管你的事,滚!” 李玉一惊,未料到他是有意放水,早已预料道阿丽会放了自己,粉饰太平讪讪笑了,“多谢鬼面大人的厚爱,不过,唐家主,今日……我以玲珑坊主上的身份承诺你,蔺绪之欠你唐门的五十万两白银,虽与我玲珑坊无关,但由我玲珑坊来偿还。” “这是三十万两的银票,还有二十万两,等我们平安出去了……甘愿奉上!” 唐无情哼了一声,感情这家伙是扮猪吃老虎,为了五十万两给的名正言顺,包装成保镖费了?! “还有……鬼面大人,这些蛊虫……也由我玲珑坊承担,虽然我们不擅长捕捉这些……蛊虫,不过可以折算成银子么。” “你走开!这是我们苗疆与唐门的旧怨,和你,你们玲珑坊无关。”鬼面大人的维护之意,已经显而易见了。 李玉沉吟了一番,叹息道:“鬼面大人,此事毕竟是因我而起呢……” “不是,我们两家的仇恨,数百年了。”鬼面大人一口否决,阴狠道:“你要是不想走,今日就留在这里给唐门,这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家主……陪葬!” “真是大言不惭!你苗寨十二位鬼面长老,却连唯一的公主,都护不住……其他的人,不过是……乌合之众。” 唐无情本也有意求和,自己就算可以全身而退,可身后这些门人身中蛊毒,没有他们的解药,今日怕是难逃一死。 可这鬼面大人丝毫不留余地,让他很是光火! “不要忘了你们苗疆真正的王族,已经绝嗣了……怎么?捧一个所谓的男孩儿,封为少主,就真的齐心了?!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 “呵!你还有脸说我苗疆……”鬼面大人亦被唐无情气的七窍生烟,压着舌尖冷静下来。 “说的好像……你唐家的长房嫡孙,那位身份最尊贵的少主唐迷途,好像还活着一般!” “我们苗族的诅咒最是灵验,唐迷途死了,你二哥唐无虚无心男女之情,而你唐无情……” “嗤,男宠无数……却近不了女人身!你唐门才是真正的绝嗣了!” “迷途死了……你们设计他?!” 唐无情显然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心神大乱,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蛊虫已经爬上他的肩膀,已经是千钧一发之计了。 鬼面大人胜券在握,亦有些得意:“你们造的孽……自然由他来偿!” 李玉一个闪身,拦在鬼面大人的面前,显然已经认出他来,他摇了摇头,“阿卿,不要。这些往日的仇恨,不至于毁了唐门……毁了你。” 就算这样死了,很白莲花,也不能拖累来救自己的唐家家主唐无情。 第二百六十一章 谁是渔翁 唐无情往下瞥了一眼,已经发现了自己脖颈处的那个蛊虫,他微微怔了怔。 “吕公子,你不必求他!唐门中人得令:若是,今日我唐无情死在这里,自有我二哥唐无虚接替唐门家主之位!” “我唐门与苗疆,不死不休。” 鬼面阿卿扯了扯唇,毫不留情的嘲讽道:“唐无情,就怕是……你唐门死绝了……” “你!” 唐无情捏紧“无敌”,欲要拼命。 “唐家主,息怒……不过就二十万两银票,不至于把命丢在这里……传扬出去,不是毁了您的英明神武么!” 李玉连忙又凑到这边来,讪笑着打哈哈,“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大家都是听过的。” 他灵机一动,啧了啧嘴,暗道:赵子义,对不住了,今天不能不拿你出来做坏人了。 “听说当年苗疆公主与唐门少主唐无欲的婚事也是当今陛下与燕王他们兄弟捅出来,如今……成都府诸州成了齐王殿下赵子芳的藩地。” “而两位虽身在江湖,却纵横……成都府一代久矣……若是两位斗的你死我亡,那受益的……不就成了他。” “所以……这位吕公子的意思是……燕王赵子义替弟弟铺路,挑衅我们鹬蚌相争,然后好坐收渔翁之利!” 鬼面大人阿卿,若不是自己刚从河间府回来,深知赵子义为了找眼前这位,急的火烧火燎,就真要相信了。 “那你呢……吕玄机,吕公子,你算什么?是鹬?是蚌?” “我,自然是无足轻重……误打误撞。就这么一个意思,再说,就算不是燕王,齐王……也许是陛下,或者是成都府其他势力……不是吗?” 李玉尴尬的圆场,自然也是听出了阿卿的不爽,他有些急切,深怕被他误会。 “这位吕公子,亦言之有理,说不定……他们玲珑坊,就是其中一个渔翁。” 唐无情冰冷的觑了那个鬼面一眼,自然看出了两人之间有些不同。 “我……”李玉被他怼得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唐家主,言之有理!这还是……你到我们寨子,说的最想人话的一句。某些人,不要兴冲冲的,被人利用了,还以为自己才是渔翁。” 阿卿挥了挥手,小乖乖顺的爬回他手上,唐无情脖颈处的蛊虫亦悄无声息的飞走了。 李玉自然听懂了他的暗示,让自己不要给玄安公子当剑使,只是……这一切都是那个没有多长寿命的人安排的? 他……命悬一线,能图什么?难道是自己和赵子义翻脸? “既然,玲珑坊强烈要求赔偿我们的损失,我们也不好推辞,五十万两吧,送到星图铺去。” 阿卿狮子大开口后,失去了兴致,摆了摆手道,“你们……不准再踏入我苗疆境内,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 唐无情还想再讨要门人的解药,被李玉拦下,“鬼面大人,那个五十万两,能交苗寨,您这位朋友,太值得了。” “到时候……还请鬼面大人赏些驱蛊防虫的药,以后这密林中行走,也不必担心。” “吕公子真是讨人嫌的生意人,走!走!走!这里不欢迎你们!”阿卿对他的意思,自然心领神会。 “……”唐无情抿了抿唇,带着手上的门人退到山下,李玉用银针为他们控制住蛊毒。 “你们是认识的?” “唔……就是有些兮兮相惜。”李玉见他似乎不认识大王兄这张脸,模棱两可的点点头。 “他本来也就打算放我们走的……” 唐无情抿紧了唇瓣,这货什么意思?说自己多管闲事?是不是脑袋放在脖子上放久了生锈了! 要摘下来磨磨刀?!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何处归途 “唐家主,有句话……不知如何与你说。其实……玲珑坊账上,现如今只有这三十万两都给您了。” 李玉浑然不觉自己如今的处境有多危险,“能不能跟你先借五十万两,之后……等我玄安表……哥醒了,一道还你。” “你!”唐无情若不是看在自己门下的面上,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 “不行嘛?”李玉疑惑的回首,手中银针一颤,唐门子弟“嗷嗷……”叫疼! “钱可以借,但是,你得……先救他们,此外,你一定要打欠条,再者,拿你腰间那个玲珑玉佩,做抵押。” 唐无情一把扯过李玉腰间的那个玲珑玉佩,细细打量了他这张面皮背后,似乎要看穿李玉一般。 李玉忍住抢回玉佩的冲动,心想他的要求,倒也合理。没有接头的暗号,他也不能拿玲珑玉佩号令玲珑坊诸人。 唐无情没有想到,苗疆的人还真的收了五十万两银票后,一并给了一些祛蛊除虫的药,还真的对症下药。 “你们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吧?”唐无情觑了一眼李玉一眼,又望向不明所以的玄德公子。 “认识什么啊认识?就舍妹关顾了几次他们的铺子,他们又烂好心……跑去帮忙,否则,怎么会搞得又被诓五十万两!还有丢了……玉佩……” “二……哥!”李玉忙打断了他,要知道……别人不知道玉佩是什么用途,可不要说漏了嘴。 玄德公子怒其不争的摇头道,“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回去?那你们欠唐门的七十万两银子,怎么算?”唐无情又嗤了一声,这玄安公子的弟弟们,是不是一个比一个会扮猪吃老虎,又是装傻。 “我……我们堂堂玲珑坊,家大业大,难道还会欠你们唐门去去七十万两!”说道这里,玄德公子也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再瞥一眼李玉,心中不免叹息。 “那如今,你们……想去哪里?”唐无情冷面觑了一眼两人,虽然玄德公子一直咋咋呼呼,可做主的确是这位玄机公子。 “唐家主放心,一个月内,银票会送至我们成都府的玲珑坊,掌柜会亲自送去唐家。” 李玉拱了拱告辞,“既然这边的事了,咱们先行告退!” “二十天。”唐无情扯了扯唇,不知道能不能信这两位纨绔公子,毕竟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七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能买多少的生铁炼钢,若是这两小子不还回来,唐门明年无法开张了。 “行!对了……咱们两家的生意,先停一停,蔺绪之的事,太招眼了。”李玉回头,似乎猜中了他心中所想。 “所以……我们现在去哪里?”玄德公子不知道他为何故作玄虚,连红苕都不知道要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吧?”李玉扯了扯,“红苕你无事吧,刚刚的药丸,对你有作用吗?” “主子爷,我也不清楚。”红苕咬着唇,隐忍的低着头。 玄安公子布置的一切,都被自己说出去了,真不知以后,该如何回去面对公子。 李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红苕,你怎么神不守舍的?打起精神来,这一路还少不了你出力的。” “是……主子爷。”红苕勉强打起精神,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妥。 “成都府看起来也不太平,我看我们还是回江宁算了。”玄德公子眺望了一圈,“不过,咱们行走江湖,这样有些招摇,总要伪装下。” “少爷,前面有家茶楼……看起来不错。”红苕掀开车帘,小声禀告道。 “二哥,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歇息一会儿吧!” 李玉掀开窗帘,远远觑了一眼前面的茶楼,“清风楼”,看起来很是高雅! “咳咳咳……” 一声咳嗽声比一声急,听着还很是耳熟。 第两百六十三章 可敢一战? 不会这么巧吧? 李玉心中咯噔一下,赵子芳倒是还好,接触的不多,倒是未必认出自己,可张平那个老狐狸,可不是好敷衍的。 不过,他心中倒也不怵,左右赵子义如何都不会害自己的。 他撇了一眼红苕,小声道:“张平应该在,你知道的。” 红苕一怔,捏紧手指,“主子爷,给我些时间,装扮一下。” “四爷,属下让你少吹些风,您非不听。快,这秋梨膏兑好了,您快喝了润润喉咙。” 张平将杯盏递了上去,赵子芳还有些虚弱,却比过去康健了很多。 “张平,我哪有那么娇弱……已经好多了。”赵子芳微微倾些身子,忍住咳,叹息道。 “张平,你本该随我三哥去河间府建功立业的……却要委屈你,伺候我这个废人。” “四爷哪里话。”张平瞥了瞥那个如今无所适从的宋管家,“那些个琐碎,都是宋管家打点的。” “都是老奴本分,这一路无惊无险,张将军劳苦功高。” “是,宋管家也辛苦了。”赵子芳抿了一口茶,眼神闪了闪,“要不,今夜就留在这儿落脚吧。” “四爷,您不去驿站嘛?”张平眸子一转,快速扫了齐王府的众奴,呵,各怀心思。 “少爷,二公子,这里坐。”红苕顶着一小几乎测雀斑爬满的脸杀了进来,凶神恶煞的觑了齐王等人一眼! “掌柜的,眼瞎么?!看不到有贵客登门吗?”红苕一声尖锐霸道的呼喊,吓得掌柜忙不迭的叫苦。 “姑奶奶,您小点儿声,我这还有贵客呢,您这闹腾,生意怎么做了?”掌柜的利索的收拾了两张桌子,招呼道:“两位爷,姑奶奶快请坐,小二还不快上些干果,果盘,两位爷,照顾不周,算我给几位贵客赔罪的。” “这还差不多。”红苕一拍桌子,大咧咧的坐在李玉身边,“少爷,您先用茶。” “二公子,您也请。”她一副江湖儿女,毫不懂规矩章法的派头,愚昧又自信。 李玉意味深长的斜了红苕一眼,这姑娘,演的也太过用力吧。 果不其然,张平一个打量过去,最后将审视的目光落在红苕身上。 红苕毫不怯弱的瞪了回去,“啪!”拍了一把手中的双枪,李玉瞧红苕这架势,恐怕早就不爽张平。 “咳咳~赛小娘子,你莫不是看这位公子相貌好,要招为夫婿吧!” 玄德公子嫌弃的撇了一眼张平,“本公子以为……” “二公子,本姑娘眼睛又没瞎,就算看上个瘸子,哑巴,也比看上他……好。” 红苕暼了一眼错愕的赵子芳,很快将注意力集中到小二送来的干果中,抓了一把杏仁干。 张平无缘无故被挑衅了,满腹怒火,可与这么一个丑女计较,又失了身份,憋屈的面红脖粗,许久……他吁出了一口浊气,吩咐道。 “掌柜的,给我们五间上房。” “这位爷,咱们这茶楼只有两间上房,普通的茶室只有一个软榻,可以将就一下……” “那这两间上房,我们都要了!”红苕又是一掌拍在茶桌上,惊的李玉险些不顾仪态,喷了口中的茶。 掌柜的捋了一把下巴上的汗,“两位贵客,要不……你们自己商议?老朽,老朽去看看厨房,让厨子整出些好菜,今日的茶钱,给诸位贵客八折,八折……” “走!走!”他挥挥手,带着小二躲进后厨,零星茶客见状,亦作鸟兽散了。 “算了……我们去客栈吧。”李玉真的弄不清红苕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了,非要搅和在一起,不是更容易暴露。 “少爷,咱们还怕了他们不成!”红苕英姿飒爽的挑起手中红枪,与张平挑衅道。 “你——可敢一战?!” 第两百六十四章 银丝阵 张平本是个谨慎的性子,可今日这丑女实在诡异,蹬鼻子上脸,简直给脸不要脸! “战就战!还怕了你不成?四爷,借您的佩剑一用!”张平一直用的战刀,此时他找他自赵子芳身旁借过宝剑,他搁下战刀给赵子芳防身。 “你们几个,看顾好四爷,别给人有机可乘。” “姑娘,外面请!”他拱拱手,率先出了门。 红苕顾不得李玉与玄德公子的阻止的眼色,手提双枪跟了出去。 “走,咱们去助助阵。”赵子芳从来是个好热闹的性子,经此大变,却没改变了他身上的血性,这姑娘既然敢挑衅,自然功夫不赖。 李玉虽不明所以,但也不能任由红苕胡闹,亦跟了出来。 张平的武功,是在战场磨炼出来的,杀伐果决,剑剑直逼要害,从不拖泥带水。 可红苕身量小,闪避灵活,出手奇快,数十招下来,竟然丝毫不落下风,红色双枪左右开工,缠的张平疲于应对。 李玉亦是第一见识红苕的实力,远远超过了自己的认知,不愧是扬州双枪。 不过,她迫切的想赢,枪法精湛,却有些后力不足,反观张平,倒是慢慢稳了。 “呲……” 无数条银丝线,自四面八方袭击来,直攻被诸人围绕的赵子芳与李玉。 “保护四爷!” 张平麾下率先发现了不妥,拔刀欲断银丝线,不料,却被银丝反缠着大刀,卸了刀。 张平慌了神,心道中计,不在与红苕纠缠,一掌打在红苕的手臂,打飞一根红枪,翻身一剑刺向红苕的脖颈! 玄德公子拉着李玉退了数十米,堪堪躲过银丝线,李玉见状急了,急唤一声:“张平手下留人,是红苕!” “玄机兄?” 张平撤剑不急,还是割破了红苕的脖颈,红苕捂着脖子的血,飞快的暼了一眼张平,加入了战局。 操纵银丝线的黑衣人们,相继杀出来,他们身材颀长,眼窝深邃,银丝线的辅助,让他们无往不胜! 很快李玉与赵子芳被逼到了一处,赵子芳哑着嗓子,揪着李玉的衣摆问道:“那个,玄机兄,你怎么到了这儿?我三哥他……” “他无事。应该还在河间府。” 李玉拉着他的臂膀,赵子义不在,赵子芳自然就是自己的责任。 “殿下,这是银丝阵,从西域传来,攻受兼备。刺客的身手很好,现下的情况,张平他们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咱们的人手,恐怕是不够,不如,您先跟我们撤退吧。” “殿下,您不能跟他走!”张平扯破嗓子,吼道,“玄机兄,你身边的这些朋友绑了你,如今……说不定就和这些刺客狼狈为奸!” “你放狗屁!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娘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别扯着棋子,污蔑我家主子!”红苕憋红了眸子,双枪隔开黑衣人的距离,愤恨骂道。 “切!红苕姑娘,当初,你在秦淮河畔扮成舞娘刺杀我家王爷,你技不如人,就该甘拜下风。扮成这副丑样子,是打不死人,想恶心死人吗?!” “你……” 红苕委屈的说不出口,上一次在秦淮河畔的晚晴楼,借着刺客名义送上门自己,张平轻而易举的拿下了,还……还顺便羞辱了自己。 这一次,本就是为了掩饰主子身份,才精心“打扮”。哪里知道……自己没有一雪前耻辱就算了,还…… “张平兄弟,其他先不论,一致对外!”李玉有些着急,玄德公子一把金刀深深将银丝阵打开一个口子。 “主上,这边走!” 李玉拉着生无可恋的赵子芳,拔腿匆匆跟上金刀公子。 难道……陛下,他还不放过,这样的我!若是,非要我的命,才能唤醒三哥,我……我…… 第两百六十五章 自损八千 赵子芳突然不想走了,他可以和陛下绝食死磕,却不能忍耐自己成了三哥的负累,成了陛下拿捏三哥的筹码。 “玄机兄弟,算了~别跑了,我这条贱命,送给他们,你们先走。” 赵子芳挣脱开李玉的牵制,往回走去,李玉突然明白了他的心灰意冷,连忙追了上前:“王爷,这些不是陛下的人,陛下就算要杀您,也不会勾结西域异族。” “若是杀了我,能让他遭到报应~我死而无憾!”赵子芳竟然冲动到有些不分青红皂白。 李玉一瞬间有些感同身受。是了,曾经的自己亦是这么想的,若是能让赵家兄弟遭到报应,自己死而无憾。 可是~要不是再活一世,哪里知道赵子义原来前世对自己有异样的情愫。 “王爷,只怕你今日死在这里,亦只会亲者痛仇者快……除此之外,并不会有任何意义。” “玄机兄,我这一副残破身子,你觉得~除了成为三哥的拖累,还有什么用?!”赵子芳复杂的眸子里,盛满了痛苦。 他的坚决,让张平等人更是被动,红苕脖颈受伤,血流不止,此刻被银丝阵困住,被迫与张平背靠背,她亦是一股生离死别的悲怆,顾不得伤口,嘶吼道。 “主子爷,您快走!二公子,求您,带主子走!” “别说话!蠢货!” 张平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尽拖后腿,要不是她和自己挑衅,自己也不至于与四爷隔开,现在又这样吼,明摆着是把人引过去么? 红苕这也发现了不妥,围绕着他们的黑衣人飞快的交换了眼神,分出六人向玄德公子夹击去。 红苕心急如焚,又被人牵制,分身无暇,拿着手中的短枪,飞快的刺向其中一人的后背。 “啊!”那黑衣人中枪,应声而倒。 张平简直要被这蠢丫头气死,除了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的主意,这丫头就没有点成熟的想法嘛?! “过来!”他无奈反手一剑,替她挡了一根银丝,拉着她躲在自己身后。 “我不要你救!假情假意~”红苕是个泼辣好强的,脖颈上鲜血淋漓,她亦是顾不上。 “对你,老子是无情无义,可老子与你主子是兄弟。闪开——”张平又扯了她一把,躲开攻击,背后空虚,红苕又丢了兵器,不能挡住错综复杂的银丝,确实有些吃力。 再说金刀公子吕玄德此刻亦不好过,齐王赵子芳一心求死,李玉拉扯不住,用银针封了他穴道,吃力的背着他,在家两位护卫的保护下,向深山老林逃窜。 眼看一条银丝直逼张平的天池穴,红苕眼圈一红,梗着脖子挡了上前,真被银丝穿透肺腑,张平左手反手揪住银丝,狠狠一拉,背起重伤的红苕,无奈逃窜。 “你们~断后!” 张平轻功极佳,为了引来部分黑衣人,他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没走几步,他就感受到身后的那个本有些抗拒的“蠢丫头”,已经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晃了晃手臂:“喂,蠢丫头,你可别死了!死了,我怎么跟玄机兄,跟我家王爷交代。” “你不是应该在宫里伺候李侯爷吗?到底是谁让你给来跟着玄机兄的,是李侯爷,还是你背后的主子?你们抓了玄机兄有什么用?难道他真是鬼医的传人?!” 张平一个人问的无趣,扭头瞥见她禁闭的双眸,旁边画的雀斑已经被汗水晕开了。 “哎~刚刚还伶牙俐齿的,现在就像一只割了脖颈,待宰的野鸡。” 他感觉自己这么说,有些刻薄,她在怎么大咧咧的,好歹是个姑娘,虽然是个刺客,可能还是谁的探子。 “算了,看在你为我挡银丝的份上,我勉强替你包扎一下,我们绕个圈子去找玄机兄吧。” “主子不是说玄机兄毁容了,难道治好了,得尽快给主子送信。” 第两百六十六章 欲拒还休 张平一个大老粗,如何会照顾一个小女子,更别说是一个受伤的女子了,脖子上剑伤,洒了些止血的三七粉,包扎起来。 可那条银丝贯穿肺腑的窟窿,“汩汩”的淌着血,已经有些发黑了。 这个伤口,有些尴尬,真的让他无从下手。张平思量了少倾,用剑挑开了红苕伤口附近的布,露出伤口,别过脸,胡乱洒了点药,用匆匆用自己的腰带绑了起来。 “要死了,这银丝有毒的!找不到玄机兄,你怕是在劫难逃了。” 张平觑了一眼她发白的嘴唇,印象里的她,是被自己拿下时的倔强,跟在李侯爷身后,温柔妥帖,从来不是这样的死气沉沉。 他背起情况越来越糟的红苕,“要是,你介意,我也可以娶了你。” 李玉深一脚浅一脚,躲进密林里的一个山洞,放下赵子芳,扶着石岩,大口的喘气,玄德公子并没有跟上,那两个侍卫也跟丢了。 他瞥见洞里有些干草垛,抱来挡住了洞口,收回了赵子芳的银针,又替他把了把脉。 他的身子虽然已经好转,神智却有些偏激,看来,是有人在他的熏香里,动了手脚。 李玉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追来的人,若是自己没猜错,应该手执银丝的黑衣人,应是西夏那位长公主驸马李元宗的人。 前世,这位李元宗便与西域颇有渊源,有些西域的秘法,才能入了那位长公主拓拔晴天的眼。 而这支使用银丝针暗卫,亦曾用来暗算赵子义,被封为“阎罗王”的赵子义,前生的第一次大败,就是大辽与西夏勾结,以银丝阵压阵。 大宋如今的局势错综复杂,若是赵子义揭竿而起,正是好时候,可显然,赵子义对这位陛下并没有死心,但是赵子芳真的死心了。 他恨不得用自己的死,来断了两位兄长之间,仅存的一点妥协。 那自己呢~希望他们翻脸吗?希望赵子义坐上那个位置吗?还有娥儿,对赵子胤一往情深,肚中还有了他的骨肉,若是赵子胤死了,那孩子…… “娥儿,这几日,你与皇儿委屈了,想要什么赏赐,与朕说,是要珠宝首饰,还是~田产铺子?” 赵子胤扶起,才将将跪下,就已经有些喘息周娥,她虽然身怀六甲,却不见寻常女子的浮肿,面若桃花,粉唇莹润,又多了一股母性的光辉,格外的温柔。 “陛下,您日理万机,娥儿都明白。只要陛下保重自己的身体,就是对妾身,对皇儿最大的赏赐了。”周娥一向识大体,懂进退。 她伸出保养得宜的手背,只是在赵子胤的手腕处蹭了蹭,赵子胤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娥儿,来~到朕怀里来……”赵子胤反手握着她的手,揉了揉,那意味不言而喻。 周娥娇羞的低下头,磨蹭的捧着微微出了怀的肚子,轻轻杵了杵赵子胤。 “陛下……妾……皇儿……” “哈哈哈……”赵子胤笑着拉着她入怀,揉了揉她的肩膀,隐藏着阴晴不定道:“娥儿,朕哪里是那样的人?” “陛下……妾,妾让婢女来伺候您,可好?”周娥咬了咬唇,故作大方的谏言道。 “净是胡思乱想,朕这才不愿意过来,打扰你们母子,好了,好好休息,朕走了。” 赵子胤翻脸无情,拍了拍她的手,转身离去。 “陛下……”周娥心惊胆战的跟到门外,只追上了他无情的背影,她苦恼的皱了皱青黛柳眉,知他是恼了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了? “正中,朕记得……云想夫人进宫时,似乎推荐了一位姓杨的御医,你去请他过来。” 赵子胤重重的搁下杯盏,王正中连忙应下,退了出去。 第两百六十七章 君心难测 “微臣杨三寻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杨御医这还是第一次被陛下单独召见,想到云想夫人怀着的皇子这样受陛下重视,他还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嗯,起来吧。”赵子胤不动声色的抬眼,打量了一番这个杨御医,鬓发斑白,倒是老实勤恳的模样。 杨御医见陛下一言不发,不免紧张,弓着腰,很是惶恐。 “云想夫人~是什么时候请你去周府的?”赵子胤靠在榻枕上,不想错过他的一丝异样。 “启禀陛下,微臣是今年的八月二十五被周府的下人请进府的。”杨御医有些不安。 “嗯,那时云想夫人,怎么样?”赵子胤呷了一口武夷山新送来的贡品大红袍,搁下杯盏,晦涩难辨。 “那时夫人已经怀胎一月有余,虽然有些许妊娠反应,不过皇子身份尊贵且又年轻,身边的嬷嬷又妥帖,胎稳得很,并无大碍……” “嗯,听杨御医的意思,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个皇子咯?”赵子胤意味深长的问道。 “啊,是。”杨御医诧异的偷觑了一眼陛下,陛下这……似乎不开心了。 “嗯,皇后突然薨世,太子刚刚吃了败仗,杨御医,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吧?” 杨御医背后渗出了汗,怕不是听错了?这是暗示自己……可那也是陛下的亲骨肉?! 若是这种事,被云想夫人知道,自己一家,哪里还有命活着? 赵子胤心意已决,“你放心,你为朕办事,朕不会亏待你,亦不会亏待夫人,但是……你们在宫中时日尚短,根基浅薄,娥儿又年轻,等周敬之再得力些,以后……自然多的是机会。” “杨御医,办的隐蔽些……否则,后果……你懂的。” 杨三寻吓的魂不守舍,颤抖着捧着陛下新赐的贡品大红袍,无处可去。 夫人对这一胎格外重视,若是出了问题,自己一家定是会给小皇子陪葬……可若是违背了陛下的意思,那……还不是,一样的下场。 “杨御医,咱们夫人有请。” 杨御医被小宫女一唤,整个人就有些腿软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小宫女忙扶起他,“老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咱们夫人今日胃口不佳,此时还等着你去回话呢。” “杨御医,怎么样?” 杨御医把完脉,陷入了沉思,周娥暼了一眼那包贡品的大红袍,雍容华贵的抿了抿花瓣似的粉唇。 “……好是……好的。就是……”杨御医斟酌了许久,不知如何开口,“噗通”一声跪地后,环视了一圈,那意味自然是不方便说的。 “你们都退下,就是什么……杨御医,你起来说。”周娥皱了皱眉,肚中皇子可是她在宫中立身与博弈的筹码。 “夫人……陛下,陛下……”杨御医又环视了一圈四周,压低声音道:“夫人,小皇子怕是留不下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你不是说皇儿发育的很好吗?”什么优雅,矜持,都被周娥丢在了一旁,她激动到哽咽:“若是皇儿有任何差池,我要你……要你……” “夫人,小皇子很好,只是……只是陛下恐怕,容不下他了。”杨御医汗津津的磕了三个头。 “夫人,微臣如今,就是把脑袋压在您这儿了。”杨御医将陛下的原话复述了一遍,又小声劝道。 “微臣得夫人恩典,自然要对夫人尽忠,夫人若是执意留下腹中皇子,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杨御医,你的恩情,本夫人记下了,若是本夫人能有出头之日,定不忘了杨御医今日的恩惠。” 周娥修长的指甲抠在茶几上,即使抠断了,也不自觉,“容我两天,我再想想。” 第两百六十八章 奋力一搏 “玄机兄,这……我们这是在哪里?”赵子芳揉了揉颞颥,悠悠的叹息了一声。 “……山洞里。”李玉模棱两可的回答道,“那银丝阵不好对付,也不知道他们可有全身而退。” “都是因为我……”赵子芳悲怆的将头埋在怀里,“我就该替二哥去死,那一天,我明明可以拦下二哥的!是我怯弱……我就是个废人!” 赵子芳狠狠地揪自己头发,若不是让玄机兄困扰,他恨不得自裁,一了白了。 “王爷,你二哥的事,我听说了,若是他活着,恐怕,他亦不希望你这样践踏了自己的生命。” 李玉想了想又道:“我猜,他之所以去抢那壶毒酒,恐怕早就知道了,陛下那时候……只是惺惺作态,气死人早有企图。他的本心,就是护着您与燕王的,也算是……求仁得仁。” 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你们的二哥,用自己的命换你们的,你便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好好活着,活的肆意,否则,你不仅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他了。” 这些道理,粗浅的……谁都明白。可是当一个从意气奋发的大将军,落魄的喘气都胸闷难熬,整天忍受着咳嗽的废人来说,那种生不如死的煎熬……谁能明白? 李玉抿了抿唇,“王爷就当是重生了一次,一切重新来过吧……” “重生?!” “对,重新来过,难道只有在哥哥们庇护下的你,才可以建功立业?你是赵子芳?还是……你只能是赵家四爷?”李玉见他心神大乱,一剂猛药下了下去。 “自然不是!我赵子芳的战功,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刀山血海拼来的!就是世宗在世,也多有夸赞的。” 赵子芳气冲冲的反驳,忍不住那股气愤,“咳咳咳……”,他被气的够呛,咳嗽不止。 “王爷,听子训说,京中有多少世家老夫人,都喜欢王爷您,希望把自家姑娘,嫁给你呢!”然而谢谢老夫人,更想将一家的姑娘嫁给不近人情的燕王赵子义,而不是华而不实的齐王赵子芳。 李玉并没有见好就收,很显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重来一次,自己太依赖“已知”的过去,如今看来却不太真实的前世。 主动投诚也好,被困栖霞寺也好,甚至将布局中最关键的一环交给玄安表兄去执行,过去三年多来的种种,自己并没有奋力一搏。 这样的一世,和前世,有什么区别?! 两人面面相觑,壮志未酬,哪有什么时间颓废,陷入了无声的沉默,直到一个苍老的呼喊声,打破了沉默。 “四爷,四爷……您在哪儿呢,四爷?” 没想到第一个找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茶楼,一早走散的宋管家。 “嘘……”李玉比了比唇,隐身在洞口隐蔽处,偷觑了出去,宋管家蓬头垢发,有些狼狈,且袖口被撕烂了,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血痕。 可,那群黑衣人使的是银丝,怎么会有刀伤?且这刀口前深后浅…… 赵子芳抿了抿唇,跟了上前,并没有发现不妥,发觉他受了伤,心急闪了出门,道:“宋管家,你这是怎么了,快进来,躲躲吧?” 李玉阻拦不急,心道若是有异,自己应该也能制住他,只能警醒的附和:“宋管家,你在看什么,快进来,别引了刺客来。” “啊?!哦~对,吕大人多亏了您,我家王爷才逃过一劫,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宋管家走了两步,又拱手扬声道谢。 齐王赵子芳错愕的回望了一眼玄机兄,亦有些抱歉。 “齐王赵子芳,在这里!”黑衣人闻风而至。 第两百六十九章 赏无可赏 逐仙赏,展幽情,逾昆阆,迈蓬瀛。 游鲁馆,陟秦台。污山壁,愧琼瑰。 莫怪人题树,只为赏幽栖。 攀藤招逸客,偃桂协幽情。 水中看树影,风里听松声。 携琴侍叔夜,负局访安期。 不应题石壁,为记赏山时。 泉石多仙趣,岩壑写奇形。 欲知堪悦耳,唯听水泠泠。 岩壑恣登临,莹目复怡心。 风篁类长笛,流水当鸣琴。 懒步天台路,惟登地肺山。 幽岩仙桂满,今日恣情攀。 李玉迷迷糊糊晕了几天,偶尔被喂上两口腥咸的奶茶,才有些清醒,隐约里,一直有位姑娘在咿咿呀呀的哼着歌。 似乎是……上官姑娘的那首《游长宁公主流杯池》,婉转悠长,浓浓的异域风情,让人昏昏欲睡。 终于,这一日,李玉觉有了些气力,才挣扎着拉开车帘,只看见一望无际的的黄土,无边无际荒野,马车扬起了漫天的尘。 他悲催的暗道:最近流年不利,这是,又被绑了…… 看来,这位“宋管家”不是被人掉了包,就一直是个探子。再怎么说,德昭王太后总不会害齐王,才是。 他扭了扭头,赵子芳也虚弱的躺在一旁,眉毛紧皱,眼皮挣了挣,仍没有醒来。 “违逆侯,您醒了?” 宋管家沙哑着嗓子,抱歉道:“本来,老奴也不敢请玄机公子的,毕竟燕王刚刚大胜了辽军,直逼大同府。可我家主子,与江南的李家,有些渊源,故而……唐突了侯爷了。” 李玉暗哼一声,真是笑话,连燕王的亲弟都敢掳,更别说自己了,若是真有渊源……光明正大的发帖子,请自己就是。 什么?!卷甲军大胜了?! 那……赵子义岂不是一如从前的意气奋发,这一战实在是太漂亮,经历了太子赵德秀,安大将军的大败,大宋太需要这场胜利了! 这大大的奠定燕王,卷甲军在他在大宋的地位。李玉心情大好,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受制于人,前程不明。 “大喜啊!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燕王殿下大败辽军,拿下大同府,捷报刚刚传了回来,您快看看。” 王正中拿着军情,跪下恭贺陛下,又深怕他还介怀,小心谨慎笑道:“燕王心就是那个小孩子脾气,可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糊,呵呵呵……” “正中,你也别费力气了,子义那个性子,朕是看着他长大的。怕是,这辈子都……罢了,赏还是要赏的,只是他如今的爵位,除了朕这个皇位,怕是赏无可赏。”赵子胤暼了一眼正中,这话也就他敢说。 “陛下息怒,奴才妄言了。”王正中自知失言,自从王皇后薨世后,陛下的性子,更是阴晴不定了。 “快起来,一把年纪了,你也不累。对了,那个杨御医可有……罢了,朕亲自去问问。” 赵子胤揉了揉颞颥,起身出了勤政殿,这场大胜,恐怕朝中许多老臣又要动摇了,要尽快拿捏住他的死穴才好。 “恭喜陛下,河间府大捷,不过……老臣有事要禀奏。”赵通早就收到了河间府大捷的消息,等在殿外,“还请陛下给老臣一点时间。” “爱卿,你就是急性子,正好,朕也想走走,你便伴朕走上一道儿,许久都没去战场上,活动活动筋骨了……” 赵子胤状似感慨道,在对赵子义的态度上,只有赵通赵丞相,算是和他真正的同坐一条船。 “陛下,老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燕王这次大捷,对咱们大宋来说,真是大大的好事,咱们的国威算是威慑天下了。” 赵通偷觑了一眼陛下,见他面色大骇,又多了几分成全,“若是陛下没有对策,老臣倒有一计。” 第两百七十章 龙翔九天 “哦?!爱卿但说无妨。就算说错了,朕也恕你无罪。” 赵子胤立马会意,挥挥手示意他大胆说下去。 赵丞相得了恩典,又躬身拱拱手谏言道:“陛下,太子殿下在辽军受屈,您虽压了下去,可朝中大臣早就议论纷纷,以后,亦是……” “且陛下膝下三位皇子,自幼与燕王亲近,极容易被燕王蒙蔽……”赵通这话隐蔽,却句句直击赵子胤要害。 “燕王那性子,朕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赵子胤铁青着面,若不是有言在先,这种非议皇嗣,就够赵通喝一壶了。 “陛下,臣听宫中老侍所言,那位有孕的云想夫人周氏,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龙翔九天,这梦乃大吉之兆,想来钦天监定能推算出……西北战事告捷,正是因为这位小皇子托生,贵不可言啊。” 赵通“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响头。 “陛下,当务之急是……一致对外。” “好了!不要再说了!” 赵子胤眸中寒光一闪,真是够了!他不想要周娥腹中的那个孩子,是因为自己欢喜过后,突然发现这孩子来的太过巧合了,周娥是在周家查出的有孕。 而听闻那个违逆侯李玉一直对周家姊妹很是殷勤,特别周娥,又险些成了他的妻子,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此前,自己是为了稳住周娥,心甘情愿将周英送至子义身边做探子,才将他们母子接回宫中,可周娥聪明的过分。 河间府送来的消息,从来都是不痛不痒的,互不开罪。 据闻,宫中上下只有那位杨御医会去诊治,照料得了天花的违逆侯李玉,若不是周娥的意思,难道是远在天边的赵子义? 从前,自己认为子义对这李玉不同,如今看来,不闻不问,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反倒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 “陛下恕罪,这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当年德昭王太后的梦,人尽皆知……若是……那孩子还是腹中胎儿,以后……还不是得看陛下,您的意思……” 赵通心中一颤,慌忙补上一句,与周家兄妹,拉开距离,打消陛下的顾虑。 赵子胤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只要赵通和周甚之不同流合污,京中的形势还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起来吧。” 赵子胤亲自屈身扶他起身,又沉声道:“爱卿,你门下那个叫田霖的,似乎很有谋略,和慎之也不太对付。这样,朕在提他三级,封为通奉大夫,也好让他帮扶爱卿一把,爱卿以为如何?” 赵子胤呷着一丝笑意,试探的望了过去。 “臣替田霖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赵通心满意足的谢恩,这一趟,着实不亏。 很快,陛下对燕王的赏赐就送上了前线,除了皇庄,铺子,金银玉器,还有……一道赐婚的旨意。赐婚自然是赐燕王赵子义与同知枢密院事周慎之二妹周英,情深义重,男才女貌,天作之合……云云。 此厢,周娥亦是跪谢皇恩,不仅保住了腹中皇儿,陛下亦提了她的位份,如今她是从二品的云妃。 钦天监亦送来批文,云妃腹中之子贵不可言,陛下亲自指了三名御医,小心伺候。 只是,那位一直为云妃保胎的杨御医,不知所踪。 “来人,送侯爷回光州。” 王正中招了招手,张穹带着两位大将,架起“违逆侯李玉”,便送出宫,后面还跟着一位不招眼的老嬷嬷。 “主子,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张平放平已经奄奄一息的红苕,“求主子看在李侯爷的面上,救救红苕姑娘。” 赵子义瞪了他一眼,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糊涂,到现在连阿玄就是玉弟都还没弄明白?! 第两百七十一章 见色忘义 “你带她去苗疆找阿卿……让阿卿看看吧。”赵子义颇有些“儿大不中留”感触。 “主子,对不起!我赶着去苗疆救人……玄机兄与四爷的相遇与被追杀的过程,就让小胖和您说。”他拉了一把身旁的侍卫,借了楚西辞的马,与诸人拱拱手,扬长而去了。 “主子……这家伙也太……”楚西辞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为了个女人,把任务都弃了。” 赵子义暼了他一眼,感慨道:“西辞,本王等着看你开了情窍,能比老徐,张平,英明到哪里去!” “属下决计不会像他们这样,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那小胖姓王,原是护送齐王赵子芳的护卫之一,原是赵子芳的亲卫之一,这被张平将军收编后,就多了这个外号。 “燕王爷,咱们齐王府的死伤很惨重,特别是咱们王府的那些老人,几乎无一生存。对了,就是……宋管家的尸首还未找到,不过,他老人家不会武功,走路又慢……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咱们还是找到一个洞穴,地上掉了一根银针,张将军的意思,是玄机公子的。” 小胖只是脸有些婴儿肥,思路清晰,条理分明。 “那跟着玄机兄的那批人呢?”赵子义接过那根银针,紧紧的捏在手中,是玉弟的银针没错,还是自己为他量身而造。 若不是,耶律群与那位玲珑坊的玄安公子里应外合,牵制自己,玉弟怎么会,三番五次涉险。 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没有能力保护玉弟,赵子义捏了捏自己手中的银针,只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护住身份尴尬,东躲西藏的玉弟。 “启禀王爷,他们原也在找玄机公子与我家主子,可后来张将军带着受了重伤的红苕姑娘来,就发生了争执……”小胖扯了扯忠厚的面庞,这么说,是不是在给张将军穿小鞋? “为了红苕姑娘?”赵子义自然是懂的,以张平的个性,绝不会将快死的红苕姑娘交给别人。 “额,是那位玄德公子态度恶劣……”小胖擦了擦汗,自己可没有说。 “玄德公子?!”赵子义从怀里掏出玄安公子的画像,“好好看看,可是这个人?” 小胖仔细的翘了翘,为难的摇了摇头,“不大像,这位玄德公子,身材魁梧了些,看起来也忠厚的。就是……脾气不大好。” “对了,那位公子拿着一把金刀,很招眼。” “金刀?金刀公子?!”楚西辞有些激动,他已经将玄机兄在江南的势力盘查了一番,知道的也就多了。 “主子,那位金刀公子在江湖早就有盛名,若是他真名玄德,那想必……与江宁吕家,颇有渊源。” 赵子义点了点头,明明是玄安公子带走的,自苗疆与唐门,苗疆起了冲突,如今让玄德公子护送,也是正常。 “王爷,那玄德公子好像特别着急,什么半个月还有八天,要匀出七十万两银子给唐门,实在来不及了,这才不得已先离去。” 小胖抓了抓头,这才把耳尖听来的八卦禀告了一番。 “灵儿姐姐,你不是说跟住他们了吗?行不行啊?”柴子训嫌弃的甩了甩马鞭,夹了夹腿,要不是灵儿拖着缰绳,他早就冲出去了。 “嗯,他们就在前面了……” 灵儿想了想,扭头问道:“训儿,我真是搞不明白,过去你跟着你师尊,是因为他对你好。现在……你又要跟着那位……那位和咱们有仇的,你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是去找我师尊拉!” 柴子训气的不清,叉着腰反问道:“灵儿姐姐,你不觉得,我师尊现在对他有点太好了吗?” “反正,我决不能让子义哥哥超过我在师尊心中的地位!哼!我们快点追上他,才能第一时间见到师尊。” 最重要的是,在师尊面前,告某人的黑状!嘻嘻……柴子训偷偷想着,气死那个黑面阎王! 第两百七十二章 上穷碧落下黄泉 “燕王爷,这就是……那个山洞,但是那个银针就掉落在洞口这处。” 小胖领着燕王爷与楚将军找到了李玉藏身的洞穴,将大概的位置比划了一番。 “燕王爷,张将军与我来时,这儿有大小不一,三个脚印,不过后来给咱们的人踩乱了。”小胖比了比大概的大小,位置。 “且,对方虽然蒙面了,但是他们身材高大,眼窝深邃,鼻梁颇高……似乎,不是咱们中原人。” “异族?”赵子义也有些讶异,说实在的子芳出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陛下,不过,若是异族,自然要另当别论了。 “似乎是的……”小胖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咱们王爷也没有得罪什么异族啊?这成都府都还没有去呢……着实委屈。” 赵子义沉思了一番,又观察了一番洞穴的情况,突然觉得头绪,指着三个脚印中间的那个问道:“银针掉落在这个脚印旁边,假若这个脚印是玄机兄的,那站在他前面的这个……会是谁?” “自然是我们王爷……”小胖想也不想就应道,“玄机公子一定不会害我们王爷的。” “所以……本王大胆的揣测一番,当时来的人,是子芳认识,并且信任的,所以,玄机兄虽然拿着硬着戒备,却未来的及阻止……” 极有可能,就在子芳与来人说话时,形势发生了变化,来人制住了子芳,逼迫他就范,或者来人功夫十分高强,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直接放倒了玉弟。 “除了宋管家,你们一行,还有谁不见了!”赵子义沉着面,宋管家是母后在子义建府时安排的,应该是妥当的。 “没,没有了……府中老人都死的七七八八,零零落落……就我们这些护卫,一直与黑衣人周旋的,反而……只是受了些轻伤。”小胖也觉得不合理,照理说……要死的七七八八,零零落落的也该是自己这些冲在前面的,这么想来真是可疑。 “尸体呢?我们去看看……”赵子义眉头紧锁,玉弟,上穷碧落下黄泉,本王一定会寻你回来,你好好的,等我…… 小胖瞥了瞥一旁的正襟危坐的楚西辞,难道是自己的错觉,燕王爷似乎在意那位玄机公子,超过了自家主子。 可玄机公子怎么看,都是与玄德公子,红苕姑娘他们,更似是一路人才对。 “喂!黑面阎王……额,不,子义哥哥,你可有找到我师尊?!”柴子训吐了吐舌头,一不小心就喊出了心里的话,连忙改口兴师问罪。 “不是让你们留在王府吗?你们这样莽莽撞撞的跑出来,出了事,可怎么办?”赵子义狠狠的觑了一眼,那位水灵的小姑娘,这丫头真不是个省心的,莫不是柴王太妃派了来,监视自己的吧? “啧,自己找不到师尊,还好意思和我发火?等我见到师尊,定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柴子训抱着自己的小胸脯,斜着眼抗议:“总之,找不到师尊,我就不回去……” “……”赵子义看来了,这小冤家就是要与玉弟告黑状,他狠狠的瞪了一眼灵儿,警告道:“看好他,出了什么意外,你自己与你姨娘交代。” “我省的。”灵儿抿了抿唇,察觉到他的敌意,拧着眉又怼道:“只要不是燕王您出的手,我自然能与姨娘交代的!” 啧!赵子义按了按颞颥,这两小只,如今对自己好大的敌意。 “安小王爷,咱们主子是为了您着想。”楚西辞实在看不下去,自家主子劳心劳苦的教导,如今却成了恶人,连忙帮腔道。 “我又不是周二姑娘,我才不要他替我着想……”柴子训小声嘟囔道。 第两百七十三章 抗旨不尊 “……” 赵子义瞥见他的眼中的幸灾乐祸,状似不屑的试探道:“周英?她和本王有什么关系?本王为什么要替她着想?” “要是从前没有,那现在肯定有了。” 柴子训见他极力掩饰紧张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刺激他道:“人家现在可是你的未婚妻啊,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圣旨与赏赐已经送进了你的燕王府。我们前脚走,周姑娘后脚带着所有奴婢,家当,拿着陛下的那份圣旨,又住进去,如今人家可是你燕王府名正言顺的主母了。嘿嘿……” “什么?!”赵子义大惊失色,自己与周英成婚?!自己要怎么跟玉弟交代! 想不到陛下贼心不死,竟然乘自己大胜,将周英硬塞给自己! “西辞,你让人回河间府,将那个女人赶出去!至于那两份圣旨,送回去给陛下,若是不作废了赐婚,本王不领旨。” “主子?!您这样,可是抗旨不遵的……可,真的与陛下可直接撕破了脸,那就回转不了头了。” 楚西辞低着脑袋,稍稍有些质疑,主子的吩咐很明确,却不够妥帖,之前主子也是多有忍让。 虽然这次陛下的圣旨,确实是过分了,可现在自家主子如今的处境不同,主子有藩地,又刚刚打完胜战,如今送回圣旨不说,还要作废婚事,这就等于直接扇了陛下一巴掌,不免有居功自傲,再被汴京的“有心人”曲解一番后,就不免有谋反的嫌疑了。 “西辞,你真觉得……陛下都不担心逼急了本王,本王会怎样。本王需要担心……他怎么想,担心汴京的那些人……会怎么样?”赵子义扯了扯唇,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 “是,属下明白!”楚西辞拱手告退。 柴子训的小眼珠子转了转,有些满意他的坚决,笑嘻嘻的走在前面带路。 “其实,燕王殿下,你是不是应该赶紧回去,若是陛下此事发兵……你可要难做了!” 灵儿有些坏心眼的看他的热闹。 “小姑娘,你带着安王四处游荡,你都不担心他的处境,难道你担心本王的?”赵子义自信的觑了一眼她,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些威胁,放在心上。 “还是……你此刻更急着跟柴王太妃报告,本王与陛下撕破脸了。” “你……”灵儿咬了咬桃花瓣的小唇,怼了回去:“王爷放心,本姑娘倒是不大可不用,急着跟姨母汇报,反正这些事,姨母比我消息灵通。还是王爷您,多操心操心自己怎么跟李侯爷解释吧!哼!” “训儿,慢着些,等等我!”灵儿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两个小冤孽……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赵子义又好气又好笑,自己好心好意的收留他们,倒是惯会气自己的。 “小胖,带我去看看那些奴婢的尸首,另外……让人再去找找宋掌柜,顺便查一查他可还有什么家人。” 赵子义拧拧眉心,原来柴王太妃一早知道了阿玄就是玉弟,只有快刀斩乱麻,尽快找到玉弟,才能安心。至于这两小只,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企图的。 柴子训很快被带到义庄,分发了手套,口罩,此时他才深刻领会到……千万不能得罪“黑面阎王”,否则……会被他的恶趣味,生生的恶心死。 此刻他正带着口罩,捂着眼,嚷嚷道:“灵儿,你不要看了,死这么久的人,又臭成这样,你看多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灵儿亦不吱声,摇了摇头,怵在义庄门口,虽然不想上前,可也不肯离去,总要弄清楚燕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黑衣人中,有人用匕首吗?”赵子义一个个检查了一番,这些奴才,都是被小匕首刀刀刺中的要害,下手干净,利落。 第两百七十四章 王太后旧事 “回禀王爷,黑衣人并没有使用匕首,他们的银丝阵需要极其默契的配合,才能困人,锁人,伤人的。” 小胖仔细回想了一番,“除了……那位玄德公子那儿,有一个护卫是用的短刀,不过……伤口应该比他们这个大。” “嗯!你先查去宋管家的底细,看看有什么特别的。” 看来没有什么特别的,赵子义率先走出了义庄,觑了一脸嫌恶的二人,问道:“怎么样?你们确定还要跟着本王,看来这一路,不会太平的。” “自然!”柴子训梗着脖子硬气的怼了过去,“若没有我帮忙,我怕你……找不到师尊!” 他胡乱道:“再说,你刚刚也说了,这些人应该不是,那些黑衣刺客杀的,那还有谁,既能认得他们,又一个不漏的杀掉?” “他绑架我师尊和子芳哥哥……又所谓何事!喂,我还没有说完,你要不要尊重人家一下!” 柴子训话还未说完,就点破了一直阻碍在赵子义面前的屏障! “小胖,走!召集人手,即日赶往回鹘!”赵子义说完又扭头道:“灵儿姑娘,是去回鹘,你确定……要带着子训跟着?” “为什么不去!哦~灵儿姐姐……”柴子训递了个眼色过去,在对抗赵子义上,他们姐弟绝对是一伙儿的。 “唔。”灵儿骑虎难下,敷衍点了点头。 青烟幂处,碧海飞金镜,永夜闲阶卧桂影。 露凉时,零乱多少寒螀,神京远,惟有蓝桥路近。 柴子训的马骑得很将就,赵子义几次三番回头觑他,终于驾着阿煦回头来查看,看他狼狈不堪的模样,便出声劝道。 “怎么样?这一路颠簸无比,一点都不轻松的,要是挨不了苦,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吧。” “哼!我才不要你的假仁假义!”柴子训扭过头,委屈的抿唇,忍着数日来的颠簸,马鞍太硬,磨的小臀的隐隐作痛扯开话题问道。 “你还没有说,咱们为什么要去回鹘?难道那个绑架师尊与子芳哥哥的奴才……是来自回鹘?要是真来自回鹘,又怎么会跑到齐王府当差。” 赵子义伸手就想给他一个毛栗子,手到了跟前,迫于灵儿在一旁虎视眈眈,才讪讪的停了手,擦了擦自己风尘仆仆,亦不算体面的袍子。 “也不是什么大事,未必不能说给你们听……被杀死的那些个奴才,多是陛下,你母妃,赵丞相等人安插在子芳身边的探子。” 赵子义见二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模样,明显有话要问,又憋得辛苦。 “是!阿玄发现有人在子芳的药里动了手脚,顺便查了一番,就大概扯出萝卜带着泥,都知道了。与其拔掉一个探子,再送一个,还不如静观其变。” “原来如此!所以,你们一早就知道宋管家是回鹘的探子了?”柴子训忙不迭的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们没有怀疑宋管家,他原是我母后身边的老人了,即便母后没有给子芳他的卖身契,我们亦不曾多想。”赵子义惋惜的叹了一声,但是就该坚持查一查的。 “王太后哪里会害子芳哥哥?再说,这与我们去回鹘有什么关系?”柴子训自然是清楚的,王太后最疼的是眼前的阎罗王,其次就是齐王赵子芳了,肯定不会害他。 “母后年少时有一位闺内密友曹氏,后来,这位曹氏嫁给了回鹘的于正王李天圣,于正王自称乃李氏后人,号称桃花石汗,意为中原的汗,十分亲近我中原,一直推崇中原文化,并且……”一直亲近我中原,自王兄登机,他是异域第一个进贡的藩国。 赵子义抿了抿唇,难道……真的是陛下杀子芳之心不死? 第两百七十五章 神秘的姑娘 “啊?”什么曹氏,什么桃花可汗?书到用时方恨少! 柴子训见他黑了面,亦不敢多问,慌张的拉了拉灵儿的衣摆,小声求道:“灵儿姐姐,要不你写信给母妃,让母妃救救师尊,救救子芳哥哥吧。” “……”灵儿瞥了一眼自己被揪住的衣摆,怪声怪气问道:“训儿,有燕王在呢。” “燕王他若是不好好表现一下,又怎么配站在你师尊身边呢?!” “啊?!他为什么要站在我师尊身边……他是我黑面阎王嗳~我师尊那位玉树临风,他站在我师尊身边岂不是煞风景!”柴子训立马忘了自己的疑惑,成功的被灵儿转移了注意力。 赵子义本想放他一马,闻言直接曲指,送他一个脑袋崩:“子训,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是不是,本王太纵容着你了?” “你哪里有——纵容?!明明就是针对我,自从师尊被人掳走,你就是拿我们撒火……好歹我也是世宗之子,堂堂安王!”柴子训撇了撇嘴,这些话他从来没有开过口,只是扯着缰绳,往一边让了让。 “站住!”赵子义这才知道,这孩子误会大了,“回头看着我!” 柴子训委屈的回头,瞥了一眼灵儿,嘟着嘴梗着脖子,趾高气昂的虎着胆子:“你又想罚我做什么!你又不是我师尊!” “我……本王没有要罚你写大字,或者蹲马步。”赵子义的心急如焚,此刻都凉了下来,“如果……之前子义哥哥的态度有些不好,子义哥哥道歉!” 他为了给自己长一个辈分,已经许久没有自称“子义哥哥”,总不能比玉弟矮一个辈分啊。 “你,你跟我道歉啊……子义哥哥。”柴子训憋住的想笑又不敢,阎王爷这现世报,来得太快了吧?!真不敢相信! “嗯。”赵子义点了点头,“其实,你师尊武功不是很好,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一手的银针,使的出神入化。”赵子义怜惜的揉了揉他的边髻,从袖口捏出一根银针塞在柴子训的手中。 “子义哥哥对你严厉了些,是没有考虑你的感受,除了你的身份……有些复杂,必要时需要自保。其实,我心里也有私心的,就想着替你师尊把好关,将你教的厉害些,以后若是……”赵子义余下的话,都梗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若是什么?”柴子训心情大好,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原还以为子义哥哥对自己有什么偏见呢。 “若是……以后你师尊遇上了事,你也可以护着他的,对不对?”赵子义提了提阿煦的马缰,遥望着西北方向。 “子义哥哥,你早说啊!你早说,我一定好好蹲马步,学马术,练字,练剑……”柴子训捏紧拳头,嗯,就先从骑马开始! “现在说……也不算晚的。你还小,你慢慢来……” “驾……驾……”赵子义骑着阿煦,堪堪超过了柴子训,柴子训不甘示弱,趋马追上,二人并驾齐驱。 “哈哈哈……子义哥哥,我超过你了!”柴子训终于一甩晦气,有了飞扬的少年气息。 “主子,前面岷州迎来客栈的掌柜说,三天前有一个老头曾带着一个蒙面姑娘,两个人赶着一辆马车,在迎来客栈买了许多天的干粮,所以掌柜的印象很深,应该是往西北方向去了。属下问清楚了……那个老头与宋管家,有些相似的。” 楚西辞率先骑马探路,发现可疑之处,便回头禀。 “怎么……宋管家身边……会有个姑娘?那马车呢?阿玄和子芳……是不是在马车里?” 三天?! 赵子义捏紧了马鞭,只差三天,只要快三天,就可能救出玉弟和子芳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可望不可即 “驾~驾~” 赵子义策马飞驰,不过一刻钟,就杀进了岷州的迎来客栈。 “掌柜的,笔墨伺候!”赵子义一个大跨步,跳下了马,就着膳桌就将宋管家的脸,描绘了出来。 “三天前,买干粮的人,是不是他?”他一拍膳桌,惊得掌柜的吓了一跳。 “客官,那个老汉差不多就是长这样的了。不过,咱们送馕和奶茶去马车的时候,他马车上的那位美女,虽然蒙着面,但是那个身段也婀娜多姿。啧啧……也不知道那个老头那么寒碜,怎么骗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的……” 掌柜回想起那日的姑娘,还意犹未尽的“啧啧”嘴。 “掌柜的可能将那位姑娘描述一番,我将那个姑娘画出来?”赵子义显得很亲和,与此同时又掏出一个银锭子。 “是!是……”掌柜的心花路放,又有银子挣了,“那位姑娘十六上下,眉黛青颦,莲脸生春,眼彩飞扬,堪比西子……这儿,眉毛再粗了一点。这里,还有一条面纱。” “对!对!就是这样!”掌柜的激动道:“客官好生厉害,就这么随便画画,就有四五分相似了呢。” 赵子义这才松了一口气,搁下笔,直觉里这姑娘虽蒙着面,可这眉眼还真是有些眼熟了。不过,他一生中见过的女子太多,除了相熟的,在意的那几个,其他的亦不算太走心。 “西辞,本王怎么觉得这女子,本王似乎是认识的。”赵子义招了招手,楚西辞带着诸人姗姗来迟。 “主子,这位姑娘似乎是李侯爷身边的茯苓姑娘,说起来,人还是您派属下从秦淮接过来,后来送到李侯爷身边的。”楚西辞不好意思的压低了声音,深怕被人听倒了笑话。 “是她?那个玉弟说:‘闻道铅华学沈宁,寒枝淅沥叶青青。一株将比囊中树,若个年多有茯苓’的茯苓?” 赵子义一惊,这样是对上了,“他们怎么会,走到一起去了?!” “看来……阿玄身边真是!一个个的,都是人才啊!”赵子义气的咬牙切齿,还都是自己送过去的,简直岂有此理!一个个都把手,伸到阿玄身上了。 “小公主,既然您一直都这么喜欢李侯爷,男未婚,女未嫁,不如老奴就帮您就与王奏请成亲吧。”宋管家觑了一眼马车中昏迷的二人。 “宋阿伯,您别开玩笑了,李君主这样的神仙人物,茯苓这一生,都可望不可求的。只可惜周大姑娘委身给陛下……否则……倒是好一对璧人。” 茯苓叹息了一声,低下头默默的坐在马车上,喃喃道。 “傻丫头,你虽在中原学习多年,受了不少委屈,可你确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今时不同往日,他如今的身份……怕是还配不上你呢。” 宋管家摇了摇头,回鹘茯苓小公主自幼就聪敏过人,学富五车。 若不是,当年李玉的一首《相见欢》,自中原传到了回鹘,小公主读了之后,惊为天人,相见恨晚。 便执意到中原潜伏,可怜当时小公主,才满十三,若不是因为对李玉的一片痴心,她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又如何能在烟花柳巷之中,撑下来。 可惜,在李玉从前常去的歌舞院埋伏了三年,直至琵琶弹的出色,被赵子义点了名,竟然一次亦未见过“江南君主”的真身。 “宋阿伯,你不懂的。母亲说过……当年她看见父王时,便知道自己要嫁给父王,这样英伟的男子。而我……自见到主子,他本人。就清楚了,我是宁可失去他,亦要他过得潇洒自在。” “他的一生……太苦了。忧愁都写在了眉头……” 茯苓怜惜的扭头,细细的望着他,“他的诗词,之所以能吸引到我,就是那种笼中鸟想冲出笼,重获自由的……渴望。” “所以,我不想成为困住他的笼子。我想做他的翅膀……甚至,成为他的整片天空……”茯苓娇羞的低下头~ 第两百七十七章 拖后腿 茯苓刚想放下车帘,就与清醒的李玉面面相觑。 “公子……我……”茯苓慌张到结巴,“我,我们没有要伤害您,和齐王殿下的意思……” 李玉扶着茶几坐了起身,“茯苓……你是回鹘的公主?” “公子,对不起……茯苓只是想留在您身边。” 茯苓为难的低下头来,长长的睫毛携着微微的水光,不好意思的道歉。 “……”李玉迷糊想到,这就是宋管家所讲的有些“渊源”? 马车渐渐的慢了下来,宋管家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摇了摇头,对自家小公主这痴情的模样很是无语。 “公子,您睡了好些日子,可要出来……看看吗?”茯苓伸出杏舌,紧张又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瓣,艰难的打破了这沉默。 “唔~可以吗?”李玉瞥了瞥旁边的宋管家,难道就不怕自己乘机挟持茯苓一走了之。 只见宋管家将马缰递给一旁的茯苓,自己的站起身来,给李玉让出位置。 李玉狐疑不已,莫不是自己余毒未清,他又替自己把了把脉,不对去!毒已经清了,看样子是已经给自己解毒啊? 难道是已经到了回鹘? “李侯爷不必多虑,小公主对您一片情深,自然不会害您的。”宋管家知道他有一颗玲珑心,齐王府那些探子,不过是看了看卖身契,竟然就胸有成竹了。 “那宋管家……对齐王爷呢?潜伏了这么久,就为了将他偷出来?”李玉扶着茶案,艰难的站了起身,与宋管家擦肩而过。 “李侯爷见笑了。咱们王爷体内的余毒,一时半会儿也解不了。老奴这没办法,才求了旧主,拜托了那些眼线,带王爷来回鹘的。” 宋管家平静的阐述事实,丝毫不心虚。 “若真是这样,你们就不能好好的说,用得着……又杀又抢?”李玉嗤了一声,耸了耸肩,信你才有鬼呢。 “呵,若是好好说,李侯爷会放人?会不带……燕王殿下追到回鹘来?” 宋管家哪里听不出他的讽刺,反唇相讥道。 “好了……宋阿伯,是咱们隐瞒在先的。公子,您息怒,真的是误会。我们若是真心要伤害你们,也不必这么麻烦的。” “吁~吁~”茯苓瞥见前面的浩浩荡荡的羊群,浩浩荡荡的穿过小道,连忙拉住马车,“宋阿伯,咱们好久没有吃考全羊了,买一头吧!” 宋管家无奈的掀开车帘出来,塞给老乡一锭银子,拱手道:“小公主,老乡让您自己挑。” 李玉有些错愕,且不说茯苓从前都是个安静本分的姑娘,就是这茫茫无际的草原……只有这一辆马车,茯苓还解下了马套,英姿飒爽的翻身上马…… 果真是逃无可逃!难怪也不下药了…… “驾……驾……”茯苓趋马追赶羊群,一群憨态可掬的绵羊,被意气风发的茯苓,吓的四处逃散。 李玉跳下马车,是真被这场景惊呆了,话说……这位茯苓,怎么和那个捧着焦桐琵琶的她,所去甚远? “公子,快来帮忙!”茯苓驱着马追了数十米,“那一头,就是最后那一头!捉住了,让宋阿伯给我们烤……肯定肥美!” 李玉闻言,忙跳下马车去帮忙,难怪茯苓要驱赶,最胖的羊跑起来是最慢的,他撩起袍子,扎在腰间,不顾形象的冲上前,抱住那只羊的腰,险些被蹬翻了! “哈!怪有劲儿!”李玉不甘示弱,扎好马步,再一次 “哈哈哈……公子,哪有你这么抓羊的!” 茯苓和宋管家他们笑的乐不可支,马车里的赵子芳亦醒了过来,错愕的扶着车框,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拖它的两条后腿!”茯苓大喊一声,飞身下马来帮忙,两人一人一边,终于拖住了后腿。 宋管家利索的拿着匕首割了喉咙,去了皮,又将羊毛还给老乡, 四人这才支起了火架,准备今日的大餐——烤全羊! 第两百七十八章 恩将仇报 “哈哈哈……茯苓,你劲儿还真不小。” 夜风轻抚诸人红润激动的面庞,李玉爽朗而自由的笑声,荡漾在无际的草原,透露着无与伦比……自由的美好。 老宋转动着木烤架,时不时的撒上一些盐巴粉与辣椒粉,又用匕首刷刷,动作很是娴熟。 不久后,羊肉的香气四溢……诸人都有些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 “老宋,你能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子芳捧着自己面前的蟠花缠枝银碟,上面放着香喷喷的羊排肉,又瞥了一眼从未见过的茯苓,扫过她额尖的花钿,与收拾的极其复杂又工整的堕马髻,这哪里是寻常女子? 他难以释怀的又放下银碟,忍住胃中的空虚,渴望,叹息了一声。 “那些黑衣刺客,是你的人吗?” “王爷……那些人,是老奴招来的。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宋管家沉着稳重的继续用匕首,肢解,分配烤全羊,等一只肥羊,剩下了骨架子上零零散散的肉,他这才坐了下来,“不如大家……边吃边谈吧。” 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用餐,被灌了许久的奶茶,二人都有些晕乎,吃了两口羊肉,才缓了过来。 “回鹘如今的王后曹氏,乃西北节度使曹金贵长女,曹氏在沙洲久有盛名,而曹王后与王爷您母后昭德王太后,年轻时就是闺中密友。后来,曹氏嫁给了于正王,赵家又跟随了世宗,两家为了避嫌……二人一度断了联系。” “直到陛下登基,曹王后与王太后又有了书信往来。”宋管家环视了是三位不明所以的小辈一眼,知道回鹘与曹家一向低调,远离纷争,故而才没有招人侧目。 李玉虽然经历了拖羊腿,与茯苓解开了心结,但却对宋管家心有余悸,他亦不会忘了,那西域失传许久的银丝阵,前世可是大挫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宋的战神……阎王赵子义! 若真是有些渊源,亦不至于暗害赵子义,才是。 “老奴原是曹家的家仆,年少轻狂,不懂事,耽误了家主的大事,曹家容不下奴才了,曹王后念在主仆一场,就想办法将我送给了德昭王太后身边。” 宋管家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可李玉却不敢苟同,加上那个能让自己的亲生女儿潜伏在风月场所的回鹘的于正王,怎么看,都是野心勃勃的。 “那你为何要掳本王?”赵子芳也看了出来,这位回鹘公主似乎喜欢玄机兄的。 “是老奴的私心,您这身子想要调理好,需去求曹王后,她身边的医女,她们有着得天独厚的天山的药材,比起中原的好上数倍。” 宋管家恭敬的跪在赵子芳面前:“王爷,王太后对老奴有救命之恩,她希望老奴护着您,老奴定是赴汤蹈火,再说不辞的。” “那银丝阵是您被陛下囚禁时……我赠与回鹘于正王交换,救您的。奴才绝无二心。” “算了,起来吧。”赵子义亦有些心软,拉着他起身,徒手拿起羊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口中塞去。 “老宋,你既然有苦衷,早些与本王,与玄机公子说清楚就是,干嘛要放倒我们……而且这一句,真是饿死本王了。” “若是不药倒您与玄机公子,无论是燕王殿下,还是玲珑坊都不是好相与的……到时候,落在陛下耳里,定会给回鹘带来麻烦,那岂不是……恩将仇报了。” 宋管家说的有理有据,倒是挑不出什么茬子。 可,李玉还是有些保留的,不过亦没有多说什么,这茫茫草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离开了他们,真是东南西北亦不容易分辨的。 据说,回鹘与中原之间,还有一片能食人的沙漠,若不是当地人。 “李侯爷,说起来,咱们都是大唐皇族李氏一族的后裔,本就是一家人,再说,茯苓,她可是为了你,追去了金陵。” 回鹘的于正王李天圣满意的请诸人落座。 第两百七十九章 两性之好 “李玉不才,承蒙于正王陛下,小公主错爱。” 李玉暗道不好,这老宋怕是给子芳调理治病是真,顺便将自己送来做“贺礼”了。 “嗳?”李天圣大手一挥,阻止了李玉的自谦:“贤侄不必妄自菲薄!就算有些许俗物不懂你的如橼巨笔,那也无甚要紧么,还有我家小茯苓,她可是对您神交已久了。” “这……”李玉满面尴尬,这桃花债,向来不都是……那位有权有势的燕王殿下专属吗? 怎么如今风水轮流转了? 玄月,红苕还不算解决了,这又来了一位茯苓公主。 曹王后端庄雅致的坐在于正王身边,她一脸慈爱的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儿茯苓,招手让她过来自己身边坐着,细细的为她整了整衣摆,满意的眯着眼,温柔道。 “让齐王殿下,李侯爷见笑了。我家夫君就是这直率性子。不过,我夫妻二人,就只有茯云,茯苓两位公主,自然是金娇玉贵的。茯苓性子拗,十三岁那年,看了李侯爷的诗词,不顾她父王的反对,非要下江南找您,这些年,亦吃了不少苦头了。” “母后……”茯苓爱娇的红着面,“什么时候,您也和父王一样了?就会取笑女儿……” 这一家人虽是回鹘皇室,却比起中原的世家,更重视血脉亲情,不免让人向往。 “阿尔答,你先去给齐王殿下把把脉。”曹王后拍了拍爱女的手,顺了女儿的意,没有说下去。 “有劳……”齐王赵子芳忙起身行礼致谢。 诸人皆屏息不语,关注着女医官诊治。 李玉这才注意到,于正王李天圣,宽衣博带,雍容华贵的服饰,似极了大唐国君之奢华。 而,曹王后宝髻上凤钗玉翠,手腕的宝石玉镯……包括这金殿,面东而建,雄伟巍峨,金碧辉煌…… 若只是一处,两处,自不觉不妥,可这处处都是唐朝遗风……再联想起于正王那一句,“咱们都是大唐皇族李氏一族的后裔”,李玉真的心中有些慌了。 “回禀王后娘娘,齐王殿下身子虽然羸弱不堪,给臣三五个月调理,殿下便可恢复如常,健步如飞。不过……药方中的药引乃天山雪莲……极为珍贵……一株难求,更别说日日所需了。”女医官阿尔答拱手退到一旁。 天山雪莲生长在万年冰封的天山山脉深处,可遇而不可求,便是武功再高强,寻到一两株便是幸事了! 茯苓见李玉眉头深锁,忙帮衬道:“父王,母后,儿臣记得,儿臣宫中还有几株,是您二位赏赐的,儿臣先给阿尔答,应应急,好吗?” 曹王后点了点头,虽然天山雪莲稀罕,可他们乃天山之王。 “多谢茯苓公主。”李玉与赵子芳忙拱手致谢。 “贤侄,齐王……你们中原,十数年来,东征西战,战乱不断,而我回鹘亦是一贯是固步自封,游牧自得的。其中酸楚,想必李贤侄深有体会吧。” 于正王李天圣话音一转,就多了些别样的高度,他拉着自己王后的皓腕,揉搓了一番,缓缓又道。 “天山雪莲极为珍贵,不过……百株而已,我回鹘王宫,未必掏不出的……李贤侄与我家茯苓,才子佳人,若是结了两性之好……这百株天山雪莲作为嫁妆,又算得了什么?” “……”李玉一直担心,吊着的事儿,就这么被于正王点破了。 曹王后红唇颤了颤,终于因为对女儿的爱护,忍住了。 “父王……母后……”茯苓撅着小嘴不依,“女儿不想这样……” “住嘴!来人,将小公主锁在宫中。”于正王李天圣大手一挥,不容置喙,“李贤侄,听说你并没有婚约,茯苓不希望你感到勉强,本王亦然。” “你可以好好思量,只要齐王殿下这副羸弱的身子,等的住……本王亦能等。” 第两百八十章 本王不肯 李玉无奈的拧了拧眉心,不知如何是好,茯苓是个好姑娘,才貌双全,对自己又一片情深。 “玄机兄……那个……李侯爷~无论你是谁,总之,本王认你这个兄弟了。兄弟,这样屈辱的交换,本王死也不会接受的,你亦不必为难。” 赵子芳也是硬气,一口便回绝了。 “齐王殿下,您请慎言。您原就血脉不通,肺腑沉垢。咱们高昌城,又干燥多沙,若是没有天山雪莲入药滋养,您的喉疾只会雪上加霜,若是一直咳嗽,伤及了肺腑,华佗再世……亦无可奈何。” 女医官阿尔答不客气的提醒二人。 “噗通……” “王后娘娘,您息怒,请您看在德昭王太后的面上,救救王爷吧。” 宋管家这才知道,自己太一意孤行了,王爷身子本就孱弱,这一路的折腾,脉象都飘渺了。 “老宋,本宫孤傲了一世,亦不想这样子嫁女,毕竟我家茯苓才貌双全,又出生尊贵。可奈何……她就是个死心眼,老宋……其实,你不该求本宫的。”曹王后惋惜的摇了摇头。 “侯爷!救命啊!请您看在燕王的面上,救救我家王爷啊!”老宋挪了挪腿,就冲李玉“砰砰!”磕起头来。 “……”李玉尴尬的让了让,忠仆倒是忠仆不假,可这智商,实在是让人堪忧。 “老宋,你快起来!这……成何体统!”赵子芳怒急攻心,他怎能逼迫玄机兄?! 奈何他身子虚如纸片,只是血气上涌,又上前一拉扯,竟然软软的晕厥了过去。 李玉手疾眼快,忙扶着晕厥的赵子芳,按着他的脉搏,叹息了一声,暗道,这位女大夫所言不虚。 老宋这些连滚带爬的起来,拦腰抱起自己小主子,无所适从。 罢了,若是子芳出事,自己要如何跟那人交代?!事有轻急缓重,还是先救人要紧,那人应该能懂的吧…… “陛下所说,李玉无不遵命,还请陛下……先救人要紧。” “贤婿不必委屈,等你与茯苓生子了,本王许他王位。” 于正王李天圣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阿尔答去协助老宋为赵子芳诊治。 整个高昌城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各处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你好~老乡!我想问问……这高昌城有什么喜事吗?”赵子义舟车劳累,胡子拉渣,牵着的阿煦也一身的泥点。 这一行人,一个个风尘仆仆,灰头土面,还不如高昌城中的小厮体面。 “兄台,才到我们高昌吧……今儿可是我们茯苓小公主招婿的大日子,似乎是个大宋朝的侯爷,长的可俊呢!”老乡汉语不太熟练,可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 “侯爷?!老乡,你可知他叫什么?”赵子义心中“咯噔”一声,确定……是侯爷?不是王爷?! “兄台真是为难我了。我怎么认识那么多字,金殿外的皇榜上贴着呢,我这都听人说的,今晚高僧受礼,就是礼成了……” “驾……”老乡的话,还未说完,赵子义便翻身上马,往城内飞奔而去。 玉弟,你,你怎么说成亲就成亲了!不是说好了,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吗? “让一让~劳烦诸位,让一让……”楚西辞知道自家主子这是疯了,趋马追了上去,行了数米,他又不放心回头交代道:“灵儿姑娘,您可护好小公子!” “主子,主子……您再着急,也不能横冲直撞啊!” 赵子义夹紧马肚,拉扯着马缰,满脑子只有一句话:本王不肯! 玉弟,本王不肯,你就不能成亲! 第两百八十一章 听天由命 “母后,这样的婚姻,不是儿臣要的。” 茯苓公主哽咽着求自己母后,此刻的她,哭的梨花带雨,泪流满面,好不可怜。 贵气逼人的金线嫁衣,凤冠,头盖等物,铺了一床榻,还哪有一丝新嫁娘的喜气。 “苓儿,你不是一直欢喜他嘛?这几年,母后多少次写信让你回来,你都不肯。你父王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能伤他的心……”曹王后温柔的拿起一只鸳鸯木雕梳,细细的替女儿梳头。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母后……我还不想嫁人,茯苓错了,茯苓……就该陪在您和父王的身边,茯苓就不该招惹公子。” 茯苓想到他被逼无奈,才同意娶自己,便抑制不住哽塞,又哭着转身,扑进母亲怀里,紧紧的搂着母后柔软的腰身。 “母后,女儿想清楚了,女儿确是喜欢他,可比起母后,父王与兄长,姐姐……” “总之,女儿想想,还留在你们身边,替父王母后分忧。若是父王需要,女儿亦可以嫁回曹氏。” “傻苓儿,你姐姐嫁给了你的表侄,才给了你这等自由。你要好好珍惜!才不枉费了她的一片苦心。”曹王后心疼的望了望门口,时间有些赶了,也不知道云儿两口子能不能赶得上晚上的受礼,她小意的哄着小女儿。 “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特别是女儿,留来留去,会留成仇的。且,你父王好容易才……”曹王后怕她难过,又话音一转道。 “母后知道,苓儿还是喜欢他的,你满心满眼里都是他……”曹王后像的抚摸着最珍贵的稀世珍宝一般,爱怜的替女儿擦拭干净眼泪。 “振作起来,苓儿,为了你父王母后的拳拳爱子之心,好吗?” “嗯!女儿知道了。” 茯苓拿起粉扑,塞到曹王后手中,“劳烦母后给女儿补妆……” 曹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到门口唤了几位老嬷嬷,开始紧张的张罗新嫁娘的装扮。 李玉别扭的看了看榻上的那一声红色喜服,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真的……真的是骑虎难下,大发了! 赵子芳在老宋的搀扶下,姗姗来迟,“玄机兄……委屈你了!我和老宋说好了,我们,还是趁着今日人多,跑吧。” “先进来再说。” 李玉瞧赵子芳面上有了些血色了,松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他,又顺便把了把脉。 赵子芳的脉象平稳,体内淤积已经有了些许的松动,那位女大夫阿尔答医术果然高超,不同于中原大夫的治标不治本的药方,她这副药很对症,滋养肺腑。 应该是传说中的药引天山雪莲,李玉面上终于有些松动。 赵子芳意识到他的转变,猛地抽出自己的手,“玄机兄!我不要你这样牺牲!我不值得……要不是因为我三哥,我们根本没有交集。” “王爷,您瞧不瞧的起我,不重要。我与……你,你三哥,生死之交。”李玉心中一慌,意识到自己险些脱口而出,想叫唤出他的名字。 子义……子义……赵子义,对不起。 “玄机兄,你知道,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在洞穴,你安慰我,让我将重生,我明白。一路上,你照顾昏迷的我,我也感激。” 赵子芳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着急了,压抑着咳嗽,努力道:“可是,玄机兄,便是我三哥在这儿,要为我做这些,我亦没有想过,需要任何人,搭上自己的一生来换。咳咳……” “你若是不走,那……我,我就是死,也不会再喝药。” 赵子芳一时间有些着急,又有些晕厥的迹象,老宋着急的扶住他,捏住他的人中穴:“李侯爷,您还是,您还是……跑吧。我家主子,他……还是听天由命吧……” 第两百八十二章 没有本王允许 李玉指了指门外,整整齐齐驻守的回鹘守卫,无奈摇头道:“王爷,宋管家,不是我不想走,你们看看外面的人,如今咱们三个,恐怕是骑虎难下,跑不掉的了……” 老宋叹息了一声,扶着自家的王爷坐在榻上,李玉泡了杯茶送到他手上,三人皆无语,面面相觑。 “驸马,受洗的吉时已经快了,请您换衣服……” 李玉在赵子芳憋屈的注视下,换上了精美绝伦的刺绣喜服,任由仆人将一块莹润透亮的和田白玉精雕的玉佩,挂在缀满宝石的腰带上,更是翩翩公子,美如玉。 他在仆人的带领下,风姿卓越的走到,高昌城最圣洁的回鹘佛寺下。 茯苓公主的喜轿已经一早等在了佛寺的山脚,皇族诸人在山门迎接,回鹘佛寺到处挂满了祈福的彩灯与彩带。 将整个高昌城的夜色散去,竟明亮如日,前来观礼的高昌百姓,无不欢呼雀跃,一同见证,于正王招婿,这一大举国盛事。 “受洗开始!” 在高僧的诵经祈福声中,李玉在仆人的指引下,上前虚扶了一把,盛装打扮的茯苓,她虽蒙着面,可一双美目,顾盼生辉。 一对璧人,沿着回鹘佛寺的台阶,款款而上。 茯苓娇羞的偷觑了一眼自家的郎君,只想到了《诗经·小戎》中那句诗词。 小戎俴收,五楘梁辀。 游环胁驱,阴靷鋈续。 文茵畅毂,驾我骐馵。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她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红苕姐姐也是喜欢公子的,而公子对周家二姑娘似乎有意。 “公子,若是……若是你不愿娶茯苓,就挟持了茯苓……跑吧。” 李玉张了张嘴,有些被她的诚挚哽住了,这样替新郎官逃婚的新娘,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若是不爱自己也就算了,偏偏…… “公子,若是……以后,您喜欢上别的人,一道娶回来就是……茯苓绝对无怨无悔。” 一道娶了……赵子义?! 李玉果断摇了摇头,就他那个暴躁的醋脾气,恐怕会酸死他自己。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赵子义穿着喜袍,隐忍着暴跳如雷的模样,有点可爱,这样一想,便有点忍俊不禁了。 茯苓瞥见李玉嘴边的笑意,如春暖花开,她羞红了面,低着凤冠珠翠萦绕的发髻。 好一副郎情妾意的恶心画面! 赵子义紧握着宝剑的剑柄,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那个正咧着嘴傻笑的呆子,给捅醒了。 莫不是给人下了什么药吧?怎么看,怎么的心甘情愿! “主子,回鹘的规矩,一旦玄机兄与茯苓公主受洗礼成,就是被神佛所祝福的,亦无法和离的。” 楚西辞担忧的提醒道,本以为河间府那个周二姑娘是他二人最大的障碍,不想,这边玄机兄竟然要成亲了。 “玉弟,你给本王站住!” 赵子义举着宝剑,一跃而起,飞上墙头,爆喝一声,震惊了前来观礼的诸人。 李玉有一瞬间的懵懂,顿觉自己似乎是产生了幻觉了,他果断的松开,虚扶着茯苓的手腕,扭头望去。 今日的高昌城,灯火阑珊,人头攒动,可他还是一眼那样手执宝剑的赵炅,却这样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许久不见。 李玉噙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笑容,仰着头看赵子义,二人四目相对,几多相思,几多情谊,不言而喻。 “李玉,你听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成亲!” “来者何人!怎么如此无礼!”山门中站出一位汉族男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第两百八十三章 想走的留不住 此人乃茯云公主的夫婿,西北节度使曹金贵之孙——曹殷,二人日夜兼程来参加妹妹的洗礼。 “嗤!” 赵子义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曹殷,他满心满目里只有那一身红衣,如羊脂白玉一般温润的男子。 “问本王是何人?你还不够资格!回鹘王李天圣,可在?” 李天圣当着诸臣民的面,被人将了一军,黑着面,狠狠的瞪了一眼来人以及他身后的侍卫,来头不小。 他强忍着怒火,站出来,不失礼数的拱拱手,扬声道。 “朋友,今日小女成亲,无论您是从哪儿远道而来,只要进来喝一杯喜酒,就是我回鹘的朋友。” 赵子义大吃一惊,很快有镇定了下来,与于正王拱手见礼道:“于正王客气了,今日无论茯苓公主嫁给谁,本王赵子义都该出一份像样的礼金。” “不过,除了他……他是我大宋的违逆侯李玉,没有本王允许,他不得成亲。玉弟,过来……” 李玉仰着头,不敢置信这人,竟然真的能霸道成这样。 茯苓有些委屈的拉了拉李玉的衣摆,小声换道:“公子……为什么要他的允许?” 李玉突然有些愧疚,他掰开茯苓的小手,“抱歉,茯苓……我不能与你成亲。” 于正王低头,瞥见正在接受洗礼的李玉丢下茯苓,缓缓走向墙头的,那位自称为“本王”的公子,“老宋,那人是谁?” “回禀陛下,是大宋的燕王……赵子义,他刚刚击败了大辽的勤王耶律群,消息才传来,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赶过来了。”宋管家跪在地上,愧疚的磕头求饶。 “陛下,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求求陛下,王后,救救小王爷!” “住嘴!”曹王后厉声止住了他,瞥了一旁镇定自若的大女儿道:“茯云,去!接你的妹妹过来!” “是,母后!”茯云公主欠身,带着一干奴婢径自下了台阶,搀扶着茯苓站在父王,母后身边。 “上来吗?”赵子义得意洋洋俯视着乖顺的有些呆萌的李玉,满肚子的恼火,都被他如玉兔一样的一双眸子,融化了。 “上!”李玉抿着唇,认真的点点头,完全无视了高昌城回鹘佛寺,来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指指点点。 “抢亲!还是一个男的?!” “怎么回事?咱们公主那么漂亮又尊贵,新郎官,竟然放弃了洗礼!” “就是,就是!都说他们中原的男人,喜好龙阳,果然不假。” “是啊,是啊……也太不成体统了!毕竟是,佛门圣地……太不尊重咱们了吧?!” 赵子义视若无睹的飞身跳了下来,拉着李玉又飞回屋顶,“回鹘王,既然我玉弟在这里了,为了两国的情谊,将我四弟放了吧。” “呵!”李天圣冷笑一声,望了望屋顶上那两位意外有些相配的公子,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 他使了一个眼色,下面的侍卫将齐王赵子芳扶了过来。 “人在心不在,也没有意思,你们走吧。”李天圣拉着自己的小女儿,安抚拍了拍茯苓的手。 “咱们还不能走,齐王殿下需要天山雪莲调养身子。”李玉懊悔的看着赵子芳,都是自己被赵子义给迷晕了眼,忘了这茬了。 “你就是为了治子芳的雪莲,差点……把自己给卖给人家了?”赵子义突然有点感动,这傻子……莫不是因为自己吧? “唔……齐王的身子,需要一百株天山雪莲来调理,我都忘了!这可怎么办?” 李玉这是真急了,“也不知道,于正王还有没有……未出嫁的女儿?” “啊?你还要娶?”赵子义捏紧了拳头,到底是揍自己一顿,还是揍自己一顿? “不是……不知道有没有公主,能看上你的,说不定能换一百株雪莲……” 第两百八十四章 李玉还债 “噗!就为了一百株天山雪莲……玉弟,你连我也想卖!?” 赵子义忍俊不禁,他挥了挥手,让属下去接回赵子芳。 “多谢于正王成全,那本王就不客气了。告辞!” “真走?那齐王的身子,怎么办?就算是阿卿……应该也是没有办法的。总要……”想想办法才好。 李玉越来越懊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就算成婚了,不过是一个名分,以后有机会和离就是。最多…… “别想了!被神佛祝福过的婚事,是无法和离的。”赵子义一盆冷水浇了上去,“咱们人带的不多,打不过,他们若真要让我们走,你先撤,我断后。” “王爷……我想与茯苓,交代一声,毕竟,也是,我对不起她。”李玉已经瞥见茯苓公主抽泣的颤抖了,心中多有不忍。 “现在不是时候。”赵子义将李玉藏在身后,招了招手,楚西辞立马会意,拉着李玉就要先撤,奈何李玉一直不肯,杵在赵子义身旁。 赵子义大方得体的拱拱手,“于正王,今日本王冒昧了,不好意思……有缘,本王必奉上重礼相谢!” “哼!不敢恭维!不送!”于正王拉着自己小女儿,茯苓公主转身就离去。 赵子义终于松了一口气,拉着李玉的手腕,准备走人。 “曹殷,你就这么看着我妹妹被人欺负!”茯云公主憋屈的踩了一旁夫君的脚,叉着腰,好不泼辣! “我们回鹘公主就是任人践踏的吗?!” 曹殷本小了自家夫人一个辈分,再加上自家夫人是公主,金枝玉叶,他自然百依百顺。 “自然不是!我替夫人,替茯苓妹妹报仇!”曹殷年纪不大,却有一身神力,支起弓箭。 “咻——” 那只箭,破空射了去!对准了赵子义的后背。 李玉扭头,想再确认一遍茯苓公主的状况,恰好率先发现了曹殷的暗害! 他还不犹豫的推开赵子义,舍身挡了上去,等赵子义发现不妥后,李玉已经中了箭。 “玉弟!”赵子义疯了,他怎么能容许玉弟在自己面前倒下! “李天圣!我赵子义与你不死不休!”赵子义嘶吼着,“西辞,西辞,请大夫!大夫!” “玉弟……你撑住,好好的,你这小身板,给我挡什么箭……” “对不起……子义,欠了你三条命,这一次,先还一次,给你……” 李玉瞥了一眼那箭,正中胸口要害,就算是华佗再世,恐怕也回天无力了。 赵子义手足无措,想挡住伤口,又深怕自己下手重了,伤了他,只能嘶吼的:“玉弟!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撑着!” “对不起,恐怕……似乎……也没有下一次了。”李玉意识飘忽,强撑着沉重的眼皮,交代了最后一句,撅了过去。 “玄机兄……三哥,都是因为我!”赵子芳这才凑了上来,“老宋,快想办法……” “散开!散开!都散开!”高昌城散的守卫迅速的分开百姓与僧众,将他们团团围住! “我不管你是什么燕王,齐王,还是违逆侯!招惹了我们回鹘公主,还想一走乐之,简直该死!” 曹殷拎着大刀,领着西贝军严阵以待,“嗤!就这几个人……也太不把我们西北,回鹘当回事了!” 赵子义抱起李玉,无比悲愤的吼道:“怎么?曹将军,你刺杀本王,是要与我大宋开战吗?” “难道……你能代表西北,是回鹘的意思?你能做的了主吗?!” “燕王误会了!”于正王匆匆赶来,茯苓扑了上前,却被拉住,她噗通一声跪地求饶:“公子……呜……父王,求求您,救救他。” “我想给他快乐,自由,天空……就算得不到,也不想他死!” 第两百八十五章 再回前世 “殷儿,不要冲动!去护着你母后,茯云!”于正王李天圣呵斥了自己的女婿,抓着茯苓的手臂。 “茯苓,快起来……是父王委屈你了。”于正王抓着茯苓的手臂,拖着她起身。 “燕王殿下,若是……您不介意,本王可以让医官为李侯爷诊治一番。也算是我们回鹘给你一个交代了……” “不要你假仁假义!之前你们用我的病,挟持我玄机兄,现在又用玄机兄的命,挟持谁?!”赵子芳可是太熟悉这套路了。 “挟持算不上,李侯爷当众悔婚,伤了我回鹘的体面,曹殷年少冲动,虽有莽撞,可也亦是事出有因。” 李天圣觑了一眼赵子义,“若是燕王不计前嫌!人,我们不仅救人……还可以给你们举行洗礼。” 阿尔答已经在一旁待命了,“殿下,李侯爷已经生命垂危了,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给李侯爷喂上一颗救命药丸。” 李玉生死垂危,赵子义根本无法拒绝,“你先把药丸给本王!” 阿尔答望了一眼李天圣,得到他的授意后,将将装有救命药丸的小瓶罐递了上来。 赵子义颤抖着双手,到处一颗,送到李玉嘴边,奈何李玉失去了意识,根本咽不进去。 “西辞,带人拦着我们!”赵子义着急的合了合李玉的嘴唇,却没有什么用处。 楚西辞很快会意,从腰间掏出水囊递给赵子义,又带着侍卫,背对着李玉,围成一个圈。 赵子义仰头喝上一大口水,义无反顾的俯身,哺了过去,玉弟,活过来,活过来! “燕王殿下,不如让微臣替李侯爷把把脉。”阿尔答拱了拱手,见赵子义没有反对,便穿过楚西辞钻了进来,替李玉把脉。 “陛下,王爷,箭头太大,上了李侯爷的要害,必须尽快拔出箭头,止血,否则……血这么流,神仙也难救了。”阿尔答沉重的起身,如今这样子,自己也是回天乏力了。 “快!阿尔答,你快救他……”茯苓隐忍着哭腔,左右张望着,挤不进侍卫的包围圈。 “燕王殿下,快跟朕回宫吧!总要有一个安全的地儿,拔箭……”李天圣提议道。 “不要!不要!夫君,夫君!救我啊!救我啊!夫君……” 周英衣不蔽体,奋力抵抗,李玉无法抬头,望那双无助水盈的黑眸,满是道不尽的痛楚,失望。 “撕拉——” 周英的霓裳羽衣碎成一片片!只见那禽兽,按着她的芊芊玉手,俯身而至! “英儿!英儿!”李玉一个朦胧,心口绞痛,是鸠毒,这是前世…… 李玉按着一阵阵绞痛的胸口,这……怎么是前世?! 还是自己临死的那一刻?! “赵子义……你放开英儿!你有什么……冲我来!” 许是,没有了前世那股惧意,李玉按着胸口,忍着痛,冲上前,“赵子义,请你不要做,让你后悔一生的事!” 等到满面胡渣,戾气颓废的赵子义诧异的猛回首,以他的性子,怎么会扑上来?!就这么爱周英吗? 李玉还是被他吓的不清,险些忘记了,前世的赵子义就一直是这个模样,“不是,你,你吓到我了。” “本王……本王……”赵子义从来没有见过李玉这么大胆,深情的眼神,正是此刻,他才注意到李玉隐忍的痛苦。 “李玉,你,你……这是怎么了?”他顾不上衣冠不整,冲上来,搂着李玉,“李玉,你,你不要吓我,这是怎么了?” 李玉舒了一口气,按着胸口,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壶,道:“鸳鸯酒壶,王爷,您忘了吗?是您下的鸠毒!” 第两百八十六章 我爱你,想活成你的模样 “鸠,鸠毒……” 赵子义迷茫了一瞬,撕裂的爆喝一声:“张平!张平!大夫……快!请大夫——” “是,王爷!”等在外面张平不知道 他颤抖着双手抱紧,那个……自己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圣贤人儿”。 “玉儿,你,你不要死……本王,不,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没有告诉你……” 原本错愕横在榻上的周英,惊慌失措的拉着自己衣冠不整的衣袍,连滚带爬的冲了门去。 李玉艰难的扯了扯唇,想唤住她:“英……儿……” 赵子义轻轻的将他放在榻上,怒火一下子被点爆,可瞥见他惨白的脸,又硬是忍了下来。 “英儿!英儿!得亏……玉儿,你……到了这种时候,满心满眼的还是她。” 李玉想着前一世,自己根本没有活到这个时候,早该已经死透了。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魂魄回来……所以才拖延了一时。 他不免有些同情赵子义,两世都在面对自己的死亡,他强忍着剧痛,想撑起身子却无能为力,最后伸出手轻轻的抚上他狼狈憔悴的胡渣。 “赵子义……这一生,是我对不起你,误会了你,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的活。” “是谁!是谁下的毒!是谁要害你!”赵子义如此的聪慧,又怎会听不懂李玉的言外之意,他悲喜交集,手足无措。 一颗泪珠子便不受控制的,溢出了虎眸! “哭什么……傻瓜。会被人看到的。你可是大宋的战神,阎罗王在世……你不知道,你有多俊吧?” 李玉不知道是不是后世的自己也已经死了,魂魄才穿了回来,他挤出一丝笑容,想安慰赵子义。可惜,再也没有机会弥补他,没有机会爱他了。 “玉儿,有你这一句,就算陪你一道赴黄泉……炅,亦死而无憾!”赵子义情动的悲恸落泪,扶在李玉身上,已经哭成了泪人。 “傻瓜,我李玉活了两世,却依然活在条条框框里,想做的没做好,想爱的不敢爱,陪这样失败的我……不值当。” “本王不管,我不能就这样看着你……玉儿!你是心中最美的莲花,为了你,我可以豁出性命的!” “咳……” 李玉极力忍住咳嗽,咽回了喉间的腥甜,他以为,以赵子义的强大,根本不会做,殉情这样的蠢事。 “子义,你……还没有查出是谁下的鸠毒,为我报仇……还有,我不甘这样浑浑噩噩的一生……我还没有看到中原一统。” 说完这些,李玉已经用劲了自己所有的气力。 他气若游丝,奄奄一息,手软软的掉了下来,轻轻的落了下来,放在赵子义的衣摆旁。 “子义,你不要死,好么……还有,一句话,我经历了两世,都没有……告诉你,赵子义,我,爱……你,想活成你的模样。” “不!玉儿,你醒醒!我不能没有你……哪怕是远远的看着你,哪怕是再心疼你……我只要你活着!就这么简单!” “是谁!是谁……杀了你!来人!来人!!!给我把周英绑起来!”赵子义抱着渐渐冰冷的李玉暴跳如雷! “说!周英,是不是你下的毒?!你妒忌本王爱他,对你却不屑一顾!你恨他,要不是他,你还是世家千金,根本不必在宫中,在我的王府做牛做马!” 赵子义虎眸里满是血丝,他抱着李玉,冷漠的犹如一尊石像,每一字都如淬了冰刀子一般,刺在每一个人的心尖! “可是,周英,你不明白……只有他活着,你才有活着的价值。” “不是,王爷,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奴婢明白的,他活,我才能活!” “噗通!噗通!” 周娥刚刚回房收拾了狼狈不堪的自己,换上了一套应景的白色儒衫。此刻她屏息趴在地上,一下重过一下的。 即使磕破了头皮,亦不敢松动,此刻那位雄狮,已经在崩溃发癫的边缘。 第两百八十七章 以命换命 “主子,在侯夫人的房间发现了一包毒药,大夫看过了,是鸠毒……” 楚西辞拿着一个药包递了上前,可主子全部关注都在他怀中的“李侯爷”身上,一旁站着的大夫战战兢兢地,根本不曾近的了李侯爷的身。 赵子义含情脉脉的看着手中的人儿,似乎下一秒,李侯爷就会睁眼看看他,与他诉一诉忠肠。 “不是我!王爷明察……真的不是我!这是……陷害!陷害啊!王爷……饶命……” 周英面无血色,今日的遭遇,她早就吓的魂飞魄散,自己凄苦的一生,皆拜李玉所赐,难道,死了还要给李玉陪葬,不要! “你放心……本王不会让你给玉儿陪葬,你这么肮脏,你不配!来人给她此一条白绫……” “是!王爷!” 张平与楚西辞拱手上前,一人抓着周英的一条胳膊,拖了下去。 “等下……张平,替本王去将天机老人找出来!” 赵子义根本不在乎周英是不是被冤枉的,他只知道玉儿死了……他不甘心!不甘心! “去查!那鸳鸯壶酒……经过多少人的手,本王要把他们一个个抓出来……呵呵呵……本王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赵子义邪恶的咧了咧唇,酒是自己药的,只是赏给了玉儿,若是自己没有猜错…… 这鸠毒是冲着自己来的,玉儿,只是替自己挡了灾。 “是,王爷!” 张平哪里不知,主子这是要大开杀戒了,可他们无从劝起,王爷那点儿隐晦心思,虽未明说,他们作为贴身伺候的,都是一清二楚的。 “王爷不必去找老道,老道儿已经来了!”天机道人不请自来,从梁上跳了下来,兀自上前探了探李玉的脉搏。 “王爷,李侯爷,业已死透了,就是神仙来了,亦是……回天乏力啊。”天机老人拱拱手,此前,他曾受命与燕王示好,不过燕王不屑一顾。 “本王想问问你,什么是……两世为人?”赵子义猛抬眼,似乎要看进天机老人的内心深处。 “谁?李侯爷吗?!” 天机老人果断跪下,“燕王殿下,您本是帝星眷顾之人,老道理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告诉我……怎么让他再世为人!”赵子义低头抚摸着李玉冰冷的唇,能两世,就能三世。 “王爷,相传西域的神佛宗,他们有一种秘术……可以以命换命,以运转运。但条件是:换命之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以贵命换贱命,以大运来换小运。不过……王爷杀戮与煞气太重,又身负皇命,魑魅魉魍不得近身……恐怕是不成!” 天机道人瞥了一眼被押走的周英又道:“王爷,您明知周英没有下毒的本事,若是胡乱造下因果孽障,恐怕……就算是,以后李侯爷得以在世为人,亦会被孽障所困。” “呵!”赵子义专注的抚摸着李玉洁白消瘦的面颊,苦笑道:“天机道人,你是有备而来……想要什么直说就好,只要能让玉儿再世为人,本王在所不惜。” 此时的“李玉”,魂魄刚刚离体,他伸手揉了揉朦胧的双眸,又摸了摸酸涩的脖子,现在似乎与上次溺水离魂的状态一样,听明白了他们的对话,想要触碰赵子义,却扑了空。 赵子义,你这个大傻子,这么亏本的生意,你也做? 让你去调查鸠毒的真相,你却想着让我重生,就算重生了,我亦不是和这个你在一起啊!傻子! “王爷,李侯爷从前的命很贵……倒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以命换命,不过……如今他虽为侯爷,却是身份最低微的侯爷。” 天机老人眸子里有危险的光芒,“有个人……愿意替他以命换命,只是……身份还差一点。若是王爷您,再进一步……这就不成问题了。” 第两百八十八章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 “来人,将侯夫人周氏,送回光州的违逆侯府。天机道人,有话不妨直说!” 赵子义吩咐妥当后,终于抽空瞥了一眼那个白发白胡子老人,“你的事,缘因大师……都与本王提过。” 天机道人面色一凝,晦涩的叹息道:“呵……王爷好心机,真不愧是帝星所选之人。虽然拒绝了老道……但是却不忘了调查老道。” 赵子义没有心情与他解释,“所以……你想推荐的人选,是谁?” “是李侯爷的表兄……吕玄安,玄安公子。他愿意用自己剩余的生命换取李侯爷重生,”天机道人有些得意洋洋的微昂着头。 李玉诧异了,所以……前世是表兄为自己以命换命了?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且这个“天机道人”与自己后世认识的天机道人,有些许不同,可有说不出为什么,他心里知道,表兄是真的会这么做,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完成弘南大王兄的遗志。 “你们想要什么?”赵子义紧紧的揽着李玉的尸首,只要能给玉儿想过的生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呵呵……”天机道人望了望门口,并没有吱声。 “启禀王爷,那个鸳鸯酒壶是府中的旧物,属下已经核实查过了,府中经手之人,都是王爷心腹,细细盘查了,并无可疑之处。至于宫中……属下还需要一点时间。” 来人是张平,既然不必处置周英,张平很快搞清楚了鸳鸯酒壶的来龙去脉,拱手来禀。 “那壶酒……是宫中来的?!”赵子义不敢置信的反问了一句。 “王爷,酒是……昨日陛下赏赐了您几坛桑落酒。” 张平小声提醒道,昨日陛下赏赐桑落酒时,王爷想到小声的念叨着一首诗: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 色比凉浆犹嫩,香同甘露永春。 十千提携一斗,远送潇湘故人。 不醉郎中桑落酒,教人无奈别离情。 “酒窖里还有桑落酒吗?拿出了,给大夫验毒……”赵子义轻轻的摇晃怀里“李玉”,“玉儿,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天机道人咧了咧唇,知道自己成了一半,他踱步出了门,“三日之后,我会带玄安公子,来府中找王爷换命……王爷最好……妥善保管李侯爷的尸身。告辞!” “好!不送!”赵子义抬眸,觑了一眼天机道人离去,“无论你们想要什么,本王都会替你们寻来。” 天机道人又客气的拱拱手,作揖离去。 李玉跟了几步天机道人,想去看看玄安表兄的状况,又不舍回头。那个人,还未从自己的死走出来的赵……真让人放心不下。 “来人!把所有的桑落酒……抬出来。”赵子义抚摸着“李玉”的面。 “对不起,玉儿……是本王害了你,本王曾偷听过你,念过那首诗,本王以为……你喜欢这桑落酒的……对不起,玉儿。” 赵子义心痛的揽进失去生机的“李玉”,“张平,将寒冰玉床搬到本王寝室。” “主子……要不,还是将……寒冰玉床,送到李侯爷房中吧?”张平小声劝道,“王爷,您节哀,也是时候……该请人收拾收拾李侯爷了。” “住嘴!张平,他要留在这儿,他这一生一世,都要留本王身边的。” 子义,你这又是何苦?李玉乖觉的坐在他的身边,轻轻的保持着一个幅度,似乎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赵子义叹息了一声,“张平,你无须担心,我心中有数的,人死不能复生。去打盆温水来,将本王的金丝甲拿来。本王要亲自给玉儿收拾。” 即使你不能重生,本王亦不会放弃,错过任何可以让你重生,给你一世快乐,无忧的机会。 第两百八十九章 这样多好 “主子,每个酒坛子,大夫都细细查过了。除了鸳鸯酒壶中的酒,其他酒坛中的桑落酒,并没有鸠毒!” 楚西辞端了六个酒盏,里面的桑落酒,旁边放着刚刚测试过的银针,只有一个是黑色的。 李玉走上前细细查探过,果然除了鸳鸯酒壶中的酒,其他的都没有鸠毒。 难道鸠毒还是下在那个鸳鸯酒壶中? 赵子胤一直是最忌惮赵子义的,赵子义这次的大败,除了……大辽,受益最大的就是赵子胤。 除了他,自己也想不到谁这么想,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让赵子义死。 无论怎么样,李玉虽然是相信赵子义,他这两世一直都是爱着自己,不会害自己的。 可今日李玉知道了自己前世中毒的真相,他是真的释怀了…… 楚西辞见张平领人抬了寒冰玉床进来,亦有些吃惊,很快调整了心绪,与张平点了点头。 “主子,寒冰玉床来了!温水,金丝甲亦准备妥当。” “辛苦你们了,你们先下去,对了,张平将昨日陛下送的赏赐,都拿出了,本王会亲自找出来的。” 赵子义突然的心平静和,让张平与楚西辞更加担忧。 “主子,我们留下来帮您吧。” “有心了,我想亲自送一送他,你们出去等等吧。” 赵子义挥了挥手,兀自为李玉床上金丝甲,用温水打湿帕子,轻轻的为李玉擦拭那双……本该如白玉一般白皙温润,却布满老茧的双手。 “那日在金銮殿,我觑见你这一双手,心就不受控的疼了……从前,我读过你的诗词,你这样才华卓绝的人,怎么能有这么一双手,怎么能做这样的粗活儿。” “可是,你满心满眼里,只有……周英,你心疼她,想多做一点,减轻她的负担,所以趴在地上,擦洗的特别的卖力。可是,你却没有看见周英眼中的鄙夷。” 赵子义擦完了他的手,又洗了洗帕子,认真的端详李玉清瘦的面容。 “我一直知道你活的很累了,将你从陛下那边抢来,几次三番,我都忍不住……想说出口了。我明明知道用周英来刺激你,只会逼的……越来越远。” “可是,我没有其他办法,想见你,想你抬眼看看我……就只有一次次的利用周英。”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赵子义的指腹抚上他惨白的唇,“没有办法,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已经不能自抑,傻的透彻了。” 怎么会? 李玉轻轻的伸出手,如春风一般,拂过他的那根手指。 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对周娥,周英的那种爱,才是刻骨铭心,感天动地。 直至,我懂了你的爱……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懂爱。 赵子义,你的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爱,炽热却又隐忍,霸道而又无私,无限的包容,无缘由的支持! 比起你,我真的很差劲…… “玉儿,我爱你,很爱你!多少次,我借周娥的由头,灌醉了你。我在你榻前,告诉你,我爱你……可是我不仅是个男子,还是个俗人,粗人,琴棋书画,什么都只是一般般,我配不上你。” “今天……你说爱我时,你知道……我有多惊喜吗?虽然……我很清楚,那个人——不是你。”赵子义噙着一抹苦笑。 “你不知道,你平日看我的眼神是多么的惧怕,多么的嫌弃……我想,最后的你,一定是后一世的玉儿吧,你说……两世为人,我又怎么会想不通呢?” 赵子义情不自禁的落下一滴泪珠,“虽然不知道后世的你,为什么回来。可这样也好,起码说明了……你还有来生。” “玉儿,你的来生……终于是爱我的了。这样多好……” 李玉竭力的捂住唇,明知就算哭出来,亦没有人听到。 “就算知道……天机老人,他不是个东西……亦无妨了……” 第两百九十章 鸠毒之谜 李玉疑惑的侧头望他,这两世,自己对表兄,对玲珑坊,对天机道人了解的太少了,特别是对你的了解……亦太少了。 若是有机会重来,我一定拼尽所有力量,了解你们,更努力的查清楚这些年,自己曾错过的事。 赵子义收拾妥当后,从腰间的荷包掏出一颗荧光翼翼的东珠,置于李玉的口中,爱怜的抚摸着他的发丝。 “玉儿,我去去就回,等我。” 李玉不自觉地点点,我陪你一起去。 “都查过了吗?”赵子义冷眼望了望,整整铺排了一个院子的赏赐,真是……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 “呵!自从本王打了败仗,陛下的赏赐比起过去胜战……更多了。真是可笑,” “王爷,陛下的心思,咱们早就清楚。如今他与赵相在朝堂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您。可陛下怕惹急了您,又送些赏赐来安抚您。” 张平擦了擦鼻子,小声禀告道:“这些赏赐,咱们王府过去也不用,多是……黑市里卖了,补贴军饷。这些都是这几日的赏赐” 赵子义围绕着六坛大开的酒缸,低头看了看,其中一坛桑落酒已经去了大半,其他的几乎还是满坛。 “酒塞呢?” “当时开了,随手就将封口的黄泥,扔在酒窖里了。属下这就去取。” 张平面色一暗,是了,忘了这一茬了。 民间的酒家,均是直接用黄泥和的熟石灰封坛口。 而皇家封坛自然更为讲究,为避免黄泥与熟石灰落入酒坛,影响口感,除了在酒坛上铺上一块绸布隔离,黄泥与熟石灰封坛时还会在绸布上加一块一样大小的木塞,最后再用黄泥和熟石灰封口。 这亦能方便拆封后,酒窖和上黄泥,熟石灰,继续封口。 “主子,封坛口的东西了,都在这儿了。”张平捧着一个白布兜,过来细细的将六个封坛酒塞的碎片铺在案桌上。 李玉凑上前去,障与拿不起这些碎片,他只能细细观察了一番,看起来都很是普通,不过赵子胤老谋深算,心机深重,他要出手自然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 赵子义则不然,他翻了翻木塞,只有五块,他拿起其中一块,送至鼻尖嗅了嗅,皱着眉头,挥手示意诸人散开:“这几块木塞,都有古怪,你们让开。” 他抽出包着这些酒塞的白布兜,包好其中一块木塞,用劲掰开。 “梆——” 木塞应声断开,赵子义弹开白布兜,除了木塞还有一粒与木塞同色的水蜜丸。 果然,不出所料! “是鸠毒……”赵子义心中有数了,“封锁消息,对外就说本王与李侯爷饮了桑落酒,中毒了……试探宫中反应。” 赵子义“嗤”了一声,“真是好心机,步步为营。” 张平与楚西辞面面相觑,燕王府的进出查的很密实,要不是陛下赏赐,这颗药丸,根本送不进府。 “主子,盛酒的奴才,要不要再彻查一遍。” “不必了,暂时都看管起来。还有这些东西……明日一早送回宫中,要是御医来了,看管起来!我燕王府……除了本王的命令,不允许多一只苍蝇,耗子!” “是!王爷!” 李玉心中如有个小猫儿在挠,到底宫中那位陛下,到底是怎么下的毒?好好的,赵子义怎么会以为自己想喝桑落酒。 而且他那时不是一心想惩罚自己吗? 赵子义掐着那一粒有淡淡鸟屎腥臭水蜜丸,摇了摇头,“玉儿,我总算……是知道,怎么给你一个交代了。” 李玉好奇问道:“怎么给交代不重要,先告诉我,这一局,赵子胤是怎么布置的?” 赵子义进了寝室,就着烛火的灯光看着李玉,“那日,我恰好听到,你读桑落酒的祝酒诗……看来,也是有人特地安排的。” 第两百九十一章 定魂腰带 “桑落酒的祝词?” 李玉仔细回想了一番,前世似乎……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自己中毒之间,不知道是谁掉落了,他顺手捡起,就读了起来,颇有些离别之苦…… “府中有心之人先设计你读了那首祝词,让本王误会,你喜欢桑落酒。随后,只要开了陛下送的桑落酒,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出鸠毒。” 赵子义扯了扯唇,实在笑不出,陛下,真是好算计,好厉害,将手伸到本王身边了。 “那酒塞的木头下有绸缎,上有黄泥,塞中有个榫头,谁会注意?就算是不小心断裂,那水蜜丸掉落在来打酒的酒壶中……也是情有可原的。” 李玉叹息了一声,原来自己前世是死于:赵子胤终于按捺不住,对赵子义的杀机了,要是知道赵子义未死,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还是去皇宫看看,赵子胤要玩什么花招才好。 李玉熟门熟路的摸到了皇宫,可皇宫近在咫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被皇宫大门上的那鬼画符一样的符篆给弹了出来,简直是……被撞击的七荤八素。 他低头发现自己的魂魄似乎透明了一些,且好似越来越轻了。 怎么回事?要消散了吗?! 李玉后退了数步,最后无助又难过的蹲下,赵子义,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复仇我不想要了,天下一统,不想你过的这么苦…… “阿弥陀佛……施主,皇家贵地,怎么会,容你一介孤魂乱闯?” 李玉诧异的抬头,竟然有人能看见自己?来者是一位身穿藏青色袈裟的光头和尚,怕是……来自大宋皇家寺院大相国寺的大师吧? 这位大师低下头,细细打量着李玉腰间的那条白玉腰带,“定魂腰带?” 定魂腰带?!李玉低头,有些古怪,自己束着的这条白玉腰带是秦川赠的,如今算来,应是天计道人借秦川送来的。 上一次,自己溺水时,并没有带着这条腰带。但是,魂魄回这一世时,自己似乎……似乎也是带着它的,如此想来……是有些邪门了。 “施主,可否让老衲试试……这腰带?” 大师虽看着与普通和尚不同,胸前的佛串,色彩艳丽,瞧着与他本人一样,有些不羁,此刻有求于人,亦颇有些拘束。 可他神色肃穆,庄重的望着李玉腰间的白玉腰带。 李玉直觉这大师,应该并没有恶意,便点头许可了。 大师口中默念一串咒语,护住双手后,才去触碰李玉白玉腰带最中间——那块玉牌,不想,即使做好了准备,大师的手依然被反弹了出去。 “阿弥陀佛……施主,请问……您可是在燕王府,刚刚仙去……的那位李侯爷?” 大师瞧见他有些诧异,却不肯应声了,怕他误会,忙解释道:“贫道乃大相国寺的因缘,受燕王之邀,来为李侯爷招魂,发觉皇宫的符咒有异,这才顺路过来看看。” “因缘大师,有礼了。” 李玉拱手作揖,是了,因缘大师,刚刚还听赵子义与天机老人提过,他是大相国寺的异类,那个爱酿酒,爱藏酒,又经常云游的大和尚。 说起来,他们还算有些渊源,重生后尝过几次他窖藏了十多年的杜康酒,至今还回味无穷呢。 “李侯爷,您这腰带很特别,是西域高僧念力加持过的至宝,有保人魂魄不散的功效。老衲冒昧,想请问,侯爷这腰带是……从何而来的呢?” “此事,一言难尽。” 李玉想了想,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如今复杂的情况,拥有前生后世记忆的魂魄,在后世濒死或已死,又死在了前世? 因缘和尚双手合十,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慢慢往燕王府的踱步。 “李侯爷的腰带……是天机道人送的,还是……金陵栖霞山栖霞寺的一灯大师?” 第两百九十二章 同命秘术 “额……” 李玉未曾料到这么一位得道高僧,竟然是这么率性直接的人,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听赵子义的意思,似乎……因缘大师不太看得上那位天机道人啊。 “大师,玉自是不敢妄言……这腰带……应是与那位天机道人有些渊源。” “嗯,情理之中。” 因缘大师点了点头,捏着胸前的彩石佛珠串,喃喃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自年少时,便喜云游,这便……遇上了一灯与天机。一灯沉稳,心细,天机道法高强,老衲最小,幸得他二人不嫌弃,便结伴,一道步行去西域朝圣……” 李玉不解的瞥了一眼因缘大师,西域离中原路途遥远,地广人稀,日晒太长便忍了,可那狂风大作时,卷着砂石,不仅寸步难行,还刮得人生疼。 更别说时不时便电闪雷鸣,暴雨暴雪,中原是一年四季有序更替,那西域许多地方是一天四季随意更替。 “相传佛陀释迦摩尼,自家乡迦毗罗卫国,来中原传教。途经西域,见西域的牧民愚昧无知,生活困苦,便在西域停了下来,教他们识字念经,导他们向善。” 因缘大师双手合十,虔诚而崇敬。 “后来,当地牧民为了纪念他,建了一座佛神庙,如今还在……当地人称为回鹘神佛寺。” 李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回鹘神佛寺十分的古朴,庄重,比起中原的寺庙更多了一份神圣,神秘。 “回鹘神佛庙有三样至宝,相传这些至宝是佛陀所留。而你腰间这条定魂腰带,便是其中一条。” “它?!佛陀留下的至宝?!”李玉忍不住低头,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看不出这条腰带,竟然是佛教至宝,当时只觉得其中的白玉,十分的莹润晶透,应该非常宝贵。 “嗯,如今……它认主了。亦是你的缘分。” 因缘大师沉重的点了点头,燕王府就快到了,他亦不便再讲下去了。 “铛!铛!” 因缘大师轻轻的拍了拍燕王府的丹漆金钉铜环,“有人吗?贫道……因缘……” “走,走!王府今日不待客!”守门的奴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便是赶人。 吃了个闭门羹,因缘大师拍了拍脑袋,有些尴尬,扬声道:“劳烦施主去通传一声,是燕王爷飞鸽传书……让贫道速速过来的。” “那你等等,我去问问。”门后的人“哒哒哒……”跑了。 “呵呵……让李施主见笑了。”因缘大师有点不好意思拍了拍自己光头。 “所以,因缘大师,您的意思,我腰上这条白玉腰带,是释迦摩尼的圣物。是天机道人,他……自回鹘佛神寺偷出来的?”李玉对腰间这条定魂腰带的来源,耿耿于怀。 “贫道未曾讲过,这定魂腰带,是他偷的……只是贫道曾瞻仰过它,只是不知道为何,本该供奉在佛神寺的定魂腰带,会在李侯爷的身上罢了。” 因缘大师叹息了一声,“说实话,老衲对天机是有些保留的。” “其实,当年,他与我们去西域,是为了西域的秘法——同命秘术。” “大师,什么是同命秘术?”李玉咬了咬唇,暗道自己真是疏忽,只想着报仇,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还真是都不曾细细研读过。 “天机有一个胞弟叫天命,他虽没有什么本事,可却福德深厚,一灯曾给他们兄弟批过命,天命有一百二十五年的元寿,而天机道人只有七十五年的元寿。” 因缘大师叹息了一声,“多年后,一灯告诉我,天机找他,再次给天机与天命兄弟批命,此时……他们都是一百年的元寿。” “是同命秘术,将他二人的命相连,同生共死。” 第两百九十三章 不必招魂 李玉心中“咯噔”一声,能做这样事的人,心中很多私欲。前世今生,玄安表兄皆与他合作,赵子义为了重生自己,要与他合作,恐怕…… “大师……您,您……王爷有请,请~”看门的小厮被吓的双手冰冷,拼命抓紧了门栓,不敢上前。 因缘大师偏着头,似是在与人说话,可旁边什么都没有,更似是自言自语,自是非常渗人。 “有劳~”因缘大师和善的双手合十,鞠躬行礼。 “不敢,不敢……”小厮吓的跌坐在门槛上,就差扑在地上跪拜了。 因缘大师摇了摇头,自袈裟内取出一个小酒壶,塞在小厮手中,“喝点酒,定定神吧。” “谢……谢……大师。”小厮吞了吞口水,开了酒塞便仰头灌下。 …… 李玉总算是对因缘大师“大开眼界”了,哪有大师随身带着酒壶,而且还这样……随便的拿出来,实在是太随便了。 “李施主,失礼了。”因缘大师再次致歉,“贫僧窖藏的那些杜康酒,有凝气安神的功效,不过……王爷喝多了,并没有多少作用。” 因缘大师见四下无人,便小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李玉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大师不必顾忌我,吓到旁人就不好了。” “也好。”因缘大师点头赞成道,“前面……就是燕王的寝室了。” 赵子义与李玉并肩躺在寒冰玉床上,他的虎眸紧闭,左手则紧紧扣着李玉的右手,十指相扣。 虽然二人已经人鬼殊途,远远看去,意外的有些和谐。 “哎,王爷……请您节哀!”因缘大师瞥了一眼身边的李玉,叹息了一声,“生人睡在寒冰玉床上,会折损你的阳寿。” 李玉见他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心如刀割,更别说他这样躺着,会折损阳寿。 “因缘,你来了……”赵子义微微的睁开眸子,瞥了一眼因缘大师,坐起身,却没有松开“李玉”的手。 “本王飞鸽传书请你过来,是想请你为玉儿招魂,我还有些话,想与他说。” “王爷……”因缘大师又觑了一眼李玉,“其实不必招魂的。” “你什么意思?难道……玉儿他,他……还有的救?!”赵子义虎眸中迸发出希望,激动的揽住李玉的肩膀。 “王爷……贫僧进来,就请您节哀顺变了。” 因缘叹息了一声,又见李玉唇瓣抖了抖,什么亦没有说出来,将自己脖上的彩石珠串套在赵子义的脖子上,“贫僧出去等你们。” 李玉见赵子义扭头看向自己,忙回头去看因缘大师,“大师,你……你……” 可惜因缘大师根本不理睬他,兀自走出了燕王的寝室。 “玉儿,真的是……你!你……你一直都在?”赵子义不敢置信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李玉”,又觑了一眼那个没有影子李玉。 “王爷,刚刚我与因缘大师一起回来,我想去宫里看看陛下……赵子胤想做什么,可惜进不去……”李玉低着头,伸手指了一下寒冰玉床上的自己,喃喃解释。 “那个……我,我不是他,不对……那个,我不只是他。” “玉儿。”赵子义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却……扑了一个空,他失落的承诺:“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重生的。” “子义,我重生过了,可是……结局并没有好很多,我明白了你的心意,我们也都努力过了……还是没有结果。”李玉扯了扯唇,飘到了一边,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看着他。 “所以,子义,你不要再费劲了,天机道人……不是好人。他让我重生,是有自己的有目的,还有……” “呃……好痛!”李玉按住自己的心口,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清。 “玉儿,玉儿!玉儿~!”赵子义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眼前魂魄模糊,甚至要飘散而去,心急如焚的快要暴走。 “因缘,快进来帮他啊!留住他——” 第两百九十四章 守恒 因缘大师顾不得撩起袍子,横冲直撞的冲进来,只瞧见李玉消散在原处。 赵子义失魂落魄的摘下脖子上的彩石珠串,扔在因缘身上,自己却跌坐在寒冰玉床上,指甲深深的抠进了床沿,苦涩的叹息道。 “因缘,他说……他已经重生过了,可是结局也并没有好很多……是不是重生的他,又死了?我们是不是被诅咒了?” “本王就不该,不该……将他牵扯进来……本王要是忍的住留他在皇宫受苦……他不会替本王死!”赵子义哽咽着吞进了所有的悲痛,都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亦因为赵子胤的不知足! “本王要是狠下心,学他拥兵自立,玉儿就不会死!”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这是什么天道……什么狗屁帝星眷顾! 为什么自己妥协,忍让……却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为什么? “王爷,请您节哀,李侯爷人已经走了,消散……亦是早晚的。”因缘大师觑见他虎眸中胀满了戾气,亦有些慌乱。 “因缘,你听说过重生之术吧?等本王了结了这一切……你一定要替玉儿,替我重生!本王就不信这个邪了!” 我们一定要在一起!一定! 赵子义很快的整理好心绪,既然只是玉弟重生不信,自己便去陪他,他心意已决。 “王爷……重生秘术是西域佛神寺高僧的秘术之一,与同命秘术,窥天之术一同被封为三大秘术。这三大秘术,鲜为人知,更鲜有人去尝试。因为,它们……必须有相等,或更大的牺牲为引,才能保持我们大千世界的平衡。” “阿弥陀佛……”因缘大师双手合十,觑见寒冰玉床上的李玉腰间并没有那条定魂腰带:“若是……那位李侯爷是自后世来,说明……贫僧说服不了您,此生的王爷,是您……重生了他。” “三日后,天机道人会来重生玉儿,可是他这人,本王信不过。” 赵子义想起他的条件,拿下如今虚张声势的赵子胤倒不算太难,他早就墙倒众人推了。 可是,德林,德秀……他们还是孩子,是无辜的。 “王爷若是有需求,请尽管吩咐。”因缘双手捧着彩石珠串,鞠躬行礼道:“只求王爷……少造杀孽。” 前来燕王府探听消息的黑衣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儿。 可燕王府的暗卫,都是刀尖上讨生活的,这些人像割韭菜一般,“安静”的留在了燕王府。 第二日,早朝,燕王府诸人皆告病未去上朝,赵子胤未上朝前,文武百官已经在议论纷纷,称燕王中毒甚深,已经命不久矣。 而那下毒之人…… 大家都不谋而合的想到了……当今陛下。 即便赵通丞相几次三番的想正一正他们的风气,可架不住形势所迫。 燕王不仅自己乃大宋的猛将,手下张平,曹武,楚西辞等人各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好把式! 安大将军年迈,张穹将军与郑恩将军势弱,多年来并没有多少建树。 若是唯一能与辽军抗衡的燕王死了,卷甲军……还会与辽军拼命?若是他们不拼命,那大宋……岂不是成了,辽军的鱼肉了! 赵子胤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昨日燕王与李侯爷中毒的消息刚传出来,他便派人去探,结果均是有去无回。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正中,你让守卫军将燕王府团团围住,亲自带着御医与药材,前去探望燕王,切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一定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此时的赵子胤,已经是心力交瘁,赵子义什么都不做,却收服了文武百官的心,连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王饶之,都起了异心…… 第两百九十五章 猛虎反扑 “张平,王爷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今日就算燕王府是龙潭虎穴,就算让人砍了老奴的脑袋,老奴……亦势必,要见到殿下了。” 王正中情深意切倒是未有作伪,他虽是陛下最信任的人,可同时,亦得赵子义看中。 “王老大人,您老就别为难小子们了。” 张平耷拉着面,冷冰冰的回道,斜眼觑了一眼王正中身后的御医与守卫军,燕王府守卫虽人手不多,却不容小觑。 “这儿毕竟是汴京,就算主子们有什么龌龊,也不该由咱们话事?你说呢?张将军……” 王正中恩威并用,毕竟他伺候皇家多年,又是长辈。 “王老大人,您言重了,这是王府,什么时候,才轮到小子们敢话事呢?王爷状态不是太好,您若是一定要看,便一个人去看看王爷吧。” 张平拱手作揖,依然对王正中,很是尊重,不过挑衅的斜了一眼站在王正中身后的张穹。 “王老大人……小心有诈。”张穹自然不肯,昨日陛下派出的人,可都是有去无回的。 “你们在外守着,无碍的。”王正中点了点头,跟着张平进门。 “咣……”一声,燕王府的大门被关上了,张穹等守卫军憋屈却无辙。 “王老大人,王爷就在里面。” 王正中回宫,赵子胤得知三弟赵子义真的死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正中,子义他真的死了?!” “回禀陛下,老奴亲眼所见。燕王殿下躺在寒冰玉床上,已经咽气了。” 王正中跪在勤政殿的正中,“陛下,您的所有兄弟都已经死了,如今便只剩下剩下长公主赵子美了。” “哈哈哈……好!正中,辛苦你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子美,这世上,朕就只相信你们的……给朕端酒来,朕……要好好喝一杯。” “是,陛下。”王正中拱手退下。 赵子胤捧起酒盏,呷了一口,啧了一声:“正中,这酒……很是温和,驱寒凝神,正适合朕!” “陛下觉得适合……奴才也安心了。”王正中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噗……” 赵子胤刚放下杯盏,一口老血喷在案桌上,按着胸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酒里有毒……正,正中,亏朕这么相信你,你怎么可以背叛……朕?” “毒不是他下的,是本王。”赵子义信步而来,“大哥……你痛吗?本王的心,更痛过你啊,赵子胤!” “赵子义,你!你~不是……已经死了?正中,你骗我,你一直是他的人?”赵子胤瞪大双眸,不敢:“为什么?正中……朕对你不够好吗?朕对你……比……”朕的亲人还亲! “陛下,王爷,你们收手吧。王太后若是泉下有知,你们兄弟相残,该有多伤心……”王正中匍匐在地上,并不肯抬头。 “正中,母后泉下有知,二哥是为他死的,子芳是被他害死的,现在他还要杀死本王!你们觉得……母后希望本王怎么做?!”赵子义愤恨的按在案桌上,直直的赵子胤瘫软在椅榻上。 “她以为你是真的偏心你吗?都是因为,她那个该死的胎梦,直至她临死……都让我下旨封你为太子!赵子义,你很好啊。嗤,你终于可以弑兄夺位,狠,果然够狠,朕养虎数十年,终被猛虎反扑!你能做到这一步,好……很好,当初太宗皇帝,也是这样的!” 赵子胤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邪恶的用袖子拭了拭嘴角的血渍,一鼓作气势如虎:“当初,朕杀了世宗,杀了子芳……你杀了朕,朕也算……是还给他们了?哈哈……” “你!赵子胤,世宗对我们赵家有知遇之恩啊?你怎么下的了手?!”赵子义一直以为世宗是患了急症,“那子训呢……他那么小,你,你不是连子训都……” “咳咳……呵呵……赵子义,你猜呢!”赵子胤将了他一军,终于满意的闭上了眸子。 第两百九十六章 两情相悦 “阿玄,玉弟……你醒了?你……好些……没有?”赵子义瞥见玉弟长长的睫毛微微的颤动,激动而紧张的握紧玉弟的双手,甚至有些颤抖。 李玉趴在一张铺满符咒,不算舒适的木榻上,背后的箭伤,还隐隐作痛,除此之外,头皮有些发麻,他迷迷糊糊的甩了甩脑袋。 “我……我这是在哪儿?” “玉弟,我们在神佛寺,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赵子义激动弹坐了起来,若不是李玉背后还有箭伤,他恨不得扑上去,舔两口,庆祝自己终于失而复得。 “玉弟,你好好趴着,本王去找鸠摩大师……” “不要走!”李玉眷念的反握住赵子义的大掌,他总算明白,自己是回到重生之后,自己还没有死。 “子义,不要走,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 “玉弟,你才刚刚醒,不要说话……我去倒杯水给你。”赵子义小心翼翼的松开他的大掌,瞥见他的干裂的唇瓣,心疼的触了触,又果然的松开。 “来……先喝点茶水润润喉。”赵子义将茶盏送到他口边。 “嘶……”李玉撅着嘴想去喝茶,不想牵动了背后的伤口,险些痛出眼泪…… “玉弟,小心些……好容易才止住血。”赵子义心疼的按下他,“我来帮你。” 李玉艰难的点点头,舔了舔起皮的嘴唇:“要不,用棉花球吸一点茶水,我润润唇就好。” 赵子义执起杯盏,含在口中,小心翼翼的怼了上去。 “唔……”李玉无辜的眨了眨,水哺了过来,甜丝丝的,似乎能滋润心田。 二人羞涩的涨红着面,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赵子义终于松开咬紧的牙关,“玉弟,我爱你,我想同你……生生世世一双人。” “赵子义,我也爱你,我愿意同你,生生世世一双人。”李玉毫不犹豫的回应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 “对不起,许多事……我没有跟你解释。” “没关系。”赵子义揉了揉他的发丝,含情脉脉的望进他一贯清澈如水眸子里,里面还有些许未来得及褪去的潮红。 “只要玉弟你……好好的活着,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还有再下次,不准再傻乎乎的冲上来。你要对我有信心,我皮厚肉糙的,那些刀枪棍棒……又能奈我何?” “……”李玉被他逗的哭笑不得,“你是铁人,铜人吗?还奈你何?” “不过,子义,说真的,我以为……这一次,我凶多吉少,真的要……” “是!真的差一点。你已经睡了一个月了,不过,多亏了鸠摩大师了……你放心,回鹘这位于正王李元宗,人还不错,也出了力。子芳也好多了。” “那就好……一个月?”有这么久? 李玉心道,自己不过是在前世逗留了几个时辰罢了。 不过,竟然自己回来了,那是不是代表前世的子义还是与天机道人达成了交易。 真的是表兄用自己的命,为自己以命换命了?那这一世表兄的短命……亦是因为上一世将命换给了自己?还有天机道人在这一件事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怎么会这么大方,将这么珍贵的定魂腰带送给自己?李玉忍不住去摸了摸腰间的那条白玉腰带,果然还在。 “怎么了?”赵子义见他有些古怪,又紧张的看了看那条腰带,“玉弟,可是这腰带有什么不妥?” “要不……我去请鸠摩大师来看看?” “也是时候,完璧归赵了。”李玉点了点头,眷念的目送赵子义离开这间“别有风味”的寝室。 第两百九十七章 我也有前世记忆 李玉忍着痛,微微抬头,高大而宽阔的圆顶上镶嵌了七彩的琉璃,阳光透出来,有种别样的辉煌。 “阿弥陀佛,李侯爷,休息的可好?”鸠摩大师手掐着一个法印,李玉顿觉有些神清气爽。 他忙双手合十多谢道:“阿弥陀佛,大师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侯爷,您不必客气。贫道不敢居功,是侯爷命不该绝。”鸠摩大师的胡须微微卷,琉璃一般的眼珠,很是谦和,他看了一眼赵子义又道。 “只是侯爷伤的太重,为了救您,陛下与王爷,坚持让贫僧使用了同命秘术,贫僧这才发现你身上还有另一个秘术,重生秘术。” “重生秘术!所以,你是谁?”赵子义狐疑的望向李玉,是自己熟悉的玉弟没错啊?! “这条定魂腰带是他人所赠,我也是,才听因缘大师说,这是贵寺至宝。也该物归原主了……”李玉有些使不上劲,扯不开腰带有些着急。 赵子义想去帮忙,却被鸠摩大师拦了下来,他掐出*字法印,按在定魂腰带正中央的白玉玉佩上:“李侯爷,你心地善良,为人正派,这条腰带已经是你的了。” “额……那多不好意思。”李玉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有些受宠若惊。 “随缘而已,李侯爷不必记挂,阿弥陀佛。”鸠摩大师双手合十,告辞道:“王爷,既然……李侯爷无事,贫僧先行告退。” “接下来的受洗礼……还要麻烦大师了。”赵子义虔诚的双手合十,非常虔诚的行礼。 “什么受洗礼?” 李玉小心的觑了一眼,格外轻松自在的赵子义,重生也好,同命也罢,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李玉觉得自己若是跟他解释,又似乎自己计较的太多,太矫情了一些。 “我们的受洗礼。”赵子义轻轻的点了点他的额头,“玉弟,用佛教最神圣的洗礼,见证我们这两世刻骨铭心的感情。” “什么意思?赵子义……”李玉有些说不透的心虚,两世刻骨铭心的是自己,他不是只有一世吗? “本来想瞒着你的。鸠摩大师的同命秘术……让我多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现在我想通了,那些记忆,到底是什么了。” 赵子义爬上榻,蜷缩在李玉的身旁,感受他的温暖。 李玉不自觉的挪了挪,有些尴尬,心中又觉得十分圆满:“那个……那个,子义,所以……你的记忆里,最后周英怎么样了?赵子胤他……有没有放过你。” “玉儿……前世我是不是一直渴望这样唤你?” 赵子义心不在焉的盘玩着他的一缕乌发,“如今,我要多唤几次,玉儿,玉儿……玉儿~我爱你。” 李玉莹润的耳垂羞的通红,撇过脸去,不搭理他。 “周英前世与这一世一样,都好好的。只不过,前世她做了你的遗孀,这一世她成了赵子胤赐婚给我的未婚妻——” 赵子义忍不住,鞠起他的发丝,嗅了嗅:“赵子胤与你前世一样,桑落酒……鸠毒。他早就在等这一天了。” “那……你岂不是当了陛下,三宫六院,好不快活。”李玉咬了咬唇,问出这样的问题,他懊悔不已,忙挪过脸去,掩饰自己的害臊。 这是时候,不是应该问玄安表兄与天机道人吗?! “玉儿,这是吃醋了?!”赵子义翻身过去,想看个分明,不料李玉根本不给他机会,伸手蒙上他炙热的虎眸。 “公子,听说你醒啦……”茯苓公主带着丫头,着急忙慌的冲了进来,看到两人在榻上,不知…… “对不起,王爷,公子。你们……你们继续,我来的不是时候。”茯苓公主蒙着眼睛,红着面,主动背过身去。 第两百九十八章 夫夫同命 “茯苓公主……误会……” 李玉连忙解释,可茯苓公主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带着人匆匆离去。 “都是你胡闹!”李玉羞愧的捶了赵子义的胸口,有些酥麻。 “怪我吗?明明是某人吃醋,担心我三宫六院。” 赵子义受用的很,学着他的模样,趴在榻上,小声在他耳边解释道:“玉郎君,你不必担心,我虽然继承了大统,却为你守身如玉的。至于太子,我过继了他还在襁褓中的庶子衡儿。” “……”李玉被他看穿了心思,嘴硬狡辩道:“谁关心你了,谁是你家郎君了?王爷,莫不是想,凤冠霞帔嫁给我?” “啧啧啧……王爷真是痴情~值当我写一本流传千古的话本子~” 赵子玉被他的伶牙俐齿哽的哑口无言,觑见他眼底的轻松惬意,这才顺杆溜。 “既然郎君都与本王这么慎重其事,又诚心诚意的求娶,本王哪有拒绝的道理,本王允了!郎君可要好好对本王才是。” 李玉以为赵子义一定会重振夫纲,没想到他乘机又凑了上来,啄了一口,倒是让自己不好意思的又闹了一个大红脸。 赵子义回味无穷的舔了舔唇瓣,“嘻嘻……好甜~” “王爷真是没正经,可曾想过,你一意孤行,会有什么后果?”李玉伸手点了点他的头,拉开一点距离,呼吸才顺畅了些。 “无论什么后果,与失去玉弟相比较,都无足轻重。”赵子义笃定的点了点他的箭伤,“放心,都安排好了。” “玉儿,以后……我们夫夫同心同命。你伤我伤,你活我活,你死我死。真好……” “真傻!以后请王爷,您为了属下的小命,为了您自己的小命,好好保重!” 李玉语重心长的叹息道,“那天机道人是为了二十五年的阳寿才与弟弟同命,你这倒好……为了什么?” “……” 赵子义还以为他不会追究此事,讪讪的抓了抓脑袋,“呵呵……你伤的太重了。” 李玉的伤势实在太重,魂魄离体,本已经回天无力。 幸好回鹘王说服了鸠摩大师,封住了李玉最后一丝生魄,以赵子义的帝星牵引凤星,二人同命后,才拉回了魂魄。 “赵子义……以后稳重一些,遇到事,先冷静下来,要大局为重。”李玉点了点他的额头,“快起来……给人看到了,多不好。” “玉儿,别掩耳盗铃了,我们的事情,整个回鹘都传为佳话了。”赵子义握住他白皙且修长的手,十指相扣道。 “玉儿,安心的眯一觉,等你伤好些了,本王对你负责的。” “公子,你醒了……”茯苓公主搬了一个小圆凳守着李玉,瞧见他醒了,有些惭愧的低头道歉。 “那个……公子,对不起。我姐姐与姐夫也是因为疼我,才……冲动了。” “该我说对不起才是。”上次被她撞见自己与赵子义在榻上,定是误会了。 想起她对自己颇有情义,李玉亦是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该为了子芳,答应与你成亲,这样对你不公平。” “无碍,无碍……”茯苓见他不生气,立马松了一口气,头摇的似拨浪鼓一般。 “公子,您才华横溢,风流倜傥,而王爷能征善战,英武不凡……自是一对璧人的。我……那个,茯苓很是期待你们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她握紧拳头,比起自己成亲更是激动,“我已经与父王说清楚了,比起来……我更希望亲自操办你们的洗礼。” “那个……王爷是没有意见的。公子,您呢?!” “自然没有。”李玉有些迷茫摇头,这位小公主苦苦追到金陵,在烟花之地蛰伏了三年,就这么容易……释怀了? 比起来,似乎茯云公主与夫婿曹殷的情绪才正常人一些吧。 茯苓猜道他的想法,忙解释道:“父王怕姐姐姐夫与王爷再起冲突,打发他们回去了。” 第两百九十九章 论道 回鹘佛神寺从未举行过两位男子的受洗礼,虽说鸠摩大师告诫僧众们,众生平等。 回鹘佛神寺的受洗礼,乃信徒们心中最圣洁,最神圣的礼仪,为了受洗礼的,佛神寺举行了一场佛门论道。 赵子义领着有些好转的李玉参加了,这次关于二人受洗礼的佛门论道。 茯苓公主盛装出席这次盛会,她身穿深蓝的传统服饰,上面镶嵌了各色的红黄宝石,连蓝色的面纱都镶嵌着珍珠,水晶,闪亮的紧。 李玉暗道,茯苓公主这装扮比起那日与自己接受洗礼更为郑重。 她端正坐在一旁,小声为二人翻译僧侣们的论道。 李玉听的很是汗颜,佛神寺中僧侣的反对之声,他甚至觉得,是不是因为赵子义以强权为后盾,威胁逼迫了于正王。 “其实,这些都只是形式,我没有关系,子义,你不必……为了想给我一个交代而为难他们。” 他实在不好意思麻烦鸠摩大师,受了鸠摩大师的大恩,又得了定魂腰带,还让他挑战传统,实在不妥。 赵子义紧张的拍了拍的他的手,这是于正王承诺的自己,没想到这些僧人这么保守固执。 “公子……我也希望你们接受受洗礼。”茯苓小声道,“既然都相爱,也未伤害别人,为何……要以性别来区分种群。” “……” “公主,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李玉自然无法解释,虽然金陵不少世家公子,甚是好男风,家中亦有妻有子。 自大唐来,这男风……早就屡见不鲜了,只是从未有人敢堂而皇之的,去争取这样一种稳定的,被认可的,负责的夫夫关系。 左右……阴阳协调,男婚女爱都是老祖宗几千年来留下来的,多少人敢去质疑,多少人赶去抗辩。 若不是鸠摩大师乃佛神寺的主持,这一人一口口水沫子,便能将他淹死了。 “阿弥陀佛,大正藏第十六册详述了十二因缘之经,(一)由念老死依何因缘,次第求到识,即老死、生、有、受、爱、痛乐、六入、名相、识。(二)由老死灭尽依序以至……痴。” 鸠摩大师结手印,按于佛台上,法印显眼出一个红色圆形的图案,茯苓公主挠了挠头,想了许久……亦想不出该如何解释,急的她用一直拿着小扇子扇风,最后憋出了一句话。 “左右……鸠摩大师应该说服了他们。公子,恭喜您与王爷。” 李玉私下又请教几次,鸠摩大师论道那日的《十二因缘之经》,奈何,鸠摩大师虽循循善诱,可转换成汉语却不够言辞达意,最后遗憾的双手合十,劝道。 “是贫僧太浅薄了……李侯爷可以请教大相国寺的因缘大师,想来,李侯爷定会很有收获。” “多谢大师!”李玉想了想又问道,“大师,我听因缘大师曾说过,他与天机道人,一灯大师,曾相携来过回鹘,我想请问,这定魂腰带,可是……那时候天机道人带走的。” “他三人来都是来过,只是……并未相携而来,先后差了不多相隔了五六年了。原来……他们是认识的吗?”鸠摩大师有些疑惑。 “大师,我想知道……您是否将佛陀至宝与秘术都教给了天机道人?”李玉想了想,问的比较委婉。 “李侯爷是放不下这定魂腰带吧。天机与贫僧道,这定魂腰带对中原的格局有极大的作用,如今而言……确实如此。” “至于这秘术,师祖在世时,便有交代,宁可失传,亦不能外传。除了侯爷,贫僧亦从未用过,还请李侯爷万万不能外传,以免为佛神寺,为回鹘带来灾难。” 第三百章 表兄不同意 原来这一世,他们三人并未相携而来,亦未必认识?! 自己重生后虽与一灯大师有一些交集,可并未与他深交,自然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轨迹。 “李侯爷,可是,有什么……隐患吗?”鸠摩大师闻言亦有些紧张。 “大师,其实我也不能确定。” 李玉双手合十,沉思了少许,小声道:“大师,你知道我前世重生过,而给我重生的人……就是天机道人,是我表兄吕玄安的命换来的重生。” “照理说,他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应该怀疑他们,可……心中总是忐忑。不知前世,天机道人怎么会学会的重生秘术与同命秘术,他做了这么多,又到底……想要什么?” 这些话,李玉不敢再问赵子义,总怕前世的他,造了太多杀孽,更怕今生的他,失去了现在的真诚,纯粹! “阿弥陀佛,李侯爷安心,您宅心仁厚,若是前世贫僧能教他这些秘术,定是因缘……李侯爷不必耿耿于怀的。” 鸠摩大师这话是深深的安慰到了李玉,是啊,前世鸠摩大师能教导给天机道人,定是心中有数的。 “多谢大师。”李玉终于放下了心结,安心准备受洗礼。 “受洗开始!” 在回鹘佛神寺众僧众:“唵(ong)嘛(ma)呢(ni)叭(bēi)?(mēi)吽( hong)”的《六字真言》的颂唱中,赵子义牵着李玉的手,二人十指相握,心意相通的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台阶! “玉儿……” “子义……” 二人深情对望,此时无声似有声,两世的生离死别,聚散离合,心中自有几多感慨,几多庆幸与甜蜜。 当他二人相携,即将踏上最后一截台阶,走向鸠摩大师,于正王,赵子芳,楚西辞等人……之时~ 背后……那台阶下却传来一声悲鸣:“玉儿,表兄,我——不同意!” 赵子义不自主的颤了颤,紧张的握紧李玉的手心,“玉儿……” 李玉头亦不回,拉着赵子义站上最后一截台阶,完成了受洗礼。 “表兄,请你祝福我们!”李玉牵着赵子义的手,给他鼓励,亦与玄安公子示意自己已经与赵子义结为夫夫了! “玉儿,你的一生……不该是这样的!你的重生……是为了一统中原,不是为了辅佐赵子义一统中原!咳咳……咳!唔……天道……” 玄安公子实在太激动了,咳嗽不已,直至一旁有些黑面的天机道人口中念念有词,为他贴上了一枚道家的符咒,才止住。 “表兄……”李玉有些不忍,他既然知道自己重生的事? 李玉,瞥了一眼玄安公子身边的天机大人,又偷觑了躁动的赵子义一眼,捏了捏他的手。看来……重生的事,并没有那么简单! 赵子义不久前,才拿到前世的记忆…… 那表兄呢?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重生的?他为什么将自己的阳寿……献给自己?如今……自己不如他意,他又……可有后悔? “表兄,是我对不起你。” “玉儿,我……不要你的道歉!为什么,我只能重生你,为什么……重生的你,三年前才来……为什么?弘南……天道!你将一切重新来过……我要李弘南的重生,不是他的!”吕玄安摇摇欲坠,手中的桃花扇,快要被他捏碎了! “公子,你知道……不是谁都可以重生的。”天机道人面上,的的确确的是蒙着有一丝的冷漠,他远远点点头,与鸠摩大师问候示意。 玄安公子自袖口中掏出一个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凄凉的仰头,遥望着李玉,“玉儿,表兄一生劳累,病痛交加,命不久矣……是为了什么?!” 第三百零一章 烦人的拖油瓶 “蹬,蹬,蹬!” 李玉不顾一切的,撩起袍子冲了下来,“不,不……表兄,你,你有话好好说……” 赵子义沉着面与于正王,鸠摩大师等致谢,又让赵子芳与张平等人招待诸位客人去佛神寺用斋,自己则跟了下来。 “玉儿,我不管什么受洗……你跟我走!” 玄安公子捏着匕首,已经在自己苍白的脖颈留下了一道血痕。 “住手!”李玉一把捏住他的手腕,可奈何自己根本没有功力,根本奈何不了他,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玄安表哥,你们做了这么多,到底要什么?你们总要考虑考虑……我是否能给的了你们。” “我什么都不要!”玄安公子冰冷的眸子中有了些破冰,“玉儿,只要你安静的陪着我……直到我的最后一刻,以后……我死了,便拦不住你了。”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玉儿……我……” 这样的软弱的玄安表兄,李玉从未曾见过,他犹豫的回首望了望赵子义,征求他的意见。 “玉儿是本王的!”赵子义霸道的揽过李玉,斜了一眼天机道人,“跟你们走不可能!” 玄安公子凄惨的咧了咧唇,手微微颤,匕首又深了一分,血液……便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李玉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劝阻的话亦未曾说出口,只是又看了看赵子义。 这样的情景落在玄安公子眼中更是心寒。 “够了!你们没有本事,从本王手中拿人,连自残都做的出来,算什么英雄好汉!” 赵子义故意扯了一把李玉,将他藏在身后,他自然是舍不得玉儿为难的,可自己是不能放手:“大不了,这样……你们暂时先跟着本王回河间府吧!” “子义,多谢。” 李玉感激的捏了捏赵子义的大掌,心中的甜蜜洋溢了出来,二人的额恩爱,刺伤了吕玄安的眼。 “王爷,你不要忘了,当初,你为了李侯爷重生时,答应过我们什么?!” 天机道人扯了扯唇,突然试探道。 “什么意思?!”赵子义迷茫的瞥了一眼天机道人,“这位道长,我们是认识吗?” “呵呵……王爷真是健忘!”天机道人若有所指的扯唇笑了。 李玉撇嘴小声道:“什么重生?我?!这都什么意思?你们认识吗?” 幸好自己从来都没有对她们承认重生,这时候配合起赵子义,他也是鱼如得水。 天机道人瞥了瞥“心有灵犀”的二人,老奸巨猾的笑了。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 两日后,赵子义带着诸人回程,赵子芳却留在了高昌城。不过,有茯苓公主照拂,赵子义与李玉都很安心。 可两个没有眼色的拖油瓶跟着,赵子义与李玉单独相处都变得极为困难。 若是他们一直呆着,玄安公子便可以一直不眠不休的拖着,直到……两人分开住。 赵子义已经被这拖油瓶,气的暴跳如雷,不过,玄安公子面如死色,随时猝死的模样……他死死的隐忍着,随时都在爆炸的边缘。 楚西辞等人他们甚是识趣,将琐碎收拾的妥妥帖帖,暗暗同情自家主子,好容易娶了玄机兄……却……啧啧~也太惨了一些! 李玉则没那么多想法,他蜷着棉被,昏昏沉沉的歇在马车里,很快进入了梦乡。 为了迁就他与玄安表兄,赵子义特地准备了两辆马车。 此刻,其他人都横七竖八的守在火堆旁边打盹儿…… “哼……”李玉察觉有人钻进了马车,在拉自己的棉被,不满的伸脚就踹! “嘘……是我!”赵子义大掌捂着他的唇,咬着他的耳朵,小声道。 第三百零二章 吃醋与斗法 “你……” 李玉耳朵有些发烫,,掀开车帘,大喘一口气,坐起身。 这家伙,这几日的眸子…… “快出去……若是,被人看到了,那……成何体统!” “玉儿,咱们都成亲了!名正言顺!爱看就给他们看……甜瞎他们的狗眼!”赵子义握着他细长的手腕,稍稍作力,拉回自己怀中。 “要不……我们先跑吧,这样被他们跟着,本王生不如死。” “……”李玉如何听不懂他的暗示,抵着他火热的胸膛:“表兄若要找咱们,自然没有找不到的。回鹘够远了……他那身子,不过是强弓之弩,还不是……” “哎……还真是个麻烦。”赵子义还未叹息完,就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恼火的勾了唇,奸诈! “咳!咳!玉儿,你睡了吗?”玄安公子干咳了两声,撑着淡薄的身子,半依在车窗处,小声问道。 “睡了……”赵子义满心不忿,瓮气瓮气的怼了回去。 李玉又好气又好笑,。 李玉知他是打的什么主意,轻轻拍了他一掌以示警戒,手指挑出两根衣带,灵巧的替他系上。 黑暗中,二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心跳的有些快。 “玉儿,咳咳……表兄身子弱,有些寒凉,不如……与你一同休息吧。”玄安公子有些讽刺,并没有真的上车一同休息的意思。 “够了!”赵子义被玄安公子挑衅的火冒三丈的掀开车帘,惊得马车外诸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一同歇息,可不欢迎玄安公子。” 赵子义胡乱拍了拍李玉的肩膀,大掌一捞,掀开车帘,长腿一伸,不给吕玄安喘息的机会,又建议道:“玄安公子,山野邪风,更深露重,你身体孱弱,不如……本王送你回马车吧!” “嗤……行啊!王爷真是……善解人意!”玄安公子嘲讽的翘起凉薄唇瓣,捏紧了桃花扇,不甘示弱的瞪他的虎眸。 二人剑拔弩张,燕王的侍卫们,虎视眈眈,其中意味……又有谁人不明。 “王爷,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今夜就劳烦殿下给本公子守夜?” “呵呵……玄机公子贵为江南第一公子,只要你都不怕本王……兽性大发,本王怕什么?”赵子义话虽这么“邪恶”,自己却小心翼翼的掖好车帘,深怕野风,倒灌了进去。 翌日,赵子义有些窃喜的笑意噙在唇边,似乎是什么“坏事儿”得了逞。 真真儿……膈应的玄安公子,连早膳,午膳都没有吃的下,半日的奔波,让他面色更加惨白,天机道人着实看不下去,又给了他一粒续命的药丸。 “玉儿,有些人,你起初瞧着人模人样……实则,内里……污七八糟,不堪入目。”玄安公子终于得空拉着李玉到一旁,“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多考验考验……以免日后后悔莫急。” “……”李玉尴尬的扯了扯唇瓣,“表兄,子义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的。倒是您……何苦奔波。” 赵子义与楚西辞交代了要务,一回头便瞧着这一幕,扯了扯唇,“得!喜欢缠,好啊……本王没你脸皮厚,总有人……能厚得过你的。” “玉儿,前面就快西夏的夏州了,也是西夏长公主拓拔晴天的封地……”赵子义骑着阿煦,扭头便陷入他一汪水眸中。 “唔……也不知紫衣如今……怎么样了?”李玉扯了扯唇,叹息了一声。 第三百零三章 子训被带走 “紫衣姑娘好的很,邢州的新知府彭百川已经到任,是我的人,我已经交代过他照拂紫衣姑娘。不过……已经在夏州等你的某人,要是知道你惦记着紫衣姑娘,都没有惦记他,定是气成扬州一代的河豚鱼。” 赵子义故弄玄虚的挤了挤眼睛,好心情的逗弄李玉,亦不屑一顾的瞥了一眼,一旁马车里怒目斜视的玄安公子,得意的耸了耸肩。 “是谁?”李玉想来想去,能让赵子义拿出来显摆的?怎么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除了紫衣,谁会与夏州有渊源? 李玉摇了摇头,从车窗里伸出手来,乘着赵子义不备,揪着的袖摆不松手:“赵子义,到底是谁啊?” 玄安公子被气的面色铁青……又无可奈何。 自大宋至回鹘,西夏是必经之地,而夏州因有金银矿山,且聚积一帮能工巧匠,原也是……商贸繁荣的。 因西夏王拓拔煜自赵子胤继位后,拓拔煜不再承认西夏乃大宋的附属国。 惹恼了赵子胤,便被实行了贸易上的封锁。赵子义虽与赵子胤不和,在这国家的大是大非上,却是丝毫不含糊的。 夏州与太原府毗邻,太原府盛产大米,茶叶,布匹,且有夏州最紧缺的官盐。 在赵子义的授意下,太原知府管闲书死死卡住了西夏的咽喉,让他们投诚不甘,商谈又无辙。 “驾……驾……” 赵子义一马当先,便直奔夏州的四湖客栈,“训儿……训儿……你看看本王把谁给你带回来了!” “训儿……训儿……”李玉一听赵子义吆喝,哪里不知是谁,忙不迭的下了马车,追了上去。 玄安公子气的面如土灰! “公子,您若是不调整心态,还不如……先回江宁修养。”天机道人摇了摇头,他看的分明,这一路斗法,吃亏的都是玄安公子。 “天机,我时日无多……哪里,还修养的起!”玄安公子捏紧了拳头,与勤王耶律群的合作,蔺绪之的叛变,李玉欠下唐门的七十万两,还有……北上黄龙府的商道被查…… 这一件件事,重创了他苦心孤诣经营了数十年的玲珑坊,除了这位燕王,他……实在不知该将手伸到哪儿去了! 所幸,天机老人已经先知了天机。 “这位爷,您家小公子与千金真是好福气,出门就认识了贵人。他只在咱们客栈住了两日,便被咱们长公主的驸马请去了公主府。”掌柜的连忙拱手行礼,卑微的紧。 “咱们驸马留了口信,请爷回来了去公主府接小公子!” “李元宗?!真是好算计!”赵子义捏了捏手中的宝剑,“玉儿,咱们公主府去接人。” “训儿与灵儿……这是惹事了?咱们就这么去……怕是不妥吧。”李玉抿了抿唇,还是拉住了赵子义,“毕竟,你是卷甲军的主帅,若是……岂不是羊入虎口?!” “扑哧……” 赵子义忍俊不禁,伸手揽过李玉的肩膀,“玉儿这么担心本王,本王还是欢心的。” “不过……本王既然来都来了,若,是不去会一会这位李元宗驸马,倒怕他误会了。以为本王……怕了他。” 赵子义这话咬的阴阳顿挫,偏偏他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信心十足的模样,颇为招人。 “额……”李玉被这样的他晃了眼,亦没有推开那只不算安分的大掌。 更不要说……埋怨某人将子训带了出门了。 玄安公子巴了一路,想看一场内讧的愿望,又破灭了。 “玄安公子,咱们去公主府,你们是在这儿等……还是一道儿?”赵子义虎眸中夹杂着一丝狡猾。 “左右……本王只会护着玉儿。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与天机道人,还是要护好自己的。嘿嘿……” 第三百零四章 驸马李元宗 说起这位李元宗,亦是西夏国,赫赫有名的一个大人物。 传说,他能征善战,雄心勃勃,本是西夏拓拔皇室的外宗,原名拓拔元宗,父亲早逝后,一家人被宗族所弃,母亲则拉扯着他与兄弟姐妹到处讨生活,日子非常的困苦。 在他八岁时的某一日,他不知从何处听闻了,在大唐时,北魏拓鲜卑族拓拔氏曾被受封“李”姓,便与母亲要求,自改拓拔姓氏为“李”姓。 因李元宗天身的魁梧壮硕,一把杀猪刀,舞的虎虎生威。 十五岁时,李元宗征兵入伍,不大三年,立下赫赫军功,后拓拔煜为拉拢他,并招为驸马。 起初,李元宗与拓拔晴天倒是同心同德了几年,可耐不住李元宗野心勃勃,意图将拓拔煜取而代之,而拓拔晴天倒是姐弟情深,一直制衡着。 不久,李元宗便开始在夏州,堂而皇之地的养起了外室。拓拔晴天顾及他手中的兵权,又为了拓拔皇室与自己的体面,隐忍了多年。 不过拓拔晴天的忍让,等待,终究感动不了李元宗,她终于意识到夫君的薄情寡义。 拓拔晴天开始不顾一切的开始斩草除根,李元宗的外室有十余处,二三十个孩子,她将这些孩子牢牢的控制在自己的手上,又给李元宗下药,断了他的传承…… 这些拓拔公主的闺中密氏,惊的李玉张口结舌,“啧啧啧……果然最毒妇人心啊。” “呵呵……那是玉儿未见过,男人狠毒的时候。”赵子义噙着笑,扣了扣李玉的面具,“一会儿,且乖乖的跟着我,玄机兄……” 楚西辞与诸侍卫牵着马,领着马车,浩浩荡荡的来到豪华气派的公主府! 楚西辞上前敲门道:“开门!我家主子,来接我家公子!”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他们阵势又渗人,公主府的下人自然不敢轻待,拱手行礼道:“诸位爷,请稍等,小的这就去禀告。” “哈哈哈……贵客!贵客啊!用你们中原的话说……今日我们公主府,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李元宗领着一干侍卫,风驰电迈的赶了过来。 李玉远远瞧去,真的如传说中一般,四十岁上下,爽朗魁梧,不拘小节的硬汉。 “李驸马,有礼了!”赵子义上前一步,如江湖人一般,拱拱手道:“不知我家训儿何处冒犯了驸马,他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做错了什么,咱们做长辈的,还要多担待啊!” 赵子义这句话,颇有些意思,除了要人,什么都没有承认。 “原来,安小王爷与燕王殿下真的同路,真是有趣!王爷,远道而来,不如……进来喝杯茶?” 李元宗是个爽快性子,也不与他们绕弯子,直接点名了自己知道他的身份,同时亦提醒赵子义,柴子训认他为师 “打扰了!”赵子义拱拱手,噙着汹涌成竹的笑容,领着诸人浩浩荡荡的游了公主府的花园。 时至初冬,西夏的空气多有干冷,根本伺候娇贵的花朵,可水池中竟然还有娇滴滴,含苞待放的莲花,着实让人意外,硕大的锦鲤听见了人声,欢快的扫着尾巴跟随着他们。 公主府随处可见雕刻着的莲花纹的石桌石凳,赵子义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驸马信佛?” “咱们这些刀尖上讨生活的,怎么配信佛?” 李元宗瞥了一眼赵子义,颇有些兮兮相惜,可嘴角却又有毫不掩饰的嘲讽:“是公主信佛。” “王爷,可知道,本驸马一直期待见你一面,王爷,可方便借一步说话。”李元宗话音一转,突然提议道。 赵子义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李玉,点了点头交代道,“有何不可?!你们……客随主便。” 第三百零五章 天命所归 “王爷,大同府一战,大快人心啊!大家都是男人,这天下,我李元宗心服口服的人不多,王爷——你,算一个。” 李元宗沏了一杯茶,递了过去,“不过,有些问题……咱们不如坦诚布公的聊一聊。” “驸马,你自是有你的难处,本王能体谅的。不过呢,本王,自然也有本王的难处。”赵子义掰了一块绿豆糕,丢在池中,逗弄的那些红色锦鲤,争先恐后的夺食。 “你们有心自立,本王实在……爱莫能助啊~” “王爷以为,我要和你说的是西夏与你们太原府商贸的事?哈哈哈……”李元宗松了一口气,抓起一块绿豆糕抛的老远。 “啪,啪……”锦鲤们听了动静,纷纷往远处游去,鱼儿们争先恐后,尾巴相互拍打,溅出了水花,好不热闹。 赵子义一个晃神,除了开通商贸……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嗯,除了玉弟,跟谁都没有什么好聊的。 “空有十八般武艺,处处受制于人的滋味,王爷懂,元宗也懂。”李元宗抿了一大口茶,“勤王耶律群是什么样的人?大宋的陛下不知道,咱们能不知道吗?!” “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呵呵……”赵子义但笑不语,不知他究竟想要怎样,要不是柴子训落在他手上,自己也懒得和他纠缠,不过,有灵儿护着,子训也出不了什么差池,亦不必多担心。 “听闻王爷从回鹘回来,想来于正王也是站在王爷这边的。王爷若是不介意,本驸马也愿意做王爷的知音人……” “这大宋陛下也太不是东西了,非要用一个尚未出世娃娃的所谓胎梦……来打击王爷你的威名,真是想愚昧天下人么?” 赵子义总算是弄明白了,这李元宗见自己与子训一道,以为自己对陛下有了反意,“驸马,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即便有了前世的记忆,知道他们兄弟迟早要面对兵刃相见,手足相残的结局,赵子义想了想,依然……做不出,对他先发制人,但也许……还有其他办法。 “误会?!王爷难道不知道……你们的陛下已经废除了太子赵德林,在汴京举行了祭天大典。很多人说……云妃这肚子里的下一任太子是……天命所归!” “哦~”赵子义算是见怪不怪,毕竟上一世的赵子胤更残忍,疯狂,子芳,子训,他们都是生生折在他的帝王路上。 “王爷,以你的才华,你才是天命所归的那个人!”李元宗见他毫无波动,亦有些招呼。 “所以呢……驸马扣留子训,又请本王过来,是想从本王这儿,得到什么?”赵子义扣了扣石桌,大宋的内务,与你又何干呢。 “王爷是聪明人,本驸马想与王爷联手。西夏早晚是我的,而大宋也是你的囊中之物,只要我们站在统一战线,大辽……一人一半!” “哈哈哈……驸马果然是豪杰!这么大的口气!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西夏国,已经在驸马手中了。”赵子义仰天大笑,这话真是够大胆,敢想敢说了。 “王爷,今日坐在这喝茶的,若要是旁人,本驸马自然不会这么说,咱们是知音嘛……哈哈哈~”李元宗并非是莽夫,今日的谈话,赵子义绝不可能说出去的。 否则攀扯来,攀扯去……赵子义只会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以后的事,本王不清楚,不过,驸马若是想商贸的法子,明着自然不行的,不过……这一路遇到了玲珑坊的玄安公子,不知驸马可以听说过玲珑坊?” “自然!原来……我们夏州也有玲珑坊的分铺,只是现在生意,似乎没那么景气了。”李元宗捋了一把自己的小胡子。 “啧啧……生意人嘛~与本王不同,唯利是图的。”赵子义挤了挤眼睛,暗示道。 第三百零六章 本王要奖励 “哈哈哈……好!燕王,你这个朋友,我李元宗认下了!若是以后……有什么用的上的地方,尽管吩咐。” 李元宗拍了拍赵子义的肩膀,只要赵子义对自己是善意的,他便已经拿下了第一个筹码。 “走!还请王爷为本驸马,引荐这位玄安公子……” “呵呵呵……”赵子义讪讪的点头,勉强挤出一点笑,忍着推开他的勾肩搭背。 “训儿,灵儿……这儿有多危险!”李玉见他们无事,快走了几步,稳住心神,终是松了一口气。 “师尊!哈哈哈……子义哥哥终于把你找回来了~”柴子训才不管李玉身后的那些人,一头扑了进去。 “嗳?训儿……”李玉所有的训斥,都堵在喉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样真的很不安全的。” “有灵儿在,她说没问题。再说,我可都是按师尊的法子,用膳前验毒的。” 训儿见李玉面具下的一双眸子,还有些质疑,吐了吐舌头,迅速甩锅道:“还有……是子义哥哥让我在夏州等他的。” “玄机,这位小公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徒儿?”玄安公子自然是知道这位的身份了,只是玉儿不会武艺,诗词歌赋却不是安小王爷急需的。 “训儿,这是我二哥玄安公子。”李玉为训儿引荐道,心中摇头不已:表兄真是一贯的“风淡云轻”,我认徒的事情,若不是事先有你与柴王太妃的协定,又怎么会这么顺利的。 这小人儿,可都是你们送到我身边来的。 “玄安公子,好!”柴子训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好,便贼兮兮的缠着李玉道:“师尊,你这一路有没有想我,有没有给我带什么小玩意儿……” 李玉汗颜,这两趟可不是都被人拐着走的,失去了自由,哪里能变出什么小玩意儿,袖兜里只有赵子义送的那个狼牙项链,他拿了出来。虽然……保守估计,某人会因此气疯吧! “训儿,你怎么回事?” 赵子义大步走来按着李玉的手,将狼牙项链塞了回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只要你乖乖在夏州等本王回来,给你带一路的好吃好玩的。西辞都给你备着呢。” “子义哥哥,你说的是重重有赏!赏呢?”训儿叉着腰伸手,终于有师尊替自己做主了!哈哈哈~ “赏你今天开始陪你师尊用膳,就寝,怎么样?”赵子义偷觑了一眼李玉,仗着人多一把揽过他的肩膀:“玄机兄,你这弟子太难调教了,我替你看了这么久,你可要好好奖励本王啊!” “玄机兄?哈哈哈……王爷,您还没有介绍,这位玄机兄是大名鼎鼎的玲珑坊玄安公子的~~” 李元宗见赵子义见了这位玄机公子,便似乎忘了刚刚的话,饶有技巧的打断了他们的“久别重逢”。 “对了,玄机兄,玄安公子……这位是西夏的李驸马。” 赵子义转头为诸位引荐,未曾料想,一转头便看到了盛装打扮,尊贵荣华的中年女子,脖颈与手腕上,不是缠着珠翠玉环,手上却拿着一串古朴的檀香佛珠,看着很是慈和。 若不是赵子义早就知情,真就相信西夏的长公主拓拔晴天如表面上的那么和蔼。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今日便留在本宫府中,休整片刻,晚上……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斋饭。” “长公主有礼!”赵子义带着诸人给她见了个礼,“长公主,不必多客气了,我们还有急事。” “王爷,过门是客,这怎么可以?!”拓拔公主话音一转,嘴角阴恻恻的抽了抽:“莫不是,看不上本公主吧?” 她余光扫了扫自己身后的府军,柴子训不自觉地揪着李玉的衣摆,不敢出声。 第三百零七章 丽人行 “嗳~公主,燕王爷一行,舟车劳累的,还吃什么斋饭。子义兄,你放心,绝对是好酒好菜。留下啦吧!” 这顿夜宴,就这么被李元宗给敲定了下来。 赵子义见果然躲不了,便既来之则安之,见见这夫妻两口又打着什么如意算盘。 李玉带着子训坐在赵子义身旁,因为他一直为两位王爷验毒,张罗着吃食,竟然一点也不违和。倒是玄安公子觑了好几眼! 堂堂一个江南之主,自己放在掌心你捧着的人,怎么可以的这样卑贱,不争气?! 玄安公子肺腑中,有一阵恼火,已经一路烧到了天灵盖了。 只可惜,李玉浑然不知,还为那二人……张罗的乐在其中。 “燕王爷,听说,邢州新的知府已经到任了?”拓拔晴天浅尝则止,这顿饭,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是。” 赵子义亦是有些苦笑的扯了扯唇,若不是这老老小小,不大好撤,他还真想掀了这个满是“蛇鬼牛神”的公主府了,不过能享受到玉弟的亲自伺候,也是意外之喜了。 “呵呵……那之前邢州府尹的蔺绪之,蔺大人呢?本宫对他~印象倒是挺好的。” 拓拔晴天比起李元宗更关心官盐,毕竟,不只是夏州,整个西夏,都在等太原府的商盐。 没有邢州,太原府过来的官盐,拓拔煜亦因此在朝堂上,多次被大臣们质疑。 “蔺大人,他出了点问题,本王以为长公主都是知道的。”赵子义嘬了一小口酒,觉得还算可以,示意李玉可以用一点,完全不将这位西夏的长公主放在眼中。 李玉微微摇了摇头,拒绝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他可没有办法像子义一样,这么潇洒。 “本宫就觉得……蔺大人这官虽然不大,可入了天牢,你们陛下,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的吧。”长公主不肯死心,“那如今邢州的知府……那位彭大人可是王爷的人?” “啧啧……拓拔长公主真是……呵呵~”赵子义比了一个大拇指,有些话不用说出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呵~别说这些,喝酒,喝酒~”李元宗深知,赵子义这话若是直接说出来,就没有了转圜,这也算给了自己面子。 他端起杯盏,打着哈哈,将气氛圆了回来:“子义兄,玄安,玄机兄弟,子训小弟,来,来,这酒……虽薄,算是我李某为各位兄弟送行!深情厚谊,自不多说了,以后大家到了夏州,可别忘了兄弟我。” “请……”赵子义颇为给他面子,玄安公子自然也忍着不适,举杯痛饮。 “哈哈哈……好!好!”李元宗喝了酒,拍了拍桌子,“公主身体一直不大利爽,时候也不早了,你不如……先回房休息吧。” “驸马哪里的话,?两位王爷很难得来我们夏州一趟,本宫就算是不适,也得忍着!来人~准备歌舞。”拓拔长公主,拍了拍手掌。 “时间有限,准备不周,两位王爷~多多见谅。”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 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 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 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 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 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黄门飞鞚不动尘,御厨络绎送八珍。 箫鼓哀吟感鬼神,宾从杂遝实要津。 后来鞍马何逡巡,当轩下马入锦茵。 杨花雪落覆白苹,青鸟飞去衔红巾。 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 香风暗浮,五位绝世美人,身穿长袖霓衫裙,踏着莲花步,款款飘来。 第三百零八章 落井下石 那五位女子眉眼间有些为难,时不时偷觑李元宗,那楚楚可怜,真是我见尤怜。 李元宗见状,一杯又一杯的苦酒下腹,瞥见那老女人嘴角的笑容,终于忍无可忍! “够了!够了!给老子滚!” “咣当……当~” 李元宗一脚踹飞了面前的膳桌,杯盏,盘盏,酒壶洒落了一地,他指着拓拔长公主的鼻子破口大骂。 “拓拔晴天,老子的忍耐是有限的,他妈,你够了没有?还要给老子丢人丢到什么时候?!” 那五位女子噙着泪花,纷纷跪在二人面前,大气都不敢闯。 李玉拉着柴子训退到赵子义身后,赵子义对他的自觉,赞许的点了点头。 “驸马,请注意你的皇家体面。”拓拔晴天“慈爱”的笑容终于端不住了,僵硬在她的面上,不上不下! “拓拔晴天,你还知道,我有你皇家的体面!你……你做的事!我都不堪提起!”李元宗被自己娶的这位祖宗给气笑了。 “公主,驸马,既然二位有些家事要处理,本王就不便打扰了,告辞!”赵子义拱手告辞,领着李玉,柴子训等人快速的退了出去,玄安公子自然乘机一起跳出了火坑。 “师尊,子义哥哥……刚刚那《丽人行》跳的很好啊,李驸马为什么发飙啊?” 柴子训还有些可惜,“虽然,长公主说不上,为什么……就有点……” “伪善!”灵儿帮他补充道。 这二人在公主府呆了多日,对这位长公主都是敬谢不敏的。 “对!就是伪善,可这回,长公主好心好意的请我们看歌舞,驸马着什么急?那些姑娘~是他的妾室吗?”柴子训少年不懂愁滋味,这好好的歌舞被人搅了兴致,扫兴。 “你这小傻子,在人家家中呆了几日,什么都没有摸排过吗?” 赵子义点了点他的小脑门,“你这小蠢瓜,今日和你师尊一道歇息,不会把蠢顿过给你师尊吧?” 李玉不快的扫了一眼赵子义,自他手中牵过子训道:“自然不是他的妾室,怕是他的妾室出来献舞,他亦不会这样恼火。” “莫说是妾室,他就是送他的亲妹妹来给子义哥哥献舞,那也是使得的。这可是有大大的好处!他们明着暗着,不是指望这子义哥哥与玄安公子卖点官盐,私盐嘛?” 柴子训撅着嘴,一语道破天机。 是了,天下人怕都是,急着向这位战功赫赫的燕王送女儿,李玉偷偷伸出两根手指,掐着赵子义腰间嫩肉一拧。 “……”赵子义竟然无力反驳,堵在口中的真相,到底是说好,还是不说好。 “咳!咳!王爷,下次就不劳烦您给玲珑坊拉生意了。” 玄安公子终于插上一句落井下石的,掩唇轻声道:“别玲珑坊,钱还没有挣到,就给王爷您套上一个叛国,走私私盐的罪名。我们玲珑坊可是一直奉公守法的做本分生意。” 他理了理袖子,逮着机会,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了:“三弟,说到底玲珑坊你才是主上,你说王爷这是什么居心啊?” 什么三弟?!谁是你三弟?!啊呸! 赵子义气的不轻,这才意识到玄安公子是在唤李玉!不行,我玉弟才不是你三弟,你一个表兄而已! 啊呸! 这厢李玉已经牵着柴子训,出了王府,抱着他上马车,“师尊,所以他们夫妻好好的,为什么要吵架,好失礼哦。” “因为那五位姑娘,都是李元宗的庶女,驸马是行军出生,长公主将他的女儿当舞女,踩了他的男子尊严。”李玉抿着唇,温柔的拍了拍子训的脑袋。 “这时才发火,是不是有些晚了,他若真是个好父亲,又怎么会任自己女儿被人随意差事。”柴子训最近读了不少圣贤书,果然很有长进。 李玉噙着满足的笑,“嗯,他晚了。” 第三百零九章 拿她怎么办? “阿玄……哎~阿玄。” 赵子义委屈的骑着阿煦,跟着李玉的马车,争取在今天凌晨赶到太原府才安全。 悲惨的是,成功隔离了吕玄安,又来了一个子训,这次,自己彻底进了冷宫,连玉弟的小手,都触摸不到了,好不心塞。 李玉噙着笑意,忍着甜蜜,任他如被小猫爪子挠了,来回折腾的闹心。 “师尊,偷偷告诉你一件大事。”子训眯着眸子偷偷凑了过来,“早几日,陛下下了旨,给子义哥哥与周二姑娘指了婚。我猜这次咱们回去,那位周二姑娘可就要成了燕王府的主母了。” “周二姑娘?”李玉呆愣了,赵子义压根没有跟自己提过这事,自己险些忘了,英儿这一世是真的很喜欢赵子义的。 “不过,子义哥哥让人去把旨意退给陛下了,我猜也没什么用,周二姑娘的姐姐如今是云妃,肚子你又有了小皇子。让他退了圣旨,陛下可不成了千古笑话了?嗯,这说不准,还得打起来的。” “你这小毛头,如今~懂的可真不少啊!”什么叫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李玉真的有些感慨,这孩子似乎一下子,长大了不少呢。 他屈指叩了叩柴子训的小脑门,“就算打起来,也不管你的事,不要胡思乱想!快睡觉。” 李玉给他细致的铺好了被褥,安排他舒适的躺好,这才依了过去,小声哄道:“训儿~乖~” 柴子训嘟着小嘴,心满意足的陷入了梦香,李玉伸手挑开车帘,那人自然是听到了车里的动静,才安分的很。 “你想拿她怎么样?”李玉忍着那口憋闷,试着心平气和的与他讨论周英的安置。 赵子义觑了一眼后面玄安公子的马车,“我能拿她怎么样,我怕你心疼。” “胡沁!”李玉喝了一声,又担心吓到子训,连忙压着声道:“我那是心疼她吗?我是欠了她们姐妹,还债。” “扑哧~”赵子义忍不住有些得意,“那玉弟是只心疼本王的吧?” 李玉无奈的觑了他一眼,这人就没有个正形吗? “圣旨肯定是要退的,不然,陛下还以为,我跟从前一样,可以予取,予求随意拿捏我呢。”赵子义瞥见他不满,自然要解释的。 “玉弟,周家姐妹,心太大了,周英也就罢了,她是个蠢的。周娥要的是皇位,陛下恐怕是给不了的。” 而我们亦给不了她。 赵子义想了想,还是决定提前敲个警钟,也是因为,他私心里一直觉得:只有周家的这两位姑娘,才是自己与李玉真正的障碍。 直至今日他们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夫了,赵子义的心依然是不踏实的。 “子义,周大姑娘,她,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吧~”李玉眺望着远方,叹息了一声:“左右,也是我欠了她们的,不是你。” “玉儿……”赵子义不喜欢这话,“你的欠的就是我欠的!” “我赵子义对月起誓,这一辈子都不会伤害周家姐妹的!” “嗤~”后面马车的玄安公子嗤笑出声,“若是,周娥或是周英,拿刀指着玉弟,你还可以不伤害她们?” 那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落入二人的耳中,他们如今是同命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日久才能见人心的。” 赵子义着急的抓住李玉抵着车帘的手,“阿玄,我……我不是~” 李玉讪讪的抽回自己的手,“我明白,我们从出生开始,就有很多~由不得我们选择的路。” “如果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知道。子义,无论你怎么做,我都不会怪你的。” 这话听在赵子义耳里,却又是不同的意思了,他小声的凑了过来:“不,玉儿,以后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就是个夫管严,我只听你一个人的,只爱你一个人~我可不像那个李元宗,花心又好面子。” 第三百一十章 胡搅蛮缠 李玉心中对周家姐妹还是有些放不下,自然对赵子义有心结,毕竟回到河间府,便要面对他的未婚夫,自己前世的妻子——周英。 玄安公子找到了李玉的症结,这时不时就得给二人添堵。 “三弟,当年要不是你拒婚,周娥肚中的孩儿,就该是你的了。” 赵子义闻言面如土色,灰溜溜的绕开了二人,可玄安公子并不罢休,扬声又道。 “三弟,女人也好,男人也罢,总是盲目的崇拜与爱慕那些权利巅峰的人。” “如今是赵子胤……以后,燕王回京,你说又多少人……前赴后继呢。” “子训,你喜欢那位玄安公子?”赵子义不痛快的用肘子杵了一下活力四射,与骏马较劲的柴子训,自己搬来这个救兵,怎么没什么作用? “自然是不喜欢的。”柴子训撇了撇嘴,“瞎子都看得出,他在挑拨你们关系。” 赵子义点了点头,“那你站哪边的?” “我师尊那一边的。”柴子训抬眼瞪了赵子义一眼,颇有些警告气味:“子义哥哥,我觉得玄安公子说的话,虽然非常讨厌,但是……他说的很对。” “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总缠着我师尊做什么?” 赵子义被他哽的哑口无言,良久,才缓过气来,“我与你师尊在回鹘成亲了!” “什么?!”柴子训激动的加紧马背,拉紧马缰,压低了嗓子叱责道:“子义哥哥,你疯了就算了,我师尊怎么会陪你疯?你威逼他?” “人小鬼大!为什么,你还不懂吗?”赵子义怼了回去。 柴子训小心的偷觑了一眼不远处的灵儿,凑过脑袋,小声提醒道:“子义哥哥,你们这是有违纲常的,就算是真结为……等回了汴京,亦不会有人承认的。” “我喜欢你师尊,给你师尊名分,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哪里需要别人来承认?”赵子义擦了擦鼻子,有些懊悔,自己最近让他读了太多的书。 “左右……只能我师尊始乱终弃,你不行!否则……本王与你拼命。”柴子训叉着腰,昂首挺胸警告道! “真是……没白疼你这些年了。你师尊与本王一道儿,你自然是哪儿都跟的,可……若是被人诓走了……你觉得呢?”赵子义话音一转,听懂了子训的承认,搓揉着他的小脑袋,“现在,还不去给你师尊解围。” “好的,师娘!”柴子训驾着马去凑热闹,只留下“师娘”赵子义,在风中凌乱~ “师尊~你快来看看训儿的手,好像被刺到了~”柴子训仗着自己年纪小,举着小肉手便爬上了马车,小声撒娇嘟囔。 李玉瞧见上面确实有一根倒刺,忙掏出银针帮忙挑刺儿。 “师尊,子义哥哥那儿也有一根银针呢。就是你与子芳哥哥被人埋伏的时候掉的。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聪明,单单凭着一根银针就找到回鹘,找回师尊了呢。” 李玉狐疑的瞥了训儿一眼,这孩子,向来是巴不得自己与赵子义闹翻,如今怎么倒了阵脚了。 “啊~疼……师尊。”柴子训轻呼一声,再次扑进李玉的怀中,斜眼觑了玄安公子的马车,若有所指道。 “师尊,我听人说,那些喜欢挑拨离间,胡搅蛮缠的人,一定不是好人。” “……” 这小家伙瞬间就给赵子义收买了? 玄安公子可以对赵子义冷嘲热讽,却不能拿这位小安王爷如何的,只能放下车帘,闭目养神。 而赵子义自是绕了一圈,领着曹武等人“得胜”归来。 “王爷,英儿拜见王爷~王爷有礼!” 周英梳着朝六髻,身穿一袭桃粉色金线牡丹披风,领着小曲儿,小谱儿早就等在城门口。 远远瞥见楚西辞等人,自是顾不上守卫军的阻拦冲出了重围。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公布天下 “周二姑娘,请起吧!” 赵子义骑着阿煦,不悦的扯了扯马缰,怔了怔才让她起身,这姑娘添堵真的都添的非常及时。 “王爷~”周英绞了绞帕子,欲言又止。 “是王爷回来了!王爷,拜见王爷~王爷万福……” 河间府百姓注意到这边动静,纷纷认出了燕王,自觉让出路来,跪拜行礼。 赵子义撇了撇嘴,若是从前的他,自然会很不安,可是他清楚知道,只要愿意,那个位子,唾手可及! “免礼,诸位起身吧。本王还有要务,大家各自去忙。”赵子义长腿一跨,跳下马车,周英羞涩的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凑了过去。 李玉撩开车帘,恰好看到这一副郎情妾意的画面,抿了抿唇,牵着子训跳下马车。 “周二姑娘,有礼。”他拱手作揖,算是打了个招呼。 “玄机公子,有礼。”周英全副心思都集中赵子义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自己脚下有个马镫,一脚踢了上前,直直的往赵子义背后扑去。 一阵胭脂香气扑来,赵子义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不知道是出于直觉,还是本就要抬脚,总之他快如疾风的,躲过了扑来的周英。 任由周英“啪叽~”扑倒在地,头也不回,抬脚就躲过了“案发现场”,任由现场的百姓,“哈哈”大笑,周英狼狈的趴在地上无地自容! 李玉快走两步,又兀自守住脚,想起了什么:“小曲儿,小谱儿,你们还不快去扶你家主子。” “多谢公子提醒。”小曲儿慌忙上前帮忙,还贴心的掏出一张帕子挡住了周英的面容,驱赶看热闹的大婶大妈:“没什么好看的,你们快散了,散了!” 周英的满心期待,一腔人情,终于在这一刻化为虚有,她捏紧了手心的帕子,咽回去心中的委屈,环视了诸人,“我会一个个记住你们的!我可是未来的燕王妃,我的姐姐可是云妃!” 曹武本就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只是如今周二姑娘是主子名义上的未婚妻,自己后面这么多将士在,主子不管,他冲上前,可不是给主子带绿帽子嘛? 周英这话一出口,他亦有些说不出的倒胃口。 李玉摇了摇头,真的不知道如何帮她。柴子训自是明白师尊的心性,怕他为这样的女人心软,连忙拉着李玉快步跟上赵子义。 “切~谁管你姐姐是谁!咱们只知道,你是被王爷赶出了王府,还死皮赖脸要住回去,咱们大宋的女人,可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 一位包着蓝头巾的大婶,见王爷与这些官爷陆陆续续走了,壮着胆子,呵斥道。她儿子在燕王府当差,少不得知道些旁人不懂的内幕。 而这周二姑娘一直以未来主母自居,又因为有位晋升为妃的姐姐,平日里在燕王府横行霸道,早就不得人心了。 这不前阵子,王爷特地派人回府,打发她住了出去,今日又不知怎么迎到城门来了。 这些大婶很快聚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河间府最有趣的笑话:燕王殿下因为嫌弃陛下赏赐的未婚妻,而退了圣旨。 周英掐着指甲发紫,她狠狠的踩了身边小曲儿一脚! 原以为自己不再是江宁府那个从天堂掉下地狱的野丫头,她会是高贵的王妃,享受着夫君的疼爱,奴仆成群。 没想到,赵子义他看都不看自己一眼,还任自己被这些乞丐羞辱自! 周英咬了咬唇,回去奋笔疾书,总要把自己在河间府的处境,告诉姐姐! “阿玄……” 终于到了自己地盘,赵子义将碍手碍脚的那些人都打发了,提醒吊胆的解释:“赐婚的圣旨,我已经退回去了。” “只是陛下按着~你放心,我让西辞马上草拟文书,将我们的婚事公布天下。” 赵子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一言不发,一口又一口呷着茶的某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越搅越浑 “王爷……” 李玉扛不住他炙热的目光,无奈的伸手去挡他的虎眸,“王爷,从前,我就说过,我已经是遗臭万年了,不想你也……” “阿玄~” 好好的怎么又叫“王爷”了?赵子义紧紧的拽住了他的手,心里才踏实了一些,“阿玄,你不会……是在生我的气吧。” 赵子义按捺着心中的忐忑,不敢雷池半步。 玉弟到底是在气自己与周英的关系理不清爽,还是……自己对周英苛克扣了些。 “没有~” 李玉瞥了一眼他握着的手,放下了杯盏,舒了一口气:“王爷,我好好的考虑过了,我们的关系,暂时,先瞒着世人吧。” “我不想,变成你的污点。”李玉轻轻的挣了挣,想抽出被他桎梏着的手。 “玉儿~”赵子义慌了,紧紧的握住他的手:“对你,我从来都是认真的,你应该清楚。你怎么会是污点,你是我的稀世明珠!” “或者,玉儿,你希望我怎么证明?!” “我相信你。” 李玉抿着笑意,听他再三保证,凑过脸啄了他一口:“赵子义,你是个傻子……” 赵子义甜蜜的有些懵,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一把将某人扯进自己怀里…… “玉儿,要不,我们先喝点酒吧~”赵子义涨红着面,揽着他提议道。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两人都心知肚明,灌得微微醺,情感就似无法压制的洪水,汹涌,迸发…… 这一夜,红烛帐暖,注定是许多人的无眠夜。玄安公子穿着夜行衣悄无声息的出了王府。 “周姑娘,赵子义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机了。” 玄安公子自梁上跳了下来,一条白蛇盘旋着尾巴,盯着周英,封住了周英的退路。 “你!你什么人,想做什么?”周英抱住双肩,不安的夹在黑衣人与那条白蛇之间。 “周二姑娘,燕王爷如此对你,你心中恨吗?”玄安公子“嗤~”笑了一声。 “你为他大老远的跑到这河间府吃苦受累,他却早就心有所属了。” “她是谁?!”周英不是没有怀疑过,赵子义早就有了心上人,可赵子义对谁都是硬邦邦的,怎么都不像啊?! “你认识的。”玄安公子来,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跟她东拉西扯,“周二姑娘,你若是要坐以待毙,还不如……尽早回汴京,乘着你姐姐得逞,周慎之得用,你也能找个好人家。” “我不回去!”周英咬了咬手指甲,“公子,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周姑娘,杨王爷没尝过你的好处,自然不能明白。有时候……所谓的矜持,一点意义都没有。” 玄安公子给她一剂猛药:“若是陛下真应允了赵子义,撤回圣旨,你的闺誉可就彻底毁了。” “不!不能撤,陛下金口玉言……怎能儿戏?!” 周英话音未落,那黑衣人与白蛇均消失在夜幕中。 “公子,如今帝星与凤星,相互辉映,熠熠生辉。周英,不过是一颗无足轻重的小小棋子,左右不了他们的感情了。” 这一路,天机道人的存在感很低,可他的深不可测,任谁也不敢忽视,赵子义亦是视他为最大的威胁。 “只要玉儿在乎她,她就有价值。”玄安公子忍着咳嗽道:“天机,麻烦你跑一趟汴京。” “我想让赵子胤……知道帝星与凤星越来越亮,已经威胁到他了。这一潭看似的清水,只有越搅越浑了……我们才有机会。” “公子,天机定会幸不辱命。”天机道人自道袍中取出一陶罐的药瓶,递了过去。 “只是您别在和玄机公子置气了,否则……这些药,都帮不了你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喜不自禁 清晨,赵子义自李玉身边醒来,心满意足的玩弄着他,乌黑柔顺的发丝,从未有过的心满意足,神清气爽。 “唔~”李玉不满的反手拍了一巴,打在某人结实的臂膀上,吓的他,一个咕噜,惊坐了起来。 李玉心慌意乱的卷着被褥,挪到榻边,眼巴巴的看着赵子义单手撑着脑袋,含笑仰望着自己,眸子里……尽是无限风骚。 “炅~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李玉颇不好意思的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唇瓣,伸手蒙住他的双眸。 “玉儿,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给本王看?” 赵子义仰起头,就势舔了一口他的掌心,嗓音中夹带着一丝嘶哑,一丝性感,还有些许的餍足。 李玉涨红着面,匆匆收回手,屈膝站起身,他撩起袖子,净了净手,催促道:“王爷,刚刚恢复还有很多事等着您了,快起身了。” 赵子义噙着笑,按着床榻起身,上前揽着他的腰,笑道:“夫郎,好生贤惠。” “王爷~”李玉低头,想为他净手,看到那一双大掌,充满着力量与霸道,又有些迟疑。 “一会出去,低调些。” “放心。暗卫都盯着呢,早上子训有早课,西辞会去看着的,不会来打扰我们。”赵子义宽阔而炙热的怀抱煨了上来,环着他,将下颚搁在他的肩窝,自己伸手进了铜盆净手。 稀稀拉拉的水声,让二人陷入了充满情愫的沉默。 赵子义就是这样坦荡荡的,预谋已久,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样直接的暧昧,肌肤相亲,会让李玉忍不住的有些腿软。 二人一同用了早膳,李玉疲乏的身子,渐渐苏醒了过来,“王爷,若是没有吩咐,我先去看看子训。” “不急,子训等练到辰时两刻。本王怕你心疼,反而坏了事。” 赵子义又夹了一块桂花甜糕送到他碗里,“知道阿玄很喜欢吃甜食,不过,天凉了,不要吃太多,容易积食。” “我让西辞为了做了几套皮大氅,河间府到了冬天,可不好过。阿玄,可能需要一个暖被窝的……” “那个人就是本王。” “哈哈哈……”赵子义自娱自乐,一大早便喜气洋洋的。 “……” 李玉历经两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赵子义,没有责任深重,没有苦大仇深,没有阴晴不定,没有暴戾残忍! 只是单纯的……喜不自禁。 “王爷,玄机兄,天机道人不见了。”曹武擦了擦豆大的汗,也顾不上禀告,便冲了进来。 “什么时候的事?”赵子义对天机道人是颇有忌讳的,他不仅帮助前世的玉儿和自己重生,上次的试探,看来~他自己亦知道前世的种种。 “大概是子时,暗卫被打晕了。”曹武有些狼狈,他们从未吃过这么大亏。 “那……玄安公子呢?”赵子义皱了皱眉头,若是玄安公子不在,倒是真省了麻烦,这人也忒会膈应自己了。 “玄安公子还在。今日还在府中转了转,按照主子吩咐,该挡的地儿都挡了。”曹武有些焦灼,“那个,主子,周二姑娘今日让小曲儿送了早膳过来,您一向喜欢小曲儿的手艺,要不……” “不必了。”赵子义果断摆了摆手,曹武惯是没有眼力劲儿了,“你们喜欢,就自己分食了吧。” “那……多谢王爷。”曹武也不是傻子,经历了安大将军误会王爷一事,他心里多少有些忌讳。 不过,怜香惜玉是他的本能,他没有多想,便应了下来。 午时刚过,燕王府鲜少有几声雀子,还叽叽喳喳,周英领着小曲儿,小谱儿乔装打扮成裁缝铺来做大氅的,从侧面混了进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害人不成终害己 周英熟门熟路的就向燕王的书房,摸了去。 “主子,针线房是往这条路的~” 小谱儿是个耿直性子,说好了是来给王爷做大氅的,怎滴~主子和小曲儿,似乎不是这个意思啊?! “小谱儿,你先去针线房,别让人等急了。我去问问王爷,可满意今日的早膳。” 周英打发了小谱儿,一把拉过有些紧张的小曲儿,“姑娘,要不,您再想想。” 今日的周英,樱唇红腮,鬓见插着一朵金镶白玉的并蒂莲,有些许~与众不同的别样风情。 “姑娘,那个~真的要……会出事的!”小曲儿战战兢兢地颤抖着,不肯上前,“要是被那些守卫当成……” “曲儿,你可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我的手上。你若是不听话,别说卖你进青楼,就是卖去乡下,伺候那六七十岁的老鳏夫……” 周英在江宁乡下呆过,自然知道那些老鳏夫有多么可怕。 “姑娘~我都听您的~”小曲儿隐起灵动的眸子,低着脑袋,亦步亦趋的跟着周英。 两人心中有数,今日馄饨馅儿中的料,别说是王爷,就是一头牛也能药倒的。 今日的书房门口竟然没有人把手,小曲儿心中本就有些紧张,忙道:“姑娘,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口等您。” “没用!守着门口,无论来什么人……都不允许进去坏了本姑娘的好事!” 周英挺直了脊背,昂着头,说服自己:“我本来就是未来王妃!” 小曲儿缩了缩脖子,佝偻着腰,怯怯懦懦的不敢应她,心中暗道,这事若是被郭嬷嬷知道了,铁定得打死了自己,跟云妃谢罪。 不过…… “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准进来,更不能让人进来!”周英涨红着面,扭头又狠狠瞪了小曲儿一眼。 “是,姑娘。”小曲儿欠身行礼后,背过身去,周二姑娘真是幼稚,自己有什么资格阻止燕王府的人进出?! 再说,阻止的了吗?!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里面就有些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小曲儿咧咧嘴,抖了抖不适,伸手堵住耳朵,心道:姑娘不是心甘情愿吗?怎么呼喊的这么渗人! 赵子义满面笑容,二人一前一后,往书房走来:“子训用了早膳,一准过来,你不在的时候,他日日的在这儿读书练字。我亲自盯着的,临摹用的~都是你的字帖。” “王爷,您的字有股豪气,子训该临摹你的。”李玉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这人收藏着自己的一堆书画当宝贝,如今还到处显。明明自己一手好字,豪爽洒脱,更显磅礴大气。 “那得看和谁比,和老曹比,那自然铁画银钩,游云惊龙。不过,若是和阿玄你比,本王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上不得台面了~哈哈哈~阿玄的字,有一种江南的情愫,写出了本王对……”赵子义远远就看到书房门口蹲着一个姑娘,双手还堵着耳朵呢? “咦~书房门口的护卫呢?怎么会……有个姑娘!” 赵子义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上前去:“本王的书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还不速速离去!” “王,王爷~”小曲儿吓的腿有点软,完了,出事了!出事了!小曲儿拔腿就跑! “来人!”赵子义一声令下,暗卫迅速跟了去,“这丫头,今日送了早膳,难道就没有回去吗?!” 赵子义话音刚落,就听到书房里,周英凄厉而的呼救声:“曲儿,快来……救命!你走开!你疯了……你看清楚,我是王妃,王妃啊!啊~啊!啊……” “……”李玉不敢置信的觑了一眼赵子义,赵子义连忙摇手,“不是我!本王从来不给她进去书房,你知道的。” 第三百一十五章 谁来负责 李玉揪着心,抬脚就冲进了书房,隔着虚掩的房门,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英儿……你,你没事吧?” “呜呜~你松!松手~救~救命?嗯~唔~痛!” 周英又羞又臊,自己一进门,便被这侍卫给抱起来,押进了房,原以为是燕王,哪里知道,上了榻,才知道搞错了人。 奈何她数次想跑,都被擒了回去! “咣!”李玉一脚踹开门,冲到屏风内,周英一片狼藉的,躺在横七竖八的椅榻上,显然已经被糟蹋了:“阿一,你,你快放开她,你,你这是做什么?!” 阿一是守着书房的侍卫,平日里为人很是忠厚老实,这是……怎么回事? 赵子义踌躇的站在自己的书房门口,周英如今的这副模样,自己进去,恐怕不太合适吧。 阿玄会不会想起……自己前世欺负周英,引他注意的事,哎,揪心。 这周英,真是个超级大麻烦,正在被阿一“哼哧,哼哧”的折磨着! 显然,此刻的“大麻烦”周英正“嘤嘤……”的哭着闹着,对身上那个为所欲为的人,根本没有无可奈何。 李玉瞥见阿一疯魔了一般,自己怎么唤也唤不住。不得已,他挪过面,侧过身,一根银针,似乎刺在了在阿一的麻穴上。 阿一软软的倒了下去,周英狠狠的推开他,爬了起来,胡乱收拾起自己。 李玉默默退到屏风后,想了想,终究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今日的事,虽然他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可如今冷静下来一想,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这昏招,一看就是周英自己的手笔,药自然是下在今日送进来的早膳中,看来老曹并没有自己独吞。 只是,也不知道老曹,自己吃了没有,也不知道去哪儿,祸害了别人的姑娘没有! 李玉丝毫不觉得,自己关系老曹胜过了周英,有什么问题。 “哼!”周英无比委屈的,瞥了一眼中规中矩的玄机公子,一跺脚冲了出去! 恰好看到无比尴尬的赵子义,便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呜呜~王爷,你要对人家负责……” “负……负责什么责!”赵子义贼精,早就防着这“麻烦精”,见她冲了过来,连轻功都用上了。 “是你!周英……你今日在早膳里下药,本王还没有追究你的责任!如今又……又那个了我们阿一,我们阿一,那可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他的清誉,他的前程,谁来负责?!” 赵子义倒打一耙,心有余悸的觑了房内的阿玄一眼,我家阿玄没生我气吧?想到这儿赵子义火就更大! 这个麻烦精! “我……我……呜呜呜,你,你!赵子义,你就是欺负人!明明是他……是他……欺辱了我。呜呜~我要告诉陛下!定,定他的罪!” 周英就是个“纸老虎”,平日里咋咋呼呼还成,此时被一个沙场上杀人无数的“阎罗王”怒气勃勃的瞪着,心里也是虚的很。 “你!你们等着……”周英冲出去老远,才想起自己带了丫头过来的,“小曲儿!曲儿……” 她吼了两声,也没人应,“这死丫头,难怪怎么喊都不进来,定是躲在哪儿躲懒了!看我不打死她……” 赵子义目送她远去,才松了一口气,走到屏风里看了看:“阿一没事吧?他这是为本王挡灾了……” 李玉无奈的觑了他一眼,“……王爷,你真觉得吃亏的人,是阿一!?” “难道不是?来人,把她的那两个丫头都扣起来,本王该一道状纸先把她告了,免得她乱咬。” 赵子义显然对前世周英的种种,也有些心有余悸的。 “王爷,给小曲儿姑娘已经跑出府了,她轻功很好,咱们的人……还没追上。”暗卫跪地禀告道。 第三百一十六章 “兴师问罪” 赵子义错愕的偷觑李玉,指了指玄安公子住的院子:“看来这丫头,是个厉害的啊,是他的人?!” 李玉有些懵,小曲儿那一手江南地道的小吃,甜品手艺,不是从哪儿偷师能偷来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周英虽然鲁莽,却不见的有这个胆子,如今想想,除了玄安表兄,幕后主使,亦不做第二人选了,玄安表兄做事,向来……嗯,是这样拐弯抹角。 “王爷,这件事,我去处理。”李玉捏了捏拳头,想起周英说最后的那句话,“我要告诉陛下,定他的罪!” “阿玄,本王陪你去!”赵子义自然不肯,拉着他的衣摆,坚持要一道同行。 “不!你让人注意汴京的动向,我去去就回。” 李玉见他眉眼间满是担忧,恨不能绕着自己转圈儿,想起他那匹有灵气的马——阿煦,李玉也是很心软,伸手捏了捏赵子义的脸蛋,“乖乖的,好吗?” “唔,别让他碰到你!尽是些邪门歪道……”赵子义心有余悸,有些往事,不知道如何开口,为了得到这段前世的记忆,他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 可这一切,他并不想让玉儿知道,玉儿从来就是个善良又心思重的人。 “知道了,小气鬼~”李玉有些甜蜜的溢出口,说话亦有些不自主的温柔,依依不舍的有些煽情,李玉不好意思的扭头就走。 赵子义噙着笑容,喜欢这样开了窍,满心信任自己的玉儿,额!那人也喜欢叫玉弟:玉儿~ 想到这,赵子义不禁有些醋意,不过,转念他想起,昨夜玉弟喝了酒,醉态可鞠,一双长腿,白皙又光滑的,滑不溜秋,像一条银鱼儿…… 赵子义自作主张给自家玉弟取了“鱼儿”的小昵称,喜滋滋的让人来收拾阿一的残局。 “表兄,你身子可好些了?”李玉瞧见玄安公子惨白着面,坐在园中的。 他面前是一盏散发着苦涩的中药,旁边放了些酸梅子,李玉所有兴师问罪的话,都被哽了回去。 “嗯,好些了。” 玄安觑了他一眼,有些不爽他满面的春风,却又不露声色。 刚刚他已经见过了小曲儿,自然亦知道那个周英莽莽撞撞,没有经过筹谋,就立马行动了,自然是暗算不到赵子义的。 除了给他们二人添些恶心,竟然一点作用也无,还暴露了小曲儿,真是可惜。 “玄安表兄,欠唐门的七十万,玄德表兄可有……”李玉有些懊悔,自己是个不称职的主上,总是需要他来收拾烂摊子。 “已经让人送去了。”玄安公子觑了一眼李玉,仰头灌下了那一碗中药,艰难的咽了下去。 李玉舔了舔唇,无力的坐在他的对面,对一个用自己的寿元,来换他重生的人,李玉终是问不出口,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想问……今日周二姑娘的事,可是我安排的?你觉得你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似乎都像是我安排的?” 玄安公子这样灵透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玉有些无力,可自己确实~是这样怀疑的。 “若是我的安排,我一定让周英设计到赵子义,这样赵子义始乱终弃,亦会被众人所指!咳咳……” 玄安公子一激动,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玄安表兄……对不起,你,你别气了,伤身子,都是我不是。” 李玉埋着头,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兴师问罪的。 “玉儿,你重生而来,不是为了给赵子义做卒子,你可是我们江南唯一的希望!你想想你父皇,母后,想想江南的至亲好友,想想江南的百姓们,又有谁……想做亡国奴呢?!” 反倒是玄安公子的兴师问罪,杀的李玉措手不及。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李彬起事” “玄安表兄,你又何必那么执着,只要百姓能丰衣足食,是谁当这个皇帝又有什么关系。而且……” 而且,我相信赵子义一定能成为一代英主,一定会善待江南的。 李玉心知说了这话,表兄一定会反弹,只能咽了回去。 “有关系。玉儿,你别傻了,非我族内,必有异心!就算你要当人家是自己人,也要看看人家,会不会当你自己人。” 玄安公子忍着愤恨,冷着眸子,寒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投诚后,赵子胤背地里做了什么事?” “我知道,他想要拿下中原,他需要银子,掳走了江南不少的钱财,可是历朝历代的帝王……不都是这样再说,银子对于我们江南来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一定可挣回来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我们休养生息~” “住嘴啊!玉儿,我真的将你保护的太好了!”玄安公子抬眼觑了他一脸的纯粹,唇角扯出一丝苦笑,呵止了他,又觉得错在自己。 他这样望着面前的李玉许久,最后,他叹息了一声,搁下药盏。 “钱!李玉,你既然天真的以为,他想要的只是钱?钱算什么!你知不知到赵子胤,抽走了江南的多少青壮,多少人家破人亡!我江南只剩下孤儿寡妇,等这些孩子长大,需要多少年才能休养生息?李玉,你又知不知道……你以为除了周家姐妹,其他那些妻妻妾妾,就是花蕊她们,藏得很好?早就被赵子胤集齐了,如今……只怕早就变成了,赵子胤收买臣子的奖励了。” 李玉不知所措的按着石桌,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可能?自己明明都安排好了的?!除非,除非…… 他不敢置信的瞪这面前这个明明是个病人,却将天下人玩弄在手掌之中的白衣公子。 “玄安表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三年前,只有你知道,我送走她们。不对,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赵子胤如何能找到她们?” “你终于承认了……”玄安眸子里有些血色,“玉儿,前世,我是心甘情愿换你的重生的。就算今生,我活不过三十,我亦从没有怨过你。” “可是你,太让我伤心了。赵子胤已经激起了极大的民怨了。” 玄安公子出乎意外的,没有否认,“那这次是她们,下次呢,你觉得是谁?周英,周娥?还是……田霖,韩溪载,亦或王玉岚……甚至乎吕玄德,吕玄月……” “七十万算什么?所有的人,都会因为你错误的决定搭上性命的。”玄安公子阴森森的扯唇笑了,他站起身,在李玉的惶恐不安中,悠悠的说了一句。 “李玉,是我们大南国,还是赵家的大宋,你站在哪里?该好好想想了!” “玄机兄,不好了,老曹昏了头,抓住了周二姑娘的丫头小谱儿……又出事了。” 楚西辞急冲冲的赶了过来,又低头凑过来,小声道:“主子让我过来告诉你,江南出事了,你的庶弟,李彬带了一路江南义军,起兵造反,在江宁已经起了事!” 他尴尬的咬唇,叹道。 “陛下让安大将军去了金陵平乱,一道去的,还有宋榕。” “玄安表兄,这是不是又是你的手笔,李彬那个脑子,是能做事的人吗?”李玉怒不可恕,横冲直撞的站了起来,冲进玄安公子的房间。 “玄安表兄,你是不是非要将所有人都牵扯进来,你是不是要整个江南,都一起为你陪葬?” 李玉顾不上那么多讳忌,推开屏风,整间屋子一览无余,哪里还有玄安公子的踪迹,倒是他的床上,有一条刚刚褪了没多久的蛇皮。 李玉伸手摸了摸,还有些湿润…… 第三百一十八章 乱点鸳鸯 “玄安公子,他走了?” 赵子义亦有些讶异,看他的架势,似乎真的想同自己死磕到底的,如今怎么一句交代都没有,又这么走了? “鱼儿,你让他走的?” 鱼儿?玉儿?李玉听到这个新爱称,还有些古怪,却以为他是太激动的缘故,他呷了口茶。 “没有,本来我还想问他,李彬的事。” “西辞,你先去照顾阿一和老曹,对了,准备两份聘礼,本王要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周英和谱儿给阿一和老曹娶回家。” 赵子义扯了扯唇,见李玉没有反对,心中更是坚定了这个想法。 “主子……小谱儿还好说,老曹怎么说也是云麾将军,从三品的,也算是她高攀了。周姑娘原想做王妃的,阿一不过是昭武校尉,正六品,属下以为,周姑娘怕是……会嫌弃阿一了。” 楚西辞迟疑了一下,终究把心中的顾忌说了出来,又看了看李玉,是无声的找救兵了。 可李玉此时,紧皱着眉头,举着茶盏,撑着腮,陷入了沉思。 从征兵,到花蕊,到李彬,这一件事紧接着一件事,连自己都觉得太巧合了。刚刚是因为冲动,是觉得这一切都是玄安表兄做的。 可是,冷静下来想一想,玄安表兄与天机道人一路上,都与自己一道,照理说,没有时间安排这些。 李玉神游太虚,楚西辞没有能搬来救兵,反而被自家王爷无声的训斥了! “周英,她自己下的药,自食恶果!她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本王会将她的丑事公布天下,除了已死谢天下,还有什么办法。再说,我们阿一还未必愿意娶她,至于老曹,让他总是这么吊儿郎当的胡乱相信人,涨个教训,娶个小媳妇……也是好事。” 赵子义之所以能想到这个办法,也是实在太想打发周英这个麻烦精了!以后还得好好提点阿一驭妻之术才是! 至于那个混账老曹,若是现在站在自己面前,赵子义定是用剑鞘,好好的抽他一顿才好。贪吃,好色,不长记性! “可是主子,老曹在汴京有个红颜知己的,我看,老曹似乎还是真心想着筹到钱了,回去娶回家的。” 楚西辞从来不会这么多话,更别说质疑主子的话,想着就算老曹清醒过来,自己也是有个交代了。 “一个清清白白的丫头,被他糟蹋了,不用负责吗?!汴京那个……本就是,罢了!不说了,快去办!” “是,主子!”楚西辞拱手退下。 “对了!把侧门,放她们进来的婆子,打发了。虽然是明媒正礼,可府中的传言却不要压着……”赵子义又唤住楚西辞,不放心的交代了一番。 “什么明媒正礼?”李玉被他一句话惊醒,揪着他的衣襟,紧张不已的站起身,仰头就质问道:“赵子义,我们是说好了吗?赵子义,你怎么回事?要出尔反尔?!” “鱼儿~”赵子义没有想到反应他这么大,可竟然不是因为自己顺势乱点鸳鸯谱,他便窃喜不已,低头啄了啄鱼儿的嘴角,顺势扯开话题。 “再想什么呢?那么出神,都没有听到我说什么。” “还是不是玄安表兄突然离开,我觉得汴京这些变故……恐怕不是他做的。可是,我又想不到其他可能。”李玉双眸放空,有些无措。 “鱼儿~”赵子义揽着他的腰,点了点他的额尖,“你放心,一切有我的。” “鱼儿?请问王爷,属下是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一个新……名字的?” “那个玄安公子也唤你玉儿,我别扭。鱼儿,难道你更喜欢……本王唤你老山?”赵子义噘着嘴,委屈的很。 “噗嗤……原来王爷以为我真号老山居士啊?那是认出了你,为了敷衍你的。” 李玉敞怀大笑,原来爱上一个人,所有的忧愁烦恼,真的会不爱计较,只因为他的一颦一笑,而烟消云散。 第三百一十九章 患得患失 赵子义目光灼灼的紧揽着怀中的稀世珍宝,两世了,印象里的玉弟,哪里有过这样开怀大笑的模样? 他无比珍惜的痴望着玉弟的面,恨不能把这一幕,狠狠的刻进自己的灵魂深处。 “你看什么作甚?我脸上有脏东西?”李玉一肘子怼在赵子义下颚,直接撞上某个犯花痴的下颚。 “哦~”赵子义应声而倒,捂着下颚,李玉连忙上前查看。 “对不起,王爷,我不是故意的。”李玉忙敛着笑,去查看他的伤势。 不想那人没脸没皮,前一刻还捂着下颚直叫唤,下一刻就翻身将自己压下~ “鱼儿,我有些后悔没和你共进周英准备的早膳了。否则……本王可以红绸帐暖到明宵~”赵子义的眸中有危险的光芒,一双大掌已经箍紧了。 “咳咳~”李玉只觉得自己脑中有些~~连不上了,这样的火热,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撑着某人的肩膀,忍耐着这个别扭的姿势。 “王爷,我想回金陵城了,你知道李彬是个拎不清的,我得回去阻止他。” 奈何赵子义不肯妥协,二人相互角力一番,李玉累的气喘吁吁,根本不是对手,眸子里亦有些泪意。 “鱼儿,是你非要在我……这个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吗?” 赵子义撅着嘴,如猎物到嘴的老虎被人抢了猎物,“鱼儿,你这么说,让我想不顾一切的宰了那个李彬。” “赵子义,你别这样,我们该以大局为重。”李玉瞧见他这模样,气也消了,只是被压的喘不口气,不自觉自己的声音里,有了些糯,很是朦胧。 赵子义情难自已,一把捞起某人,扔在榻上,顾不上李玉的反抗,怼上他的唇舌,沉迷其中。 直至午时,李玉才从不适中醒来,餍足的某人撑着脑袋,轻轻啄他的鬓角,“吵醒你了~” 李玉抿了抿唇,感受到有些酥软的腿,和周身擦洗过的皂角香气,他就是这样的鲁莽着,却又细腻的体贴着,让人想生气,却又……不忍责备。 “炅,我真的得回去,若是江宁真的与大宋对上,死伤无数,我的投诚又有什么意义?” “鱼儿,我好容易才将你找回来~而且你知道,汴京那位……如今,对我很是~不满。”赵子义凑了过来,在他鬓角边嗅了嗅,温柔的伸出食指,轻轻的描绘他的眉眼。 “鱼儿,你知道……知道我们上一世那样的,虽然……并不似亲身亲历,可那种患得患失很真切,我私心里,恨不得将你藏起来,谁也不能看,才安心的。” 李玉以为前世的一切,赵子义从来不想和自己提起的,不想他却主动说了起来,他疑惑的回首,觑了一眼那个满面春风的某人。 “天机道人,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还有你既然成了大宋的新主,又能用什么来,平衡你的重生?” 赵子义舔了舔唇,无力的躺了倒在榻上,“我不想骗你或是瞒着你,但是你若是知道了,你一定会……” 就在李玉以为他不会说下去的时候,赵子义抓着他的手,放在心口,“李玉,我担心不知道过去的自己,不够珍惜你。所以,用大宋的十年国运,换来了与你再续前缘。” “前世的国运,是会影响今生的大宋,对吗?”李玉哽咽了,似乎明白了他们要的是什么,亦有些明白,赵子义现在那颗跳动不安的心,是因为他对大宋子民的愧疚。 “王爷,大宋因为我,而失去的这十年的国运,我会想尽办法给你挣回来。”李玉揉了揉他的心口,“所以,让我回江宁吧。” “别忘了,如今我们可是同命。大宋的国运关系着你我的未来。” 二人侧过身来,彼此望进内心深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第三百二十章 祖堂山 “师尊,所以,你现在这张脸,是你本来的面容,还是又带着一层呢?” 柴子训对自家师尊的真实面貌,真是无比的好奇,这不,都蹦跶了一路了。 李玉也不回答他,只是笑着按着他的脑袋,逗着他。陡然发现训儿在相识的这几个月,竟然抽了条,长高了不少,就连气质亦有些不同了。 “灵儿,你姨娘该写信,让你们回家了吧?” “没有啊。”灵儿困惑的皱了皱眉,抱着剑:“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嗯,如今我与玲珑坊的关系,有些复杂了。”李玉揉了揉训儿的发髻,“你们跟着我,你姨娘不会担心嘛?” 儿行千里母担忧,李玉许是生了一些近乡心切,皇祖父,父皇,母后的皇陵,都在江宁县的祖堂山。 “我母妃自然是担心的。可是,我长大了~我要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啊!” 柴子训挣脱了李玉的束缚,他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角边,他快乐的像一只鸟儿,任谁都能从他面上看出来。 “师尊,天地这么大!为什么,我非要被关在那个皇宫,那个王府,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这样活着,才是不白活!” 李玉被这样的子训触动了,是啊,只有自由的活着,才不算白活!连子训都知道的道理,可自己两世为人,想也不敢想。 “你们听说了没有,周家那个周敬占了云妃的光,又升了,如今在汴京是正二品,可算是出息了。这不,听说前几天又派了人回来,将周家本家的老老小小,都迁去汴京了。” 一个中年的汉子,瘸着一条退,坐在小茶寮里,一过来,就招呼了不少人。 “什么狗屁出息?!还不是他出卖了我大哥的性命,换来的。”茶寮的掌事是一位老姑娘,相貌倒是一般,不过,看起来,浑身有股无名戾气。 李玉闻言,领着子训,灵儿进了茶寮,一来歇歇脚,二来也可以了解了解情况。 “菊花,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好歹咱们和周家也邻里邻居的这么多年。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瘸子摇头晃耳,显然要与菊花姑娘掰扯! 哪里知道那位菊花姑娘气性大的狠,直接收了他面前的茶壶,茶盏,送到李玉面前,“王瘸子,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咦~你这个老姑娘,还真能的呢!”王瘸子叉着腰,破口就骂,“菊花,老子是看你可怜,才有心来提点你一把!” “你爹死的早,你哥又被征兵了,他这么一去,肯定是回不来了,美人收拾啊!老子看的上你,是因为你孤家寡人,可怜你啊!” 王瘸子冲了过来,“啪!”菊花气的一个巴掌抽了上去,抬脚就踹了上去:“王瘸子,你诅咒我哥,我和你拼了!王瘸子,你去死……去死!” 王瘸子一个不查,被菊花姑娘暗算到了。 “姑娘,请息怒,有什么事,不能慢慢说。”李玉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本不想插手,可听到他们说道慎之又是征兵,想听个究竟,没有想到两人不说了,还打了起来。 “公子,你快让开,早日离开我们祖堂村!”菊花隐忍的咬了咬唇,有口难言。 “怎么,看到小白脸就心动了?”王瘸子不服气的挡在菊花前面,“这位公子,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和这小公子,小姐被里长看到,肯定是走了不了。” 李玉与子训,灵儿面面相觑,这是……自己犯法,被通缉了吗? “公子,你还是快点走,最好躲到宿州一代,或者干脆进汴京吧!如今咱们江南,除了那些富商,能以百两黄金买一条免征铭牌,如今咱们村,家家户户的男丁。都被征兵征走了。” 菊花担忧的劝道:“你们快离开吧,举报了一人,可得三两银子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自封兴王 “多谢姑娘的好意。我此次回乡,是为了祭祖,恰好路过贵地~再说,我还从来没听说过,大宋有这免征铭牌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 李玉拱手,带着子训与灵儿告辞,他紧锁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这儿紧靠祖堂山,按理说……吕子甫常年住在祖堂山山下的善堂里,当年为了看守祖堂山皇陵,是留了些人手的,维护一方安宁,自然不成问题。 还是~安大将军已经驻守在这里?有这么快? 这里离李彬的牛首山极近,从前是一座荒山,亦适合伏击,确实是个好地方。可在这里征兵,岂不是让……江南诸人自相残杀?! “公子,请留步。”菊花姑娘追了上前,“公子,刚刚人多,有些话,不方便说。” “姑娘~姑娘若是不方便,就不必说,免的给姑娘带来麻烦。” 李玉回首,见她明明一脸为难,却又追了上来,亦有些诧异与感动。 “公子,我便是瞧您说话,似乎是大宋人,这才赶来提醒。大宋的征兵已经过去月余了,如今咱们这儿征兵的,是,是……咱们大南朝的兴王。” 菊花姑娘为难的低头,扯了扯衣摆。 “兴王?大南朝何时有的兴王,我怎么从未听说?”李玉懵了,早就计划了先假意投诚,自己登基后,一个藩王也没册封的。 “是旧主的亲弟,他在牛首山自立。照理说,毕竟是李氏血脉,又靠着咱,咱们都该支持的,可……大宋才征完,他再这么……咱们村,除了王瘸子,连个能干活的男人都没有了。” 菊花说完,泪花从眼眶中滚落,连忙抬袖拭泪,哑着嗓子道:“我也是昏了头了,和您一个外乡人说这个作甚?公子快带着小公子,小姐速速离去吧。” 李玉感动且悲怆的目送这菊花远去,这个女子虽然面庞生的有些大,且面上有些雀斑,眸子极涣散,容貌普通至极,却有一颗如珍珠一般,温柔且无私的心。 “师尊,菊花姑娘人真好。”子训拉住李玉的衣摆,“那咱们……还去嘛?” 柴子训只知道自家师尊是江南人士,却从未问过自家师尊是江南哪家的世族的? “子训怕吗?”李玉低头,看了看他与灵儿,半大的孩子面上,竟然多了一分坚毅。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第一次下江南。”柴子训牵着他的手,又牵起一旁的灵儿,扬起笑容,如小太阳一般耀眼,“再说,和师尊,灵儿在一起,子训什么都不怕!” “嗯!”李玉顿时充满了信心,三人又行了半日,余晖渐渐洒满不远处的祖堂山,进入了下马坊,守山神兽的石雕,孤独的屹立在山道的两侧。 灵儿知道李玉身份,自然清楚这祖堂山该是李家皇陵所在了,可子训不知道,他看的津津有味。 “师尊,这是麒麟神兽吧?师尊家应该是金陵城的世家了吧!”柴子训兴高采烈的左盼右顾了一圈。 李玉愧疚的拉着他,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训儿,其实……师尊的真实身份,是违逆侯李玉,也是从前的江南旧主,那个兴王李彬是我亲弟,师尊并不是有心瞒你,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告诉你。” “师尊,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是他。”柴子训瞥了一眼灵儿,见灵儿不仅不意外,甚至有些责备的意思,顿时有点摸不清楚了。 “不是玩笑,子训,这是真的。这一次,师尊回江南,并不是为了祭祖……而是李彬在江南作乱,安大将军领兵平乱,我要赶在他们之前,将阻止这场悲剧。” 李玉有些沉重的第一次和子训解释此行之危险。 第三百二十二章 再见秦川 “师尊~”子训弱弱的凑了过来,侧着头依着李玉,抱着他的胳膊喃喃道:“我是世宗之子,师尊都没有嫌弃我。所以,无论师尊是谁,我都赖着你了~” “师尊,你可不要嫌弃我~” 柴子训软甜糯香,香蒸笼里新鲜出炉的甜点,既可爱又可怜,让人见着就无比的怜惜,李玉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软萌的柴子训酥软了。 “灵儿,和上一次一样,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你们先撤,我断后。” 李玉低眉浅笑,揉了揉二人的小脑袋瓜子,有赵子义这个知心人,又这两位小可爱陪伴,此生甚是圆满。 “大胆,擅闯祖堂山禁地,死罪!”一声长啸,黑衣蒙面人自四面八方刺来。 “灵儿,是自己人!” 灵儿来不及抽剑,遂从袖中拿出暴雨梨花针便要放倒诸人,却被李玉一把按住。 他激动的拦在训儿与灵儿面前,对这来人的宝剑,“川子,是我!” 李玉没料到能在这儿遇上秦川,连忙撕了面上大王兄的人皮面具,“是我,李玉。” “玉兄,你怎么来了?”秦川挥了挥手,一道的黑衣人往树林中散去,来无影去无踪。 灵儿紧张的觑了二人一眼,不着痕迹的拉了子训一把,这样的高手能凑集数十人,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看来,幸好来了一趟,江南的隐藏实力,远超姨娘的预计了。 秦川拉下自己的黑色面巾,露出俊朗的面容:“玉兄,前面的路,不少布置,这边走。” “川子,你来了祖堂山守善堂,那边……”李玉自然有些不放心的,红苕和茯苓都不在,那个小安子……怎么是个靠的住的? “之前在宫中,我谎称感染了天花,在皇宫数月,来给我看诊的杨御医也不幸‘感染’了天花,死了。如今无人……敢近我,不,你的身了。” 秦川呶了呶嘴,一个越步,上了一个一米多高的高坡,他小声吐槽道:“你那个小安子,真是……啧啧~若是玄安兄的奴才,早就拍死他了。” “呵呵~”李玉干巴巴的笑了,不用秦川说,自己也能猜到,如今怕是对自己这个“祸害”,敬而远之了吧! “这是我的小弟子,训儿与他的表姐灵儿。川子,你知道我功夫不行的,等你得空了,能不能请你帮忙指点指点。” 李玉对秦川的感官与秦川的师尊天机道人,是完全不同的。秦川功夫高强,几乎未见过对手,性子孤傲清冷,平时亦低调,不怎么显山显水。 相处之后,秦川是个很真诚的人,他真心当自己朋友的,处处为自己着想,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上朝,留在宫中。 “自然。”秦川觑了一眼柴子训与灵儿,又不见外道:“这丫头,是个好苗子的,可这小子,入门有些晚了,倒是可惜了。” “不过,勤能补拙。外面这么乱,玉兄带着他们两,也不方便,不如先将这二人留在祖堂山吧,我能保证他们安全。” “大言不惭!”灵儿不服气的扭头不看他,她如果没有足够实力,姨娘也不会放心的。 柴子训则渴望的觑了觑自己师尊,留在这儿与留在河间府,有什么区别嘛? “川子一身的本事,特别是易容术,你们想要行走江湖,可要认真的学,就算一点皮毛,也安全无虞了!” 李玉喜滋滋的跟上川子,想了想又回首,想拉把着二人一把。 灵儿漠视了李玉的修长的指节,不甘示弱的飞跃了上去。 子训倒是乖顺的把手递了过去,嘟着小嘴嘟囔着:“可是~师尊,我会想你的。” 四人一路无话,直至翻过两个小山头,李玉终于来到了,李氏皇陵的守陵人居住的……茅草土房的“聚善堂”。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来赎人 “训儿,春牛首,秋栖霞!祖堂山与牛首山同一山脉,山里珍野极多,你会喜欢的……” 李玉长长的舒了口气,扶着一棵松树,父皇,儿臣,终于回来了。 他静静的凝视着聚善堂,父皇薨逝后,自己登基后,曾来这里守孝了一个月,亦是这一个月,让他制定了复国的大计——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我没回来前,吕老爷被李彬请到兴王府,所以,玄安兄送信,让我过来,帮忙守着这里。” 秦川担心李玉多想,还是率先解释,“李彬的事……玉兄~你一路上,都该听说了吧。” “唔~” 李玉领着诸人进了聚善堂,进香祭拜一番后,为诸人煮了一盏山泉水,自制的茉莉香茗。 聚善堂虽远看着,建的极为普通简陋,实则内里大有文章的。 不说古玩摆设,雕花屏风,无一不是精巧绝伦,价值万金。 就是诸人手中这茶盏,亦是千金难买的的耀州瓷刻花茶盏。莹润规整,形态优雅,流畅,乃历朝历代的皇家贡品无疑。 聚善堂甚至可以不需要外部的供给,它不仅机关众多,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守陵人,还有得天独厚的环境,后山有自己的茶山,果园,菜园,这里的一切,远远超越了栖霞山所谓的行宫。 这里是真正的皇家配备,实则……亦是大南朝皇族,最后的退路了。因此,李玉将姑父,周家,李彬均安排在这附近,以便照拂。 “从前的开的大路,百姓们可以直接进山,若是他们有个难处的,咱们聚善堂也能帮扶一把。如今……内忧外患,百姓们也不容易。哎……” 李玉心知,这怪不得秦川,他临危受命,能守住皇陵已经不错了,可想到菊花……还是觉得遗憾。 “李彬不知道从哪里听了玲珑坊的事,乘着吕老爷下山送周家的人进汴京,绑了吕老爷,要挟咱们拿银子赎人,玄德兄被气的不清,去和他理论,不过,如今没有回来。” 秦川一口闷了茉莉香茶,放下杯盏,江南一片混乱,李玉是最难受的人。 只是,自己……受命无论如何要守住李氏的皇陵,自然不能擅离职守了。 “真不知道~李彬哪里来的胆子?”李玉琢磨过玲珑坊的账册,冬天真是囤积物资的时候,能凑出那七十万填上唐门的窟窿,已经是竭尽所能了。暂时根本拿不出任何银子,支持他起事,“我去回回他!” “小表哥,你快让你属下松开我!”玄月被李彬的属下像小鸡一样拎着,说不出的难过。 “玄月丫头,你一个小丫头,不好好在善堂呆着,来你彬哥这儿,凑什么热闹?!” 李彬的性子有种没由来的傲气,特别是得高人指点,自封为兴王后,召集了一万兵马,他更是“豪气万丈”了!。 “我来赎人啊,我爹,我二哥!你要多少银子,才肯放人,我给你啊。” 玄月身穿着一间锦绣白狐狸毛披风,鼓着小包子脸,努力的摇了摇自己手上的镯子,耳朵上的玛瑙珠串,发出“叮咛当当”的碰撞响声。 “小表哥,我父亲,哥哥最疼我了,我这些家当可都是极品的。” 这表妹的性子,李彬是清楚的,他无奈的摆了摆手,属下放下了玄月。 玄月“蹭,蹭,蹭~”特自来熟的窜到他身边的火炉旁,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小表哥,你是知道我这人,你喜欢那些,都可以给你的。” “你有这样的宏图大志,实属不易!就算天下人都不看好你,还有我呢!” 李彬无奈的撇了撇嘴,“玄月,你们吕家是李玉的外家,可不是我的外家。开口闭口的小表哥,你也不知道害臊吗?” 害臊?!你劫了我爹,都不害臊,我一个来赎人的,有什么害臊的啊!? 玄月抓了抓头,就是大哥要知道自己为了救爹,败掉一些母亲的遗物,恐怕是会抽死自己的,还是要找玉表哥求助才好。 第三百二十四章 杀母之仇 “你这丫头,难道,还真让表哥去当了你的首饰去换钱?” 李彬一向自恃省高,虽然与这玄月并不是他正经的表妹,可玄月的性格大方讨喜,二人岁数相近,年幼懵懂时,经常亦玩耍。 “姑母与母亲给我留了些首饰,应该值钱的。” 玄月沉思了一下道,皱着眉,好声好气的商量道:“小表哥,你到底是想要多少银子?若是当首饰,你嫌丢人……不!麻烦,我可以去的。” “玄月,你是傻子吗?”李彬不屑的觑了一眼玄月,这些年了,这丫头还是与小时候一样莽撞无知,单纯率真的让人讨厌。 “如今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小姑娘去卖首饰,不是被宰,就是被杀人截财。” “小表哥,你还是关心我的。”玄月苦着面,红着眼圈,不安的搅动这手指,“而且我爹这几年都一直都挺照顾你。你也是知道的~你们那些事,他和我一样,都不懂的。” “我爹,他就不是那块料。” “呵~他是不懂?可你大哥懂的吧。你让他回来……”李彬一袭金色的蜉蝣之羽,明黄色的蜜蜡宝簪,撑着脑袋,侧坐在红木龙凤的金丝楠木椅榻上,眸中亦染上了一丝猩红。 “再说,玄月,你大哥逼死了我母妃。杀母之仇,你们吕家总要还的。” “这……小表哥,都是上一代的恩怨了,你母妃的事,我也听说了一点。当年,是她设计弘南表哥了……再说,就是还……”也不能用银子来计算啊! 玄月小心翼翼的又觑了他一眼,深怕惹怒了李彬,柔声劝道:“小表哥,你的军队,这么太少了,而且,也不是什么正经训练过的,如今名头这么响,我,我是怕你别人利用了。” 李彬恼恨的瞪了一眼玄月,伸出手刀,威胁她道:“玄月,不该说的话,不要说!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两人紧闭着唇,满怀心事的陷入了沉默,各自呷了一口茶。 “兴王殿下,外面有个自称是违逆侯的说客,非要进来。”恰好此时,属下拱手来报。 “玉表哥,回来了!” 玄月止不住的雀跃,起身去迎。 “站住!玄月,你不要你爹,你二哥的性命了?”李彬冷眼扫了过去,眸中寒意不言而喻。 “小表哥……”玄月撅着嘴,不满的按着椅把手,无奈的又坐了下来,“玉表哥一直吩咐我爹照看你的。否则我爹……也不能就这么跟你回来的……” 李彬周身的不满,让玄月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肩膀,低着脑袋不再吭声。 “主子~属下错了,您怎么处罚属下,属下都认。可是,我在汴京已经有……属意的人~” 曹武领着阿一,跪在赵子义的门外,已经五日五夜了。 赵子义知道老曹是什么心思,所以压根不搭理老曹,不过,阿一总是无辜的。 “阿一,明日大早,你便要去周府迎亲了,早日回去歇息着。” 赵子义伸手扶起阿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王知道,这事,你也是受害人之一。本王为你主持公道,是应该的。” “王爷,周姑娘……属下是实在配不上。”阿一低着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周二姑娘是陛下赐婚给王爷的王妃。 “阿一,那你想怎么办?”赵子义原本还是语重心长,如今拔高了声音,又质问道:“是让你们以死谢罪?!还是本王去娶了那个女人?” “我该死!”阿一红肿的眸子,真切的又后退半步,跪地求:“王爷,属下宁可以死谢罪,也不能娶周姑娘。” “属下多谢王爷的提携之恩!” 阿一拔刀封喉,“铛!”一声,被赵子义挡了下来! “阿一,为了她,周英。不值当,你起来!” 赵子义拔亦有些恼火,“阿一,你忠心,本王从来不曾质疑过。周英不是个安分的,你若是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就替本王照看好了她!” “你可以宠她,爱她,融化她,却不能被她怂恿着去做违背良心的事。” 第三百二十五章 口无遮拦 赵子义总算说服了阿一回房歇息,准备明日迎亲,再瞥了一眼跪在地上,若有所思的老曹,兀自坐在了地上。 “主子……” 老曹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道歉道:“主子,属下错了。” “若是本王让你娶周英,你是不是就毫不犹豫了。” 赵子义抬眸,看见天上颇有些清冷的月亮,思念着某人,亦不去看老曹犹豫纠结的眸子。 “你觉得自己堂堂正三品的将军,被本王逼着娶一个丫头,委屈了?而阿一不过是个校尉,却可以去金陵双姝之一的周英,踩了你一脚。” “主子,属下不敢的。” 老曹汗颜,刚开始,自己确实是类似的想法,都是自己运气不好,稀里糊涂……要不然,许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小谱儿,中人之姿,看起来还有些蠢顿?逼不上周英?” 赵子义“嗤”了一声,摇了摇头:“老曹,你的功夫是诸人之首,平时里颇有天赋,可为什么本王的贴己,多是张平与西辞去张罗。” “他们心细,周全……”老曹这个高大的一个汉子,委屈又感动的仰视着,随意坐台阶上的自家主子,这还是主子第一次与自己交心。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老曹,本王也是动了情的人,自然知道那种非卿不娶的感觉。本王也不喜欢盲婚哑嫁。” 赵子义拍了拍老曹的肩膀,“你汴京的那位,是陛下安排的,就像周英,她是陛下给本王安排的。本王不敢让周英近身,你知道为什么?” “她……会出卖主子?”曹武总算有了点开窍了,奈何他口无遮拦:“可她怎么也是个女的,能传宗接代啊,主子!” “啪!”赵子义一掌拍在老曹的肩膀上,“你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传宗接代?那你汴京那位红颜知己,肯定不成!妓院的妈妈在年幼时,就给她们灌了红花汤……终身不孕的。” “……”老曹错愕的盯着自家王爷,要不是知道自家王爷一口唾沫一口钉,他怎么也不敢置信的。 “傻子,你哪里知道爱一个人,是怎么滋味~”赵子义虎眸中有些闪烁,寒冷的寂寥的夜,更让人想起往事,前世两人的种种误会,鱼儿惨死在自己怀中……心如刀割。 “你不会计较别人对他的看法,不忍苛责他的不完美,不愿听到旁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你只愿意蒙上眼,捂上耳朵,满心满眼的都是他,你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哪怕是去摘天山的月亮,甚至替他去死!” 赵子义唇角有一丝温柔宠溺的笑容,“你若是有这样的决心,无论是汴京那位,还是周英,你带着她,远走高飞。烂摊子……本王给你收拾。” 不要!谁都不要! 曹武果断的摇了摇头,他很清楚主子说的人是玄机兄,可……主子怎么能为他去死?! “主子,我知道错在哪儿了。可是,您就不怕……我和阿一被她们策反了?” 老曹想了想,没有主子这番语重心长,自己还真是容易再吃亏上当一次。 “阿一那个性子,我是知道的。周英问不出个什么来的。至于你……” 赵子义不信任的摇了摇头,拍了拍袍子的灰,站起身来,“老曹,守不住家国,又哪里是家?” “回去吧!老曹,好好想一想,身逢乱世,多少人,身不由己,你能做什么?你该怎么做?!” 第二日,河间府的燕王府,两顶一模一样的花轿,敲锣打鼓去了周府接亲。 “谱儿,你说什么?”周英握紧小谱儿的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嬷嬷与宫中其他人被燕王看管了起来,如今的丫头嬷嬷,都是王爷的人,一直看管这自己。 直到今日,她装扮妥当,盖着头盖,与谱儿一道儿等接亲。 “姑娘,那日,奴婢不小心撞到玄机公子房里,听到他与王爷……似乎……似乎~” 小谱儿乘着凑过脸来,小声嘀咕道,“也许是奴婢弄错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小惩大诫 “玉表哥,你来了。” 玄月喜不自禁的站起身,斜觑了一眼阴晴不定的李彬,又委屈的抿了抿唇,坐了下来。 李玉稳重的与玄月点了点头,看向躺在椅榻上一动不动的李彬,突然生出了一些恍如隔世的感慨。 “彬弟……”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劝起。 李彬扯了扯唇,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微微抬了抬眼皮,阴阳怪气的叹道:“啧!原来是违逆侯远道而来啊~本王是兴王,你是不是该行礼啊!” “小表哥,你别太过分啊!” 玄月立马不干了,冲了下来,挡在李玉身前,维护自家表哥:“这些年,你锦衣玉食,香车美人,可都是玉表哥,他自己……” “住嘴!谁要他他的施舍!他算什么东西!” 李彬恶狠狠的扫了玄月一眼:“怎么,你亲表哥来了,我这个假表哥……就不值钱了。” “来人,将本王的王府装扮一番。今日本王大婚,娶了吕家三小姐为妃。等过了洞房花烛,看看……在你玄月心中,是相公重要,还是玉表哥重要?” 李彬邪气的挥了挥手,两旁的侍卫上前,抓着玄月的胳膊,一左一右,便要将人带走。 “玉表哥,救命……”玄月不过一个小姑娘,哪里遇到过这样的事,吓的有些懵了。 李玉哪里肯,一根银针刺向两人的要害,软软放倒两个侍卫,抢过玄月,“李彬,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李彬原来是胜券在握的,此刻,连滚带爬的,“李玉,你……你想要干什么?我如今可是兴王,外头有……” 李玉哪里会给他喊人的机会,银针刺向李彬,封住李彬大穴。 玄月顿时有些扬眉吐气,连蹦带跳的追了上来,看着不能动弹的李彬松了口气,又躲在李玉身后,冲李彬做了个鬼脸。 “彬儿,姑父与二表哥,人在哪里?”李玉摸了摸李彬的脉搏,神志清晰,脉搏平稳有力,不似中蛊中毒。 李彬躺在椅榻上,干脆闭上眼,算准了他们拿他没辙。 “玉表哥,让我来!”玄月爬上软榻,三五下扒拉了李彬的履袜,自荷包上抽出一根粉白色羽毛,邪恶的威胁道:“小表哥,你似乎……并不怎么~认识我哦!” 玄月激动的涨红了眼睛,拎着小羽毛来回扫李彬的脚心狂扫,自己乐的“咯咯咯~”直乐呵,“玉表哥,要是他能说话就更有趣了!” 李玉纵容的摇了摇头,有心让李彬吃个教训,可自己却不方便出手,只能让玄月胡闹,顺便小惩大诫。 李彬心痒难耐,奈何他浑身不能动弹,亦不能发出声音,面色涨的狰狞,愤怒的瞪大着眸子,处处隐忍,而控诉自己的难受。 “适可而止吧~公子!” 一道叹息声自门外传来,李玉有些措手不及的回首,看到“天机道人”的那一瞬间,心里诸多猜测都崩塌了。 “天命爷爷……”倒是玄月欢喜的扔了手中羽毛,“蹭蹭蹭……”的窜了下来。 “今天真高兴,玉表兄,天命爷爷都回来了,今日我做东,走……回去让善堂的芹阿妈给咱们做好吃的。” 是天命?!李玉吁了一口浊气,可想到他刚刚的口气,又有些哭笑不得,“所以,李彬后面的人,是你?” 就这样的配置,去叫嚣大宋,挑衅赵子胤,图什么啊!? 天命上前查看了一番,拔了李玉的两根银针。 “来人!快来人!给本王将这两个混账拖下去!” 李彬恼羞成怒,胡乱套着鞋袜,仰着头嚷嚷,要不是讳忌李玉的银针,他真想亲自上去殴一顿! “好了!别闹了!” 天命沉声一喝,李彬缩了缩脖子,不甘心的补充了一句:“国师,只要本王娶了玄月,他大哥自然会为咱们出钱出力的!” 第三百二十七章 玄月挡剑 “李彬,你少做梦!” 吕玄月拉李玉的胳膊,生出了无限的勇气,探出脑袋来吼了一句,李玉轻轻的掰开她的手,安抚的拍拍她的脑袋,又小声责怪道。 “玄月,你也是,你一个女孩子家,跑来这儿来做什么?” 玄月扁了扁嘴,小声嘀咕道:“我来救我爹和我二哥的。还不是小表哥,好好的,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搅的咱们江宁民不聊生,白费了玉表哥你的一片苦心。” “这,你也怪的了我!” 李彬“啪”一声拍在案桌上,火急火燎的冲了上来,恨不得伸手捂死玄月那张和刀子一样锋利的红唇! “好了,都别闹了!”李玉扯着玄月拦在自己身后,“天命你怂恿我彬弟自立,又扣留我姑父,玄德,到底是图的什么?” “呵呵……主上,你可知道老朽什么都不如天机,却只有一样是比天机厉害的?” 今日的天命道人与此前在苗疆的天命完全不同,他颇有些天机道人的仙风道骨,他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悠的呷了一口。 是寿元!天命的寿元比天机要长的。 李玉知道,可他却不能说,因为上一世的天机使用了同命秘术,为自己增加了二十五年的寿元。这一世的天机,天命都已经八十八岁了……那就不言而喻了。 “天命,上一次见到的你,虽然有些狼狈,却比这一次开心快乐多了。”李玉左顾而言他,“人生,背负的少一点,知道的少一点,未必不是好事。你说呢?” “要是,我不知道自己本来又一百二十五岁的寿元,要是……我不知道自己因为他,还剩下十二年可活,可是,人生没有这些要是……我要夺回我们失去的!” 天命道人“咔~”一声捏碎了手中的杯盏,仇恨恶毒的盯着李玉,嘲讽出声。 “主上,你难道不知道,其实你和他……就是一样的人吗?你夺走了兴王最想要的父王的爱,夺走了他的王位,还夺走了玄安公子的寿元?你生来就是掠夺的!其实,你,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李玉捏紧了拳头,没有反驳。是了,这一生,他们都是因为自己,与自己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可,这还不是结局! 玄月听着有些莫名,可她生来敏锐,感受到紧张的气氛,拖着李玉后退了数步,“天命爷爷,你别激动,你们是不是~对玉表哥,有什么误会啊?” “大家都是自己人……” 玄月话还没有说完,就瞥见,一直站在阴暗处,被天命挑唆的忍无可忍的李彬,拿着一把长剑,直直的往玉表哥背后刺来。 “玉表哥……”玄月顾不得多想,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长长的剑刃,软软的倒下道:“小表哥……不要弑兄。你母妃的命,我还给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他挡剑?!玄月,玄月——” 李彬被她吓到了,连忙拔出长剑,堵住伤口,又激动的抱起软软倒下的玄月,轻轻的放在床榻,“你不要说话,表哥一定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等你好了,表哥一定三茶六礼娶你回家。”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李玉冲了上前,去查看玄月的伤势,才发现李玉刺中的玄月的动脉,他握紧颤抖的手,想用银针替玄月止血,却……无力回天。 “玄月,不要怕……玉表哥在这儿。” 李玉润湿了眼眶,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这个傻丫头,印象中,还是那个半大的孩子,总爱揪着自己的衣摆,跟着自己,活泼,贪吃。 直到那日,她诓自己去苗寨参加对歌晚会,对自己唱了《汉乐府》的长相思,自己才知道,这丫头真的长大了。 “小表哥,玄月知道你心里苦,可是玉表哥,他心里也苦……你不要恨他了好不好?恨人好累的。” 玄月的嘴角,已经渗出血来,可她顾不得,伸手为那个哭的像孩子一样的李彬,擦拭眼泪。 第三百二十八章 爱的背面 “玄月,你不要死!” 李彬早已泪流满面,他抽搐着鼻子,顾不得擦拭狼狈的鼻水,将自己保养的极为细腻的脸,轻轻放在玄月的手中,温柔的托着她的双手。 “玄月,从小到大,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念想?!” “小表哥……谢谢你。”玄月低头想看自己的伤口,委屈的撅着嘴撒娇:“真疼呢~玉表哥……可是,玄月不后悔。” “玄月乖~表哥在。” 李玉心疼的跪在榻前,轻轻的拍拍她的手心,她是吕家唯一的小姐,自小锦衣玉食,千娇百宠,天真而勇敢,有着女子~最美好的品质。 玄月痛苦的咽下了几口血水,那本该如星辰一般明亮的双眸,此刻含着闪烁的泪光,有些迷离。 她微弱的叹息了一声:“我多想……给你们,最后的印象,是美好的。” 她痛苦的抽搐了两下,缓慢的闭上了眸子。 “不!玄月……你看看我!你看着我……我是你小表哥啊!你永远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姑娘!” 李彬一声癫狂的悲鸣,年幼时的点滴美好涌上心头,阳光而浪漫的小姑娘,是慰藉自卑少年最美味的良药。 有些人,你经常看到,许是并不觉得有多重要,可是一旦失去,你才清楚……她才是你的治愈良药与活着的意义。 “玄月,该死的人是表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李玉咬紧下唇,强忍着泪水,“彬弟,你知错了吗?!” “我……我……我要娶月儿。”李彬错乱的抱起玄月,“来人,准备婚礼!” 天命道人看他疯的不清,抓着他的手腕,唤道:“李彬,你清醒一点!她死了!” “嗯,月儿是被我捅死的,我要对她负责!”李彬手忙脚乱的用袖子为玄月擦拭嘴角的鲜血,“月儿,等我来陪你!” “兴王,你不是魔怔了吧?你一生的死敌李玉,可就在你面前……这么好的机会,而且吕三姑娘是为了提他挡剑而死!” 天命一把拉住李彬,不肯他就范,还不忘了狠狠的剐了李玉一眼。 “你不懂,天命国师……人生的意义,不是复仇。” 李彬无法抑制自己的难过,面前的抿了抿唇,泪珠自他面颊滑落,掉落在玄月惨白的面上:“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错过了我这一生,最珍贵的人。” “彬弟,玄月不需要你负责,你知道的。”李玉拉着他的手腕,虽然李彬自小就不是那种听话的孩子,李玉却真心的当他弟弟,不希望他做蠢事。 “对不起,皇兄。又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收拾。”李彬憋出一缕惨不忍睹的凄惨笑容,掏出自己戒指上的一颗红色的宝石,吞了进去。 “皇兄,你可以将我和玄月葬在祖堂山山脚吗?玄月最爱美食了,那儿又靠近善堂……你们有空,去看看我们……咳咳咳……” 李彬咳出一口的血,胡乱擦了擦,勉力抱着玄月走了出来,“来人,去放了吕老爷与吕二公子……” “是,王爷~”侍卫并不知王爷这是怎么了,慌乱的跑去放人,奴仆们乱成一团,甫修葺的富丽堂皇的兴王府,混乱成一锅粥。 “彬弟,你快放下玄月吧,让我看看你……”李玉上前帮忙,去探李彬的脉搏。 虽不知道李彬吃的那个红色宝石是什么,他更清楚李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起事。 虽然,这一切看起来,像极了一场闹剧,天命也好,李彬也好,他们本该就那样迷迷糊糊的搭上一生。 “噗通!”李彬口吐白沫跪倒在地,紧紧的抱着玄月,含着笑,慢慢死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收拾烂尾 “彬弟,玄月~” 李玉无助蹲下身子,伸手查看,李彬已经没有了脉搏,他一左一右想扶起二人,一时脚滑,跌坐在地。 怎么办?彬弟死了,玄月亦死。他们还那么年轻,那么无辜,为什么闹成这样,为什么是他们?! 要怎么和父王,姑父交代? 李玉脑中一片空白,灰茫茫,如果有人该为这些破事负责,该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是我啊! 李玉浑然不觉,背后有人捡起了李彬的宝剑,狠狠的像他的背后刺去。 “住手!” 玄德公子疾步飞驰而来,一把大刀看向天命手中的宝剑,即时救下李玉。 李玉后知后觉的回首,瞥了一眼玄德公子,喃喃道:“二表兄,玄月她……她死了。” “你,你们会后悔的!你们所有人,都会因为他而死的。”天命恨恨的跺了跺脚,转身混入四处逃散的人群。 “月儿……你起来,是爹啊~” 姗姗来迟的吕子甫,蹒跚的奔了过来,老泪纵横的跪在女儿的面前,“玉,玉儿……月儿,这是怎么了?她怎么……” 吕子甫余下的质问,在瞥见李彬的尸体后,卡在喉咙里。他从李玉怀中,一把抢过自己的女儿,怜惜的抱起来:“月儿,爹来了。月儿,你别怕,爹带你回家~” 李玉紧捂住自己的嘴,深怕自己忍不住,哭出声音来,他哽咽了许久,才挤出了三个字,“对不起。” 他好容易才压下那股悲恸,屈膝揽起李彬,跟着吕子甫踉踉跄跄的步伐,“彬弟,好了。皇兄带你回家。” “你们这些人,想回家的,立刻回家,不想回家的,在原地等我!若是作奸犯科,就此闹事,我吕府绝不姑息!” 玄德公子金刀一挥,威慑十足,他并没有追究兴王属下,或是“所谓国师”天命的过错,而是跟着父亲与李玉回祖堂山。 “是金刀公子!”有人因此找到了主心骨。 李玉种种心绪涌上心头,浑浑噩噩的埋葬了吕玄月与李彬,似乎埋葬了自己魂魄一般。 “主上,如今不是缅怀他们的时候。” 玄德公子叹息了一声,给他手中塞了一杯暖茶,“李彬征集了一万两千兵,有家有口的,遣散了。还有六千人,我已经让人带兵往宿州,咱们基地去了。” “兴王府也拆的拆,撤的撤……李彬的死的消息,也让江湖朋友帮忙散出去了。只是,主上,安大将军已经快到江宁了,怕是不会那么好敷衍的。” 瞧见李玉无动于衷,玄德公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牛首山与咱们祖堂山,实在靠的太近了。这一次,山下不少百姓又~恐怕不能守口如瓶。要是安大将军查到皇陵来……先帝后~怕是不得安宁了。” “我去!我去请罪。” 李玉咬了咬惨白的唇角,搁下茶盏,站了起来:“玄德表兄,是我,对不起大家,以后……我不再是玲珑坊的主上。要是我有命活下来,宿州,我会亲自去一趟……” “主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玄德公子收拾完李彬的烂摊子,亦有些头晕,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 “玄德表兄,我决定站在燕王赵子义那一边了。” 李玉按着颞颥,站了起身来,没有时间沉沦了,“通知玄安表兄,不要在插手我的事,否则,我们就是敌人了。” “玉表弟?!”玄德公子简直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吕家为你做了这么多……我,我们,你,你怎么可以?!” “正因如此,玄德表兄,告诉玄安表兄,我不要为此搭上任何人了。”李玉肯定的回首,孤傲的转过身:“你们,只要帮我守好皇陵就好。” 第三百三十章 带侯爷回京 “违逆侯……李玉?你怎么在这儿!” 安大将军有些懵,这次他率领三万将士平乱,离江宁县不过一日的车程。 安知礼看到违逆侯失魂落魄的牵着一匹老马,孤身站在自己面前时,他还真是措手不及,“陛下,不是让张将军护送你去了光州?” “是。”李玉尴尬的抿了抿唇,“听说,江宁县这儿,出了些状况,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来看看~” “看来那个江湖传言,自封兴王的李彬,死了?和侯爷有关?” 安知礼也很困惑,陛下虽然贬斥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却又给自己戴罪立功的机会,可江南的事,水太深了。 一个投诚的江南国君,一个本该身染瘟疫,被陛下软禁的违逆侯,要不是有些旁人不清楚的势力,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彬,他吞金自杀了。”李玉艰难的启齿,“安大将军,江宁起事,是误会一场,还请您……” “李侯爷,你这是……想对这次的事情负责?”安大将军打断了李玉的解释,狐疑的审视了李玉一番,见他不否认,挥了挥手。 “小六,准备安营扎寨!” 小六也是聪明人,招呼着将士们就地扎营。 “安大将军,李彬死了,他召集的那些……乌合之众,也就地解散了。我与陛下投诚是真诚的。” 李玉恳切的鞠了一躬,“求将军看在江南的无辜百姓份上,不要再追究此事了。” “李侯爷,不是本将军不想给你面子,而是……此事兹事体大。他们打着的是江南义军的名义。” 安大将军捋了捋胡须,斟酌后小声提醒道:“你应该听说了,此前燕王在宿州剿匪,剿的也是江南义军。不瞒你说,陛下深谋远虑,自然不会认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将军,李彬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在加上有人怂恿,他听说过江南义军,觉得口号够大,就拿来用了,跟燕王有什么关系?” 李玉也是急了,这赵子胤真是够生性多疑的,且什么事情都能与赵子义挂上勾。 “李侯爷,你莫不是忘了,你还是燕王的义弟呢。” 安大将军遗憾的拽住李玉的手腕,反手制住:“既然侯爷愿意出面承担,也省的本将军空手而归了。” 李玉认命一般,并没有反抗,亦多说什么,这让安知礼有些提心吊胆,深怕李玉是诱敌深入,早有埋伏。 没想到,第二日,李玉乖顺的领着安大将军参观了一片狼藉的“兴王府”。 安大将军担心全军覆没,在牛首山外屯兵两万,亲带一万精锐上山,没想到这兴王府的瓦片都被掳的七零八落,连牌匾都猜得稀巴烂,勉强能看出一个“兴”字! “侯爷这么委屈求全,就是准备了这么一场大戏?”安大将军嗤笑道,“就算李彬死了,连一砖一瓦,都不给我大宋留的意思?” 远远赶来了一位传令官,传话给小六,小六拱手来禀:“大将军,陛下有旨,带李侯爷回京!” 李玉后退半步,原来安知礼昨日就快马安排人进京了,今天赵子胤才会下令带自己回京! “来人,烧了这座府邸!”安大将军大手一招,安心的班师回朝! 许是看在燕王的面上,安大将军对李玉倒也是礼遇有加的,这一路走来三天,小六一日三餐,来的也是勤快,只是到了汴京,黑面神张穹便看押,李玉进宫。 “臣李玉,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李玉恭恭敬敬的跪拜行大礼,一丝一毫都挑不出岔来。 不过,他甫一抬头,看到了“天命”一模一样的脸,站立在赵子胤身旁,还是吓了一大跳! “呵,违逆侯……你可知罪?”赵子胤不屑的觑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个白面皮儿公子,心中涌上一种复杂的情绪。 第三百三十一章 囊中之物 “臣知罪!多谢陛下宽宏大量。” 李玉一怔,他并不知道赵子胤指的罪是什么,却真心的谢谢赵子胤没有大开杀戒。 “呵呵……正中,天机,你们都先下去,我有些话,想与李侯爷私下说。”赵子胤处尊养优的端起杯盏,心无旁骛的吹了吹,呷了一口,开始批改奏折。 寂静的勤政殿,李玉已经跪了一个时辰,膝盖有些生疼,他不适的来回的提一提膝盖。 这样的罚跪,在前世……是家常便饭,许是这一世,被某人珍视了,才这样的~娇气。 “怎么,违逆侯累了?”赵子胤斜觑了一眼异动的李玉,手中的朱批未停,“陛下不好坐啊,朕时常批折子,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 “旁人不懂朕的辛苦,违逆侯应该懂的吧。” 赵子胤若有所指,李玉沉思了一番,恭敬谨慎答道:“陛下日理万机,辛苦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违逆侯换了个人呢。”赵子义搁下朱批,起身细细的看了看李玉,“这容貌虽然是一模一样,可细细看来,还是有些不同的。” 李玉的心“突!突!”的狂跳,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看来,朕让周英去河间府还是不错的,起码……” 赵子胤戏觑打量着李玉,享受着他的提心吊胆,盘玩着一块龙凤呈祥的白玉手把件。 李玉羞愧的恨不得将头塞进地底,周英到底知道了什么?又是和陛下是怎么汇报的?! 照赵子胤的个性,这一次李彬起事叛乱,他一定大发雷霆,迁怒江南,起码江宁百姓的,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揭过? 除非,有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事情。 “从前,朕还担心你与娥儿旧情未了,如今,朕真是险些冤枉娥儿了,幸好,朕未铸成大错!” 赵子胤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窃喜,只要周娥肚中皇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李玉的,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出世! 可,现在一切不同了!赵子义最大的死穴就在自己手上……赵子胤恨不能仰天畅笑! “陛下,云妃娘娘对陛下情深意重,与臣——无半点私情。” 李玉浑身僵硬,面色煞白,从赵子胤的只言片语里,他已经可以推测出全部的内容,果然,和上一世一样,赵子胤自私自利,自大残暴,他是不会给任何人幸福的可能的! “真不懂,子义是喜欢你什么?难道……比女人还要有意思?”赵子胤轻佻的打量着李玉,邪恶的笑容里满满的不怀好意。 “啧啧啧……堂堂的江南之主啊,就这么给赵子义雌伏,你们……可真正的会玩~真正的混账!” “……”李玉鬓角渗出一滴汗珠,他抿了抿干裂的唇,垂着的眸子不安的来回转动,尽量的让自己显出一点不懂声色。 完了,天机恐怕是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告知赵子胤了!他有些失了方寸,抠紧了自己的指甲,要通知赵子义,怎么才能通知赵子义?! “来人,将怂恿李彬造反的违逆侯李玉,关入大牢,大刑伺候!”赵子胤随意给李玉安了个罪名,就打发人走了。 李玉哼也不哼一声,下牢在我的预料之内,可是,怎么才能把消息递送给赵子义。 赵子胤这是要以我为饵,设计赵子义,以赵子义的个性,一定会中计的。 “陛下息怒。”王正中跪地,小声求情道,“陛下,江南刚刚征了兵,有些民愤,也是可以理解的,此刻对违逆侯用刑……恐怕不妥。” “正中,朕不喜欢你这样,下去吧。”赵子胤挥了挥手,不想多做解释,赵子义如今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三百三十二章 求情 “违逆侯,这边请。” 押解李玉的还是张穹的守卫军,张穹耷拉着面,眼窝有些凸出,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不过态度还算客气。 “劳烦张将军了。”李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拱手,想来,秦川走后,他看守不力,日子也不好过。 “张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一直等在殿外的宋榕,拱手与张穹作揖。 “哼!”张穹上前一步,敷衍的拱拱手:“宋大人与本官~似乎~没有什么瓜葛吧。” “张将军,海涵!”宋榕恭敬的再次鞠躬作揖,言辞恳切道:“违逆侯在金陵时,一直是由下官看守,不想,这位违逆侯手眼通天,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到了汴京。” “哼!”张穹冷眼觑了李玉,嘴角一丝的残忍的笑意:“不同的是,这一次,违逆侯犯了陛下的忌讳……本将军会亲自伺候他的。” 宋榕面色不显,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不打扰张将军了,下官……告辞!” “让开!” 周慎之怒不可恕的推了宋榕一把,哪里还有从前翩翩君子的风度,“宋榕,你给本官悠着点,别忘了,你是哪里人,数典忘祖可是被人嘲笑千万年的。” “谢谢周大人提醒,本官与周大人一样是我大宋子民,一心为国,战战兢兢,不敢有私。” 宋榕拱了拱手,心平气和的觑了一眼李玉,“周大人,张将军,告辞了!” “张将军,有劳你慢些走。本官这就去求陛下收回成命。”周慎之随意拱了拱手,亦是进勤政殿求见去了。 “看不出来啊,李侯爷还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 任冬夜里冷厉的西北风,肆虐诸人的,张穹嘲弄的捏了捏下巴的胡须,若有所思道:“这位周慎之周大人,平日里,可是冰清玉洁,自持孤傲的很呢。” “陛下,臣周敬——求见!”周慎之远远瞥见王内侍跪在殿中,便扬声禀告道。 “周爱卿,进来吧~”赵子胤欣赏周敬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性子,平日里他独来独往,不似赵通一般结党营私,亦不持宠而娇,更从不为云妃说话,甚得自己心意。 云妃如今在后宫的地位,日益稳固,亦多有周敬的功劳。 “臣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周敬恭恭敬敬的行礼,一身煞白的常服,衬得他似月中仙。 “周爱卿,快快请起。什么风把你吹到宫里来了……”赵子胤忙双手扶起了周敬之,又瞅了王正中一眼。 “正中,你莫不是老糊涂了,还不快给周卿沏壶茶来!要周卿最爱的竹叶青……”赵子胤只知道周敬酷爱竹叶青,却不知周敬酷爱的事竹叶青的酒,并非茶。 “多谢陛下记挂!” 周敬拱手致谢,稍稍斟酌后,字正腔圆的谏言道:“陛下,臣自江南长大,得江南水土养育,自不敢忘乡恩。江南水乡多富饶,乃大宋之福地。此前陛下大肆征兵,征粮,选美已经闹的民怨四起,若是陛下处置了主张投诚的违逆侯李玉,恐怕……坐实了一些谣言!” “什么谣言?”赵子胤面色一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不过是心系中原,又何错之有。 “既然是谣言,自然不值一提。”周敬顿了顿,拒绝回答赵子胤的问题,他撩起白袍,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 “陛下,天机国师堪透天机,不如,您先请他算一算……” “哈哈哈……慎之!朕一向看中你,捧着你,可不是因为娥儿,你清楚的吧!”赵子胤冰冷的笑声中,已经透露着杀意。 “啪!”王正中手中一滑,茶盏碎了一地,“陛下,老奴该死!” 第三百三十三章 避嫌 “呵!朕真是小瞧那个李玉了!” 赵子胤的愤怒,被突如其来的周敬打断,挥了挥手,示意王正中先下去。 “慎之,你先起来!” 周敬自为官以来,一直都是周全人,他自然听出了赵子胤的不喜,亦明白他的言外之意是让自己回去,可这一次,他不曾妥协,固执且恭敬的躬身站在一旁。 “你曾是大南朝的子民,心里有着李玉这样一个旧主,朕也算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慎之,你可知道……” 赵子胤和蔼宽容的姿态,佯装超不过一刻钟,便露出了恶毒的嘴脸,挑了挑怒眉,一双眸子如淬了剧毒。 “他,违逆侯李玉阳奉阴违,纵容弟弟起兵作乱,为祸一方!他更与燕王赵子义,朕的好三弟,行苟且之事,喜龙阳之好!” “什……什么?!” 周慎之被惊的后退了小步,结巴着想帮忙辩解,更多的事不知所措,甚至有些口不择言。 “陛下,误——误会!这一定是误会。李玉,他……不!李侯爷他,臣是知道的,他肯定是喜欢女子的。陛下,您一定没有读过他的诗词~字里行间,满满对女子的憧憬,怜惜之情……” “慎之!朕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种事,会揣测造谣吗?赵子义身边那个所谓的指挥使……吕玄机,就是李玉!在宫里,在光州的,不过就是李玉的替身!装的倒是似模似样!” 赵子胤有些恼恨,周敬对李玉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甚至质疑自己。 他自龙案的暗格中,抽出一道圣旨,“啪——”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你且好好看看,这是朕给燕王和你二妹周英赐婚的旨意,赵子义为了李玉,原封不动的送了回来!” “他,不!是他们抗旨不遵,赵子义软禁你二妹,还将她强嫁给一位与你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校尉!更何况,他们龙阳之事,亦是你二妹,千辛万苦,送回京的!” 赵子胤的双颊有些复杂的通红,络腮胡子上还沾着喷出来的一滴口水。 这其中有因为赵子义的抗旨不遵而产生的悲愤,更多的是,扼住赵子义死穴的亢奋。 什么帝星,胎梦!是做梦,一个龙阳之好的废物……哈哈哈! 等他们都死了,朕~就真正的安心了!朕可以放心大胆的一统中原了。 “陛下,英儿那个性子,从来马虎的。她说的话,信不得啊!李玉毕竟是大南朝的旧主……” 周慎之依然不信,他恳切的跪地求道,其实就算亲眼所见他亦不行。 “好了!” 赵子胤面色铁青,周敬对李玉没由来的信任挑战了他,他一拍龙案,怒喝一声,“周爱卿,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应该~学习学习其他大南朝的旧吏!避避嫌!否则,别怪朕不给云妃面子!” “陛下恕罪!” 龙颜大怒,周敬亦不是真傻,他拱了拱手,战战兢兢地告退。 “王大人,想请您代为禀告云妃娘娘,本官有事求见她。” 周敬不死心,走在空寂的宫中小道,他环顾了一圈,压低了声,与王正中商量道。 “大人~娘娘早就带了话给您,希望您看在她未出世孩子的份上,莫要冲动。” 王正中叹息了一声,不曾告诉他,张穹前脚去找安大将军提人,后脚自己去求的云妃娘娘,“这个时候,你们大南朝的旧臣民,都需避嫌。” “难道她就一点……”周敬想起玄机兄对自己的关照,对周娥周英的关心,更是难过不已。 “嘘~大人,您慎言。云妃娘娘要在宫里站稳脚跟,也不容易的。” 王正中叹息了一声,“陛下不是冲着侯爷,是冲着……燕王殿下的。” 瞧见周敬还是愁眉不展,王正中忍不住宽慰道。 “您忍一忍就好了,总归是些皮肉之苦,伤不到侯爷的底子。”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刑伺候 “娥儿,今日皇儿如何,可有闹腾你?”赵子胤正襟危坐,觑了一眼周娥高高耸起的肚子,接了宫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 “启禀陛下,皇儿今日很乖。不过……昨日夜里~有些许闹腾,一直翻身,搅的臣妾没有睡好。” 周娥腼腆的蹲了蹲,乖觉的一手撑着肚子,一手捧着杯盏,颇有些艰难的站在赵子胤的一旁,“陛下,娥儿亲自给您冲的人参茶,给您提提神。” “陛下,您日理万机,辛苦了~” 周娥长袖轻舞,捧着连理枝的绿色杯盏,亦是一水儿的风流,温柔似水的端送到陛下嘴边。 赵子胤颇为给面的呷了一口,伸出大掌勾起她的下颚,细细的端详了一番,“爱妃,你就没有什么话与朕说?” 周娥微微张了张如杏花儿一般娇嫩的粉唇,只字不提李玉或是周慎之,只是红粉菲菲的闭上桃花眸,轻声喟叹了一声,道:“陛下,今日歇在娥儿这儿吧……” “哈哈哈……好!朕成全你!”赵子胤大掌一捞,将美人儿揽入怀中,细碎的络腮胡子在美人儿面上作怪,惹的美人儿连连娇声“抱怨”。 “啪!”一条蘸着盐水,有二指粗的麻鞭,狠狠的抽在李玉白皙,且光滑的胸口,留下一条狰狞的红痕。 “唔~”李玉咬紧牙根,恁是凭借一股狠劲,忍住了到了唇边的痛呼。 “违逆侯,你知不知道你真的会……招惹麻烦!” 张穹今日并不是为了让李玉招供什么,纯粹为了泄私愤,故而~“啪!”反手又是一鞭! “嗯……噗~” 李玉终是抗受不住伤口酥麻的撕裂痛楚,吐出一口心头血,额尖亦渗出细碎的汗水。 此刻,他手脚均被反绑在十字刑具上,均作不上力,除了承受张穹鞭打,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那双本该是清澈无瑕的双眸,渐渐的朦胧迷糊。 对不起,赵子义,这一次真的要和你一起死了。 天牢的侍卫交头接耳,看见张穹将军的疯狂,他们纷纷缩了缩脑袋,不约而同的遁走。 谁不知道违逆侯李玉与燕王赵子义交好。 而燕王赵子义,平时看着平易近人,很好说话,实则……骨子里最是护短。 听闻陛下未登基前,曾想处置燕王卷甲军中一位校尉,立威。 燕王便与陛下拔剑相向,并与陛下道道:“大哥,今日,我若让你处置了,我卷甲军的人,便是打了我的面!我的人犯了错,我自然会罚!旁人插手,便是与我为敌。” 后来那校尉被罚了三十军棍,赶出了卷甲军,却依然拖家带口的在燕王封地的河间府一代。 李玉虽不是正经的皇亲贵戚,那可却是燕王的义弟! “李玉,你是不是以为……本将军就只有这样两把刷子~” 张穹随手丢了手中的鞭子,拍了拍李玉惨白的面,将半晕厥的他拍醒。 “呵呵呵……侯爷,醒醒了~快醒醒~咱们还有下半场呢!” “快!阿煦,鱼儿还等着我们救命的。”赵子义一马当先,忍着胸口的疼痛,鞭策着阿煦。 “主子,您慢着些,咱们得偷偷潜回汴京,您这儿……火急火燎的,动静太大了。” 楚西辞叹息了一声,话说,那个重色轻主的张平,什么时候才能带着红苕姑娘归队,主子都快烧起来了! “噌噌噌……”突然,官道上杀出一路人马! “来人,奉陛下口谕,将擅离藩地的燕王赵子义,拿下!”郑恩大刀开路,诸位将士将赵子义团团围住! 楚西辞抽刀飞身上前,与郑恩缠到一处,赵子义冷眸觑了一眼带头的诸位将士,那些人缩了缩脖子,退缩了半步。 第三百三十五章 何以解忧 “你们~不是奉命,拿下本王吗?” 赵子义自剑鞘中抽出宝剑,他阴冷的如无边地狱里,跨出来的阎王爷,身上的金丝甲泛着杀意果伐的光芒。 只是琵琶骨处的灼热感,提醒着他,他的鱼儿,正在遭遇什么非人的折磨。 他眸中猩红似是火焰,燃烧着他整个人,“区区百余人,就想拦着本王?!今日,阻本王者,本王遇人杀人,遇佛杀佛!” 赵子义身经百战,一把长剑如阎王爷的锁魂链,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寸草不生! 不过两刻钟,楚西辞与郑恩还未分出胜负,赵子义已经鸣金收剑,“好了!你们两人别演了,很假。” “是,主子。” 郑恩与楚西辞纷纷收回兵器,原来郑恩一直都是站在赵子义这一边的。 “主子,您明知陛下是用违逆侯李玉为饵,钓您上钩的。而且,这是第一波……这样杀上去,不是办法” 郑恩回首,看到一地的尸血,无奈的摇了摇头,主子从来不会这样滥杀,虽然这一批人,只是陛下的暗卫。 “咯……” 赵子义脖子上挂着的正是因缘大师给的那一串开光的紫檀佛珠。它突然断裂了,滴溜溜的没入血水中。 一念成佛,一念成佛。 赵子义心急如焚,他捏了捏有些酥麻的手,不能再等一刻钟了,他飞上墙头吩咐道:“郑恩,你与西辞带着暗卫,引开来人,我要潜入去天牢,救人!” “主子!”楚西辞自然不肯,可又无可奈何,“郑恩,劳烦你先回去复命,召集我们的人,我与暗卫为主子吸引注意力!” 就算,大家心知肚明,总有一天他们卷甲军会与陛下的碰上,却不是这样被动的状况下!可是玄机兄与王爷同命,不能不救! “阿弥陀佛~”因缘大师步步生莲,轻踮僧履,跟上赵子义的步伐,“王爷,贫僧曾与您说过,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为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赵子义沉着面不搭理他,这不正经的大和尚,找他救人不见来。此刻,不请而来,又是这番做派。 “王爷,贫僧早知,你是性情中人,因果循环,成佛成魔,不过是你一念之间而已。”他自袈裟中掏出一根紫笛,塞了过去。 “前世功过,已然过去……一切因缘不过一场梦,如梦如幻,泡影而已。何必执着?!” “鱼儿~”赵子义伸手接过紫笛,那个在江边翘首以盼的身影,就这样深深的刻在自己的心底,“鱼儿,这一次,朕不会……再也不会,错过你了,你等我。” “阿弥陀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王爷,贫僧在老地方,恭候您大驾。” 因缘大师摇了摇头,停下了脚步,拦住了身后的来人。 “阿弥陀佛,天机,你可知错了?”他双手合十,回首觑了一眼背后跟来的天机道人,“天道,又怎是,我等凡人可以肆意更改的。” “……” 天机道人面色惨白,勉强扯出一缕有些灿烂的笑容,映衬的每一根白发白须都多了一线生机,他专注的望进因缘大师平淡无波的明眸中。 “因缘,就因为当年,我年少不更事,以一灯的性命,逼迫鸠摩大师拿出秘术,所以这一百多年来,你一直躲着我?” 因缘晦涩的变了变色,“一切罪孽若是因贫僧而起,贫僧愿以命相抵。只愿……施主放下执念,莫要一错再错。” “施主?” 天机道人勾起唇角~笑了,双颊微红,竟然多了一丝少年一般的执着,“为什么,你偏听偏信,凡事只肯听一灯的一面之词?” “为什么,你宁可用死惩罚我,也不敢正视这些年,这两世……我对你的执念!” 第三百三十六章 因果循环 “既是执念,施主何不放下……” 因缘大师背过身去,缓缓踏出一莲步,只是这一步没有来的重若千钧。 “好!很好~” 天机道人愤恨与他的置身事外,可见他无动于衷,转身欲走,眸中闪过一丝焦虑,扬声叹道。 “因缘,你们佛道中人,不是开口闭口,把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挂在嘴边吗?” 因缘讪讪的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看他。 “地狱在人间,地狱在这里。你回首看看……因缘,你从来不是局外人的。”天机道人无比的痴狂,看起来……似乎走火入魔。 “天机,时也命也。你以为的改天换命,怎知~又不是,天命如此呢……庸人自扰之罢了。” 因缘终究踏空而去,纵是步步生莲,亦如一朵一朵佛莲,生生烙印在天机道人的心底。 一别百余年了,来世,今生,筹谋,算计,哪怕寿元将竭。 再见,亦是惘然…… “因缘,我不信,不信!若是……你,你心中没有我,你又何苦,躲了我这些年!” 这百余年的执念,如梦如幻,如泡影一般,天机道人捏紧拳头,满头的白发如沁慢了血丝一般,生无可恋。 “嗤~天机,你机关算尽,原来就是为了一个老和尚,啧啧啧……你的两生,简直就是笑话,我真为我自己可惜。” 天命老人抱着胸,一直杵在天机道人身后的暗处。好一出黄雀捕蝉,螳螂在后。 “不过,你欠的债,总是要还的。” “天命,你玩够了吧?不要总是挑战我的底线,不要以为你在牛首山做的事,无人知晓。” 天机道人收拾好情绪,回首见到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怎么?大哥为你准备的人生,不好吗?” “若不是,我无意间听到你与玄安公子的对话,我真还以为,你真是个好大哥!” 细细对比,原来这对孪生兄弟,还是有所不同的,天命老人的眉心有一颗美人痣,而天机老人没有。 “原来如此。天命,你千挑万选,也不应该与李彬为伍,他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 天机稳住心神,怜悯的觑了一眼天命,终于夺回了自己的主场,“天命,前世今生,你都只是个笑话,废物!” “笑话~是啊!我就是笑话,废物,你……就一直这么看我的!” 天命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老顽童一般笑的皱纹褶子堆砌成百年的尘埃:“既然这样,这些年,你为什么一直带着我!” “你利用完我,就杀了我啊!为什么管我,还给我治我的老寒腿!” 天命面上的笑容,已经崩坏了,他颤颤抖抖的举起匕首,对准自己的脖颈,激动,亢奋。 “直到,我看到刚刚赵子义自修罗场走出来,琵琶骨上荧光闪烁,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原来,你这样对我好,是因为我们是一条命,我死,你死!能这样惩罚你,是你的报应~” 天命噙着古怪又恶毒的笑容,举着匕首,维持着战战兢兢又无比虔诚的姿势,缓缓的割开自己的咽喉,一行鲜血缓缓自伤口留下,他艰难的哽咽。 天命伸手按着脖颈,嗓子里,有些许杂乱的“咕咚~咕咚~”声。 “天机,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我,不如李彬,这样的笑话,废物……起码,我们努力过,爱的背面是什么?” “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唔……呵呵~哈哈哈……”天命道人依着墙壁,慢慢的躺下,心满意足的闭上疲惫眸子,将捂着脖颈的手放开胸口,等死……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天命……”天机道人按住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从道袍中掏出无数的瓶瓶罐罐…… 第三百三十七章 蠢蠢欲动 天机道人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所有的道符,丹药统统用上,天命老人亦不能挣开双眸再看他一眼。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慢慢的流逝,自怀中掏出一抹香灰洒在空中,口中法术,念念有词! “天护身,地护身,十二元辰护我身,灵官老爷护满身。年护身,月护身,日护身,时护身,金甲层层护满身。谨请北斗七星南斗六郎急护吾身.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敕!” 天机道人深深喘了一口气,稳住魂魄,怀抱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天命道人的尸首,缓缓的回到自己暂时住的“国师府”,闭关。 “天命,对不起,你虽一心想离我而去,我却不能让你魂归……”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汴京城外,迷茫着血腥,流言如今日的西北风,呼呼的撩动着诸人的神经。 “父亲,陛下不仁,咱们为什么要忠?!这一年来,他在王太后宠幸云妃,逼死姐姐,毒害齐王殿下,罢黜太子殿下!如今的陛下,君不君,夫不夫,兄不兄,父不父!是您帮助他坐上这个位子的,您不能任百姓受苦,却坐视不理了!” 王紫菀决绝的拉着兄长王子欣,双双跪在父亲王饶之身前,求道,“父亲,姐姐是被陛下逼死的——当初,是咱们家……” “好了!” 王饶之眉头紧锁,一拍案桌,呵斥道:“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你喜欢燕王,你以为父亲是个瞎子吗?!” “这与燕王有什么关系?!”王紫菀嘴硬的顶撞了回去。 “二妹妹~”王子欣心知,父亲心中早有盘算,柔声劝道:“二妹妹,你别激动,先回房等着,我来劝说父亲。” 因为王皇后薨逝后,王家虽任然是第一世家,却被桃李天下的赵通,生生压了一截,想比一下,倒显得势单力薄。 王饶之深思熟虑后,将汴京第一公子的王子欣过继到自己名下,如今王子欣入仕,亦算是初出茅庐。他常年走南闯北,既有见识,跟着王饶之,亦是一日千里。 “汴京要乱了。子欣,你先去安排,送紫菀母女回老家避避吧。”王饶之眉头依然紧锁,陛下气数未尽,燕王被触了逆鳞,猛虎下山! “父亲,孩儿知道了。您且宽心,用茶。”王子欣体贴的送上宫中才有的贡品——阳羡春茶。 “子欣,你……是怎么想的?”王饶之呷了一口茶,对于子欣的品行,他一直是很有信心的,就算自己哪天……子欣一定会照顾紫菀她们孤儿寡母的。 “父亲,燕王与孩儿,有救命之恩。与青鸢大姐姐,有仗义执言之义。于情于理,孩儿自然是……” 王子欣拱手跪地,方方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父亲,您年事已高,这趟浑水,您就别趟了,孩儿会安排好父亲,母亲,紫菀妹妹……出城!” “好孩子!”王饶之拍了拍他的肩膀,“父亲知道你的心意了,你护送你母亲与紫菀妹妹先走!青鸢的债,老父亦是耿耿于怀……” “紫菀被我与你母亲娇宠的性子倔,以后,你作为大哥,要多担待着,只是也别太纵容了。可怜我的青鸢,自小灵动又聪慧,温柔贤淑,如今她,还尸骨未寒,那位后汉公主之女的宋大小姐,已经对后位翘首以盼了!” 王饶之重重的搁下杯盏,生生忍下了泪意,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王子欣的胳膊。 “紫菀说的对,这个孽果是当年父亲我,亲手种下的,也该由父亲拔出来。” “父亲……孩儿留下来,帮您!”王子欣自然明白了王家与陛下的深情厚谊,早因为王皇后的枉死,而消弥。 “王家,父亲交到你手里,放心的!至于以后,你想肩挑两房,父亲也同意。去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什么仇什么怨 “天机,你作为国师,怎么可以放任赵子胤将玉儿关进天牢……你,你,这是怎么弄得?” 玄安公子捏着白色桃花扇,强撑着羸弱的身子来,是为李玉的事情,兴师问罪。 他身边,依然盘旋着那条白蛇颇有灵性的,盘旋着身子,却见到这样憔悴不堪的天机道人。 天机道人一把抓过那条白蛇,对着它的脖颈,一阵撕咬,那条白蛇来不及挣扎,慢慢的瘪扁了下去。 “你!”玄安公子大劾,退后数步,恐惧的吞了吞唾液,这样的天机道人,让他始料未及。 天机道人窃取白蛇的一线生机,缓了缓口气,叹道:“玄安公子,恐怕……贫道,撑不过多久了。贫道还有许多事,没有来得及交代……你,随我来……” 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没……没事。”天机道人撑着勉强的笑容,满脑子都塞满了因缘的那句“天道,又怎是我等凡人,肆意更改的。” 不!我不甘心!我要挣一挣!我要搏一搏,哪怕魂飞魄散,哪怕众叛亲离……亦在所不惜! “滋滋滋……”被烧的红透烫热的烙铁,还带着炙热的火星。 “违逆侯,怎么样?这个滋味~比起那个鞭子怎么样?” 张穹拿着那个渗人的烙铁,邪恶的咧着唇,没有废话,狠狠的按在……李玉的琵琶骨上。 “侯爷,你倒是说说看,燕王爷还会喜欢你这具残躯吗?这个字……逆!本将军特地为你挑的!”他拔出烙铁,满意的欣赏那个写的歪七扭八的“逆”字。 “我,不明白……你这么恨我,为什么……” 李玉一向金尊玉贵,哪里抗受的住这样的疼痛,他几近昏厥,咬着舌尖,才勉强撑着神志清晰,破碎的问出这样一句话。 “呵!”张穹残酷的拿着烙铁在李玉身上比了比划,“多按几个逆字,好时刻提醒你,你做错了什么?” 逆? 李玉痛的整个人都似支离破碎,他猛然想起,那一次赵子义潜入违逆侯府探望自己,自己反刺了他一刀,张穹似乎离开了一阵子…… “你,是因为了……燕王,赵子义?” “哼!” 张穹狰狞的双目圆瞪,真是怒了,他将烙铁放在火盆上,继续烤热,他已经有了些许癫狂,“你这个贱人,你给他提鞋都不配!” “只可以我恨他!杀他!你凭什么?!李玉,你凭什么伤他,害他,爱他?你凭什么!” 张穹的感情十分复杂,自然是有恨的,可似乎又有些欣赏与……古怪的爱慕~ 李玉实在伤势太重,身上的伤口引发了高烧,他来不及多想,便再次晕了过去。 “又晕了?弱不禁风的娘娘腔模样~赵子义,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张穹了无生趣的搁下手中的烙铁,自上而下,满怀恶意的打量着李玉,个子不算高,不过清瘦白皙了一些。 纵横的鞭痕,血迹斑驳,毫无美感,只有那一双手指倒是骨节匀称修长,算的上是美好的。 “原来,你是喜欢这双手……”张穹恍然大悟,左顾右盼,终于找了一把砍刀,“赵子义,所有你喜欢的,就是我张穹所憎恶的!” “呵呵……”他掂了掂那把砍刀,放在火盆上烤了烤火,眸子里闪烁着趣味盎然的光芒,他举起刀来,“不知道失去了这双手,你……还能不能活下去,要是清醒着砍,会不会更疼?不!不能便宜你!” 张穹搁下砍刀,打了一盆清水,想了想又撒了一些三七粉,“啧啧~这么想来,你若是轻易死了,我倒是少了很多乐趣了。” 赵子义,会不会心痛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回光返照 “哗~” 一盆冰水,让李玉有些清醒过来,朦胧中,他闻道了三七粉的药香味道,顿时有些恍惚,赵子义,你……来了吗? 不会!你怎么会来? 河间府到汴京,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也要四天四夜吧。 对不起,来不及和你说再见,对不起,又再一次……生离死别了。 想到会连累赵子义,与自己一样,生命垂危,李玉恨不得死在回鹘,不要回来了! “醒了~”张穹审视了一番,自己手中已经烧的通红的砍刀,“本将军断了你的两只手,到时候,你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废人!” “住手!” 赵子义熟门熟路的混进天牢,瞥见那位身穿着白色囚衣被架在十字架上,浑身是伤的人…… 震惊!不敢置信…… 前些日子,他意气风发的领着兴高采烈地子训,答应自己,他一定会好好的,答应自己,他处理好了那些污糟事,就会回来! 鱼儿……你还活着,好! 赵子义微眯的眸子里写着危险,鱼儿,只要你活着,一切就都来的及。而伤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王爷……”李玉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魂魄离体,喃喃的唤出一声,便支撑不住,再次撅了过去。 “您,你来了!”张穹有些紧张,不自觉的张了张嘴,控制着自己的结巴。 可又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残暴,抬眼再觑见他眸中对那个人的怜惜,如见到蛇杏子一般,深恶痛绝。 “王爷,私离驻地,陛下是可以,定您一个谋反大罪的。对了,末将这份厚礼,您喜欢吗?” “张穹,真是小看你了!” 赵子义冷哼了一声,拔出血气冲天的宝剑,气急败坏的指着张穹。 “本王的人,你也敢动?!本王既敢闯这这天牢,还在意私离驻地?太岁头上动土,你也勇气可嘉啊!” “燕王,真是过奖了。” 张穹却觉得自己是被表扬了,他拱手致敬,面颊有着异于常人的红晕。 不过,他拱手后,背过手,隐忍着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双手,亦没有交手的意思。 “王爷,其实这些年,末将一直想问,当年老主子,让陛下与您,在我与张平之中选一人,你为何选张平,不选我。明明,我当时的武功心智,远远高于张平,不是吗?” “原来如此!” “铛!铛!” 赵子义不以为意的越过张穹,满心的愧疚与柔情,剑尖微微做力,挑开束缚李玉的链条。 李玉不受控的软软的倒下,正被他健壮的肩膀等住。 “鱼儿,对不起,本王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 刚刚被鞭打时,被烙铁烙时,被冷水泼醒时,烧的迷迷糊糊的李玉,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皆未流一滴泪。 不知为何,李玉只是昏厥中,隐约听到赵子义沙哑的唤了一声“鱼儿~”,泪珠顺着惨白的面颊,滚落了下来…… 要是这回光返照,能让他开口说一句:对不起,赵子义……又连累你了! 多好…… 赵子义甫一低头,便觑见李玉琵琶骨上的两个扭曲,硕大的“逆”字,还弥散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啊!啊!~张穹,你很好!” 赵子义虎眸爆裂,心如刀割,他仰天长啸:“本王这一辈子,都会记得你的,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 赵子义温柔的将李玉抱起,轻轻的放在囚房的稻草床榻上,又脱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的披上。从怀中扑出救心丸,倒出了三粒,兀自低头,亲自以长舌,抵着李玉的喉,送了进去。 “鱼儿,你等我,为你报仇了!” 第三百四十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王爷,能让你痛成这样,末将感到十分的荣幸。” 张穹又拱了拱手,唇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不过……末将不曾打算,以下犯上,与您兵刃相见!” “来人!”张穹一声令下,隐在暗处的,皇宫的暗卫们“嗖嗖~”一个个自暗处,闪身了出来,竟然也有小百人。 他们蒙着黑色面巾,手持各式利刃,杀伐果决,均是高手中的高手。 “王爷,末将劝您,还是……素手就擒吧!”张穹挑了挑眉,有些贼眉鼠眼。 “呵!想不想知道,当年,为什么本王选年幼一点的张平,也不选你?” 赵子义手持长剑,自信豁达,宛若无人之境,他阔步上前,一字一顿,似乎字字珠玑。 “因为,本王早就觉得,你不配为人!今日,别说区区几个暗卫,就是……天皇老子来,本王也不会给你机会逃走!!” “拦住他!”张穹心中忐忑,大喝一声,扔了手中砍刀,慌忙弯腰去捡自己的佩刀。 哪里知道赵子义力大无穷,踹飞两个暗卫后,旋身直刺张穹! 速度之快,不可思议,如有神助。张穹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被赵子义一剑割喉时! “噌~”一声! 赵子义的剑被一个暗器打飞! “是谁,搅了爷爷的好觉~” 蔺绪之不满的抓了抓草窝头,扶着墙站了起来,看了看被自己打断的对峙。 “大哥们,你们不过是来天牢做客,打打杀杀,有没有问过爷爷,我的意思?” 蔺绪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丝毫不觉得自己随手救了张穹一命。 …… 你又是哪颗葱?! 赵子义扭头,确定他没有伤害鱼儿的意思,随手两个剑花,缠住要去攻他死穴的暗卫! “人海战术!先拖住他!抓了违逆侯,燕王就素手就擒了!” 张穹退到人群之中,得意洋洋的扬声道:“燕王,末将就不信你能杀了我?当年你选张平就是你这一生,罪错的决定!” “不!你错了!主子,属下救驾来迟了!”张平高举着手上的圣旨,扬声道,“张穹,陛下有旨!” “不可能!你算是什么东西!陛下怎么坑让你来……” 张穹的话还未说完,站一旁的暗卫便压着他跪下。 “传朕旨意,违逆侯李玉擅离职守,不过平乱有功,功过相抵,送回违逆侯府养伤。燕王赵子义御辽有功,即时进宫听赏!” 张平觑了一眼张穹,“至于张穹,以下犯上,斩立决!” “你胡说,你胡说……圣旨怎么可能这么敷……” “啪!” 张平一个巴掌甩了过去,玄机兄虽然被主子的衣服盖着,可那面容苍白,一看就是流血过多:“张穹,这么多年了,你醒醒吧……” 张穹不敢置信的捂着脸,眼睁睁的看着赵子义抱着李玉,缓缓离去。 “王爷……你别走!”他伸手想揪住燕王的衣袍,却被燕王堪堪让开。 “张平,阿卿来了?”赵子义嫌恶的皱了皱眉头,一个眼神都不愿意施舍给张穹:“多行不义必自毙!” “主子,阿卿在勤政殿,王大人会带您去。”张平身后那个穿着便服的竟然是王饶之王大人。 “好啊!王饶之,你竟然勾结燕王,背叛陛下!你们都瞎了吗?!瞎了吗?!”张穹对着皇家暗卫怒吼。 张平将圣旨扔了过去,“好好看看,是不是陛下的字迹,也好死的明白!” “不可能……为什么?陛下,不可能,为什么?!”张穹跌坐在地上,“你们威胁陛下,一定是你们?!” “就算本将军要死,也该死在赵子义手上——” “刺啦……” 张平没有给他任何机会,一剑刺入了他的胸膛,结果了张穹。 第三百四十一章 护驾!护驾! “啧啧~这位将军,你过来,我有好事便宜你~”蔺绪之隔着铁栏杆,伸手与张平招了招手,挤了挤眼睛,哄骗道。 “你们先下去。”张平木者一张脸,抽出长剑,拎着血淋淋的剑,无比肃穆的走了过来,“蔺大人,你有何指教?” “认识我的?”蔺绪之喜笑颜开,“我这有很多玲珑坊的黑料。我想和燕王爷做个交易,只要苗疆的那位大人替我解了听话蛊,我很愿意投奔王爷。” “我会替你转告。”张平忍住心中的反感,毅然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道:“可惜,我们主子如今最大的阻碍,并不是玄安公子。” “我有,我有!陛下的死穴……我也知道!”蔺绪之又找到了新的希望,“只要找到陛下的~你还是与燕王商量好了。” “我想不必了,蔺大人还是在天牢,好好思过吧。”张平头亦不会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家王爷,从来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鱼儿……你要撑住!”赵子义心乱如麻,怀中的李玉如破碎的玉佩一般,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他抱着李玉一路狂奔,不时的低头,查看他的呼吸,只是一瞬,他甚至感受不到鱼儿,微弱的心跳。 “鱼儿,你不要睡!不能睡……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赵子义舍不得摇晃他,双手将内力,传了过去。 “阿卿……阿卿,你快出来!” 赵子义觑见,巍巍颤颤,跪在地上的王正中发顶的白丝,心中一酸。 前世的记忆,再次重合,看来,这一次,正中再一次选择了自己。 “正中,又辛苦你了,快起来。” “殿下~”王正中看见重伤昏迷的李玉,忍住了将要脱口而出的求情。 “玄机兄~王爷~”阿卿按着胸口,擦拭了嘴角的点点血丝,冲了出来,大喘了一口:“幸好,应该还赶得及!” 阿卿掀开赵子义的披风,觑见李玉白色囚衣下纵横的伤痕,“王爷,快找个地方安置玄机兄~” “这里!”赵子义飞腿一踢,直接踹飞了勤政殿偏殿的黄花梨木门。前世,这些地儿,他住了十数年,可以说,如数家珍。 “你,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周娥抱着高耸的肚子,搀扶着赵子胤寻身而来。 “你们,这是谋反!” 周娥腆着肚子,松开赵子胤,想要去拦住他们,不料,赵子胤反手抓住了他,“云妃,此言差矣,三弟,戍守边疆,难得回京。” “陛下……”周娥不敢置信的回望了过去,赵子胤眸中满是祥和:“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你,你们……这是对陛下做了什么?”周娥愤恨的冲到赵子义面前,“这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快给本宫出去!” “云妃娘娘受惊过度,来人,送娘娘回宫!”赵子义退后一步,深怕她威胁到怀中的李玉。 “是,王爷。”王饶之招了招手,两位老嬷嬷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周娥。 “娘娘,夜深了……您与小皇子该歇息了!” “你,你们……王饶之,你可知道,本宫肚子里的可是未来的天子!你敢大不敬……”周娥屈辱的扭头,凭着一股倔强,不肯乖乖就范。 “云妃,你想了。三弟对我大宋,舍生忘死殚精竭力,朕想过了,若是朕不幸薨逝,兄亡弟及,这也是母后的意思。” 赵子胤虔诚又慈爱的望向赵子义,“子义,你莫要走了歪路才好。” 阿卿手中丝线波动,赵子胤按了按颞颥,一阵摇晃,“朕,朕……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护驾!护驾啊!”周娥一声凄惨凌乱的呼唤,撕破了汴京皇城的夜空。 第三百四十二章 无痕之伤 “陛下,您太累了,老奴送您去歇息吧。”王正中佝偻着腰,卑微的上前搀扶起赵子胤,送他回寝室。 那两位嬷嬷,亦是得了王饶之大人的会意,用帕子堵上了周娥的嘴,强架着周娥,远去。 王饶之心知此事,自己已经表明了立场,决不能回头了。 可形势所迫,还是拱手谏言道:“王爷,皇宫如今空虚,尚在臣的掌握之中,若是,陛下派出去拦截您的那些暗卫,守卫军,臣怕是……双拳难敌四手。” “王大人,放心!张穹已死,守卫军多听命于郑恩,汴京已经在我燕王府的控制之下。您只需让您的人,守好皇宫各大出入口。别出什么意外就好。” 张平从容不迫追了上来,汹涌成竹的给大家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今的局势。可见阿卿面上难看,心知玄机兄情况,恐不太好,又有些沉重。 哪里知道,赵子义一路杀过来,仅仅凭着一股救人的信念,早就是强弓之弩。他与李玉被同命秘术所牵连,故而,所受之苦,并不必李玉少一丝一毫。 此刻,他闻张平所言,亦是松了口气,危机已经除,那根一直紧绷的弦,松开……还抱着李玉的他,软软的瘫倒了下去。 “主子……”“王爷……” 张平与阿卿一人揽过一人,送至椅榻上,“主子,这是怎么了?” 阿卿解开赵子义的袍子,熟悉的血痕,印在他的内袍上,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张平帮忙解开王爷的内袍,虽然渗出了血,却未有伤口。 “张平,我生平从未见过这个情况。”阿卿为赵子义把了脉,困惑的拧紧了眉头。 “王爷不只是身上的血痕的走向,连脉象与玄机兄一模一样。可王爷并没有被鞭打,身上的这些伤势,是从哪里来的?” “你问我。我哪里知道?!我最近可都是和你一起的啊,五日前,收到西辞的信,就快马加鞭回来了。” 张平有些暴躁的跺了跺脚,想到自家王爷,现下复杂的情况,又有些自责道:“再说,那吊着命,半死不活的人,你都要办法救活。就更别说……这是主子,是玄机兄!你一定要救好!” “我自然清楚!走,走!去找个能用的上的御医,给我打下手……”阿卿不耐烦他,挥手打发了他出去,自怀中掏出止血的瓷罐儿,舀出少许药粉,细细的洒在李玉的鞭痕上。 “玄机兄,你这鞭伤虽痛了些,倒也好治的。就是这背后的……烙铁印子,除了换皮,恐怕是要留一辈子了。” 阿卿不厌其烦的趴在李玉身上,弓着腰,维持同一个姿势,拿一根竹片,轻轻的刮匀,李玉鞭伤上的药粉。 良久,“唔……”李玉竟然无意识的哼了一声。 许是苗疆药粉的神奇药效,刺激了李玉的神经。 阿卿恐怕听错了,激动的凑上脸去,翻开李玉的眸子,检查了一番,碰到李玉干裂的唇角。 “玄机兄,你总能将自己搞的这么惨!”阿卿掏出一罐儿蜂蜜,用小拇指沾了沾,细细的抹在李玉的唇瓣上,又自言自语道。 “玄机兄,你快快醒了?你和赵子义,这是唱的哪出?你倒是有个伤口给我,可王爷,到底该怎么治?他身上没有伤,却渗出了血液!”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赵子义毕竟有内功护体,小憩了一会,竟然率先醒来,“阿卿!你,你在做什么,乘人之危?!!” 赵子义哪里料到自己的鱼儿,竟然面临如此屈辱,还是在自己身边,他伸出大掌,一个大巴掌,呼啸而至! “啪!”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误打蛊母 “噗……” 阿卿所有心思都贯注在了李玉身上,一转头被赵子义突如其来的这一掌,打的猛吐出一大口心头血血。 “王爷,你,你这是到底……得了什么病?” “你问我,你看看你自己在做什么?”赵子义怒火中烧,这个禽兽!这个禽兽,亏自己当他是朋友,他竟然乘鱼儿之危! 手上还拿的什么破罐子,一股甜蜜蜜的味道?!蜂蜜……这个禽兽,还嫌鱼儿的小嘴不够甜吗? 啊呸!赵子义越想越是恼火! “不是,大哥,我,我就是……上个药啊。” 阿卿无辜的扔下蜂蜜罐,顺着赵子义的目光低头。 额,自己为了方便,趴在玄机兄身上,确实是有些不妥。 想起赵子义对李玉的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有些明了。 他举起双手,在赵子义骇人的注视下,慢慢的撑着软榻,爬了下来。 不料,他眸中寒光一闪,发现吐出的那口血水里,有不知名的触角小虫蠕动。 “糟了,这次真遭了。” 阿卿不自觉地又擦了擦嘴角,紧张的伸手,想碰触血水中的小蛊虫。 额~这家伙怎么越来越恶心了,难道还有把那虫子给吞回去?!赵子义嫌恶的瞥了瞥嘴,伸手探了探李玉的额头,烧退了。 不过,预料中的恶心没有到来,因为那只小蛊虫,很快停止了蠕动,翻身,死了。 “糟了……”阿卿失魂落魄,跌坐在一旁。 “什么糟了?主子?还是玄机兄……”张平急冲冲的带着御医过来,见主子醒了,松了一口气,吩咐让御医,在外候着。 “主子,您醒了,属下救驾来迟。” “无碍,阿卿,倒是说说你说,什么糟了!你无缘无故,又怎么会吐血?” 赵子义揽着李玉,用内力扶住药效在他体内运行,似乎忘记了,阿卿明明是被他一掌,打得吐血,完全是翻脸不认啊! 张平见阿卿痛苦的紧皱眉头,忙上前查看一番,帮忙解释道。 “王爷,这次咱们之所以能,连夜杀进宫,一是属下们算准了,为了堵截你,陛下一定会调出汴京城与皇宫的大部分精锐,皇宫反而是防守松懈。” 张平将这次部署,汇报给自己主子。 原来,他们在赵子义孤身潜入汴京时,与西辞,郑恩接头,几人分工合作,由郑恩与楚西辞牵扯住精锐,给张平与阿卿争取时间,待张平与阿卿则“擒贼先擒王”,顺利拿下皇宫。 “说起来,亦多亏了王皇后在宫中为人宽厚,极其得人心,王饶之大人非常帮忙。自然,还有王正中王大人,也是帮了咱们大忙……那子蛊就是他送进去的。” 张平自然也是看到了阿卿那口血中的小蛊虫,沉着面,为阿卿探了探脉搏。 那小蛊虫实则是阿卿作为苗疆少主,自小被种下的蛊母,万蛊之母,这次被自家主子打了出来,反噬的不清。 自小蛊虫翻身嘶吼,阿卿气息浮动极大,现在更别说救人了。 他自然要为阿卿“验明正身”了。 “不过,主子,最出力的还是阿卿啊,幸亏他用听话蛊,将陛下控制住,我才顺利拿了圣旨,赶去天牢救人。” “王爷,刚刚你一掌,打出我的蛊母,那位是陛下,真龙天子,真龙护体,邪门歪道不能入侵的。” 阿卿勉强的调整吐息,稳住心神,暗道自己真是好心给雷劈! 还是,天生和赵子义犯冲,怎么每次遇到他都没有好事。 用听话蛊,控制一个龙气不算太多,可确确实实是陛下的赵子胤,已经让他浑身不适。如今,连体内从小以自身血肉灵气饲养的大的蛊母,都被打出来了,这次真是损失惨重!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重新来过 “赵子义,拜托你,你要是真没事,快去看看赵子胤吧,他功夫不弱,要是逃了出去,恐怕……就算,你真的坐上皇位,也麻烦大了。” “咳!咳!”阿卿有些着急,被一口血呛到了,他忙塞了一粒红色药丸,盘腿打坐,不一会儿,面上一阵青红,一阵绛紫,表情很是狰狞。 张平不敢松懈,杵在一旁为他护法。 赵子义见李玉的气息渐渐平稳,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撤回了一直传送内力的大掌。看到阿卿这样,他亦有些愧疚之意。 过去没有细想,如今回想,就更觉得,刚刚在勤政殿的赵子胤实在太反常了,说话的语气态度,根本不似平时满满的敌意。 原来,被阿卿控制住了。 赵子义有狐疑的审视了正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阿卿一番,特别的伸出食指指了指阿卿,“以后,你看诊就看诊,别动手动脚的!打出你蛊母事小,打的你魂飞魄散,不再话下!” “……”阿卿全神贯注的炼制新蛊母,艰难的抿了抿唇,额头涨的通红,似乎要走火入魔了。 张平真是拿自家主子没辙,“主子,您快去看看陛下吧。我在这儿守着,您放心。” 赵子义恋恋不舍深深望了李玉一眼,一本正经的下令道:“张平,阿玄交到你手上,要是出了任何意外,以死谢罪,明白吗?” 张平怔了一怔,没料到自家主子会突然这么严肃的点名,讶异的点了点头,“主子放心,这是自然。” 赵子义揉了揉鱼儿鬓角的发丝,爱恋的舔了舔他的唇角,嗯,还有蜂蜜的丝丝甜蜜,“鱼儿,这一次,你别乱跑了,乖乖睡觉,等我回来。” 赵子义决绝的回头,去面对那个人,一个他两生两世,都绝不能原谅的人——赵子胤。 李玉陷入一个沉重的梦中,梦里的赵子义冷酷而残暴。可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触碰不到他,更抚不平他眉头的暴戾,他的虎眸布满了血丝,捂不热他残忍,无情的心。 他似乎是在查自己的那日误饮毒酒的方子,从鸳鸯酒壶到桑落酒的配方,酒塞的制作,所有沾过手的人,都被杀了,汴京城血流成河,遍地哀嚎。 即便这样残暴复仇,仍然无法填补,他失去自己的痛苦,他登基了,后宫无数,也尝试过纵情酒色,麻木自己。 可最终,无所救赎的赵子义,大刀阔斧,将朝中曾经是赵子胤的肱骨大臣,神不知鬼不觉的抓了,换上了一批新血。 许是,杀了那些人直接致李玉死的人,赵子义更空虚,寂寞了。 他疯狂的思念一个人,一遍又一遍的临摹某人的,他秘密的建造了一座地宫,那里不仅圈禁了赵子胤的那些拥簇大臣,亦挂满了赵子义心中的最痛的秘密。 他慢慢享受,沉醉在他存在的痕迹中,沉醉在为他复仇中的,带来的真是存在感。 周英无措的游走在地宫,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与李玉相关的人死了,然后又是那些无关的,杀戮死亡,喜怒无常的恶魔赵子义,这样活着,她比死了更痛苦。 而曾经风光无限的赵通赵丞相,被赵子义下令车裂而亡,他的骂喊声,响彻整个地宫。 “赵子义,你就是个昏君!你不配!你不配!!”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至所有记得这些往事的人都死了。 那个,带走李玉的尸首与寒冰玉床,一度消失匿迹十数年的天机道人,姗姗来迟。 他身穿一条破烂的道袍,脖颈上套着的是,因缘大师的那串彩石佛串,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陛下,陛下……好了!李玉可以重生了,我们终于都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三百四十五章 代价 “天机道人?!你还有脸回来见朕?” 多年的放纵,让赵子义面上有些锋利的棱角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玉儿呢!你把我玉儿带去哪儿了!” “陛下,当年,若不是,你执意不信贫道,联合因缘大师用这条佛珠,设计贫道,贫道也不至于直至今日,才能参透了重生秘术。” 天机道人眸中有一种奇异的光芒,他褪下脖颈上的荧光四射的彩石珠帘,诱惑道:“来……陛下,将手伸过来,给我大宋十年的国运,我们就可以带着这段记忆,去李玉重生的世界了!” “玉儿……”赵子义想起心底最后的柔软,虎眸中渗出情不自禁的泪珠:“朕,实在是,太想你了!玉儿……” 原来,赵子义,天机道人皆不是和自己重生在一起的,他们只是带着前世的记忆来,到了自己重生的世界。 可是……不对! 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 纵是李玉如何西斯底里的挣扎,亦发不出任何声音,来阻止赵子义。 此时的赵子义,似乎透支了自己所有的灵魂,早已不复是那个胸怀壮志,战无不胜的燕王,他只是一个拥有了一切,却依然爱而不得,无能为力的帝王。 他绝望的将自己的大掌,轻轻的放在彩色珠串上! 一道银白色的光芒贯穿那条彩石佛珠,李玉自觉自己浑浑噩噩的飘散开。 “陛下,您若是要走,便踩着老奴的尸体走吧。是老奴对不起您……老奴甘愿以死谢罪~” 王正中抱着赵子胤的大腿,即便被赵子胤踹的口吐鲜血,也不肯松手。 “为什么!正中,为什么要背叛朕?朕对你不好吗?” 赵子胤纵是怀疑过天下人,亦从来不曾怀疑过王正中对自己的忠诚,他愤恨的一脚踹开王正中,金靴踩着王正中的胸口,狠狠碾压泄愤。 “果然常言道最是阉人,最无情,果然不假!正中,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这些年来,朕对你不好吗,这样都捂不热你?赵子义给你开了什么条件,值得你以命相搏?” 赵子胤气的青筋毕露。 “陛下……老奴不想你们兄弟相残。没有了燕王,谁给您安邦定国?陛下,您……以后会后悔的?!” 王正中的一声,如一件的精美绝伦的瓷器,被陛下捧着的时候,他一览众山小。 而被陛下所不齿时,他便毫无价值。 可王正中心知,自己与其他的瓷器不同的,他有自己的坚持,有自己的底线,亦有自己的忠心。 “后悔?!” 赵子胤从他的眸中读到了面对死亡的决绝,他松开金靴,“你错了,正中!你们都错了!” “你们以为,我能走到这一步,能做我大宋的帝王,是因为赵子义的谦让?” 赵子胤自刀架上拔下自己的佩刀,“你们都错了!他太仁义了!他太爱惜自己的羽毛了……” “朕站在世宗,站在子济的骨血上,而他,将会站在朕的骨血上,这是登上这个位置的——代价!” 赵子胤提着大刀回首,恶狠狠的瞪着勤政殿上的金銮宝座,这一句话是和自己说的,也是和王正中,赵子义说的。 “自古以来,哪一个帝王,开疆辟土,不是自鲜血之上,奠定了自己的江山?你一个阉人,又懂什么?妇人之仁。你以为你替他杀了朕……他就能做稳这个位子?懒得与你废话,睁大眼看清楚朕是怎么杀了他的!” “是吗?大王兄……”赵子义提着宝剑,恰好听到了赵子胤的最后一句,他冷哼一声,惨白着面。 “这些年,本王为了大宋南征北战,从不曾有丝毫僭越之心,竟是,终究……成了你的心腹大患!” 第三百四十六章 王见王 “赵子义,你没有僭越之心,那拒绝了朕赐婚的圣旨,算什么?你用该死的蛊虫控制朕,又算什么?人是会变的,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赵子胤狠狠的踩了一脚自己吐出来的恶心蛊虫,他手举着大刀,直指赵子义的胸口。 “你一身本事,都是朕手把手教的,怎么~你现在和朕清算南征北战,立了多少功劳吗?怎么,你想说,你是如今被逼无奈,才不安分的,才想弑兄夺位吗?” “哈哈哈……”赵子胤凄惨的扯了扯唇,皇宫的守卫军至今没有来护驾,一定是被他困住了,难道自己大势已去? “不!你错了,大哥,父亲早逝,你从前确实是长兄如父,对我们兄弟三人,关怀备至。” 赵子义自从得了前世的记忆,就清楚知道,今生的赵子胤会与从前一样毒杀自己,即便这样,他亦没有率先先动手。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们?!你对我们好,就是为了让我们心甘情愿的替你卖命,为你死吗?!” 赵子义抿了抿干裂的唇角,哽咽中带有一丝的不甘心。 回想起前世种种,自己最大的遗憾,就是因为李玉的死,丧失了理智,不曾好好问问了他,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为什么,他们兄弟二人最终走到了王见王的地步? 曾经,二哥,自己,子义,难道都不是他可以肝胆相照的好弟弟吗? 可惜,前世,他只顾得上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用桑落酒毒死了他。 “赵子义,你要将,这副假仁假义的面具,戴到什么时候?” 赵子胤不动声色的活动了一番筋骨,他已经许久没有近身厮杀了,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是赵子义的对手? 能拖到支援来,是最好不过的办法,“从小到大,你都是这样,什么不争不抢!” “父亲临终时,让我们从张家兄弟你选一个做近位,你先选了张平,将武功更好的张穹留给了朕,父亲当着所有人的面,赞许了你,却暗地因为这~训斥了朕。” 赵子胤竭尽所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不忿! “自从母后做了那个该死的胎梦,自从你出生,这一切都变了!朕已经很努力了,否则你觉得,你会活到现在吗?”赵子胤癫狂的举起大刀,沉重的摇了摇头。 “可是朕错了,朕早就应该在你没有成气候之前,杀了你!” “刷~”赵子胤的大刀破风而来,赵子义一个晃神,后退了数米。 没有想到,一直垂泪的王正中,直直的冲了上前,怼上了赵子胤的大刀。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大刀,扯了一个痛苦而难看笑容,“陛下,没事……老奴该死。” “王正中,你这算什么?朕不会原谅你的。”赵子胤爆喝一声,无情的抽出大刀,踹飞他,怨毒的撩起龙袍擦拭自己的大刀。 “殿下,算老奴求您了……陛下他这些年……也不容易,求您想想他的苦衷。您能不能,就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看在老奴的这些年……的份上,饶了,饶了陛下这一次。” 王正中面如死灰,话音业已支离破碎,他伸手想揪住赵子义的衣襟,抓住最后一丝念想。 “正中,本王答应你!若是……这一次本王赢了,留他一命。” 赵子义拔出宝剑,挺起了脊背,沉声叹息道:“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这把剑的名字:弑,是你为它取的。小时候,我不懂,今天,我……懂了。” “赵子胤,你不要拿什么胎梦,拿我做借口,你的畏惧,你的嫉妒,都是因为你的懦弱!不够强大!” 无题 “你知道你自己如今的模样,有多丑陋吗?” 赵子义句句直戳赵子胤的心窝,他不在疑惑,飞身上前。 “噌……蹡!蹡……” 刀剑相碰,火星四射。 王正中胸口的鲜血,“汩汩……”的流淌,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好的结局,他缓缓的闭上疲惫的眸子,起码……无论如何,王爷会放陛下一条生路。 在这一场,谁都认为会以赵子胤输为结局的战斗里,赵子胤比自己想象的还有高明了一些。 他借助对勤政殿的了解,利用龙案,龙椅不断的闪躲,堪堪与赵子义不下上下。 两人憋足了劲儿,招招直指要害,谁也不甘示弱,足足对上了一个时辰! 冬日里的第一道曙光,穿破黎明的寂寥,招摇在勤政殿的金顶之上,结束了漫长的长夜。 一样的景色,却给二人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赵子义胸前的伤势渐渐好转,浑身轻松,越战越勇! 而赵子胤拖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没有等来救兵,甚至连来恭请自己早朝的内侍也不见踪影,心中越等越凉! 就在赵子胤分神的一瞬间,赵子义一个白鹤亮翅,踢飞赵子胤手中大刀,长剑如影随影,架在赵子胤的脖颈上。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赵子胤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来人!陛下与几日前,身患天花重疾,念及燕王赵子义,齐王赵子芳,速召两位王爷回京伺疾。”赵子义讽刺的翘起唇角,天花真是一个让人深入简出,是生是死,仅在一念之间的急症。 “你——赵子义,你好大的胆!”赵子胤被他气的脸红脖粗,士可杀不可辱! “是!王爷~”楚西辞与郑恩已经进宫接应,整个汴京在一夜之间已经改朝换代,郑恩携重甲将赵子胤拿下。 “陛下,你到现在还不醒悟吗?你永远只看到别人拥有了什么,可有看到别人为此而付出的努力。” 赵子义终于舒了一口气,收了剑,为一旁躺着的王正中盖上一块帕子:“正中,好走。西辞,阿玄怎么样了?” “回主子,玄机兄已经好多了,御医说玄机兄身上的伤养养,能大好,只是……身子比平常人弱了些。” 楚西辞拱手应道,皱了皱眉头,只是阿卿军医情况不仅没有好转,还有被新蛊母反噬的迹象,当着赵子胤的面,无法汇报。 “哈哈……赵子义,你就算得到皇位又能怎么样,你是好男风的断袖,就你这样的品行,能做多久的帝王?以后又能传承给谁?你就算能篡改了弑兄夺位的,那你能给李玉……名分吗?你敢和他一起,遗臭万年吗!!” “哈哈哈!你还不如哀帝……其他他给了董贤一条袖子!哈哈哈……” 赵子胤明明输的彻底,却又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赢了。 而赵子义不以为意的甩了甩袖子,撩起袍子走了。 这些人,这些事,这金銮宝座,这万里江河,比起他的玉弟,又算什么? 便是这冬日的寒风凛冽,也敌不过鱼儿冲着自己嫣然一笑。 鱼儿,这一次,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王爷,快早朝了,您是不是……先准备一番,要上朝了。” 张平捧着他的燕王朝服,早就等在了大殿外,觑见自家主子心急如焚的往偏殿去,就知道他要作甚,忙踩着小碎步追了上来。 “你倒是会讨人厌?怎么红苕救回来了?等着本王与阿玄替你们主婚?” 赵子义心情大好,噙着一缕笑,打趣道,脚下却没有慢下来。 “哎,主子,您就少打趣我了。红苕这丫头,也恁没有良心了,伤势刚有了些起色,便留了信,说自己是玲珑坊的扬州双枪,多谢我的救命之恩,走了……” 张平阴郁的很,看情形,这丫头怕是心有所属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承诺 “鱼儿……” 赵子义自看清软榻上,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对张平的话,罔若未闻。 “你们先下去,三刻钟之后进来为本王更衣。” 张平与房中的御医面面相觑,他们倒是好走啊?可是……那个正在走火入魔边缘疯狂试探的阿卿军医该怎么办? “带下去!”赵子义已经兀自褪下外袍,大掌毫不迟疑的掀开了李玉身上的锦褥。 “是!”张平忍下心中无数念头,努力否认了自家王爷是“禽兽”的事实,硬着头皮将阿卿军医抬了出去。 “鱼儿……”赵子义终于感受到他的呼吸,他的体温,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情不自禁的又啄了啄某人的唇瓣。 顺着李玉胸前结疤的鞭痕,赵子义一点点的前进,哎……什么时候,这个人才能爱惜自己多一点呢? 面对前世爱而不得的妻子周娥,怜惜不舍的妻子周英,你会不会……又心软呢? 鱼儿,我该如何解开你心中的千千结,真正的走进你的心底! “三王叔……我,我想问你,你是不是杀了我父皇了?” 赵德林举着一把匕首,不顾守卫的阻拦,冲了进来。 可屏风后,那两个在锦褥下,似乎是赤身相拥的二人,真,真是……真是惊到他了。 “铛……” 他不知所措的扔下匕首,双手捂住眼睛,自觉的背过身去:“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出去等我!”赵子义一个头两个大,张平就是个废物吗?连个孩子都拦不住?! “哦~哦!”赵德林忙不迭的点了点头,颠儿颠儿的跑了两步,又听了下来,一本正经的赌誓,“三王叔放心,我要是胡说八道,就让我断子绝孙!” …… 赵子义心里有点抓狂,任谁被孩子看到这情景,都无比的尴尬。张平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可,赌誓?断子绝孙?这孩子,自从被褫了太子的封号,怎么,怎么就多了一丝可爱呢? 他不舍的伸手,顺了顺李玉的发丝,无比虔诚的吻了吻他的鬓角,柔声承诺道:“鱼儿,你等着。这一世,本王定会给你盛世荣光与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一定可以幸福快乐的。” 赵子义洗漱一新,换上燕王的朝服,气派而庄重,他踱步出了殿门, “三王叔,您怎么回来了?云妃娘娘的一个宫女说,您杀了父皇~是不是真的?” 赵德林焦灼不安的,用脚搓着地上的大理石,在他的内心里,是一直信任三王叔超越任何人的。 即便现下宫中真的有变,即便他刚刚撞到了,一幕……匪夷所思的画面,可他依然是全心的依赖三王叔的。 “德林……”赵子义伸手,想揉他脑袋,中途该了方向,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事,王叔亦无法与你解释。” “王叔只是想说,你父皇如今没事,只不过,以后会走到哪一步,王叔未必能保证。” 赵子义愧疚的咬了咬唇,努力的保证道:“德林,王叔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们兄弟,以后不为人所利用。要复仇或是站出来……与王叔对抗,王叔会一如既往的对待你们。” “三王叔……你,我,真的?!”赵德林真的没有准备好,接受改朝换代。 他想了想,跪地求饶道:“三王叔,我知道,成王败寇的道理,可是,我们都是赵家子嗣,一家人啊!求求您了,不要杀我父皇!求求您了……” 他抱着赵子义的小腿,不肯起身。 赵子义叹息了一声,搀扶起德林,说真的……他在子训与德林的身上是费了最多的心血。 只是,德林不似子训那样有悟性,只是晚熟的,开窍后,便一日千里。 朝堂上的那一场血雨腥风,终究是逃不过的。 第三百四十九章 勇气可嘉 赵子义一如既往的为赵德林,理了理衣襟,二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沉默了许久,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兀自往议政殿走去。 望着自家三王叔孤独的背影,赵德林不知如何考量,最后,还是跟着上朝去了。 一位面生小内侍,宣读了陛下的圣旨,陛下病重,命燕王赵子义暂代朝政,召齐王回京协理。 朝野上下一片默然。 “既然诸位大人无甚大事,本王还要为陛下伺疾,今日便散了吧。”赵子义虎视眈眈的环顾一圈,无人敢与他对视,漠然的他,如雪山孤莲,高不可攀。 汴京世家向来都有自己的关系网,昨晚,汴京这样大的动静,朝中各大臣,心照不宣。 兵部,户部从前隶属赵子义直管,这一年多,诸位大人虽低调隐忍,可自立场却很鲜明,昨夜少不了他们的功劳,此刻亦是……扬眉吐气。 安知礼安大将军与诸武将,多得过燕王提携,恩惠,此时,站在朝堂的是燕王,不是陛下,已经说明了胜负。 诸世家多亦王家为首,王饶之不出声,他们鼻观口,口观心,自是不会做这被枪打出头鸟。 赵子义见大局已定,不愿多言,抿着唇背着手,穿过大殿。 一切来的太快了,没想到陛下只是将违逆侯李玉下狱,就这么容易的……逼急了燕王。 河间府与汴京怎么也需要四日的行程,谁也不清楚,燕王怎么能如诡异的杀进了汴京。 亦或者违逆侯李玉,甚至……那个所谓“兴王”组建的江南反军,本就是燕王给陛下下的套。 赵通真是细思极恐,虽早有些按捺不住,可又万万不敢轻举妄动。 一来他是文官,手中人马有限。二来昨夜,张穹的尸体被从天牢拖了出来,他有预感陛下大势已去!三来,他昨夜求见了国师天机道人,却被拒绝了! 此刻他瞥了一旁的田霖,田霖会议,点点头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拜见燕王道。 “下官抚谕使田霖,拜见燕王,燕王殿下,万福金安。” 赵子义疑惑的回头,满朝文武竟然只有一个文弱书生跳出来,他审视了田霖一番,有些面生,不过气质与自家鱼儿有几分相似,想来鱼儿会喜欢,思及李玉,遂柔和了一些:“不必多礼,田大人是有什么民情需禀?” 抚谕使是负责收集汇总民意,上达天听的正三品官员,官职虽不算大,却位比御史。 “王爷,昨日早朝,陛下精神抖擞。就算陛下生了急症,您总该召集诸位大人,面见陛下,由陛下亲自交代才好……” 田霖不卑不亢,虽态度谦逊,可其中意味确实咄咄逼人的。 “田大人,所言极是。”赵丞相松了一口气,“王爷,咱们总要见一见陛下,聊表关怀才是。” 赵子义垂下眸子,似乎认真思考了一番,随即鼓励的望着赵通。 “其实,本王日夜兼程赶回汴京,确实有些累了……既然,两位大人勇气可嘉,又这么忠心,想为陛下伺疾,那就留在宫中吧。” “不过~”赵子义虎眸中闪出一道精光,“当初小王嫂得了天花时,所有的宫女嬷嬷都折在这场瘟疫里了。” 田霖的面有些灰,偷偷觑了赵丞相一眼,不肯开口了。 “两位大人尽忠职守,视死如归,虽不是守疆卫国,却亦是值得诸位大人学习。” 赵子义威胁且讽刺的半昂着头,噙着一缕得意的笑意,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一锤定音道,“张平,带两位大人去伺疾。” “是,王爷!”张平拱手应下,“两位大人,这边请……” “三王叔~”赵德林揉了揉手掌,顾不得安大将军的眼色,小声道。 “为父皇伺疾这样的事,应该由本殿下来~两位大人,还是~静候佳音。” 第三百五十章 云妃早产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赵子义不动声色的拧了拧眉,“两位大人,坚持吗?” 田霖觑了一眼赵丞相,识时务者为俊杰,燕王这话明里暗里就是不留活口的意思。 赵丞相骑虎难下,终是拱了拱手,“大皇子孝感天下,定受上天庇护。” 赵子义嗤笑了一声,大局已定,他无谓与这些人争执,“诸位大人,陛下病重这段时间,还请各位各司其职。” “是!王爷……”王饶之率先应承,地点不对,他终是欲言又止。王家与其他人家不同,这一次王家孤注一掷,已经和燕王一样,没有回头路了。 赵子义归心似箭,鱼儿快醒了,希望他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自己。 “三王叔,那个……我想再问问您,父皇,是不是一定要死?” 赵德林亦步亦趋的跟着赵子义,良久过后,他如年少时,生母过世一般,无助的拉着赵子义的衣摆。 赵子义心中喟叹,德林真的大了,心里有谋算了,“德林,如果三叔与四叔并没有做错事,但是你父皇决意杀三叔,三叔应该给你父皇杀吗?” “自然不该。”赵德林小声道:“三叔,在德林心里,您与父皇是一样的。若是父皇要杀您,德林,虽……虽然……人轻言微,亦不能坐视不理的。” “好孩子……” 赵子义闻言,松了口气,他很害怕德林说出一番君臣的废话,他叹息了一声:“哎,陛下步步紧逼,触到三叔的逆鳞了,三叔只想还自己,还他一个公道。只是三叔也清楚,你父皇……与三叔,没有和平共处了。” 赵德林乖顺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道:“母后说过,先为人,后为君。” 赵子义将朝中所有的大事小事,都安排在勤政殿的偏殿,有前世的为君记忆,又有郑恩,张平,楚西辞等人为他出谋划策,自然是手到擒来。 “鱼儿,你醒了。” 赵子义端着一碗桂圆黑米甜粥过来,觑见李玉墨黑的睫毛闪了闪,忙放下桂圆黑米甜粥,欣喜若狂的拿着一个软枕,依在他的背后。 “什么~时辰了?”李玉饿的头晕目涨,倒是身上一股桂花的清香,某人似乎刚刚打理过。 “卯时了,你睡了六个时辰了。”赵子义用舀了些甜粥,殷勤的送到他唇边,“不过,每隔半个时辰,我都给你哺了些水~” “多谢王爷~”李玉涨红着面,这些日子来,自己越来越嗜睡,只要自己睡着了,这人向来都是亲力亲为,占了些便宜,又总爱念叨给自己听,好不皮厚! “鱼儿跟本王,还客气什么?啊~喝了这碗粥,本王带你出去赏雪,宫里的腊梅花开了,泌香扑鼻,乖~啊~” 赵子义宠溺而深情的眸子,似是温煦的阳光,能融化李玉心中的所有的寒凉。 他虽然体力不支,每日都有坐两三个时辰,努力忍住心中的所有疑惑,无比珍惜这样幸福而美好的时光。 赵子义细致的为李玉披上白色的雪狐披风,紧紧攥着他的手,深怕他摔跤。 突然赵子义笑了,“本王记得,你从前最爱一首诗《玉楼春》。” “晚妆初了明肌雪,春殿嫔娥鱼贯列。 凤箫吹断水云闲,重按霓裳歌遍彻。 临风谁更飘香屑,醉拍阑干情味切。 归时休放烛花红,待踏马蹄清夜月。” 李玉难为情的缩了缩脖子,这人总将自己的写的那些词,当做情话,念给自己听,好不尴尬。 “王爷,云妃娘娘一直闹腾的厉害,今日捧着肚子威胁嬷嬷,最后跑到御花园,摔了一跤,如今,业已发动了!” 张平硬着头皮,不得不打扰自己主子每日最快乐的时光。 第三百五十一章 请国师出山 “什么?” 李玉心神不灵,脚下一滑,一个踉跄,扑了上前…… 所幸,赵子义眼疾手快,牢牢揽住了他的腰身,拖回自己怀里,有些醋意的责怪道:“鱼儿,你身子不好,小心些~若是摔了一定摔坏。” 李玉握着他臂膀,找回自己的呼吸,也不搭理吃飞醋的某人:“张平,你说……云妃,可是云想夫人——周娥?周大姑娘?!” “不过,我已经,让御医过去了。”张平顶着赵子义怒目斜视的压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玄机兄,自求多福啊! 他不讲义气的跑了! “那个……赵子义,要不~腊梅,咱们下次再看?”李玉回头,瞥见赵子义气的铁青的面,弱弱的打着商量。 “你去吧!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她,她就是你心中的白月光!”赵子义虽然扭过头不看他小鹿一般的眸子,却担心他摔倒,不敢松手。 “炅~炅炅~你吃醋了?”李玉轻轻的拽了拽他的腰带,亲昵的贴了过来,“这一世,我……是来还债的,我爱的人……是你。” 赵子义的心尖如被蜜糖浸泡了一样,泛着喜不自禁的泡泡,却嘴硬的撇了撇嘴:“哼,比不了周家姐妹……” “自然,是比的上的。”李玉环顾四下无人,羞愧难当,一头栽在他的怀里,柔声哄道:“炅炅,你希望我怎么……证明?” “……” 别管她们! 赵子义真的想脱口而出,可他知道,如果鱼儿不管她们,恐怕会寝食难安的。 “总之,你前世的那些莺莺雀雀,本王已经帮你安顿好了。这一生,你都别想见她们了。”赵子义梗着脖颈,全然顾不上自己的面子。 “好~”李玉眯了眯眸子,已经有了些困意,这些日子,他越来越累,睡得时间越来越久了。 心中的那种不安,忧患……便越来越深,可他只字不提。 “真的?不准后悔啊!”赵子义欣喜的回首,那个稀里糊涂应承的人,已经睡在了自己的肩头。 岁月静好…… “小鱼儿,这是不是说明,周娥在你心中,也没有那么重要呢?” 赵子义爱怜的亲了亲他细白的眼皮,拦腰将他抱起,送回榻上。 阿卿闭关不出,徘徊在走火入魔的边缘,那些御医,都是一群庸医,谁也诊断不出小鱼儿,这是怎么了。 “玄安公子,本相也是实在是求见国师无门,这才请田大人,一道儿求到您这儿的!如今,只有请国师出山,才能稳稳压住形势啊!” 赵通这一生都不曾这么低声下气过,他很清楚,虽然赵子义如今不动声色,可陛下,皇宫,甚至整个汴京城已经在他的控制之内了。 恐怕……除了陛下之后,就会轮到自己了。 “赵丞相,本公子倒是觉得,今日使人怂恿云妃闹着见陛下,这一步是个昏棋。”玄安公子呷了一口雪松香茗,摇了摇头。 “公子~你怎么知道这事?”赵通一个慌神,险些打碎了杯盏。 “云妃娘娘不顾嬷嬷劝阻,在御花园失足,燕王召集所有御医为云妃娘娘会诊,下令务必保住娘娘肚中的胎儿。” 玄安公子摇了摇头,这一步昏招,不仅暴露了云妃的心腹,还暴露了赵丞相的心腹,若是被赵子义倒打一耙,也不在话下。 “公子,国师这些日子都告病,可是,有什么大计划?” 这些日子,赵通四处奔走无果,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天机道人身上了。 “国师病重,闭关了。”玄安公子拧了拧眉,若有所指道:“这阵子,病重的人真多……” 只怕,玉儿身子大好,赵子义腾出手来,就会大刀阔斧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公子,本官是想,先集齐一切力量,救出陛下,若是有机会逃出汴京,来日,还有机会的……东山再起。” 当初赵通经过田霖,为陛下引荐了天机道人,玲珑坊算是欠下了赵通的人情。 如今,赵通没有任何筹码,可以说服手眼通天的天机道人帮忙,只能先画个大饼。 不过,赵通听了玄安公子这番话,他倒是敢肯定找对了人,玄安公子在宫中有人。 只是,这玄安公子极有心计,这一盏茶喝的大差不差,面上亦有了几分不耐烦! “公子,只要,你能说服国师,就算国师病重,能借他的名头一用,本官也可以说服朝中的有志忠臣!” “咳咳~”玄安公子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搁下杯盏,悠悠的叹息一声道:“于情于理,本公子该帮你的。可本公子毕竟是大南国的旧民,陛下对违逆侯施了重刑,打的不仅是违逆侯的面子,也是我整个江南的面子。” 玄安公子突然站起身,走了半路后,又回头对着错愕的两人道。 “田大人,你知道违逆侯被盐水鞭打的奄奄一息,两个琵琶骨上各烙了一个‘逆’字!这不仅是对违逆侯的侮辱,也是对我大南国子民的侮辱!” “我……” “噗通~”田霖突然跪地,对赵通磕了三个响头,“恩师见谅。赵子胤,弟子不能救了。” “额~田霖,你!你……”赵通为想到自己来拉救兵,反而送了一个门内,亦是懊恼不已。 “公子,主上,他没事吧?要不然,属下进宫,去探探情况。”田霖送走了赵通,自己却留了下来。 “他如今起居都是赵子义一手包办的,你去了,还没见到他,就被扣了。”玄安公子捏了捏袖中的桃花扇。 “听闻他最近很是嗜睡,御医也查不出缘由来。田大人,你也帮不上忙,明哲守身,以伺良机。” 玄安公子眺望着皇宫方向,终于挤出一丝笑容道:“宿州到汴京不过一日路程,赵子义,要是边疆告急,你会怎么办?” “啊……啊……痛!痛~救命!” “娘娘,您用点劲儿~还差一点~” 周娥凄厉的痛呼声,产房中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让赵子义不由有些烦躁,他不爽的推开手边的钧瓷茶盏。 “张平,去将陛下请来。” “主子,这~恐怕不好吧,陛下那可是急症!”张平真是拿自己任性的主子,没有办法,就算说服不了自己主子,怎么也得试试。 “无关人等清一清场,给他一个轿子,就坐在里面听着吧。” 想起鱼儿对她的在意,赵子义有些烦躁:“再怎么着,云妃也是为他生孩子,为他流血,总不能他无动于衷,本王在这儿替他守着。” 张平想了想,主子这办法倒也周全,说不定,这孩子与云妃,恐怕凶多吉少,万一……主子也算仁至义尽了。 不过两刻钟,张平就收拾好赵子胤,一个绣花女眷的花轿将赵子胤抬到了周娥的产房外。 “大哥,既然你来了,你就在这轿子里等着吧。”赵子义打了个招呼,就想回去守着自己的鱼儿了。 “赵子义,你也太丧尽天良了!云妃肚中的孩子还不足七月,你——” 赵子胤恨的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在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王败寇,哪里有祸不及妻儿的?! “哈哈~陛下,您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还有你情比金坚的云妃,与忠心义胆的赵丞相。” 赵子义讽刺的翘起唇,本不想解释,走了两步,又停下道:“云妃借着孩子,四处乱闯,想查出你的所在,与赵丞相里应外合,将你抢出去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可是,她挺着个大肚子,才跑到了御花园就滑倒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三百五十三章 退隐 “赵子义,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你不能这么对他们母子,她肚子里的,可是你的亲侄儿!” 云妃的惨叫声,渐渐弱了下来,赵子胤亦是像热炕上的蚂蚁,焦躁的怒吼,作为过来人,他亦深知这代表了什么。 奈何他如今除了挣扎,咒骂,帮不了周娥什么。 张平将他的四肢被捆在轿内,连冲出花轿都做不到!这是报复,赵子义就是要当着自己的面,活活折磨死了~周娥母子,报复自己。 赵子义冷漠的回首,平淡无波的望着花轿,他心知赵子胤的想法,却亦不解释。 如果这一次输的人是自己……那么,鱼儿,张平,楚西辞,阿卿,燕王府,齐王府,卷甲军,卷刀军,甚至朝中与自己相关的大臣,所有与自己相关的人,均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的。 “赵子义,算朕求你了,你是看着德林长大。德林,他是废太子,性子又软绵,不会有什么作为,亦不会成为你的威胁。” 赵子胤的心在滴血,没日没夜的左思右想,亦没有弄明白赵子义想要什么? 他到底在等什么? 若是换作他自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杀了他,以备后患。 赵子义叹息了一声,诸人的心思,他都是明白的。王饶之王大人已经求见自己多次,明着暗着就希望自己尽快处置了赵子胤,以免夜长梦多。 他说不上为什么?许是前世杀戮太多了,现下他只想尽快的治好鱼儿,至于其他的,均有些索然无味。 得不到回复的赵子胤,愈加慌张,产房里的那个曾经备受期待的小儿子,怕是保不住了,要是德秀也……那不是断子绝孙了? “子义,算大哥求你了,你不要让德林再来伺候朕了!你给他一条生路吧!子义……看在大哥,这些年对你的~” “陛下,您就别以己度人,更别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本王对你的儿子们,不感兴趣。御医们会全力抢救里面那个,若是……活着,张平会抱来给你看一眼的。” 赵子义觑了一眼张平,张平如今更是摸不着自家主子的心思,胡乱点了点头。 鱼儿,本想替你守着周娥的,不过……她叫的实在太凄惨了。我有些庆幸,你不用为我生孩子,你身子这么弱~ 赵子义脱了外袍,靴袜,净手,上榻翻身揽着他的鱼儿,他将脑袋窝进李玉怀中,反手顺着琵琶骨上的烙印,指尖顺着烙印的一点一点的移动。 “鱼儿,等为你报了仇,阿卿为你调养好身子了,我们隐退山林吧。只要与你在一起,这一世,本王就算是挣了~” “退隐”这句话卡在赵子义心中数日了,他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因为还未给大宋,给卷甲军,为诸人安排好退路。 “王爷,前世,您错的已经够多了~”因缘大师悄无声息的站在榻前,惊的赵子义狼狈的收回孟浪的大掌,讪讪的起身。 “因缘,你这和尚~还有脸面与本王提前世?前世,你做事就不够地道,你的珠串不仅没有暗算到天机道人,还促成了他的重生秘术。” 赵子义蹑手蹑脚的下了榻,为李玉拉上被褥。 他领着因缘大师转到外殿,踌躇的皱眉,有些心事,不是过来人,自然都不会懂。 “阿弥陀佛,王爷,您的帝星与李侯爷的凤星早就辉映交错,如今李侯爷一直不醒,是因为你的帝星黯淡。” 因缘大师双手合十,慈眉善目劝道:“万事万物,因缘而起,因缘而灭。重生秘术亦大道之术,若是王爷执意退隐,那么……即便重生来过,李侯爷亦撑不过多久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六根不净 “因缘,你,你什么意思?威胁本王?” 赵子义本想为他倒杯茶,闻言,紧张的捏紧杯盏,转身质疑道。 “鱼儿能重生,是以玄安公子前世的寿元换来的……与本王是否称帝有什么关系?因缘,你突然跑来皇宫,是什么意思?” 聪慧如他,又怎么听不懂因缘的言外之意呢?只是,赵子义不敢多想,他的心,已经沉入了海底。 鱼儿,阿卿一定能救你,你乖乖的等他,万万不能有事。 “王爷,大宋是您需背负一生,无法推卸的职责。前世,你未曾好好为君,致使生灵涂炭。大宋十年的国运,你可知道是大宋多少百姓的背井离乡,家破人亡,才成就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 因缘大师垂眸,挑了挑唇,“今生,您又想一走了之,王爷,天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 赵子义别扭的扭头,透过那一副金针银线,活灵活现的万里山河图檀木屏风,他的虎眸细细的描绘着李玉的睡颜。 江山美人,是多少帝王的心头好,自己也不例外。 若是今生还要登上大宝,难道要委屈鱼儿,蛰伏后宫……再与那些大臣塞进宫的,后宫佳丽~争宠!? 不要!赵子义果断的摇了摇头,这不是自己想给鱼儿的人生。 “王爷~”因缘大师还想劝说,察觉到门外来人,他掐了一颗佛珠,闭上了眸子。 “启禀王爷,刚刚云妃娘娘,九死一生,生下了小四皇子,陛下赐名德运。”张平自殿外见到了自己主子愁眉紧锁,小声禀告道。 “小四皇子虽不足月,有些羸弱,但照御医的意思,精细养着,未必不能活。” “嗯,吩咐御医,好好照看着吧。”赵子义拧着眉,不屑的眉角有些不悦的飞起。 德运?!《东观汉记·光武纪》有云:“自汉草创德运,正朔服色,未有所定。” 赵子胤是希望这个小四皇子为自己带来得天独厚的气韵,真是……贼心,不死啊? “王爷~贫僧言尽于此……告辞!”因缘大师噙着一缕了然的笑容,就算赵子义不想争夺地位,赵子胤也不会放过他的。 “站住!”赵子义一个越步,上前揪住因缘大师的僧袍,颇为无奈的施压道:“你不给本王看好小鱼儿,还想跑?当心本王,挖空了你的酒窖,查封了你大相国寺!” “王爷……”因缘大师无奈的瞅了瞅他的大掌,心平气和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王爷,重生之术,贫僧就只知晓些皮毛。当今世上,最了解重生之术的,除了鸠摩大师,恐怕只有天机道人。若不是前世的贫僧日夜诵经的高僧舍利佛珠,助了李侯爷重生,贫僧亦没有窥视前世的机缘。” 赵子义索然无味的“啧啧……”出声,真不喜因缘总是置身事外,佛度众生的飘然与超然,眸中精光一闪,捉弄道。 “要不是,本王知道那位天机道人,为得到你,这万般的心机,还真不一定会……拿大宋十年国运,来换鱼儿重生的。” “……阿弥陀佛!”因缘大师羞愧的觑了一眼赵子义,“王爷,贫僧是出家人,需六根清净。” “因缘,你要是真做得到六根清净,亦不会囤那些杜康酒了!大师,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消愁愁更愁!哈哈哈……好走!不送!” 赵子义占了上风,摆摆手,真的不送了,他转身回到屏风内,坐在李玉的榻前,捏着他的手,望着面前的万里江山图,是时候下个决定了! 若是真的六根清净,一心为公,这燕王也好,皇帝也罢,就连因缘那位假装洒脱的酒和尚,做的……又有何滋味?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局为重 “见过~燕王爷?抑或是……大宋的新陛下?” 玄安公子噙着一缕恶意的笑容,郑重其事的等在国师府门前。 玄安风度翩翩,绝世而独立着,远远望去,竟然不输赵子义半分的气度。 且他似乎能掐会算,一早就算准了,赵子义会到访国师府,故而屏退了闲杂人等。 赵子义冷厉的扫了玄安公子一番,心中很是清楚,他这是在皇宫内外布置了探子,嘲讽的挑了挑眉,甩了甩袍子,背过手:“啧啧……玄安公子,这桃花扇捏的这样紧,奈何,无论你如何挣扎,亦不过是……再痛一回。呵呵” 他满满恶意的靠上前来,凑在玄安公子耳边,小声的挑衅道:“玄安公子,照本王看,你前世那么活着,不也挺好的。默默的爱着李弘南,默默的完成他的遗愿,默默的为他守节,默默的贡献自己的元寿,比你这一世,前世的你纯粹,且可爱多了——” 玄安公子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猩红,他低头觑见自己手上有些破旧的桃花扇,精心的裱补,已经找不不回曾经的感觉,良久他率先跨国国师府的门槛,叹息了一声。 “王爷,你怎么知道,这些变数,不是因为我与玉儿前世今生的牵绊呢?” “呵呵~本王觉着~你应该,但愿它不是。”赵子义的虎眸如毒蛇一般扫过玄安公子惨白的脖颈。“天机道人呢?本王要见他!” “王爷,里面请!” 玄安公子正色,不卑不亢的伸手,请赵子义进门,而赵子义亦是丝毫不却! 穿过高耸且空寂,由飞禽猛兽的雕塑环绕,构造奇特的走廊,赵子义觑见了一间贴满符咒的房间。 他疑惑的觑了玄安公子一眼,“怎么,你们就这样……诅咒本王的?确定……有用?” 怎么,对本王一点影响也没有?有一点赵子义可以确定一定肯定——那就是吕玄安,是永远不会出手伤害小鱼儿的。 “王爷,你想多了。”吕玄安从偏门挑开一张符纸,一股腥臭恶心的味道,传了出来。玄安公子面不改色的走了进去。 赵子义嫌恶的拿出锦帕,捂住口鼻,低头掀开符纸,跟了上去。他一双虎眸,精神奕奕的四处扫视,以免中招了,任人宰割。 刚进了屋子,赵子义就被这间屋子里的一片狼藉震惊了! 真是前所未见的恶心,无数动物的尸体,交叠纵横着,有些……甚至有些腐烂,散发着古怪的恶臭! 而在屋子的正中间,一座一躺,竟然是两位“天机道人”! 赵子义狐疑的觑了一眼玄安公子,这人是真的很变态! 这又是……什么妖术?炼化什么分身人吗?太恶心!太恶毒了! “王爷,原来玉儿并没有告诉你,躺着的那位……是天机道人的胞第——天命老人。”玄安公子幸灾乐祸的耸了耸肩,唯恐天下不乱。 “原来,玉儿的心,还在我们大南国身上,倒是……表兄不是,误会他了。” 赵子义晦涩的觑了他一眼,完全不上当:“玄安公子既然知道本王来,难道不知道本王是为了鱼儿来的?他已经病了数日了。” “鱼儿,他一直沉睡不醒,都是本王一口一口的哺食……才撑了下来。” 赵子义摇了摇头,惋惜的看着玄安公子:“原来,这就是玄安公子对玉儿的感情……亏本王还这么郑重其事的当你情敌!” “可是……”你不配!赵子义敏锐的捕捉到她的酸意,胜利的摇了摇头。 玄安公子何等的聪慧,被他一顿尖酸刻薄的冷嘲热讽,纵是心中再难受,亦要隐忍着……大局为重!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天机借命 玄安公子捏紧指头,压抑住所有的怒气,轻轻的唤了一声:“天机……燕王爷来了。” 天机道人满是皱纹的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赵子义细细数了数地上的动物死尸,有蛇四十五条,兔子与鸡鸭不下百只,还有鹿,鹤,猪,狗若干。 他心中顿觉不妙,这天机道人过去,确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如今……怎么透露着一股邪气? 且这阵法用这么多动物生祭,透露着一股阴邪,毒辣! “玄安公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阵?为何……” “嘘~” 玄安公子与赵子义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怀中掏出一个陶瓶,打开瓶盖,里面冒出一缕青烟,玄安公子口中念念有词。 赵子义有些毛骨悚然,细细观察,这两人印堂发黑,都有些邪气!他不自觉地摸了摸见,觑了一眼来时的符纸。 “扑腾……扑腾……” “呕呕呕~~” 不一会儿,一只迷路的黑色鸱鸮(夜猫子),迷迷糊糊的扑腾着翅膀,误打误撞自那张符纸,撞了进屋里! 赵子义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吕玄安,他这是……苗疆失传许久的御兽术?! 而那位一直盘腿枯坐着的天机道人,突然动了。 他浑浊的眸子,似乎被一叶障目了,凭着猛兽一般的直觉,左手掐着鸱鸮的脖子,右手卡着赵子义的脖颈。 “天机……使不得!”玄安公子挣开眸子,见状大喝,扬声提醒他。 奈何,天机道人根本听不见,他似乎失去了理智,他狠狠的卡着赵子义的脖颈。 而赵子义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些年,刀山剑海里过来,仅凭直觉反手就是一剑,想直接断了掐着自己脖颈的右手! 弑剑未至,天机大人却突然被闪电击中一般,摔出赵子义,亦巧妙的躲过了赵子义的袭击。 而天机道人左手上的鸱鸮,已经成了一具小小的尸体,被甩在那些尸体之上。 “玄安公子,天机道人,你们竟然在我汴京,行这样的邪魔歪道之事!”赵子义大劾,也顾不上用锦帕遮挡口鼻了。 “王爷,您是……也不想要李侯爷的命了吗?”天机道人慢慢的睁开的疲惫的眸子,与玄安公子点了点头,“有劳了……” “你,你们什么意思?!”赵子义紧张的吞了吞唾沫,“这与鱼儿有什么关系?” “王爷,你与李侯爷同命,而贫道与贫道的胞弟天命同命。天命如此……” 天机道人扯了扯唇,将自己与天命的前世今世细细说与赵子义听,“他用死来报复贫道,贫道本该命绝于此,不过……贫道不甘心,与这些畜生借命。” “本王只关心,到底——关我鱼儿什么事?”赵子义捏紧了剑柄,恨不得撕了这一屋子的狼藉。 “前世,贫道被你与因缘用舍利佛珠暗算,李玉肉身已死,魂魄则被我封在舍利佛珠之中,直到你用大宋的国运来催发了重生之术!” 天机道人叹息了一声,“今生,为了稳固他的魂魄,我又自回鹘佛神寺借来了定魂腰带。他的命数,因凤星而与你息息相关。却因舍利佛珠,定魂腰带,与贫道亦然。” “那怎么办?!”赵子义不甘心的伸手,探了探躺着的天命道人的脉门,真的死了! 所以说,按天机道人的这个意思是天命老人死了,天机道人也活不久了,因此……鱼儿也性命堪忧! “找因缘来……替贫道找因缘来。”天机道人有些力竭的颤抖,“找因缘来见贫道,贫道告诉你……如何救,李侯爷。” 第三百五十七章 牵线做媒 赵子义心事重重的出了国师府,他早就怀疑,汴京变天,天机道人竟然闭门不出,没有闹出幺蛾子,掺和到自己的大事里,已经很是古怪。 可怎么都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命不久矣!真是造化弄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谁能想到蜉蝣撼树,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只是因缘大师可以算到天机道人,命不久矣。 他去勤政殿偏殿找自己,是为自己来亲见天机道人一个台阶,亦或者,只是单纯的提点自己?只可惜,自己有些过分,说话刺激了他。 大相国寺,因缘大师一向呆的不多,以自己对他的了解,此刻多是在酒窖。 突然一道黑影闪来,香风飘过,赵子义惊得险些拔出宝剑,女子似吟似唱的背诵起唐代王翰的《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 汉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亲归去来。” 月色来人,正是王家的二姑娘,王紫菀,她手执紫电鞭,轻纱拂面,紫衫飘逸,脚步看似虚浮,落脚处却颇有章法,竟是一场鞭舞。 她猛亦闪身,怒扫遍地的尘埃,生生舞出了酒醉沙场的美态。 若是从前在皇家盛宴,赵子义定会为王二姑娘鼓掌称赞。 可偏偏今日,他忧心鱼儿之生死,急切去寻因缘救命,哪有空闲去品味紫菀姑娘的用心良苦。 赵子义抿了抿唇,晦涩的垂下眸子,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绕路而行。 “王爷~”王紫菀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我知道紫菀……又,又唐突您了。” “王姑娘,如此深夜,你是如何得知本王的行踪,是你父亲王大人在皇宫布置了眼线?” 赵子义忍着愤恨,他早料到朝中大臣会按捺不住,会用类似“自荐枕席”的方式结盟。可怎么也没有料到,这第一位竟然是王紫菀! 满汴京城的世家千金里,他还是颇为高看王紫菀一眼,毕竟她与其他千金贵女不同,算有几分胆识的! 可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自甘下贱! “不是,王爷,您误会了。您到国师府的消息,早半时辰前,就传遍了汴京城了。紫菀后面还有顾家姐姐,周家妹妹,就是安家的那位……老姐姐,也来了。” 安家的老姐姐是安大将军的小妹妹,比安贵妃小了两岁,长相一言难尽就罢了,连行为举止亦粗鲁无礼。 王紫菀红着面,不好意思的拿着紫电鞭背过手,若不是父亲如今在王爷面前得脸,她也不会得了那些姐姐妹妹的谦让,拔得这个头筹。 话说,全汴京的姑娘都使出浑身的解数来与王爷自荐,自己若是……不厚着脸皮来搅局,可不是枉费了,上一次的求亲被拒的尴尬。 “你明知本王……罢了!你堂堂世家千金,宵禁之后,还敢出闺阁,若是被守城军当成歹徒,再出了什么意外,你父亲母亲岂不是……后悔莫及!” 赵子义沉着一口气,见她眸中也没有绮丽之色,心下大松,不耐烦的挥手打发道。 “去将那些姑娘带走,你们以后,都莫要打本王主意。本王卷甲军,其他也许不多,不过没婆娘的将士,多着呢。周府那位二姑娘周英,可就嫁给我属下!” 躲在暗处的千金小姐们,争着一睹燕王风采,左推右攘,窃窃私语。 赵子义无奈的拧了拧眉,这到底是谁办的好事? “拜见王爷,王爷万福,早前安湘见过王爷旗下的楚西辞楚将军,湘儿冒昧,还请王爷为湘儿与楚将军,牵线做媒。” 安家的那位老姑娘——安湘大大方方的站了出来,直接求王爷保媒。 她这举动惊的诸位千金目瞪口呆,毕竟未来的一国之君,可就在面前,就算现在为妾,以后可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后妃娘娘。 第三百五十八章 此生无憾 “安姑娘,你在安府一直深入简出,今日冒这么大的危险,是为了……西辞?” 赵子义有些许严肃,冷觑了一眼她身后那些不可置信的莺莺雀雀,心中却有些欣赏,这位安知礼的庶妹,安湘这么有眼光,只可惜相貌确实有些……寒碜了些许。 “五年前,湘儿还未及笄,又一次陪伴在惠妃娘娘身边,有缘得见王爷,而当时,楚将军就陪在王爷身边。” 安湘大大咧咧的蹲了蹲身,随即大大方方的冲王紫菀笑了笑,低着头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我知道自己的相貌不是太好,出生不算高贵,在家中也不得重视。当年亦不敢奢望,如今我大哥想将我嫁给小六……我,我就拼了,偷溜出来,就是最后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安姑娘,真是慧眼识金,这件事,本王会放在心上的。”赵子义若不是赶时间,倒是愿意让西辞来见见这位奇女子。 “王二姑娘,本王见你身手敏捷,便有劳你安排诸位姑娘尽快回府。同时,本王以为女子亦未必只能困守内宅,不能保家卫国。王二姑娘若是想磨砺一番,可以去找张平在卷甲军,为你安排一番。许能成为大宋,成为本王旗下的第一位女将军。” 王紫菀激动的抿了抿唇,一把拉了拂面的轻纱,目光灼灼的望着赵子义,无比心动的点头,“好!我,王紫菀想做咱们大宋的第一位女将军!” 赵子义又向暗处拱了拱手,沉声建议道:“诸位姑娘,本王一向对女人无感,并且已经有了心爱的人,谢谢你们的美意。不过,你们若是执意入宫,苦守青灯,还不如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生,也许更精彩,不是吗?” 赵子义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言论,会给汴京的世家带来多大的震动。 不过,赵子义前往因缘大师的酒窖,并没有在那里找到因缘大师,赵子义不得不加派人手去查他的下落。 “鱼儿,你终于醒了?”赵子义温柔的注视着李玉有些过分憔悴的眸子,慢慢的张开。 赵子义无比眷念且珍惜李玉醒来的时间,他略显粗糙的手指,细细的临摹着他的眉,似乎在帮助他的醒来,那样的不舍与流连。 “嗯~”李玉伸手想抓住他造次的大掌,却有些有气无力,“娥~周大姑娘,她怎么样了?” “她好好的~小四……就是她生的那个孩子,也活了下来。不过,像个没有毛的小猴子,实在丑的出奇~”赵子义轻轻的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握。 “鱼儿,你想看吗?我让张平抱过来你看看,要是喜欢,就给咱们做儿子,只怕子训会吃醋了。” 赵子义如稀世珍宝一般,恨不得捧着李玉起身,扬声唤了一声,“张平将四皇子赵德运抱过来。” “是,主子。”张平听见了动静,已经端来了参汤,笑着嘱咐道:“玄机兄,醒了就好,先喝口汤,你几日未醒,主子可都急坏了。” “好,多谢张平兄~”李玉抿了抿唇,挤出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勉强点了点头。 再回首,对上那人一往情深的眸子,顿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凑了过去在赵子义面上啄了啄,柔声致歉道。 “对不起,吓到你了,咱们号称阎罗王的燕王殿下这样温柔与小心翼翼……连云妃的醋,都不吃了。” 李玉回握着他的大掌,无比眷恋的蹭了蹭他掌心的剑茧,轻轻的依靠在宽阔,坚强的肩膀上,低声道:“赵子义,无论我李玉,这一生能陪你多久,我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量德定运 “鱼儿,不要胡说,本王不会允许你,出事的。” 赵子义浑身一僵,低头碰了碰他的头顶,聪明如本王的鱼儿,医术高超如本王的鱼儿,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了什么变化。 “我没关系的~” 李玉噙着虚弱的笑,心满意足的摇了摇头,“子义,只要你能善待自己,别那么……其他的,都好。” 李玉并未说的多么直白,似乎恨了他一世,此刻却比这世上的任何人,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了解他。 “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会好好的。”赵子义伸出大掌,揽着他的肩膀。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依偎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温情,沉浸在彼此的呼吸声中。 此刻,已经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鱼儿,瞧本王高兴的,忘了给你喝参汤,玄安公子将小曲儿送了过来,想吃什么,让她马上做。” 赵子义抽出一根软枕,横在李玉腰后,他翻身坐了起来,端起汤盏,小心翼翼的送到鱼儿嘴边。 赵子义丝毫不觉,他轻轻的搅拌这参汤,一勺一勺的送李玉他的口中。 他已经是名副其实的一国之主,为李玉做这些事,有什么奇怪?二人一位深情款款,另一位喝参汤理所当然,气氛温馨而眷恋。 “主子,玄机兄,小四皇子带来了。”张平抱着小猫崽子,送到李玉怀中。 “玄机兄,你说云妃可是你们大南国的第一美人,怎么就生了这个一个……小猫崽一样的皇子。”张平笑嘻嘻的打趣,觑了一眼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面,毕竟是皇家血统,他识趣的收住。 “王爷,属下让小曲儿炖好补品,一会儿送来。奶嬷嬷就在门外,德运小皇子要是哭……主子只管叫人。”张平拱了拱手,又轻松的冲李玉挑挑眉,退下了。 李玉有些不知所措的抱着怀中的孩子,好小一只,干瘪的小嘴唇,一张一合的抽动。 娥儿与赵子胤的孩子,李玉轻轻的摇晃着手中的小娃娃,比仲宣出生时,更小一只。 “你叫德运?是量德定运的德运?真是个好名字,相传春秋时,范蠡发明了十六两秤,象天法地,以量德来定运,十六颗星是一斤,一颗星一两重,缺一两折福,缺二两折禄,缺三两折寿。” “这个名字,只有在鱼儿你的诠释下,才算不错。”赵子义揽着怀抱孩子的李玉,突然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切。 “可惜,周娥伤了根本,恐怕~以后都不能生育了。否则,她与赵子胤再生个,粉琢玉嫩的小公主给咱们养,那样也不错。” …… 李玉撅着惨白的唇,拼命的忍住颤抖,将自己纤细的手指送到小宝宝手中,“子义,既然你这么喜欢孩子,等我……以后,你多生几个吧。” “嗯!?本王才不要与那些莺莺雀雀纠缠!” 赵子义嫌弃的觑了一眼那个“小猫崽”,若不是鱼儿喜欢,他才无所谓这个“小猫崽”的死活,他绷着一本正经的脸,伸出一根无名指点了点德运脆弱的手,夺回鱼儿的手指。 “鱼儿,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本王还不是知道,你会喜欢她的孩子,本王是爱屋及乌!” 赵子义握着他的手指,急与解释清楚,再抬眼却发现那人眸中亮晶晶的笑意。 “扑哧……”李玉忍俊不禁,抽出手,点了点燕王矜贵的额头,再三声明:“可不是我逼你的,若是我们之间有第三个人,王爷,你懂的!” “主子,王饶之王大人求见,说是,在您的怂恿下,王二姑娘背着行囊,已经远走河间府了。” 楚西辞擦了擦汗,天知道,自家主子究竟胡说了八道了些什么? 那安湘姑娘真是有够执拗的,如今汴京的贵族千金都在闹“家变”。 第三百五十九章 女将军 “下官王饶之拜见王爷,李侯爷~” 王饶之恭敬的行礼后,微微抬了眸子,有些诧异屏风后的二人,正逗弄这一个小娃娃。 不过,他听说李侯爷,受了重伤,一直在宫中养伤,倒也不觉得奇怪。 “哇,哇~”小娃娃有些不耐烦了,扁着小瘪嘴,舞着小手抗议。 “鱼儿,你先歇着,一会儿张平会送吃的来,吃完再睡。下次,你好些了,我们去看看云妃。” 赵子义温言哄道,从李玉手上抱过孩子,“来人,将四皇子带回去,好好养着。” “王爷~”王大人实在忍无可忍,待诸人退下后,跪地谏言道:“王爷,下官实在不知王爷有何雄心壮志,就算我家紫菀才疏学浅,不称王爷心意……” “汴京城的千金小姐,不行,咱们大宋的美人如云大,王爷是登基后选妃,还是登基前选……都可以先物色物色。” 连日,汴京城中的世家家主,连连拜访王家,求王饶之试探王爷可有选妃的意思,又引荐自家的闺秀。 王饶之知晓燕王赵子义的脾性,不喜人插手他私事,故而一直搪塞敷衍。 可这次王紫菀离家,留言乃受王爷指点,他实在被逼无奈,进宫求个说法。就算不喜欢自家紫菀,也不能怂恿她去边疆送死啊! “王大人,本王不妨碍与你直说,选妃~本王是绝对不会选的。本王已经有了心上人。”赵子义不自觉的觑了一眼屏风后的某人,深怕他胡思乱想。 “王爷~您有心上人,那是好事。” 王饶之额尖渗出汗来,王爷往屏风后觑,不会是……想到王爷身边的少年将军,确实一个比一个优秀,他不自觉的有点慌。 “只是~您这登基在即。就算不急处置陛下与诸皇子嫔妃,那赵通等人,蠢蠢欲动……王爷还是先压制压制才好。” 话音刚落,他的汗滴在大理石上,吞了吞唾液,亦不敢抬头。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如今的这位王爷,比起那位陛下,更让人捉摸不透。 “起来吧,王大人。说起来~赵丞相,也确实年迈了。王大人,你觉得有谁可以取代丞相一位?” 赵子义话音一转,并未深究王饶之话外的僭越之嫌,这些事,他早就有所考量,只是如今还缺少一个契机而已。 “额……想必王爷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了。”这话王饶之如何接话,赵通作为文臣之首,按资排辈,除了赵通……便是自己了。 “本王想着,你王家乃是第一世家,除了拥龙之功,便是经营多年的财富,亦只是守本而已,手上并无甚力量。” 赵子义顿了顿,慢悠悠的抛出一个诱饵,点一点,余下的,就要靠他自己悟性了。 “紫菀的功夫虽不怎么样,不过胜在有勇有谋,能屈能伸。本王瞧着,若是你们王家,此时能出咱们大宋第一位女将军~” 王饶之从未想过,王爷的意思,是让王家入主军中,心中亦是一紧。 “王爷,能出女将军固然是光宗耀祖!可是我家紫菀,不过是一个小女子……能行吗?” “北魏时期,花木兰代父从军,被追封为孝烈将军,流传千古。她不过是出生宋州虞城的小户人家,而紫菀背后有整个王家,乃至大宋!” 赵子义沉声蛊惑道:“甚至,你们王家可以给她准备一支奇兵,就挂在本王的卷甲军名下!” 赵子义送走了立场动摇的王饶之,正好张平拎着食盒进殿,张罗吃食。 难得李玉精神不错,赵子义替他批好披肩,搀扶着他下榻走了几步,坐在膳桌前。 “王爷,您不是认真的吧?” 他会成为大宋的新陛下,李玉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他突然要培养一位女将军,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第三百六十章 攘外必先安内 “自然是认真的。” 赵子义细细的剔掉鱼肚上的鱼刺,将鱼肚放进汤盏,盛了一碗奶白的鱼汤,不正经的凑过头来。 “鱼儿,快尝尝~这些日子,我大都给你喝的这个,有时候是蘑菇党参炖野鸡,都不错。只不过……都没有我的小鱼儿~美味。” 李玉被他这么打趣,蓦的红了面,耳尖还有一点点的羞,低头就着他的大掌,喝了大半盏鱼汤,这才拿起帕子拭唇。 赵子义毫不客气,就着他唇碰过的地方,仰头喝净。 “王爷,您可是知道,属下一贯有洁癖的,这下可好~属下的洁癖也给您治愈了。” 对于赵子义这样的……恩~太不见外了。李玉有些暖心,又有些难为情。 “哈哈哈~” 赵子义却是真的舒心了,他仰头畅笑,一只大掌拍在李玉的腿上,“啧啧~事到如今,鱼儿还惦记着自己的洁癖?怎么~担心本王,护不住你啊?” 李玉自是不搭理看自己笑话的他,淡淡斜觑了他一眼,兀自再用了些膳食,肚中才有了些暖意。 他平淡的解释道:“王爷,从前是怕您毒死属下,才有了这洁癖。可属下现在知道……下毒的,不是您。” …… 赵子义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的捏住李玉的手,撇了撇唇,纠结的开口解释道:“鱼儿,我打算……这一世,放过他们了。” “唔~”李玉停箸觑他,点了点头认真的赞同他,回握住他的手:“子义,这很好,放过他们,也放过你自己。这一世与前世,是不同的。” 转念间,李玉又抚摸上他的面,细细的望着他的虎眸,剑眉,俊朗的面容叹息道,“只是,你煽动了世家千金的抗争,确实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阻止朝中那些大臣~急于填塞你的后宫。可,如此,亦会培养出一些别有心机的野心家。你别忘了武皇……” 李玉是何等聪慧的人,他愿意站在赵子义的立场,即便赵子义不解释,他依然会想的~愈加通透。 他点了点下颚,指了指安王府方向,“我见过那位,她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且……世宗的残余部下,在她手上~不好对付。” “嗯,柴太妃自然算是女中枭雄~她敢做且能忍,不输男儿的。” 当年敢下令诛杀功高盖主的赵家兄弟,如今亦能忍辱负重,抚养安王长大成人,徐徐图之,自是担得起女中枭雄的称呼。 赵子义拍了拍李玉的手,“可是,鱼儿,本王若真要坐上那个位置,你愿意站在本王的身边吗?” 攘外必先安内!大辽与西夏虎视眈眈,大宋征战多年,急需调养生息,他需要李玉为自己出谋划策。 李玉一惊,撑着膳桌,才能没有晕倒?他这算是求婚?! 是自己……命不久矣,他急着给自己名分? 可…… “赵通太不安分了,且……他若是一直蹦跶着,许多人就会觉得,我大哥还有机会。” 赵子义拥着他的肩膀,情深意切道:“虽然本王很想娶你,可是,本王怕你顾忌太多。可本王如何都不能让你……再当这个违逆侯的。李丞相,如何?” 李玉一向知道,赵子义前世今生都是最懂自己,最为自己着想的那个人。 前世,他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他,宁可日日买醉,折磨周英,亦不肯透露一个字。 今生,他一次次以命相护,若要说,自己还不懂他的深情,只是骗自己。 “好!若是,我能活下去……赵子义,我答应你,这一次,我李玉与你——并肩战斗。” 李玉坚定的回拥他,真的,赵子义,这样的一生,因为你,虽死亦无憾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宁负如来不负卿 “主子,有一位猎人在西山脚下,遇见过一位大师,听他描述,似乎是……因缘大师的。” 张平拱手来报,因为安湘姑娘的事,楚西辞最近都躲着主子。 赵子义搁下手上朱批,虽然他未曾继承大统,可朝里朝外,业已由他把持。 “如此,本王亲自去一趟西山!你们留下,照看好阿玄。” 赵子义拧了拧眉,没想到因缘大师躲的不算远,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若说起天机道人,真是极大的隐患,他那邪术向飞禽走兽借命,越借越凶猛,玄安公子的御兽术渐渐召唤不到了。 全汴京城的活物,除了皇宫,快给他败干净了。 赵子义实在看不下去,吩咐暗卫暗中替他收拾,将那些新鲜的动物,趁夜分发给贫苦的农户,倒是赢来百姓的期待与推崇。 “主子……您自己保重。”张平如今是深知玄机兄是王爷的死穴,二人同命,亦无论如何也要守好玄机兄的,他弱弱的补充了一句。 “那个……玄机兄的晚膳,还是~等您亲自喂?” “不然呢?本王省得了!”赵子义走了两步,又扭头道,“你若是惦记红苕,这次本王与玄安公子交易时,一并为你定下婚约,省的以后大家都成双结对的,就你一个孤家寡人~” “我……我,谢主子记挂。”张平无辜中枪,可想了想追上一步,“可是,属下自己的事,还是自己来,勉强没幸福~” 赵子义怨念的回首,死小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平讪讪的摆手,点头哈腰道:“主子,慢走。主子辛苦了。” 待赵子义出门,楚西辞才循声过来,“走了?” “走了。西辞,我说你也是,天天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张平这也是有感而发,要是殃及自己,可要自请回河间府,将曹武,薛洋,卢飞,老徐他们调回来了。 “其实,安二姑娘性子挺好的,不似那些……你知道的~爱作的姑娘!安大将军就长那模样,惠妃娘娘亦不算多出众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张平的安慰真是别有心意的“雪上加霜”。楚西辞心有不甘,揽着他肩就玩笑道:“张平,你说多年前的事了,会不会安二姑娘搞错了,那次她撞见的人……是你呢!走~与我一起去说明白。” “喂!喂!开什么玩笑,我这得给主子守着玄机兄呢~”张平被拉到殿外,两人嬉笑怒骂,全然不知,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了进来。 “玉儿~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玄安公子冷眼觑了一眼殿门外嬉闹的二人,丝毫没有察觉,他按着李玉的定魂腰带,中间那块白玉,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咔嚓~” 李玉腰间定魂腰带上镶嵌的那块白玉,掉落了下来,玄安公子顺势塞到自己袖中,静静的望了李玉许久,想伸手抚上他的发,终究……只是捏紧了拳头。 “因缘,你出来!认识你这些年了,本王还不知,你是个怕是的!” 赵子义掠过西山的浓林,这一代他练兵时常来,可是他甚至找到了唐迷途的坟墓,都没有找到因缘大师。 “因缘,你是故意在躲着我?”赵子义有些愤怒,一掌劈断了,拳头粗的松树,全然不顾那些松针刺的他鲜血淋漓。 “你知不知道,本王与鱼儿同命,鱼儿与天机道人,天机道人又与天命老人同命……如今天命老人死了!” 赵子义环顾四处,“为什么?你不是惦记天下众生吗?你不是觉得我……” “阿弥陀佛……王爷,请您与他带一句话:宁负如来不负卿。来世吧~” 被杂草蔓藤缠身的因缘大师,呼吸已经与周围的蔓藤,甚至土地渐渐混为一体。 若不是他睁开眸子,赵子义根本发现不了他! 可即便发现了,赵子义也没有阻止的了,他“啪!”一掌拍在了自己的头盖骨上! 第三百六十二章 血色舍利 赵子义撑红了虎眸,冲了上去,可他还未碰触到因缘大师,因缘大师就缓缓的阖上了眸子。 他不会……就这样自裁吧?赵子义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没了!! “因缘~因缘~为什么?你不是记挂着天下苍生的吗?你就这么死了,本王怎么与天机道人交代,鱼儿怎么。他费尽了心机,折腾了两世,又对你势在必得……” 赵子义对着融入蔓藤的他,与真的慌了,你就是必要逼自己到这一步吗?既然都宁负如来不负卿了,又何必等来世…… 更何况,他们彼此都很清楚,重生秘法一旦开启了,根本不可能再有来世了。 赵子义心烦气躁的转了转,真的拿这样的因缘大师无辙,他想回归自然,这是他为自己选择的最后归属。 相识十数年,自己总不能割了所有的杂草蔓藤,带着自罚的他……去刺激天机道人。 鲜血顺着他额顶,慢慢的流干了。赵子义再回首时,那一处竟然,渗出了些许光亮。 赵子义伸出手,轻点那一颗红如血色的珠子,前世自己见过那一串彩石佛串,因缘说过那是大相国寺的镇寺之宝——舍利佛串,是大相国寺所有得道高僧舍利凝结出的至宝。 所以,这是因缘大师的……舍利? 屋子里的那些飞禽走兽的尸身,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一直随便躺着的天命尸身也收拾的极为妥帖。 “天机道人,本王真的已经尽力了,奈何因缘他死都不肯……不过,他让本王带一句话:来世,宁负如来不负卿,对了,还有这个……给你的。” 赵子义手持因缘大师的血色舍利,蹲在形如朽木的天机道人前,可,还是难以忍受,他身上浓烈的腐烂腥臭的味道。 他特意将因缘大师的话反过来说,听起来,感情,意思自然很不同了。 可天机道人只是颤颤巍巍的,从他手上拿走那颗血舍利,老态龙钟的面上,并没有任何松动。 “天机道人,本王这一生从未求人,这一次,算本王求求你,无论如何,解开和鱼儿的牵绊吧,他这两世,没有一天的安乐日子。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你们出去……”他连抬起满是褶皱的眼皮都很费劲。 “天机道人~不!天机国师~你需要什么?!本王,本王都可以——你,不能,千万不能。” 赵子义真的急了,慌了。他知道以天机两世来对因缘大师的执念…… “走吧!”玄安公子摇了摇头,率先走出了这件屋子。 “你再想想,只要活着,一定还有机会的。我们去回鹘,找鸠摩大师,可以在想办法……”赵子义后退了半步,他从天机道人无动于衷的面上,读出了决绝。 “吕玄安,你就这么想看着鱼儿出事吗?”赵子义追了出来,“你劝劝他啊。” “没用了,你回去守着鱼儿吧。”玄安公子怜悯的觑了一眼赵子义,赵子义如离弦的箭一般,离开了国师府。 “因缘……你这个傻子,你用死亡惩罚自己。” 天机道人捏着那颗舍利,心无挂碍的躺在地上,老泪纵横。 良久,他艰难的扯了扯唇瓣,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自语:“你,一早就看透了我的情愫,看透了你自己。我们都一把岁数,折腾了两世,百余年。一切都太晚了,你又成功的,再躲了我一世……” 你说:来世,宁负如来不负我。算了,贫道亦只是情劫难逃,来世,不要再见,也罢了…… 天命,一直以来,是大哥对不起你,终于可以安心的,跟你赎罪去了。 天机道人手中的血色舍利,如火焰一般炙热,可他全然不知,任由这一切,蔓延。 很快带走了,天机道人……不堪的一生。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变天 国师府的大火,起的很玄妙,只有哪一间荒废满是符咒的屋子,烧成了灰烬。 很快,天空飘起了雪花,那间烧成废墟的屋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覆盖,尘归尘,土归土。 一切,都毫无踪迹,似乎从来不曾发生过。 是谁又撞碎了一轮海中月, 醉梦里长笑歌万阙 是谁又在海上吹那杨柳叶 六月里天涯飞白雪 “主子,天机道人……走了。国师府只有那间贴满符咒的屋子着火了,没有人员伤亡。”张平拱手来报暗卫送来的消息。 “鱼儿,你是不是……没事了?” 赵子义左手按住颤颤巍巍的右手,紧张的吞了吞唾液,探了探李玉的鼻息。 还好,还好。鱼儿还在! 赵子义激动的揽起还在沉睡的鱼儿,却瞥见了放在枕边那把桃花扇,他轻轻的放下鱼儿,将桃花扇收在袖中。 转身出了屏风,冷眼觑了一眼张平:“有人进来了,你不知道?” “啊?主子息怒!”张平有些懵,这是皇宫禁卫,守卫重重,且自己一直都在殿中啊? 赵子义露出一截桃花扇,挖了张平一眼,怒其不争:“他要是带走鱼儿,本王拿你是问。擅离职守,下去领罚,让西辞进来。” “安家姑娘,你见了?”赵子义心平气和的呷了一口茶,心中的不安缓了缓。 “见了。”楚西辞心知自己主子心情不佳,行礼后内敛的,立在一旁为他斟茶。 “不中意?”赵子义斜觑了他一眼,招手让他坐下,递了一个杯盏过去:“本王想要动赵通,你觉得朝中,有谁算的上是本王的障碍?” “主子需要属下娶她,属下就娶她。”楚西辞搁下自己茶壶,拘束的坐在赵子义身边,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 …… 赵子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拿过茶壶,亲自给他斟满了茶盏,推到他面前:“我待你们几个一向亲如兄弟,需要你们牺牲幸福去换取大宋的国泰民安吗?” 楚西辞不敢置信,又有些受宠如今,偷觑了一眼赵子义,喃喃道:“主子~” “怎么叫了一声主子,你就忘了我们同生共死的兄弟情谊了?” 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很清楚西辞上一世,违背本心,为自己杀了许多异己,最后不得善终。 而那位安二姑娘,上一世从了兄长安知礼之命,嫁给了她大哥的副将小六。 安家被赵子胤牵连后,安大将军,惠妃,小六均惨死,她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孩子经营了几个铺子,多福多禄,倒也汴京世家千金里,少有的过的肆意,滋润的。 “那位安二姑娘撇去外貌,性子刚烈,有勇有谋,又会藏拙,最难得的……是对你一片心意。” 赵子义叹息了一声,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西辞,接下来你们的身份,均会水涨船高的,若是你身边的人,德才不够……” “属下明白了,主子说好,属下就好好对安二姑娘。”楚西辞自然听的懂赵子义的好意,且安大将军有了一个嫁给新皇的二妹妹,想必会更安心为主子所用。 开元六年,春,宋太祖赵子胤久病不愈,传位与其三弟燕王赵子义,携后宫嫔妃,迁宫与光州的违逆侯府,却留了各皇子在皇宫读书。 三日后,燕王赵子义登基称帝,祭祖告庙,该国号为“太平”,大赦天下。 太平元年,二月底,赵通率亲信百余人,持大刀劫持前往光州的先皇赵子胤,被张平,楚西辞等人一网打尽。 至此,赵通一脉被罢黜,朝中官员空缺,遂陛下的亲信,均得以重用。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从前的大南国旧主,违逆侯,李玉成为了新任丞相,陛下新宠。 第三百六十四章 一查到底 “主子,你这样不妥。” 张平皱着一张风吹日晒的苦面,张开双手,拦着自家主子,那个时常偷香窃玉的大宋新帝——赵子义。 楚西辞亦站在屏风的另一边,严阵以待。 “主子,您就再喝一杯酒,今日御膳房送来的竹叶青,醇香的很。玄机兄,还有这三个案子,您且等等。” “等?!朕英明神武,与鱼儿丞相一道审案子,不是更有事半功倍?” 赵子义一把拨开这二人,揽着那个拿着案档,如痴如醉的鱼儿,得意洋洋的昂着头,佯怒怒斥道:“你们两个大将军,不去边疆,帮一帮曹武他们,成日看着朕~成何体统?” “主子,您堂堂陛下,整日困着丞相,又成何体统?”张平无奈了,觑了一眼楚西辞,是要被喂狗粮,还是缴枪卸甲? 自打玄机兄成了大宋新官上任的丞相,陛下一时脑热,让他彻查近两年来的冤假错案,就有了如上这一出。 陛下日常在龙案上批折子,而玄机兄在一旁的梨花书案上看些折子,二人之间,仅仅隔了一道屏风。 李玉拧着眉,“啪!”一声,打掉某人胡乱造次的手,全神贯注都在案轴上。 “鱼儿~”赵子义委屈的撅着唇,将自己被抽的大掌送到李玉面前,“鱼儿,你真的,不爱朕了。” 张平和楚西辞心有灵犀的后退一大步,这个会撒娇的“忠犬”,他们真心……不认识,眼不见为净! 撤~ 李玉合上案轴,深呼一口气,压着满心的烦躁,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 “陛下~您看看这宗姑苏城的纵火案,臣以为这宗案子,姑苏当时的府尹殷杰,怕是有心袒护真正的幕后黑手。只可惜这个打更的陈大已经在你大赦天下前被处死了。” 赵子义摇了摇头,拉着李玉,耍着无赖,直接拉到在椅榻上:“鱼儿,你真的不爱朕了嘛~” “爱?!还有怎么爱!”李玉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暴走,一个拐子掀倒了某人,“赵子义,你能有节制吗?能吗?!成日就知道给我灌醉……往榻上拖!” 李玉扔了手中的案宗,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奈何那人皮糙肉厚的,竟然~还被揍笑了。 “满朝文武,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猜出了你是怎么对我!我有自己的府邸,却被你囚在宫中,今日早朝,老子看到你,老子双腿都在打颤!你……好你个赵子义,你个禽兽……不如的!” 李玉更是气恼,脏话都快飚出来了,哪里还记得自己皇家风范?更别说,维持自己的翩翩如玉公子的形象。 奈何他揍的气喘吁吁,那人还是噙着宠溺的笑,洋洋得意。 “乖~只要我家鱼儿,满心满意都扑在朕身上,骂朕打朕,朕亦欢心开怀的。什么姑苏的成年破事,别查了!别扯来扯去,扯到你身上。”赵子义对于江南的事,一直以来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一来吕家与鱼儿有这层关系,二来,那玄安公子因为鱼儿,命不久矣,三来,如今朝中田霖,周慎之等大南朝人,皆以李玉为首。 可惜李玉并不如此认为,他从前为君,空有一身的抱负,却憋躯与大南国的陋习,无施展的空间。 “不行!!《后汉书》有云:‘延、光之闲,震为上相,抗直方以临权枉,先公道而后身名,可谓怀王臣之节,识所任之体矣。’陛下,皇权是为公道……” 所有的义正言辞,都被某位陛下,厚颜无耻,连滚带爬,翻身打断。 “鱼儿,明白,朕都明白的……那个,朕许你一查到底。你许朕……嗯~嗯~嗯~”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想早朝~ 第三百六十五章 讨回公道 “丞相,去年夏天,下官云游,在姑苏城,倒是听人提起过这起案子。” 周敬翻阅案宗后,拱手与李玉行礼禀告道,“出事的那两位苏姑娘,在姑苏城颇有盛名,因为她们的苏绣,在当地苏绣圈,广受好评,是后起之秀。” 汴京城人人都以为周敬,作为四皇子赵德运的外戚,一定会被云妃牵连,未料到,他却投靠了新丞相李玉,深的李丞相信任,身价反而一路水涨船高。 “是的~可疑就可疑在这份仵作的验尸报告上,苏大姑娘腹胀如石,闺阁千金为保持体态,时常过午不食,案发时在午夜,苏大姑娘又怎可能腹胀?又怎么可能鼓胀如石呢?” 李玉用朱批勾出“腹胀如石”四个字,陷入了沉思。 姑苏的这起纵火案,就发生在姑苏城的平江府,临近姑苏府衙,因为当时死了两位姑苏的千金小姐,而引起了一时的轰动。 话说姑苏城最时兴这山林园林,因其布局紧凑,依山傍水,建以亭阁,奇思妙想,巧夺天工而风靡江南。 这样的山林园林分外受姑苏世家推崇,故而但凡有些能耐,都要造出一幢来彰显身份。 而这些世家的大家闺秀,又则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含蓄内敛之女德。成亲前,这些大家闺秀常年累月在藏在深闺之中,学习琴棋书画,苏绣女红。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不曾多话的田霖。突然插话道:“主上,这位苏大姑娘……会不会,是已有身孕啊?”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苏府亦是姑苏城有头有面儿的。若是~自觉苏大姑娘有辱门风,自是低调处置,亦不可能纵火,闹得人尽皆知。” 李玉点了点头,除了有孕这个原因,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打更的陈大虽撞见大火,可他又如何识得藏在深闺的两位苏大姑娘,更别说……之所以称之为深闺,是因为这山水园林颇有讲究,小桥湖水,庭楼阁院,门门道道极多。若不是长住之人,极容易迷路。 也就是说,行凶之人,若不是苏府中人,谁能确保放火之烧了这两位姑娘?! 可这苏家的事,与殷杰又有何关系?为何他明知有诈,还冤枉打更的陈大?! “我想去一趟姑苏,把这个案子查清楚,为陈大,两位苏姑娘讨回公道。” 李玉迫不及待的收起案宗,打包行囊,欲直接走人! “朕不同意!”赵子义虎着面,大步走了进来,觑了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周敬与田霖二人,真是玄安公子派来的眼线,天天儿的跟着朕的鱼儿! 还用个破案子,卯不其就是玄安公子安排的,想将鱼儿拐出去! 说不定,这边鱼儿刚出了皇宫,那边玄安公子就贼心不死的尾随其后。 “陛下……”李玉不悦的怼了回去,瞪了他一眼,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耍什么小心眼?昨日才答应自己以江山社稷为重。 “凡事都劳动朕与丞相,要你们这些臣子何用?回去好好反思反思?!”赵子义大掌一挥,王霸之气侧漏,将无关人等,均打发了出去。 李玉寒着面,环胸杵着,一双细长清水一般的眸子,牢牢的锁住某人。 赵子义这人就是这个性子,但凡给他些好脸子,就得寸进尺。 “鱼儿~你怕是忘了殷杰后面有宋榕,宋榕后面是玄安公子……为了还他,救你的人情,宋榕我都放回金陵城了。” 赵子义见挥手他不过来,纡尊降贵的凑了过来,拉入自己怀中:“鱼儿,国师府似乎……也是起的这样古怪的火……要不,你还是去查查那个案子吧?” 最好能把玄安公子捉拿归案,总之,不能离开朕的视线。 第三百六十六章 稀世明珠 李玉冷冷的伸出一只手臂,横在二人之间,他本就白净,此刻颇有些冷若冰霜,心如死灰的模样。 “赵子义,我忍你很久了,你一定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还不如将本官,放在你的后宫当花瓶观赏把玩,算了!” “鱼儿~你这么说,也太让朕……”伤心了~ 赵子义低头觑见他眸中的认真,抿了抿唇,心知他真的有心有力,想为大宋做出一些改变。 可鱼儿这样的投入,在这些冤假错案上,让他找不到自己在他心中的存在。 他讪讪的收回又想造次的大掌,曲着双膝,矮了李玉一头,别扭的微蹲着解释。 “朕没有那个意思,朕只是太爱你了,朕不想你……有任何意外。我们好容易才……走到现在。鱼儿,对不起,你别生气了。” 李玉真是有些许不满,且不喜他自从登基后越来越霸道独裁,可心中又明白,他是因为患得患失。 现下赵子义这副可怜兮兮的认错模样,李玉哪里还矜的住? 他噙着一丝笑意,一个弹指弹在赵子义的额上。 “赵子义,我要去姑苏查案,你留在汴京吧。” “可是鱼儿,你是丞相,你该做的是辅佐朕管理政务,机要,任用官员……”赵子义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见他似乎没有怒意了,笑嘻嘻的握住他弹自己的手指,颇有撒娇的意味。 “陛下,当初臣应承你,做你的丞相,是真的很想为大宋的富强繁荣贡献绵薄之力的。可您呢……” 李玉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手指,反握着赵子义的大掌,真切深情道。 “陛下,您英明神武,知人善用,定能成为一代贤君。只是,您唯一的缺陷,就是太爱臣了,但凡涉及江南,涉及玲珑坊,涉及臣与玄安表兄的一切,您就遮遮掩掩……” 李玉心知他在其他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陛下。因为自己,唯独对江南……格外优容,虽然,这让他格外的矛盾与感动,却更让他明白,这个烂疮疤,只能由自己揭开。 “宿州龙翔军有近四万的人马了,且这些人马不归陛下调用,亦不需要国库拨款的军粮。若继续纵容,陛下,您的大宋,将会——后患无穷!” “其实……朕以为,玄安公子命不久矣,龙翔军自然是鱼儿最好的依靠与保障。” 赵子义温馨的点了点他的额头,一直以来,他真心相待,自然相信鱼儿亦然。 自己对龙翔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知道……例如王玉岚,紫衣,田霖他们,似乎均是李玉的心腹,鱼儿心思细腻,他不想鱼儿想多了。 却未料到,鱼儿只是想借助这姑苏的案子,剖开江南的一道口子,亲自替自己拔除这颗“毒瘤”。 赵子义十分的感动,却不需要他这样做,因为,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鱼儿走到那一步。 “陛下英明,臣不需要这些保障的。”李玉熠熠生辉的一双清眸,满是信任,“陛下处处为臣着想,臣亦不愿意,成为陛下的诟病。” “子义,无论我们的感情是否能被世俗所认同。最起码……我们都感恩,彼此为了对方所做的努力。这样就很好,够了。” 李玉忍住不啄了啄赵子义唇,掐着他笔挺的鼻梁,翘着唇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有小心眼作祟。陛下,你与你的天下……亦值得玉,倾其所有的守护。” 赵子义受宠若惊的紧紧揽住这颗稀世明珠,这才意识到,如今的鱼儿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他比从前更加自信与坚定,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同府的生铁 赵子义深呼一口气,忍着相思之情,遥遥目送着李玉的马车,渐渐远去。 他是自由的鱼儿,而自己却成了被困皇宫的秃鹰。 当初,带鱼儿来汴京时,曾承诺过鱼儿,待有朝一日,如他所写的词一般。 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 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 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怎么办?好想和鱼儿一道儿,一叶舟,花满渚,酒满瓯,游太湖之美景,畅饮春风醉江南,好不逍遥快活…… “张平,你速速安排下去!朕想离开几日,微服私访下江南!”赵子义大掌一挥,鱼儿等朕! 李玉领着田霖才出了汴京,红苕姑娘便跟了上前,“红苕,问主子安好。” “红苕,你伤~可好妥了。”李玉颇有些意外,伸手扶她,可自己在玄安表兄的安排之下,又是这样的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谢主子关心。”红苕冷漠的让开李玉的手,低着头,慢慢的退至一旁。 “红苕,这位是田霖田大人~”李玉尴尬的收回手,不知红苕是厌弃了自己,还是在避嫌? 李玉宽容的觑了一眼她,为她介绍田霖,红苕只是觑了一眼,连头亦未点。 “主上,属下早就听闻扬州双枪的赛小娘子,美若天仙,让禁卫统领张平将军惦挂的寝食难安……原来~”田霖清风细语的将着反话,翩翩君子的拱拱手。 他不满红苕那股子不情愿又忍辱负重的模样,主上忍她,不代表她就可以随意给主上脸子,不知进退,不知所谓,真不知道玄安公子是怎么调教的下人。 “你!你——闭嘴!”红苕捏了捏拳头,总算忍住,没有先动手。 “好了,别闹了,赶路要紧。”李玉摇了摇头,起身上马车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主子,这是……去宿州的路?”红苕有些紧张,骑着马追上李玉马车,擅自挑开窗帘,寒着面声明道,“玄安公子与女婢说,你是去姑苏查案的。” “赛小娘子,红苕姑娘,麻烦你注意一下,符合自己身份的礼节,不行吗?”田霖实在忍无可忍,冲出了马车,叉着腰,与红苕对峙道。 “田大人,主子还没说话呢?什么时候,轮到你了!”红苕气的面红耳赤,捏着双枪,蹬着马镫,翻身上了马车。 二人互不退让,一触即发! 李玉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都呛了一路,从吃喝拉撒能呛到去哪儿,他摇着头走出马车,拱拱手叹道。 “红苕姑娘,田大人,两位若是还想这样吵闹下去,还不如现在就走,还在下~一片清净。” 红苕有些不忿的回首觑了一眼李玉,环胸恶狠狠的瞪着田霖,田霖亦不甘示弱,虽是文弱书生,再怎么也输人不输阵! “其实,大家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争的面红耳赤呢?” 李玉皱着眉头,瞥了红苕一眼,不知红苕到底再气什么,自己亦无从解释。 “主上,田霖,你们二人怎么一道儿回来了?”韩溪载远远瞧见二人,兴冲冲的骑着马,带着大队人马迎了上来。 待他走近了,才瞅见与田霖针锋相对的的红苕,没头没脑的拿着马鞭指着红苕:“你是田霖什么人?站的离他这么近!你这女人,想做甚?走开!” 韩溪载气势汹汹的,抱着措手不及的田霖下了马车,李玉愣了愣,随即下了马车。 倒是留下红苕,只身站在马车上进退两难,她憋屈的那只双枪,进退两难! “主上,您知道于大掌柜,今日要送一批生铁进来吗?” 韩溪载警惕的瞥了一眼红苕,小声与李玉道:“听说这批生铁,是大同府运来的。” 第三百六十八章 杀人越货 “边走边说……” 李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自己一向不管玲珑坊的生意,但是自从安插了紫衣在邢州,陆陆续续也会送些商道的消息过来。 自从赵子义登基,西夏,大辽,回鹘皆派使节,送来贺仪,各国竞相恢复商贸。 玲珑坊因为最早打通了各地的商道,故而不过仅仅一个新春佳节,便挣得了钵满盆盈,玲珑坊的运转,亦是以此缓过一口气来。 李玉自沉睡醒来,一直不曾见过玄安表兄,许是自己明白了他对自己是有情,自己却未遂他的心意,与赵子义……李玉是心虚的。 各国商贸开通后,各州府经济蒸蒸日上,玄安公子并不在汴京,愈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李玉也是松了一口气。 “主上,于大掌柜送来这批生铁,怕是沾了人命……”韩溪载吱吱呜呜了许久,总算说到了要害。 “什么意思?”李玉捏紧手心,心中不免一悸,表兄为何总是这样?真要逼自己断的一干二净吗?! “大同府的几座矿山,原是在勤王耶律群的管辖之下的。耶律群的军队退出大同府后,将能带走的都带走了,不能带走的,均藏了起来。燕王……不,新陛下并不知情,自然不会追查。” 韩溪载偷偷觑了一眼田霖,大半年没有见,这人连个眼神亦不给自己,一直低着头,还是不是警醒的偷瞥那位红衣美人儿! “所以,玄安表兄一早就知道这些矿山……”李玉不必韩溪载详说,也能推测出一二。 当初为了带自己走,请勤王牵制赵子义,玄安表兄不惜让出黄龙府商道一半的利润。 如今大同府虽归属大宋,可这样的矿山,耶律群不可能不派兵把手,玄安表兄的心思可真大……杀人越货! 他也不顾一顾,这好容易,才得来的和平盛世。 “我唐叔父呢……”李玉黛着眉,想起迷途的惨死,自己还未曾给他一个交代。 “唐老前辈,在宿州收了了五哥弟子,如今一直闭关,主上,你看看咱们的家伙……” 韩溪载掂了掂手上的大刀,此大刀虽刀柄古朴,可无比锋利的刀芒,优雅的弧度,无一不代表着他高贵的出生。 “听说,唐门也在为咱们造兵,这上上品的生铁,直接送到咱们宿州,而上品的则送去成都府的唐门。” 韩溪载没读多少书,前世也一向是这样的坦率性子,不过,一旁的红苕听不过去,鄙夷的瞥了一眼。 恰好这一眼,又落在了田霖眼中,田霖更是怒火中烧! “田霖,红苕,你们随韩将军休整休整,我去拜见唐叔父。”李玉捏了捏拳头,虽然他已经得了迷途的消息,可是……那伤痛并不是说愈合,就会愈合的。 “火在烧旺一点!没吃饭吗?” 唐无虚花白的发随意披散着,赤着膊露出满是灼伤的胳膊。他上身只束着一块特质牛皮裙,拿着一个大铁锤,“噌~噌~噌~”一下重过一下,拼命的敲打着生铁。 这些生铁,必须经过千锤百炼,融化成铁水后再炼制成刚胚,最后,才能成为极致的精钢兵器。 “唐叔父……您……”您怎么老了这许多? 李玉从未见过,这样的狼狈与粗犷的唐无虚,眼眶忍不住有些发酸,“对不起……” 唐无虚的烧火的弟子,觑了一眼李玉,扯了扯唐无虚的牛皮裙,“师尊,有人找您!” “啊?”唐无虚大嗓门喉了一声,这才回头,觑见李玉时,他亦是大吃一惊,把手中锤子塞给弟子,巍巍颤颤的走了过来:“玄,玄机~你怎么来了?” “唐叔父……”李玉撩着袍子,工工整整的磕了三个响头,“迷途的事,是我对不起您。”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你很像她 “玄机,你快起来。” 唐无虚时常打铁,炉火烧的面部窘黑,还有几道新增的火溅痕。如今的他不再是姑苏唐门的邋遢家主,而是一位普通的铁匠。 他挤出了难以释怀的苦笑,拍了拍李玉的肩膀,劝道:“迷途,他自己要为父母复仇的,怨不得别人,更与你无关。” “唐叔父,迷途蒙着面,我……对不起,我没有认出他来,若不是因为迷途,你也不会……” 李玉心知他从前一心就爱钻研些新奇的玩意儿,如今却连最粗重的打铁亦亲力亲为,实在憋屈,自己心中亦不是滋味。 “玄机,你不必误会玄安公子,他没有威胁我。是~迷途他死的……还欠了玄安公子十年的佣,父债子偿,我们江湖人该有的义气。”唐无虚有些哽咽,扯了扯唇角,又露出无奈的神色。 “我和玄安表兄交涉,这事就此接过。不过是士兵们上阵杀敌的刀剑,不值当让您这样的行家费劲。你还是做您想做的~” 李玉低头,心疼的觑了一眼他手上的老茧与刀痕,暗暗决定,如何亦不能在让唐叔父,留在宿州,予宇欲求了。 “其实,只要,不让我造火药球,这些算不得什么。”唐无虚耷拉着脸,招手示意李玉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给他斟了一杯茶。 李玉心中难过,他惭愧的低下头,捧起杯盏,原来,玄安表兄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火药球。 “那玩意儿,虽是暴利,可杀伤力太大了,若是一个不小心……也是迷途,复仇心切,不知天高地厚!”唐无虚似乎耳朵不太好,嗓门亦比从前大了很多。 “唐叔父,您放心。”李玉呷了一口茶,被一口的茶渣子涩到嘴,他不动声色的吞了进去。 唐无虚却宛若平常的,呷了大口茶,又满上一杯,舒了一口浊气。 “我听韩将军说,你如今坐了大宋的丞相,这一战许是打不起来了,我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玉想了想,不如就借这次机会,将人直接带走。 “唐叔父,我想去姑苏城重查一起旧案,您对那儿熟悉,便与我一道回去。” 唐无虚渴望的觑了一眼李玉,随后摇了摇头,叹息道:“玄机,我知你是好意。只不过,唐门一诺,重如万金,应如唐门之韧,利而不破。” 李玉握紧了手中的粗陶茶盏,良久才道: “好~那您多注意身体。我送些小厮来给您使唤。” 年少时,与母后在姑苏生活的日子,是李玉心底最舒心愉快的时光。尽管此去经年,李玉的一生起起伏伏,可依然记得那时的温暖,还有唐叔父院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 “唐叔父,您这一生,可有过喜欢的人吗?”李玉觑见唐无虚偷瞥自己,欲言又止,便放下杯盏,托腮问道。 “嗯,自然有过……只不过罗敷有夫。”唐无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她真的很美,你很像她。” “母后?!”李玉讶异的望着唐无虚,自己还以为他从不曾动过凡心,哪里知道竟然是喜欢母后,母后当年在姑苏时已经年近三十了,比起唐叔父还大了五六岁:“可你们当年,几乎没怎么见过啊?” “嗯,你可还记得当年你们搬来东山,在太湖边支了一间屋子,就在我云游的那个茅草屋旁边?我每日只要听她训你,唤你,就觉得……很是幸福。” 唐无虚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想起年轻时的爱慕,他终于有些欢喜,遥望着远处的一棵樱花树:“伊人已逝,徒留余香,驻吾心尖。” “可惜没有赶得及见她最后一面。等我得到她病重的消息,赶去金陵城时,她已经走了……还好,她还有你。” 第三百七十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如果你想问叔父,如果你父皇母后在世,会不会反对你与陛下~的事?” 唐无虚睿智的望了一眼不可思议的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晓得他的顾虑。 “玄机,你打小就太善解人意,又太习惯委曲求全。可人的一辈子很长,一辈子亦很短。” “做你想做的,爱你想爱的人,不枉此生。” 唐无虚站起身捶了捶腰,又往炉火走去,小声嘟囔着:“要是你父皇,母后还活着,定是不会支持你的。可是,你唐叔父,支持你。只要你活着就好~” 李玉感触颇深,坐在原处看着他“噌~噌~”打铁,一下又一下,似乎拍打在自己心里,提醒着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 “主上,您来了~” 于大掌柜拘着两只手,捧着一个盒子,战战兢兢的站在李玉身边许久,将破旧的粗陶杯盏与满是茶渣的陈茶都看在眼中,这才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会儿,属下让人送些茶来。” “嗯。” 李玉觑了一眼于大掌柜,他也一把年纪了,招了招手让他坐下,于大掌柜将那个牡丹锦缎包裹的木盒子送了上前。 “公子在东海搜集了些明珠,让属下带给您,属下听说您去了姑苏,本还想专门送去的。” 李玉解开锦绣,是一个精致的鸳鸯百宝盒,一共有三层。 他抽出最下面一层抽屉,是码的整整齐齐的东珠,每一颗都有葡萄大小,圆润可人,大小均一。 无论是色泽,还是形状,均极为难得,最难得的就是这么几十颗的东珠能大小一致。 他推了回去,又拉开一层,满满的牛血红的珊瑚珠子,每颗都有琉璃光芒。 李玉吃了一惊,摇了摇头,拉开最后一层,果不其然~是晶莹剔透,同样身价不菲的琥珀珠子! 这一匣子的珠子,随便一颗,也够一户人家吃喝一辈子了。 “玄安表兄,这份礼,也太重了。我不能收。” 李玉沉着面,推了回去,这才发现了玄安表兄杀人越货,私造军火,就送来重礼。 “主上~息怒。” 于大掌柜一惊,忙跪地解释道:“可是属下办事不利?公子说,主上久病,需要一串佛珠加持,不知您喜欢哪一样,故而寻来佛门七宝中的三宝。” 他额角渗出一滴豆大的汗珠,实在捉摸不透李玉的心思。 “不如,您先选了珠子,公子让人送去回鹘,请鸠摩大师加持。” 李玉瞥了他一眼,“于大掌柜,您做生意是把好手。我亦没有生你气,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李玉捏了捏拳,按着石桌,慢慢的站起身,终于下定决心,说出了那一句话一直憋的自己良心痛的话。 “请于大掌柜给你家公子,带一句话,他若执意这样敛财,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此一刀两断!” “主上……”于大掌柜错愕的目送着李玉远去。 红苕寻了过来,目睹了刚刚的一切,急促的跟着李玉走了几步。 “主子,你为了爱他,他这样一个男人?你要和公子决裂!你知道公子为你付出了多少吗?!你至于吗?就算我身份卑微,你不喜欢。可茯苓贵为回鹘公主,还有三小姐,你有那么多选择!为什么!为什么?” 红苕急的面红耳赤,她从来不曾想过要这样与主子说话,可是她实在忍无可忍! 到底自己重伤之后出了什么差错,怎么醒来之后,主子怎么就成了了一个……一个该死的断袖了! 从前不是还喜欢周姐那两个不省心的女人吗? “……” 李玉终于知道她在气什么了,他叹息了一声,扭头平静的看着红苕道,“红苕,张平是个好男儿。若不是,有他带你去苗疆求医,你……恐怕……” “我说你!你说他干什么?!” 红苕恼羞成怒,捏着双枪甚是屈辱,“全天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你要喜欢他!” 第三百七十一章 憨货的温柔 若是从前,李玉一定会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说服红苕,解开红苕的心结。 可是,李玉今日想通了,他只是噙着一丝和煦宽容的笑意,“我爱一个人,与你无关。” 红苕撅起唇,委屈的愣在当下,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她狠狠一跺脚,拔腿就跑。 她险些撞上跟过来的田霖,顾不上和他斗嘴,红苕红着眸子瞪了他一眼,跑了。 “主上,您没事吧?”田霖凑过头来,比起其他人,他算是比较接受主上和陛下的感情,这也可能是因为先被韩溪载表白过。 “红苕姑娘年轻,不懂事,您不必放在心上。” “谢谢。”李玉噙着笑,点了点下颚指着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韩将军一直用很复杂的眼神,盯着你呢。” …… 田霖僵硬的屏住呼吸,主上这是要卖了我吗?他如芒刺在背,自然是知道韩溪载绕着他瞧了半圈,是什么企图。 这才到主上身边找平安,哪里知道主上不配合。那人贼心不死,跟了过来。 大半年过去,龙翔军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条件亦越来越好,韩溪载日夜练兵,亦壮硕了许多,他愣头愣脑的抓了抓头,与李玉憨笑了一下。 “主上~好。” “嗯~”李玉憋不住笑意,大大方方的点头,将清净留给二人。 “霖儿,那个许久不见~你想老子了吗?”许久不见,韩溪载偷觑了一眼田霖细白的耳垂,还未等到他的回答,自己便不好意思的红了面。 “上次,那个,你说……你说考虑的事,以后再说的事……现在是不是考虑好了?” 田霖脑门一抽,想起了那次他掳了自己去山洞做的混账事,别扭的让了大步,“磨叽磨叽什么!哪有什么事?我是陪主上去姑苏的!” 田霖自然不肯与这憨货掰扯,幸好官场历练了大半年,这官威学的十成十了! “对了,你把龙翔军的账簿拿给我看看,你一个文盲,别给人诓了,都不知道。”田霖板着面,端着架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啊?!那个龙翔军的账簿~都是玄安公子派来的韩掌事在管。我倒是觉得很好。”韩溪载瞅见田霖蘸了冰渣子的眸子,连忙妥协,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霖儿,要不,我和主上说,回来了,就多呆两日吧。”韩溪载低着脑袋,凑到他玉润的小耳垂旁,小心翼翼的讨好。 田霖被他突然而至的炽热麝香味,错愕的快步走了两步,“韩溪载,你收敛些!你如今可是龙翔军的首领,五万大军,若有差池,将会连累主上万劫不复,不能儿戏!” “啊?!”韩溪载缩了缩脖子,却见他白色儒衫中微微发颤的腿,怎么一段时日不见,霖儿是……得了老寒腿? 这可如何是好? “霖儿,来~这是我请教主上给你泡脚的方子~我刚刚烧沸的。”韩溪载捧着一个大桐油木桶,自来熟的送进了田霖的房中。 一股中药的苦味,蔓延了整个屋子,田霖觑了一眼,似乎又艾叶、花椒、肉桂、苦参,吴萸,川芎……没什么古怪的玩意儿。 他狐疑的觑了韩溪载一眼,颇有几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意思。 韩溪载卸下腰间的布包搁在桌上:“泡脚的药,都给你打好包了,一天煮一包,泡脚,那个~~解乏。嗯~也能解乏。” “多谢~”田霖没有想到这憨货能如此贴心,褪去锦靴。 “我来,我来!”韩溪载连忙蹲下身,捧着田霖的一双脚,轻轻的褪去袜套,自己试了试水温,仰头道:“霖儿,可以了~” 田霖的脚心最是怕痒,此刻被他捧在手中,燥的心口突突的,快要从口中,冲出来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与有荣焉 “咳,咳!” 田霖忍着羞愤,僵着脸抽回自己的脚,“韩将军,可以了。谢谢你的美意,你先出去!” “啊?”韩溪载委屈的捏了捏拳,霖儿这是什么意思? 今夜,风高月黑,适合做些不为人知的坏事,可是一向心比天宽的韩将军,翻来覆去,他意外的失眠了…… “主上~您瞧瞧……我从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做到这份上。” 田霖研究了一整天的账簿,终于捧着一沓的账簿过来,兴冲冲的找了过来。 “玄安公子实在是高明,他从五万大军,抽出一万人手分为十个小队。分别负责开山,耕种,畜牧,冶炼,行程了一个极大规模的农场,同时还能卖些自产自销的特产,基本能维持住龙翔军的大部分开销了。” 所有人都以为,龙翔军是被靠玲珑坊这颗大树,才能赖以生存,实则,龙翔军竟然可以基本做到自给自足。 历朝历代以来,哪一个国家的国库中,不将军粮作为最大的支出? 五万人,五万张嘴,就大宋来说,一年的军粮开支,少说也得一百万两了。 “而且,我在军队里转了转,听说为了将士们~方便,平日,还请韩家村一代的妇孺们,做些手工,还有,那个……又……解决了将士们的~需求。” 田霖翻出一本账簿来,这都是去了哪家,付了多少银两,都是有账目进出的。 “什么意思?”李玉讶异的拍了一把桌子,愤恨的站起来。 自己是在韩家村逗留过的,这一代村里的青壮被前宿州府尹翟祥,祸害的零零散散,留下了许多孤寡。 李玉难为情的启齿,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触碰自己的底线,他暗暗骂道:“这……也太过份了,简直是有辱斯文!咱们组织龙翔军,是为了守家为国的,怎么能做……”强占民女的事!那和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你去叫韩溪载过来!” “主上~”韩溪载瞥了一眼满面凝重的李玉,不安的向一旁的田霖求救,奈何田霖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给他。 “韩将军,我问你,这本账簿里,龙翔军付给这些夫人家里的银子,算是怎么回事?”李玉怒气冲冲的将账簿摔在他的身上。 “啊!主上,我又不识字。”韩溪载颇有些委屈,胡乱翻了两页,压根看不出所以然来:“这账目真有问题啊?我,我去找韩管事来!亏我这么信任他!” “装什么糊涂?”田霖不屑的瞪了一眼韩溪载一眼,见他还是稀里糊涂:“大家都是男人,有需求也是正常的,可是韩家村,毕竟是你们……再说,这种事~” “怎么了啊?那种事啊?”韩溪载挠了挠头,十分的无辜又无助:“主上,兄弟们不会缝缝补补,嫂子婶子们也顺便挣点银子,帮补家里啊。” 若不是账簿上的银两远超过了缝缝补补的零碎银子,李玉就真的信了。 “要不……我带你们回韩家村看啊。我哪能亏待了那些嫂子呢?” 韩溪载真心的委屈,如今韩家村的风生水起,原来这一代的草寇入伍的入伍,耕种的耕种,安居乐业啊! 三人骑马下山,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焕然一新的韩家村。 如今的韩家村,有龙翔军帮衬,人来人往,生机勃勃。 李玉下了马,既有些才走了两步就遇到了熟人,韩老村长。 “将军,您回来怎么,也不和村里打声招呼啊~我好让你婶子,给你备些好酒好菜,才好啊!”韩老村长笑的满脸的菊纹皱在一道,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异常。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宁有隐情 “韩大叔,有劳你了。你们家的跑山鸡又香又嫩,给我留一只,招待朋友。你继续忙吧,我带他们在村里,随便转转。” 韩溪载如今是韩家村的主心骨,自然端出一副主人家的气势,从前韩家村不过是山下的穷村,如今可是脱胎换骨了。 “好!好!各位朋友随便转转,我现在就让我家那口子杀鸡做小鸡喝饼,还有缸贴子,一会儿都来吃饭啊!” 韩老村长热情好客,还想跟两步,不过后面的鸡摊子有人询价,他只能挥挥手,张罗起自家的生意。 韩溪载还是没有弄明白李玉与田霖隐晦表达的意思,一路上陆续与从农户家出来的将士们,招呼,好不热闹。 他神采飞扬,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恰好,有遇上一位下颚处有一道月牙疤痕的中年男子从一户人家出来,而送这位男子,出门的妇女偷觑了一眼诸人,讪讪的抿了抿唇,退回了屋里。 “光哥,你准备上山了啊?”韩溪载不仅与这男子称兄道弟,甚至给他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咳,咳~”田霖实在不忍直视,又狠狠挖了韩溪载一眼。 “那个~光哥,这两位是我玄机兄,田霖兄,这位是光哥,我们龙翔军的校尉。” 韩溪载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一来主上吩咐,他此次要低调行事,不要暴露了身份,二来,龙翔军是野军,所有的军衔都是自封的。 “两位兄弟好~”大光抱了抱拳,这才发现手上有些粘腻,他尴尬的挤了挤笑容,“我还有事,将军先告辞了。” “站住!”李玉掐着手心,推开这家大门,“大光校尉,有些事,想请您与里面的嫂子了解一下。” “啊!”大光连忙蹭了蹭手上的污脏,求助的望着韩溪载,“将军,我军中还有事呢。” “不急这儿一时。”韩溪载自然嗅出了他手上,男人都熟悉的气味,沉着面,拉着脸吩咐道:“进来说。” 那妇人见大光又突然带着韩将军等人进了自家屋子,有些为难的杵了一会儿,这才拿出杯盏泡茶。 “你们~多长时间了?”韩溪载再蠢再憨也弄明白了主上与霖儿在气什么了,他憋屈的如一只被剪了指甲的老虎,满肚子恼火,无从发泄。 “将军,我们,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只是三娘未过丧期。”大光结巴了两声,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解释道。 “大光,那你家中的妻儿呢?你打算如何安置?”韩溪载满面通红,捏着拳头,搁在有些残破的膳桌上。 “三娘嫂子男人虽然死了!可我韩家村的男人,还没有死光!” “我,我可以做妾……溪载兄弟,不!将军,嫂子,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三娘嫂子捂着脸,蹲在地上就哭了! “家里,家里没有男人,地里的粗活,我一个人干不动,孩子,孩子又还小,以后,等以后孩子大了……呜呜~我……” 李玉与田霖互视了一眼,这和他们以为的,和账簿上的不一样。 “求求你们,别把这事弄大……而且,而且村里的姐妹们,都是这样的,老村长也是知情的,村里没有壮丁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三娘委屈的抱紧自己的手臂,羞愧的将头埋了起来。 “将军,算兄弟求您了,要罚你就罚末将吧!是末将……是末将怜惜三娘孤儿寡母~” 大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恳求道。 韩溪载本以为是大光以强权逼迫人家就范,未料到不知是这二人,且老村长也清楚,亦算各取所取,他为难的看主上,这可如何是好? 所以~这算是乱了军纪吗? 第三百七十四章 一门生意 “所以,三娘嫂子与各村的嫂子,根本没有收到过军中……的,嗯,贴补吗?” 田霖想了想,找了个委婉的词替代那两个字,可还是羞的三娘哭着夺门而出。 “这~咱们发的军饷,我是有稍稍贴补她们娘两儿,可从没有听说过,有专门的贴补。那把人家当什么了?!” 大光校尉校尉,无比悲愤的直起脊柱骨,“将军,我可以以项上人头担保,绝没有你们想象的龌龊!” 韩溪载总算松了一口气,拍了他胸前一掌,骂道:“还项上人头?!你这样……对得起你家中的妻儿吗?!” 大光抿了抿唇,低着头也不敢吱声,任其发落。 李玉与田霖倒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与韩老村长问清楚,确有此事。 三人均心事重重,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必然成为这一带最大的丑闻。 不仅龙翔军成为天下的笑柄,这些妇孺,恐怕再也没有脸活在世上了。 这还不是最让李玉恼火的事,最让李玉恼火的是,那个韩管事竟然借着这些丑事……贪赃! “主上,果然,这样的事,还不知这一桩。” 田霖将账目瞥盘算了一番,除了借助这样类似的拨款,还巧立名目,断断半年,自龙翔军自产自足的经费中克扣出了十万两银子。 “田霖,让人将那个韩管事带来!”李玉看着满是问题的账簿,真是哭笑不得,这胆子也太大了,“请于大掌柜一道过来~” “是!主上。” 于大掌柜未送出珠子,已经很是忐忑了,见李玉板着面,更是垂着脑袋,不知如何是好。 “韩掌事,这些账目,你有什么解释吗?”李玉心平气和的将账簿摆在案桌上,又招手让于大掌柜过来。 “于大掌柜,您也过来看看。” “大掌柜~”韩掌事紧张的搓了搓手,想求助的望着于大掌柜,“我可是……” “你闭嘴!” 于大掌柜瞅也不瞅账簿,拱手行礼,含着面道:“主上息怒,下人们,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您还是~要慢慢教。” 李玉被他逗笑了,冷笑着合上账簿,捏了捏拳头,隐忍着肺腑中的恼火:“所以~此事玄安表兄,也是知道的?” 李玉白玉的面被气的铁青,他按着颞颥,挥手遣退了诸人。 “我真是不明白了,若是龙翔军一直在宿州,砀山一代安居乐业,是不是……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敛更多的财?” 李玉喘了喘气,“既然这样,你们……还做这样的连经办都没有的假账,你们敷衍谁?又欺负谁?!” “啪!” 李玉一掌,拍在放着账簿的案桌上!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样被人玩弄的愤怒。 “主上,您请息怒。当初开山,咱们从江南调遣了不少工匠师傅,也投入了不少的银两。既然能盈余,自然要……” “只是,韩掌事这些由头,确实有些过分了。属下会与他说清楚,以后这部分的盈余直接划出来。”于大掌柜亦是不觉得理亏,毕竟玲珑坊为了建设这里花了很多金钱精力。 而且,玲珑坊亦因此抽了不少流动资金,而背负了极大的压力。再说,若是投到其他地方,回报一定比这更丰厚。 “难怪了~”李玉摇了摇头,坐在椅凳上,这次他倒是真不气了,“你们将这儿,将龙翔军只是当成一门生意?” 他们这样,能练出什么兵来?!李玉拧了拧眉心,绝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五万人,若是有心之人挑拨一番,足够出多大的乱子?! “于大掌柜,麻烦你通知一声玄安表兄,龙翔军,我需要重新整军,请你们撤出玲珑坊的所有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于大掌柜连夜飞鸽送了信给玄安公子,次日他送了珠匣,说是公子说了,主上为龙翔军的发起人,又是玲珑坊之主,如何安排,均由他说了算。 只求李玉收了他的珠子,李玉也清楚的暗示,自己那一翻“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言论,多少对他有些震慑的。 李玉前世自然也带过兵,只是当初有老王将军等人帮忙练兵,韩溪载与田霖亦比如今多些真刀实枪的历练,自己扪心自问,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借鉴的经验。 他想了想,要断了玄安表兄对龙翔军的心思,以免这五万人成为他的私兵或是挣钱的奴才。 这天下还真就只有一个人能帮忙了,他提笔,给赵子义写了人生中的第一封信。 陛下: 见信如唔! 臣与宿州所征之军,多江湖草莽之流,无甚纪律,无甚营运,入不敷出,实在无以为续。如今诚心归顺陛下,盼陛下赐名,并派大将军前来亲领!(对了,红苕在宿州。) 臣:李玉(亲笔) 赵子义打算处理好汴京事务,出宫抓人,收到自家鱼儿写来的这封信,既温馨又有些啼笑皆非,“噗嗤~”一声笑了,他一扫连日来的疲惫,满面春风,怎么也藏不住了。 “主子,玄机兄写了什么?这么好笑的?”张平猜测定是玄机兄的甜言蜜语了,伸长了脖子想偷觑。 赵子义强忍着笑意,叠好信,塞在怀中,“嗯,阿玄跟朕哭穷呢,让朕招安了他的龙翔军,暗示朕既派发军饷,再派个大将军去为他练兵。” 让自己取名不过是个由头,名都取了,又怎么会派发军饷。不过,如今江南一代,确实缺了一队正规军。 “主子,那可是亏本买卖,不成!不成!”张平忙不迭的摇头,五万人,得多少军饷,国库紧张,很紧张……他江南富的流油,凭啥来挖咱们的啊! “朕可真是愁啊,派谁去好呢?红苕姑娘……似乎在宿州呢。”赵子义故意打趣他,挑了挑眉。 “红苕姑娘年纪也不小了,再说,江湖儿女啊……多是拿得起放的下,那里定有不少豪杰,会青睐红苕姑娘的。” “主子……”张平委屈的撅着嘴,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坐在赵子义脚下,“阿一,老曹成亲了,老徐天天盯着王姑娘,西辞有了安二姑娘,就连薛洋他们,都巴巴的盯着王紫菀!” “属下跟着您是上山下海……”他仰头见自家主子,还无动于衷,亦有些憋出内伤了。 “哎,张平兄,你要是喜欢世家千金,朕今日就能给你指婚了,人家红苕是扬州双枪的赛小娘子……不是朕说指婚,人家就要接旨的,对不对?” 赵子义幸灾乐祸的伸了伸长腿,轻踹了他一脚:“不过呢,要是朕派你去做龙翔军的首领,阿玄在宿州还要呆一段日子,你也不是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去!为陛下赴汤蹈火,再说不辞!”张平立马来了精神,拍着胸脯站起来,“主子,您放心,有属下在,就连一个公,不!母蚊子也不能玄机兄的身!” “哈哈哈……”赵子义仰头大笑,“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朕没有其他要求,你就保证让阿玄每日给朕写一封信。” “啧啧啧~赵子胤,本宫是该称你为先皇呢?还是……太上皇?!” 白色的帷帽挡住了她的面容,却挡不住她犀利的注视,她雍容华贵的盘弄着,自己的指甲,“真可怜。” “你!柴太妃,你这个毒妇,你怎么会来这里!娥儿,你快到朕身后来……”赵子胤草木皆兵,冲上前,一把拉过周娥,藏在自己身后。 第三百七十六章 成王败寇 “怎么,赵子胤,你就这么怕我?!” 柴王太妃觑了一眼那个圆木凳,身边的嬷嬷训练有素的端了过来,铺了一块帕子,请她坐下,替她收起帷帽。 如今的她业已三十五六,看起来依然死初为人妇的模样,处尊养优,矜持端庄,一股贵不可攀的气势,比起明艳的周娥,亦不逊色。 “怕你!”赵子胤梗着脖颈逞强,吼道,“老子何须怕你,老子杀了你夫君,敢你儿子下台,这一生,值了!” “呵呵~”柴王太妃干笑了两声,“想起来……这一幕,这一天,本宫亦不过判了不到两年。” “你这个毒妇!你要是杀了朕,赵子义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赵子胤捏紧了拳头,他在来光州的途中,受了重伤。 “呵呵~她都能放过你了,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柴王太妃弯弯的睫毛似乎在嘲弄他说了这个天下最大的笑话。 “本宫认识你们兄弟四人,亦有十数年了吧?心肠最软的是子济,最毒的是你,最天真的是子芳……” 柴王太妃故意跳过了赵子义,她摇了摇头。 “不!最毒的,最有野心的是赵子义!”赵子胤矢口否认,“他登上了那个位子,却不杀了朕,他就是让朕担心受骗,受尽折磨!他还让你这个毒妇——来嘲笑朕!” “赵子胤,你事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真是可怜~” 柴王太妃伸出手,结果嬷嬷手中的杯盏,悠然自得的呷了一口,“赵子义话虽不多,人也清冷,却是你们兄弟中最重情义的。” “你胡沁!”赵子胤有些发狂,他听不得赵子义一点好话! “你以为你母后临终前那些话……是谁说给她听的,你以为廖嬷嬷的死怎么那么乘了你的心意?你以为这一步两步三步四步,本宫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 柴王太妃气韵天成的扫了扫袖子,起身,抿了抿唇,柔声叹息了一声:“好了,本宫如愿以偿的……等着你,生不如死了。” 赵子胤不敢置信的遥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只听见那状若释怀的一句。 “就算本宫有一日去见先帝了,我也可以挺着胸脯同先帝交代了。” “不!你不能甘心这样,你多想想子训……他本来可以是陛下啊?我们合作啊!朕可以帮你的……”赵子胤想追上前,却被身后的周娥拉住。 “啪!”周娥拼劲全身的气力,一个巴掌摔在赵子胤的脸上,“赵子胤,你还不能,醒醒吗?” “德运还在陛下的手上,你想干什么?啊!赵通的命不够,你还要搭上你四个儿子的命吗?成王败寇的道理,你不懂吗?!” 周娥西斯底里的吼叫道,“我真的受够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能活着,都是陛下仁慈!” “娥儿,你……你如今怎么成了这样?”赵子胤懵了,这还是自己的云妃,那位集才华与美貌一身,温柔体贴,为了自己能奋不顾身的人吗? “我怎么成了这样?”周娥苍白的面上有一丝崩裂,她凄楚的跪在地上,泪如雨下:“错了,错了……我们不该是这样的啊!” “赵子胤,你希望我怎样?为了救你,我,我……和你不同,我这一生亦只能有德运一个孩子了,陛下说,但凡你出了岔子,他就会断德运的药,德运出生的时候才巴掌大……他是我的所有指望了。” 周娥的双肩垮了下来,为了孩子,她一定可以坚持下去的。 “云太妃,有人拖奴才,给您带了一封信,奴才放在这儿了。”小安子站在门外观望了一阵,压着声音,想了想,丢下信,跑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服众 李玉依葫芦画瓢,根据在卷甲军做指挥使的经验,大刀阔斧的在宿州实行了军政改革,首先在宿州设立了府州军监,由田霖临时担任此职。 一来可配合宿州府尹处理民生事务,二来也可以将大宋的军规军纪监,督执行下去。 其次,加强了大营的进出入管理与每日操练的日常安排,尽量做到严进严出。 三者,百人一队,千人一组,万人一团,依次提拔,调任仁勇校尉,昭武校尉,宁远将军,按军职领军饷,按军职管理分派分派任务。 鉴于龙翔军中识字太少,容易不明事理,错信偏听。李玉还专程开了私塾,教导他们识字。 一向奉行喝酒,吃肉,种地,练武的龙翔军将士们,刚开始还有些排斥。不过,没多久,不少人可以自己写一份家书送回去,这就让大家趋之若鹜了。 张平带着圣旨与卷甲军一队精英的到来,让李玉真正的松了一口气,若说兵法布阵,他不过会些纸上谈兵。 张平跟着赵子义耳濡目染多年,领兵带兵自有一套,他初来乍到,要立威,自然与韩溪载一较高下。 故而,又李玉为裁判,二人各自抽调出一队精英,三十人,在砀山演习。 每人身上一枚令牌,被夺令牌者自动淘汰,以一日为限,谁在次日午时拿到最多的令牌,到山顶见李玉,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若是自动将令牌,交给各家的将军,那就必然在人数上吃了亏。 韩溪载等人对砀山这块的山头熟悉的很,也有些粗浅的老法子,自然势在必得。 原来他是龙翔军的大将军,砀山的地头蛇。 可如今,主上,田霖对张平推崇备至,他心中自然很是不忿。无论如何要拿下这一战。 故而,他颇费心思的在山中,设计了不少捕兽的陷进,期待着能阴张平一把。 张平亦有多年的实战,平日里刀山血雨不在话下,这次不过是小儿科。 可红苕对他不睬不理,他要红苕对自己刮目相看,自然也非要拿下这一战。 “主上,这万一韩溪载输了,以后可怎么服众啊?” 田霖与张平在山顶的木屋,不免有些忧心。 “可韩溪载的老法子,管百来个人凑合,若是张平拿不下这一战,以后在龙翔军,也服不了众了。” 李玉悠悠的给二人煮了一杯盏砀山自产的春茶,“可惜,咱们不是秋天来,听说去年满山遍野都是野梨,野苹果,桃子,毛栗子,解决了军中不小的开支呢。” “主上,您怎么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其实您更希望谁赢?”田霖见他一点也不上心,亦有些着急。 “谁赢都可以,有竞争才有进步,不是吗?”李玉噙着一丝笑意,给他斟了一杯香茗,“尝尝这新茶,我抽空自己炒的,怎么?田大人,你这是在担心溪载?” “主上,这个主意是张将军出的,显然,他们卷甲军自然经常演习的,韩溪载一定吃亏。” 田霖捧着茶嗅了嗅,有些心不在焉,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不要太小看韩溪载。”李玉呷了了一口,心道这茶香不涩,某人该喜欢,不如乘着今日得空,多炒一些,好给某人送去。 若是某人能赐大笔一挥,此这春茶贡品,也算多项进益,李玉抿唇掩饰自己的笑意,自己这是当家才知油米贵,掉进钱眼了。 红苕杵在一旁,不耐烦的剁了剁脚,她如今心烦意燥,张平偷觑自己,偷觑的那样明显,还备了些女儿家喜欢的金银玉器,虽然自己没有收。 可主子有意成全,做主替自己收了,可这些东西,怎是随意能收的?! 第三百七十八章 兵不厌诈 “红苕姑娘,红苕姑娘……” 田霖一连喊了两声,红苕才回过神来,狠狠的挖了一眼田霖。 “田大人,有何贵干!” “主上请你坐下来,一道喝茶。”田霖本想开个玩笑,缓解下二人之间的尴尬气氛。 怎么知道,她铁青着面怼了过来,没趣的摸了摸鼻子,低头喝茶。 红苕偷觑了一眼李玉,李玉噙着一丝笑意,正招手让她来坐,红苕气嘟嘟的坐在田霖对面,撇开目光,故意不堪他。 “我本还没有觉得有些敌对气氛的,看来你们心中都有各自想赢的人啊!”李玉说完,捧着杯盏,笑而不语的瞥着二人。 红苕被说中心思,羞红了双颊,怼道:“主上,奴才可不敢和田大人相提并论。奴才正替您愁呢,您收了张将军那些金银玉器,却没有奴才的卖身契,该将谁嫁给张将军,才好。” “口是心非!”田霖丝毫不留情面的揭穿了,搁下杯盏,他的风度,在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女子面前,完全崩塌。 “张将军如今可是汴京世家眼中的香馍馍,前途无量,还没有家累。” “没有家累?” 红苕不屑的“嗤”了一声,“若是有家累,谁家女儿,要嫁给他做妾吗?” “那可难说,以他目前的身份,三妻四妾也不过分的。” 田霖似乎故意刺激红苕,若是平时红苕定是要跳起来反驳的,可红苕突然有些伤怀,“他也是孤儿?” “嗯。”李玉“嗯”了一声,随后才说道:“他父母双亡后,他被张穹家收养。张家一直是赵家的属官,原来就有四个儿子,而张穹是老大,大了他三岁。张穹又生性好妒,在跟陛下之前,张平寄人篱下,不算多好过。” 亦是因此,张平的心思才是诸人中,最敏感的一个。 “哦~”红苕抿了小口茶,曲肘撑着面颊,有些不耐的望着山下。 再说韩溪载,用猎兽坑夺了张平麾下的三枚令牌,淘汰了张平三人,放了三颗蓝色的烟花。 可惜,再往后落单的,就不好找,韩溪载按捺不住,兵分三路,不过两个时辰接连看到代表自己队的红色烟花,一连放了二十颗,正在他有些心虚的时候,紧接着,又看到了二十颗蓝色烟花。 “主上,这扎堆的放烟火,倒有些意思了。”田霖听到烟火声,忙寻了出来,“不会是~双方在直接肉搏了吧?这也太激烈了。” 李玉瞥了一眼,自然不是,若是肉搏,怎么可能先放二十颗红色烟火,再放二十颗蓝色烟火,儿戏似的,他瞥了一眼红苕道:“看情况,张平还输了三个呢。七对十~” 红苕抿了抿唇,“关我什么事?输了乖乖的回汴京,做他的新贵不好吗?” “鱼儿~朕送你的烟花,好看吗?”赵子义一声的青色劲装,翻身自屋顶跳下,风流倜傥的浊世公子的风度,顺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揽着李玉入怀。 “收到鱼儿的信,感受到鱼儿的思念,朕马不停蹄的赶来了,是不是值得嘉奖?”赵子义咬着他的耳朵,轻声邀功。 红苕最见不得赵子义这副浪荡模样,委屈的撇了撇嘴,硬生生将要脱口而出的话,生咽了回去。 “所以,是你逼迫他们放的烟火?”李玉杵了一肘子,转身为他沏茶,掏出帕子,小声埋怨道:“陛下,你都多大的人了?玩的一头的汗。” “哈哈哈~张平这小子焉坏,在韩溪载的陷进里,放一个人,佯装中计了,等他们来人查看,一网打尽!屡试不爽,朕免得他骄傲,放倒他二十个属下,放了他二十个烟火。哈哈哈……庆祝我们再见!” 赵子义叉着腰,撅着嘴,非让李玉亲自喂他,才肯罢休,歇了口气,绘声绘色的将山中的趣事,转告给自家鱼儿。 红苕瞥了瞥嘴,哼唧了一声,暗道张平可怜,再也没有这么坑属下的主子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无边的希望 “鱼儿,送你了!”赵子义洋洋得意的从怀中掏出四十枚令牌,搁了满满一桌子。 李玉见状,又好气又好笑,喂了查水,又自然的为他拭汗。 晶莹的汗珠顺着他阳刚的脖颈,滑落了下去,李玉撇过头去,这人就是明摆着有几分~若有似无的,刻意的……勾搭。 “陛下,请问您这样做,和放水又什么区别?只怕韩将军,若是赢了,亦不觉得光彩,而输了,更是没脸见人。” “鱼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有谁规定,两国交战,就一定没有~第三国的介入?再说了,张平若是自己提出的演习,却和人家同等条件,实在是侮辱自己,侮辱我们卷甲军了。” 赵子义低头,一双虎眸,目不转睛的细细打量着,自家的鱼儿。 嗯,比起半个月前,竟然还白皙,娇嫩了一些,眸子里满是自由耀眼的光芒,只双颊有些许凹陷,噗,莫不是想朕,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吧? “陛下,您恁胡闹了~您甫登基,赵子……不!你大哥,他还在光州蠢蠢欲动,你就这么微服出巡,可不给人,留着空子钻?” 李玉摇了摇头,明知他是对自己有心,想给个惊喜自己。顺便给张平增加难度,可汴京形势初定,也少不了他,可谁让人家是陛下,有任性的资格。 “哎~朕想某人,着实想的心律不齐,彻夜难眠~这都快病了,才排除万难,来了。某人还不领情……哎,鱼儿放心,有西辞和王饶之在出不了岔子。” 赵子义不由自主的挑起他的一束柔顺的发丝,缠在之间修长的两指之间,绕圈圈。 李玉以为他开玩笑,抬眸却觑见他眸中情深,亦是浑身一怔。 红苕实在看不下去了!忒别扭!奈何,这儿也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她撇了撇嘴,环胸站到了屋外。 “怎么,在担心张将军?”田霖自然不是白目,他们久别重逢,自然有无数情话要说。 “那你呢?担心韩将军吗?他看你的眼神,全宿州,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了!” 红苕就是个刀子嘴,对赵子义的的不满,统统发泄在田霖身上,“不就是断袖吗?敢断不敢认!你还不如赵……主上!” 她话说了一半,心知犯了忌讳,又吞了回去,赵子义可不在是燕王,就算自己不在意,也有无数的眼睛盯着,随时可以用对陛下大不敬,定罪。 田霖被哽的气急败坏,双眸瞪的快凸出来了,不是,她这是什么意思?谁不敢认了,不是,到底是谁断袖了! 这两人向来都是聪慧机敏,善解人意的,唯独遇上了奋不顾身,要呵护自己的人,反而特别抗拒排斥,与不知所措。 夜色渐渐笼罩了下来,山风带着些许清凉,山林里灰雀,不知人间疾苦的,叽叽喳喳。 许久,红苕才打破了这尴尬,局促的沉默,叹息了一句。 “听他们说,韩将军也是个孤儿。你许是不知道……没有家的滋味。这样的人,愿意不顾世俗的去呵护你,一定很爱你。” 田霖不自觉的点了点头,针锋相对了这么久,说来都有些莫名其妙,“嗯,他和张将军,都是不错的人。” 两人心中都不是滋味,又陷入了短暂的静默了,许久田霖才开口道。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他们是难得的人,又没有想好,自己是不是喜欢他,能为他的一生负责。若只是因为感动,就给他无边的希望,这样做法,很残忍。” 红苕如被电击一般,望向张平,她兀的就懂得了主上的拒绝自己,拒绝三小姐,和自己不敢应承张平,田霖不敢回应韩溪载,其实是一个道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张平与韩溪载自左右两条小道杀了出来,异口同声呵斥二人! 第三百八十章 失礼的张平 “红苕,你,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不对,你什么时候认识这家伙的!你才认识他几天,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平冲了上前,心急如焚的拉开红苕藏在自己身后:“有的人,看起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其实啊,两面三刀,居心叵测!” “张将军,请你说话,放尊重一些,田大人,人品贵重,不是你想污蔑诋毁就可以污蔑诋毁大的人!” 韩溪载怎么允许有人在自己面前说霖儿坏话,要不是,看在主上的面上,非要上前掐上一架,才痛快了! “贵重就不会背地里插赵通刀子了,红苕是李丞相的人,是你们想招惹,就能招惹的起的人吗?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张平梗着脖子,呛了回去,此时,在红苕更不能认输了,他拔出随身的佩刀,誓要守护 “怎么?你们的演习……结束了?”赵子义揽着李玉,无比惬意,又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 “主,主上……”韩溪载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被人揽在怀中,还有些接受不了,转念自然想到了,这位公子是谁。 “陛,陛下……龙翔军主帅韩溪载,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韩溪载跪地行礼。 “韩将军免礼,能算计到张平,不错。”赵子义很满意,他的识趣,更满意他能将张平逼的跳脚。 “主子,要不是,您抢了我四十枚令牌,属下能被他算计?再说就算七打十,我也拿下了他九枚,加我自己的一枚,最多算是平手。” 张平从怀中掏出十枚令牌,在红苕面前,自己绝对不能认输! 韩溪载本以为自己与他旗鼓相当,亦颇有底气,没料到是陛下擦手,此刻亦有些郁郁寡欢,抿了抿唇不说话。 “你们的演习不会因为朕擦手,就有任何变数啊。只要你打败了韩将军,就能拿到他手上的十枚令牌,你还是赢家啊。” 赵子义耸了耸肩,唯恐天下不乱,“亦或者,你们各自拿下对方心爱的人,比比谁更狠心!没有软肋的人,更适合当龙翔军的主将。” 看来刚刚田霖与红苕的对话,他一直有留意了。 张平不可思议的瞪了一眼,竟然能丧尽天良的,出这种馊主意的主子,见他不似玩笑,忙向李玉求救,“玄机兄……” “我听他的!”韩溪载想也不想,甩出怀里的十枚令牌,扔在张平怀中:“霖儿,没有你,老子就算拥有全天下,亦不会开心的!” “我……红苕,我,为了你!我也可以不要的!不是~我就是冲着你来的!” 张平涨红了面,将手中的二十枚通通放在红苕怀中,“红苕,你嫁给我吧!我喜欢你倔的像一头驴,喜欢你英姿飒爽像一只好斗的公鸡,喜欢你——” “张平,你给老娘住嘴!” 红苕“啪啦啦……”将令牌摔在他脸上,从袖中掏出细长的两杆红缨枪,就冲着张平要害刺去。 张平出于本能让了让,两人很快缠斗在一起,张平边打边让,还不住的求饶。 “红苕~你怎么能这样?我学了许久才学了这些情话……红苕,你得多鼓励啊,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不是,红苕小娘子,你来真的啊……” “张平,你给老娘闭嘴!”红苕面红脖子粗,这家伙就不知道“失礼”二字吗? “红苕,你要是再不从了我,老曹家的小子,都快种出来了!以后咱们儿子岁数小,铁定被人欺负啊!” “张平,你够了!”红苕哪里能忍,手中双枪如密林荆棘,攻向游刃有余的张平。 只见,张平故意脚下一滞,似乎猝不及防的将要害,送到她面前。 田霖有些艳羡这样肆意的二人,抿着笑意觑了一眼那个杵在一旁不知所措的韩溪载。 第三百八十一章 黄金万两不如你 李玉怎能眼看张平手上,手中银针一闪,却被赵子义紧紧按住,“嘘~稍安勿躁。” 李玉冷了面,想起这人当年跑到光州夜探自己,却被自己捅了一刀! 那一刀可是致命的,如今他胸口还有浅浅的伤疤。 “你……”红苕急忙抽枪,却终是刺入一点枪头! 鲜血映红了他的衣裳,他却一脸宠溺的,盯着面前的生机勃勃的人儿。 倒是红苕,明明受伤的人是张平,她却负气的,将自己的两把红缨枪,摔在地上! “张平,你也太过分了!我知道技不如人,连耍无赖也不如人!你以为你这样,我就会忘了……当初在晚晴楼,你是怎么羞辱我的!” 张平面色一阵白,一阵紫,兀自按着伤口,他失落的张了张唇,似想唤一声红苕,却没有出声,只是颓废的跪倒红苕面前,低下了一向高贵的头颅。 红苕眸中被逼出泪意,不自觉的望向李玉求助,奈何李玉抿了抿唇,冲她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转身带着赵子义回了屋。 田霖则背过手,优哉游哉的走小道回寨,而韩溪载憋着一肚子的现学的情话,亦步亦趋的跟着。 “张平,你起来,我收回了九成的力道,知道你伤的不重。” 红苕距离他不过两步的距离,不安与的蹲了下来,抿了抿唇,那股子羞愤冷静了下来,她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他们各归其主,往日的敌对,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对不起~”张平低着脑袋,回想起自己从前当她是贼,处处防备的刻薄,此时亦懊悔愧疚。 “别说废话了,先包扎伤口。”红苕伸手想拖起他,他却不肯请,“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个道理,你不懂?!” “红苕,我错了,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的喜欢你,你拼命三娘的样子,一直盘踞在我心中,挥之不去。” 张平按住红苕的手,羞红了面,什么黄金面子亦比不过在他有多爱眼前这个与众不同的女人:“你若是不接受我……我就不治了。” 一个大男人,连威胁都用上了,真是黔驴技穷了。 “张平,你先包扎伤口,余下的事,我们再商量。”红苕实在无辙,总不能放任他流血致死,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如何和主子,陛下交代! “红苕,你要是还讨厌我,就由着我吧……就当我为自己过去的行为赎罪。”张平的嘴唇有些发白,可正因为这样,更显得诚意满满。 红苕恼恨的背过身去,这家伙当自己是什么人,与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一样单纯? 自己手上可是有人命的!咦?小蓟,这种别名刺儿菜的野草,亦能止血。 她顾不上摔在地上的红缨枪与依然跪着赎罪的张平,突兀的上前,弯腰择了许多。 刺儿菜叶片上有锯齿,红苕撕了衣角,包裹起来,也顾不上刺手,揉搓出汁水。 “要不要上药,你自己看着办!”红苕的一双柔荑上,满是被割伤的小红痕,让张平心疼不已。 “上!”要辜负这一片盛情美意,张平能抽死自己,他低头解开腰带,又有些难为情的觑了一眼红袖,这样……宽衣解带,会不会唐突了佳人?! “磨磨蹭蹭的,是想死给我看吗?”红苕狠狠瞥了一眼,将包着草药的药包塞在他手上,上手为他脱袍,“我们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讳忌!看了,我也不会负责,以后亦不会为谁,洗手做羹汤之类~” “想起来,就怪恶心的!”她不忿的将张平扒了光,狠狠的拿着药包,重重的怼了上去! “额~” 疼倒是其次,重点是张平一贯号称“小孔明”的脑子抽了,红苕什么意思?她要为谁洗手作羹汤?! 第三百八十二章 还债 红苕红着面,见张平根本没有听懂自己的暗示,捡起自己的红缨枪塞回袖中,想了想,停下脚步。 “张将军受伤了,不如在山间静养静养才好!” “啊~”张平哪里顾得上装可怜,拢了拢衣裳,连忙爬了起来,追了上去:“红苕,你都将为夫看光了,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准备跑路?!” “好了,鱼儿,都走了,终于安静了。这间小屋……属于我们了。” 赵子义陪着李玉在门口听了墙角,大掌一捞,将鱼儿捞回自己怀中,啄了啄他的唇,“朕如今明白你词中里写的:别时容易见时难了。” 李玉白玉似的颊染上了红霞,奋力从他怀中扒拉出来:“陛下,前世种种误会,已经解开,不提也罢。” 李玉为他奉上一杯香茗,“陛下,有件事……我一直想与你商量。” 赵子义见他难以启齿,遂耐着性子,乖乖端坐在他的对面,捧起杯盏。 “我想……将欠玄安表兄的人情还给他。”李玉咬了咬唇,“若是~我们不做些什么,他还有两年多的寿元,他为我做了许多事,子义……我不想欠了他这么多~” 玄安表兄明知自己死期,不图回报,日理万机的经营着这些生意,亦是因此,无论他做错什么,无论有多少不赞同,李玉都会念着他这份情谊,隐忍下来。 赵子义面色僵了僵,放下杯盏叹息道:“鱼儿,那是他的一条命,虽然朕很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替你还他,可……” 最了解重生秘法的天机道人已死,就算搭上自己和鱼儿的性命,亦未必能换来吕玄安从前的寿元。 最重要的是,他们如今的幸福,太得来不易了。 “赵子义,我欠他的债,我会想办法还。这与你无关。”李玉叹息了一声,握住他的大掌,“我就是想你支持我的决定。” 赵子义虎眸中闪过一丝不安,终究点了点头,“不允许做傻事,否则……朕让你江南的所有百姓陪葬。” “你不会~”李玉笑颜熠熠,他指尖点了点某人的手心,迷乱了某人的眸,偷走了某人的心。 …… “霖儿,你还在生我气?”韩溪载小心翼翼的走在田霖前面,抽出长刀,不断的拍了拍杂草,所谓打草惊蛇是山里人,走夜路必备的。 “我为什么要生气?”田霖板着面,收紧腹部,忍着铺天盖地的饥饿感。 “我就不该和张平争的,老子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凭什么跟陛下身边的红人争主帅,自不量力,自取其辱。” “啪!啪!” 韩溪载一刀快过一刀,似在发泄心中的悲愤,在这一群人中,他文不成武不就,恐怕,唯一拿出的武功,连红苕姑娘都不如! 更别说,再厚颜无耻的,与张平争主帅了。早已经胜负立现了! “好了!”田霖一把拉住他的手,劝慰道:“你就是你,张将军自有他的好处,可你也不差啊!” 韩溪载眸中闪出了渴望的光芒,随即又弱弱的低下头了,颓废又无助的叹息了一声:“田大人博学多才,又位高权重,前途无量……自然不必与我憋在宿州这样的小地方,只此一生的。” “小心!” 田霖瞅见他背后一只黄斑猛虎,虎视眈眈的瞪着韩溪载的脖颈,“咻……”一声窜了上来,他顾不上思考,一把推开韩溪载,被扑在在了利爪之下。 那黄斑猛虎不顾一切的俯身啃食了下去! “孽畜!”韩溪载反应过来,大刀寒光一闪,往那畜生的胸口刺去,没想到,这猛虎早有防备,面露凶光,“吼~”仰天长啸! 丝毫不退,虎掌往田霖面上拍去。 “住手,当年杀你……娘子的是我。”韩溪载惊的,大声一喝! 田霖想起那个山洞里的虎皮,暗叹一声“吾命休矣”。 第三百八十三章 夜黑风高 那猛虎凭借气味,追踪韩溪载多时,此刻自然不会放弃。 田霖闭上眼,不甘心的道:“早知道,还不如~应了你。” “啪!”张平追着红苕下山,正好看这一幕,脱了靴,便冲着那虎头拍了下去!红苕亦掏出了袖中的双枪,蓄势待发! 猛虎亦扭头,发现又来了两人,“嗷~~”一声拔腿窜进了密林。 “霖儿……你没事吧?”韩溪载扑了上来,一把扶起田霖,二人拱手行礼道谢道:“多谢张将军,红苕姑娘出手相助。” “不必多礼。” 张平忙拱手还礼,红苕不耐烦的耸了耸肩,率先开路,喃喃道:“你们真是麻烦。” “那我们~先走。”张平扯到了伤口,脸色亦有些难看。 韩溪载乘着夜色,细细打量着田霖,这才发现他面色有些白,腿亦有些发软,“又是我拖累你了……我背你吧。” 田霖“唔~”了一声,他忍着腿上的伤,乖顺的趴在韩溪载的背上。 韩溪载有些受宠若惊,田霖比起上一次轻了许多,他是江南的世家公子,是陛下身前的红人,对于自己这样一个不识礼数,不务正业的土匪出生,他是心虚的。 身后的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喷洒在韩溪载的肩头,让他的心尖儿一直吊着,被无数的细针生生扎的鲜血淋漓的错觉。 要不,就算了吧!他似乎对红苕姑娘宁眼想看,他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他…… 这样的结局亦算不错了,韩溪载满脑子被各种胡思乱想充斥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岔了路。 “快!这里,轻点!轻点!跟上……” 于大掌柜与韩掌事,各自拿着火把,招呼了不下百余人,乘着夜色,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往马车上搬! “站住!你们这是做什么!”韩溪载见状,哪里容得下他们胡来,背着田霖就拦了上去。 “溪载兄弟,这些本来就是我玲珑坊的货物,现在是出货的时候了。” 韩掌事与韩溪载算是同宗的兄弟,只是韩掌事早就投靠了玲珑坊,后又被派回了宿州。 “韩掌事,我不论你们从咱们大营拉什么走,如今主上在,你凡事应该请示了主上,经由田大人允许,凭令牌行事!” 韩溪载很是执拗,即便对方有百来人,他亦丝毫不含糊。 “溪载兄弟,你要讲讲道理,这些货物,是在主上来之前,买家定了货的。”韩掌事灰着面,觑了韩溪载背后的田霖,看来对田霖有些认识的。 “还请两位大人行个方便。”于大掌柜见二人僵持不下,也上前拱手,帮呛道。 “于大掌柜,若是本官没有猜错,这是唐门新一批的兵器吧。” 田霖捏紧拳,义正言辞的问道,他鬓角出渗出一缕汗滴,他本该下来,可是……腿上的刺痛有增无减,恐怕是骨折了。 “田大人,这批货是买家定的货,对方不好招惹,若是不走货,怕是会给玲珑坊带来极大的麻烦。” 于掌柜仰头,狐疑的瞅了瞅二人,那意味似乎是在怀疑二人的关系。 “两位没有见过我们,我们自然也没有见过两位,再说这批货……根本不在账面上。” 本来演习是应该道午夜子时整的,因为陛下插手,演习没有分出胜负,却提前结束了。 “于大掌柜,请您说话尊重一些,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溪载涨红着面,霖儿没有表现出要下来的意思,是太累了,还是受伤了,亦或者没听懂于大掌柜的暗示。 “这些东西,必须等主子发话了,才能走。”田霖僵硬着梗直了脊柱,气势不容忽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暗中布置 “果然和公子说的一样,敬酒不吃吃罚酒!”于大掌柜叹息了一声,他招了招手,身后四位黑衣人拦住了韩溪载的路。 “既然如此,就有劳田大人,韩将军跟属下走一趟了。” “你!于大掌柜,岂敢!”韩溪载掂了掂身后的田霖,小声商量道:“霖儿,你能下来吗?” 田霖无奈的摇了摇头,“对不住,溪载~我好像骨折了。你别管我,先通知主上要紧,他们不会拿我怎样的!” 溪载!这是他第一次换老子名字,怎么可以这样亲热,温柔?!犯规~ “咻~” 那四位黑衣人都是江湖人士,只是亮出了各自锋利的刀刃,韩溪载放心不下手无寸铁的田霖,束手就擒。 “田大人脚受伤了,于大掌柜找个大夫看看吧!”韩溪载将将田霖放在马车上,倒是有些反客为主。 “两位车里请,大夫一会儿就到。”于大掌柜送二人上车后,又让四位黑衣人看着,又遣人送了些吃食来,显然,没有翻脸的意思。 “这里!快~” 田霖的腿,被大夫简单的正位后,包扎起来,他这才舒了一口气,顾不上惨白的脸,扫了一眼车外,大概有三十四辆马车,一车上平均有六箱。 难怪于大掌柜冒着得罪自己的风险,也要出货,唐家出品的刀剑,少说有百金,一箱就算二十把,也就是说,这趟货,少说在五十万两开外。 能拿下这么多货的人…… 田霖细思极恐,这些自然是为军队准备的,就是不知是往哪儿去了! “田大人,劳烦您给主上带句话,、这趟货~是承诺了别人的,玲珑坊自然要守时守信。之后的~按主上的意思办。” 于大掌柜拱了拱手,坐上了马车,带着韩掌事等玲珑坊调配来的匠人们,欲乘着月色出山。 四位黑衣人一直守着二人的马车,倒也相安无事。田霖抽了抽受伤的腿,依偎这韩溪载,竟然稀里糊涂的睡了一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光,孕育着山间的雾气,氲氲氤氤,滋润着绿荫翠芽,“叽叽喳喳”的灰雀,扯着嗓子,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霖儿,醒醒~他们走了。”韩溪载恋恋不舍的偷觑身边人苍白的脸,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他满是血痕的裤腿。 “嗯~”田霖稀松的睁开眸子,发现自己睡在某人怀中,某人还有些亢奋。 他红着面催促道:“人走了~还不驾车去回禀主上。” “马也被牵走了,还是我背你吧。”韩溪载轻轻的扶他起身,羞愧的埋着头,跳下马车,蹲下身子。 “于大掌柜,消息都放出去了吗?”玄安公子拿着一支蝇头小楷,快速的写下一道道指令,塞在竹筒里。 “主子,属下愚昧,消息可以直接从汴京放出去,岂不是不是更快,为何,您要送到河间府的王玉岚姑娘那儿呢?” 于大掌柜快马加鞭与玄安公子汇合,这趟货,玄安公子本不必亲自去,收了于大掌柜的信,却重新开始布排。 “消息来得太容易,赵子义就会怀疑它的真实信了。就算一时想不通,他是聪明人,日后总会想明白的。王玉岚那儿有个小姑娘,听说已经改口唤那徐校尉爹了~” “咳!”玄安公子轻咳了一声,呷了口茶压下血腥气:“周英那处,安排好了吗?” “是,主子。周英的信,已经送到周娥手中了,周家姐妹不可能放着唾手可得的富贵不要的。”于大掌柜拱手回道。 “再说,太后梦,周娥不会不做的。” “嗯,很好。”玄安公子抿了抿唇,扯出一丝笑意,天下哪里有那么美的事。 第三百八十五章 节外生枝 “夫君,我就有些不舒服,这才请了,这位大夫给人家看看的。” 周英有些畏惧的抱着自己肚子,委屈又期艾的瞅了一眼阿一。 “那个大夫,下次不要再招进府了。”阿一冰冷的有些不近人情,自从娶了周英,他在燕王府外开了府,院子不大,距离燕王府还挺远的,家中只有一个老嬷嬷,两个退役的老兵。 一是为了防着周英胡搅难缠,骚扰到燕王与玄机兄,二是为了防着玲珑坊渗透进来。 “夫君,那恐怕不行的~”周英弱弱的垂下眸子,小碎步走到他身边,“夫君,人家有你的宝宝了~你别这么凶,吓到宝宝了。” 阿一面色一僵,自从那次,他根本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他嫌弃的扫了周英一眼,自觉她又在玩什么花样。 “夫君……是真的。你要当爹了。” 周英小心翼翼的挤出笑容,慢吞吞的凑了过来,她刚刚及笄,刚刚长开,明明是倾城倾国的容颜,被阿一请来的老嬷嬷好好埋汰了一番,加上她畏畏缩缩的模样,看起来倒是有些寒碜了。 “咳!”阿一有些做不住了,“你站住。”他不耐烦的站起来,离了周英几尺远,“我会让嬷嬷,再请大夫来看看。” “还有再也不要,请那个大夫来了!”阿一捏着拳头,头也不回的出了两人的屋子,独留周英一人。 “哼!油盐不进,和燕王一模一样,莫不会喜欢……男人吧。”周英嘀咕,不会真的不给人进府吧! 幸好,姐姐已经给自己回了信,自己一定能回汴京的,我再也不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主子,西辞送了信过来,说是老曹在河间府,得了消息,玲珑坊新给西夏的李元宗,送了四十箱的武器,都是唐门的。” “嗯。”赵子义皱了皱眉,“你先瞒着阿玄,朕要回去一趟。” “陛下,玄机兄与玄安公子关系匪浅,这事让玄机兄来说,不是更好吗?”张平委婉建议道。 “不了,这事,无论如何要瞒死了他,让他去姑苏吧。”赵子义拧着眉,心事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吕玄安……你是不是没完了。 鱼儿还想着还他的人情债,若是那什么玄安公子贼心不死,又站到对立面,怎么办? “陛下,你就这么回汴京,不是汴京发生什么事了吧?”李玉看他那热情似火的架势,怎么甘心说回汴京就回汴京呢。 “鱼儿,你这~不会是舍不得我吧?”赵子义噘着唇念念不舍的啄了一口他的唇,“多吃一些,朕来这些日子,似乎胖了些许。” “啪!” 李玉拍了拍胡乱作怪的手,扣的紧紧的:“陛下,老实说,你不要转移话题,是不是因为赵子胤,他节外生枝了?” “不是。确实有事,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要操心了,整理好这些,还要去姑苏查冤案呢。” 赵子义故意将整个脑袋塞到他怀里,乐滋滋的耍赖,“明天走了,鱼儿,你要不要奖励奖励朕,嗯……” “胡闹!”李玉忍不住拍了他的一掌,“赵子义,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赵子义手脚并用,堵住了他要问出口的话,亦顺利的将李玉的疑问堵了回去。 一夜狂欢,李玉支着腰,起来,身边已经凉了,果不其然,赵子义已经走了。 “田霖,你们看清楚~那天玲珑坊的货,往哪儿走了?”张平左眼一直在跳,似乎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好像是北边。要是没有估错,应该是……汴京方向,我已经请王子欣留意了,但是,光州那边,还算风平浪静。就是柴王太妃,去了一趟,不过……也没有做什么。” 田霖骨折没好,为了方便,韩溪载给做了一个木头推椅。 第三百八十六章 谁无年少 自从那日,于大掌柜与韩掌事,带着那批货走,李玉亦非常担心。 不过,玲珑坊一向有自己的渠道,当他们走出宿州,就再没有消息了。 化零为整,玲珑坊似乎……从来都有着这样的特质。 “嗯,先留意,我怀疑……陛下回汴京,和这事,脱离不了关系。” 宿州的一切,有张平的帮助,龙翔军渐渐的理顺了不少,切断了玲珑坊的一切支援,这里已经渐渐有了正规军的架势。 “我带红苕先去姑苏,你就留在这儿帮帮他们。”李玉想将姑苏的事,速战速决了可以尽快回汴京帮忙。 “玄机兄,你可照顾好红苕啊~”张平委屈巴巴的跟在红苕身后,手脚无处安放。 “张平,你到底怎么回事?我一个奴婢,需要主子照顾?你脑子不好使吧!”红苕恶狠狠的瞥了他一眼,丢人不丢人啊! “反正,看见刀子来,别傻乎乎的冲上前。”张平小声在红苕耳边嘀咕道,“你的命是我好容易救回来的,我不允许你随随便便再送一次。” “啰嗦!”红苕气呼呼的背过包袱,摔在马车上,跳上马车,拿起马鞭:“滚!滚!滚!回去!丢人现眼——” “驾~驾~驾~”红苕一鞭在手,天下我有! 她终于摆脱了那个只要不练兵,随时黏着自己的跟屁虫。 “那个,红苕侠女,你可以慢一点吗?颠的我快吐出来了。” 李玉掀开帘子,可红苕忍无可忍,李玉实在忍无可了,他扶着马车梁,走了出来,与她并坐在一排。 这丫头驾着马车,跟骑马似的,是发的是什么疯啊。 “是因为……张平,他让你不自在了?”自从张平来了,红苕只顾着和他怄气,倒是很少和自己耍脾气了。 “闭嘴!让你说话了吗?”红苕不由自主怼了回去,一回首发现是自家主子,憋的满脸通红,这才慢了下来。 “主子,抱歉。” “噗嗤~”李玉憋不住笑了,“都怼我,怼了这些日子了,才想起和我说抱歉,还是因为把我错认成张平了。” “嗯~”红苕想了想,咬咬唇,涨红面,不打算解释,许久她叹息了一声,“其实,主子想回汴京就会汴京,为何还要执意去姑苏一趟。” 红苕许是觉得自己这么说,有些突兀,忙解释道:“那两位苏姑娘死都死了……还有谁在乎?再说也不急着给她们一个公义?” “嗯,这与你们江湖中人所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一个道理。” 李玉抿唇笑了笑,这阵子红苕的变化,他看在眼里,“我明明能力去做好这件事,却不却做,那天下人,不是有更多的借口了。” “嗯,您跟公子虽是亲表兄弟,却真不同。”红苕偷觑了一眼他,“从前在光州,与茯苓一间房,说她说起过你的很多……风流韵事。” “额~有吗?”李玉不自在干咳了一声,重生后他自然是洁身自好的, 可如今,真的事不记起,自己在十久岁之前,除了流连秦淮河,饮酒作诗,附庸风雅,可有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了。 “嗯~”红苕点了点头,笃定道:“主子,我的出生,是自然不能给你们这些皇亲贵戚做正妻,过去我喜欢你,想着给你做个妾室,能名正言顺的伺候你起居,保护你周全,定也是开心快乐的。” “而且,我与茯苓,三小姐的关系,都不错。” 说完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是不是,有些太一厢情愿了?” 李玉尴尬的抿了抿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想过未来的主母有很多可能,甚至想到那个人可能是周二小姐,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陛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爱是独占 “嗯。我也没有想到。” 李玉颇有些同情的点了点头,谁也不曾预料到过,自己会喜欢那个“傻子”,心口有些甜,有心酸。 “其实,陛下与张平,很多地方,真的挺像的。” 红苕眸子闪了闪星光,无奈的看了看前方,“现在,奴婢有点明白您了。谁也无法抵抗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甚至,豁出性命的为你好,更别说,他还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李玉难掩眸中的感慨,他并不反对红苕的说法。 往事如烟,他们这一路走来,他即便对周家姐妹抱有了无限的愧疚,亦从未想过与她们再续前缘,更别说,爱上赵子义。孑然一身,是他为自己既定的一生。 今生与前世,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误会,仇恨,许是赵子义拼劲全身力气,终于才一点一点的靠近了自己。 这一切,有多么来之不易。即便,自己与他在一起,心意已决。可刚刚与他诉说了对玄安表兄的歉意,他怕是更不愿意,让自己知道那批货的买家到底是谁,以免自己为难吧。 红苕等了许久,以为他已经魂游千里的时候,李玉终于动了动唇。 “所以,你,还是对张平,动心了。” “奴婢,不知道。再说吧~他可是个香馍馍,而且,我想了,自己可能……不是一个和那些世家千金一样,做一个能容人的好妻子。” 红苕的马车越赶越慢,想了想自己也是够双重标准的,给主子做妾都可以,换了张平,连纳妾都不行。 “主子,你要是不肯陛下纳妃,那陛下这一辈子,是不是就没后了。” 红苕也是有口无心,却捅到李玉痛处,他认真的沉思了一刻道。 “虽然他说……不过,若是真有这一天,他有了心爱的人,我想我会悄然离开的。现在想来,三从四德恐怕是男人三心二意的借口,真的爱一个人会独占的,排他的,你可以与旁人一道拥有我,是因为你也许有一些喜欢我,更多的确是责任。” “主子……”红苕惭愧的瞥了一眼有些心事,却很坦然的他,“与陛下一起之后,您开心了许多,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开朗,豁达。” 她自觉有些误会,又忙解释道:“我不是说您从前不好啊,就是,就是……苦大仇深了一点。” “是吗?”李玉想起那人一直和煦的样子,许是心底有了阳光,随时都觉得温暖。 二人赶了两日的路,终于抵达了姑苏城,李玉拿着钥匙打开唐家的府邸,唐叔父知道他要在姑苏落脚,便将家中钥匙给了他。 “是谁啊?唐老爷,您回来啦?”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蓝花布包着发髻的大婶探出头来。 “你们……什么人?我怎么没有见过。” “是何婶子吧,唐叔父与我提起过你,我姓吕,去年来过一次。” 李玉知道唐叔父废寝忘食起来,都是隔壁的婶子送些膳食来,邻里关系算是不错的。 “哦~唐老爷许久不回来,没什么事吧?”何婶见二人眉清目秀,又气度非凡,自然不觉得有异。 “没,唐叔父接了一笔大买卖,还在忙。对了,何婶,咱们姑苏的府尹,可还是过去那位……殷大人?” 李玉可不想太早暴露了身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故而,他明知道新府尹程习是赵子义的人,还是饶了一个弯。 “那个殷大人,早不知去哪儿了。现在这位程大人,看起还蛮和气的,有时候就在平江府西街尾吃早膳呢。” 何婶不做多想,很快打开了话匣子,“你们要来做生意,可以去转转,听说昨天苏家的大老爷还嫁妆与程大人偶遇了,请程大人有空去游园子呢?” “游园子?”李玉皱了皱眉,疑惑道:“我上次来,好似听说,苏家的园子烧了嘛?平江府街有几个苏家?” 第三百八十八章 姑苏探案 “哪有几个苏家,就是着火那一家。你说邪门不邪门,自从出了那事,他家生意,反而越来越好了。” 何婶不疑有他,当他们自家晚辈一样,小声道:“街上都在传,那火根本就是他们自己家放的。” “自家防火?不是那个打更的……叫什么来着?!” 李玉推开门,招呼何婶进来坐,又吩咐红苕道:“红苕,后院有个井水,你去打些水,招待何婶,对了,还有咱们的点心拿出来一些。” “是,主子。”红苕端出一副世家家仆的做派,甚是大方规矩。 “吕公子,您也太客气了。这位姑娘这么俊俏,婶子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小姐呢。” 何婶激动的涨红了面,这么温文儒雅贵气逼人的公子,可是难得一见呢。 “上次您来的也太匆忙了,咱们都没有见上一面呢。” “何婶不必客气,我们主仆要在唐叔父这儿小住一阵。” 李玉拧了拧眉,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我也是上次来,听人谈起那个放火的事,担心姑苏城的治安不好,还好些为唐叔父,担心呢。” 何婶忙不迭的摇手,想起自家还有个小女儿没有出阁。 “吕公子,误会,我们姑苏治安好的很呢!别人都说~咱们都说咱们吴侬软语,最是温柔了。呵呵~” “哦~那苏家的事……”李玉素来的好脾气,可是不免有些焦躁,幸好红苕将马车上的茶壶先送了过来。 “主子,婶子,请用茶。” 李玉点了点头,隐起自己的不耐,呷了一口茶,压了压心头火。 红苕噙着得体笑的微笑,端庄大方的又给何婶斟了茶。 她立马打消了何婶的美梦,一个随侍的丫头都这样的美貌,那是普通人家攀的上的? “打更那个陈大是出了名的老实人,要不,怎么能让他打更呢。要说他杀人,我们万万不信的,他家就一个母亲,人很善良,陈大要是杀人了,谁替他伺候老母亲呢?是不是?” 何婶显然是认识这一家子的,点评起来头头是道,“自从那个苏大娘子与苏二娘子惨死后,苏家的刺绣生意越来越好。所以有人说苏家是搞了什么邪门歪道!” “那……这么明显的冤案,府衙不细查查?!”李玉摩挲着手上的杯盏,看来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内勤。 “陈大娘不死心,去击鼓鸣冤了多次,每次都被赶了出来。再后来,陈大处斩,她在府衙对面支了一个卖豆腐脑的摊子,逢人都要说两句这个案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可怜啊……不过那苏大老爷又去扒拉新上任的程大人……可怜啊。” 何婶又坐了坐,再过了一会儿,红苕上了些点心,又包了些宿州带来的茶叶,野菇干,糕点等送来,言明了是要赠与何婶的。 何婶这才觉得有些局促,起身告辞,坚决不肯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李玉多次表示,都是些土产,也是多谢她这些年,照顾唐叔父的一番心意,何婶才勉强收下。 “主子,屋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您出去逛逛吗?”红苕早就明白主子的想法,想乘着天亮,出去探探消息。 “走,去吃一碗豆腐脑,听听故事的另一半了。” 湖边的亭子里有一男一女两位戏子,“咿咿呀呀”的弹唱着评弹,不少人围着湖面栏杆观望,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姑苏城的大善人——苏大老爷,苏万财。 “主子,这苏大老爷口碑,还挺好的。”红苕是觉得何婶恐怕是认识陈大母子,说话才有些偏颇的。 “好什么好!一个杀女的禽兽!”一位满头白发的大娘气呼呼的骂道,还一边收起自己铺子的板凳,不给看评弹的客人方便。 第三百八十九章 矛盾的程习 “大娘,来两碗豆腐脑。” 李玉瞅了一眼招牌,“陈大娘豆腐脑”,心领神会,领着红苕坐下。 “大娘,我们初来乍到,这是赶上了什么节日吗?怎么有人在这儿唱评弹,这么好?” 李玉见她虽然有些显老,手脚倒是利索的很,是个勤快人,顿时生了些好感。 倒是红苕,有些嫌弃的,拿帕子替李玉将桌凳,又仔细擦了擦,“主子,来,这边坐。” “什么节日?呵,是那个杀千刀的,苏万财收买人心,拉拢新来的程大人的日子。” 陈大娘抿了抿干涩的唇,自觉得自己有些失礼,瞅了一眼夹生的红苕,晦涩的低下脑袋,不再说话了,利索的夹了些虾皮,榨菜碎,豆瓣酱。 “嗯,真很好吃,大娘手艺不错!大娘是和那个苏大老爷有误会?!” 李玉舀了一口豆腐脑,嫩滑香辣,豆汁很香郁,豆酱也有一股豆香,确实好吃,他。 “误会?!杀子之仇!能是误会吗?”陈大娘泄了气一般,杵着擦膳桌,许久,叹了口气坐下来,“自己死了一个女儿,一个侄女,倒是可怜我家的陈大。” “杀子之仇?一个女儿?一个侄女?!那大娘怎么不去报官?!” 李玉瞅了一眼对面的府衙,暗道:程习颇得赵子义器重,为人应该还是不差的。 “说起来,程大人前天来我这铺子喝的豆腐脑,我已经跟程大人说了这事,可昨日,那个苏万财就迫不及待的去找程大人了……今日苏万财又摆这一出,我可怜的儿子,打更打了三年了。从来都是本本分分的。” 陈大娘想起来,心里有怨气,却无处发泄,难得李玉与红苕不听戏,愿意听她发发牢骚,说着说着,就掏出了一块素色的帕子,开始流泪。 “我这铺子开在府衙门口,就是为了等一位青天大老爷,为我家陈大伸冤……没了指望了,程大人这么年轻,听说还是当今陛下面前的红人……哎~” “没指望了,我们娘两儿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陈大娘悲从心生,拿着帕子就哭到抽泣,红苕实在看不下去,叹息了一声,从袖子里抽出一块新帕子递了过去。 “大娘,您别哭了,若是有冤情,一定有人可以为您声张正义的。” 红苕见她不收自己的帕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帕子硬塞到她手中。 “这位姑娘说的对!有冤情,自然可以声张正义的。” 中年男子身穿湛蓝色的便服,方正的脸,有些窘黑,看起来很严肃,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大人,您,您还记得草民,求您为草民的儿子深渊啊!” 陈大娘瞥见来人,激动的扑到来人脚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程大人,求您了,我儿子死的好惨的,他死的好惨的。” “陈大娘,您先起来。”程习扶起大娘,叹息了一声,“哎~本官就知道,您会多想。我也是听说了,你儿子可能有冤情,这才……接触他。” 陈大娘忙不迭的点头,似乎又看到了希望,悲喜交加,泪水更是止不住了。 李玉这才点了点头,看来程习也是为了查案,才接触那位苏大老爷,他欣慰的点了点头。 “不过,案子过了这么久,咱们没凭没据,总不能挖了两位苏姑娘的坟,对吧?死者为大~” 程习话音一转,又有些变了,“陈大娘,您给本官一些时间,咱们总要查到线索,才能有的放矢,对吧?” “嗯,嗯~” 陈大娘自然听不出来,含着泪点头称是,擦干眼泪,“我给您盛一碗豆腐脑~” 李玉沉吟了一下,摸不到他的想法,点了点头,招呼与红苕先走。 第三百九十章 盲眼神算 “主子,刚刚,你明明想和程大人讨论案子的,为什么,突然又改变决定了?” 红苕兴高采烈地拿着一个刚刚在路边买的小绣球,抛着玩。 “嗯,你不觉得程大人的态度有些古怪。”李玉心思敏感,自然不会打草惊蛇、 “要是不在意陈大娘的感受,不会特地跑过来安慰陈大娘,可他又强调这案子不容易,不想开棺验尸~” “啊!?”红苕想了想似乎有这个意思,“可他是陛下的亲信,您直接表明身份,问他不就好了吗?” 就算中间有什么蛇鬼牛神,再大还能大的过陛下,只要主子表明身份,程大人一定会秉公职守,不敢寻思的。 “难道,主子是觉得,程大人已经被苏大老爷给收买了?不会吧……他要真的被收买了,又怎么还会来陈大娘这儿吃豆腐脑?” 红苕撇了撇嘴,有口无心的继续玩绣球,这个五面绣球,分别是童子戏水,花开富贵,孔雀开屏,仙鹤延年与喜上眉梢。 苏绣之所以闻名天下,其中绣娘的巧思妙想,功不可没,而他们各家的绣法,技艺则是代代相传,传女不传男。 李玉绕着评弹转移乐圈,已经觑见了不少绣坊,他们的招牌屏风,虽然比起前世所见的那些贡品,差了些许功力,却亦算精品了。 “大叔,请问苏家的绣房是哪一家啊?”李玉柔声细语的拦着去看评弹的一位大爷。 “后生,别说大爷不告诉你~就评弹后面那家——苏望绣坊,咱们姑苏的老招牌了!”大爷提着烟杆儿,赶着去看评弹,甩着袖子走了。 李玉还想问问两位苏姑娘的情况,又在湖边溜达了一圈儿,最后在苏望绣房对面那个打着“神算”旗子的,盲眼神算面前,坐了下来。 “五两银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盲眼神算伸出五根指头,狮子大开口! “哈!五两银子?倒是让我家主子看看你的真本事。”红苕拖了个板凳,亦坐在一边,她从前行走江湖,这样的“假把式”太多了。 “姑娘虽声甜貌美,不过出生凄苦,性格仗义,好打抱不平,总算善有善报,红鸾星动,好事不远了。” 盲眼神算掐了掐手指,念念有词后,批了一个“喜”字给了红苕。 红苕臊红了面,推拒倒一边,呛声道:“死瞎子,胡说八道什么!相不相信,本姑娘割了你的舌头!” “姑娘面恶心善,不会的。”盲眼神算转回李玉,胸有成竹问道:“贵客,您似乎心中有惑,五两银子。” 李玉自袖中掏出十两银子,摆在他的面前,见他欣喜若狂的摩挲着银子,才有些放下戒心。 说实话,他很怀疑赵子义与玄安表兄会派人,私下照看着自己。 红苕抿了抿嘴,暗道找一个盲人打听消息,除了主子真是没谁了,她乖乖坐在一旁,亦不出声了。 “贵客,出手大方。不知道您要算什么?”盲眼神算喜滋滋的将银两,收到袖兜里。 “你是日日在这儿摆摊?”李玉不自觉的从腰间,拿出那个狼牙坠儿把玩着。 “是啊,老朽到姑苏有几年了,因为这儿富庶,日子倒是不难过。” 盲眼神算不自觉地咬了咬唇,有些拘束道:“贵客不算卦,却给这么多银两,看来……要问的事,比较棘手啊!” “苏家的那两位小姐,找你算过吗?”李玉也不兜圈子,直蹦主题。 “自然,可怜的苏大姑娘真是红颜薄命,她一手刺绣得苏家真传,算是苏家大老爷苏万财的招财童子了。” 盲眼神算握着一个龟壳,似乎有一点害怕,与那龟壳寻求一点安慰。 第三百九十一章 贵不可言 “可我听不少人说……真是这个苏大老爷,似乎杀死了自己的亲女,冤枉给打更的陈大了。” “咚咚咚~”李玉用狼牙,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桌子,似乎有些不耐烦,又似乎有些纨绔意味。 “既然是神算,总要拿出些,旁人没有的消息来~否则,又怎么对得起,本公子的十两银子?” “贵人~”盲眼神算抿了抿唇,搁下龟壳一本正经道:“老朽这条命,怕亦不只值十两银子。” “主子,不要给他,这小老儿当我们傻子,好糊弄呢!”红苕掏出一只红缨枪,拍在案桌上。 “说不说~不说,信不信……本姑娘就砸了你这摊子!搅了你的生意!” “姑娘明白人,说不说,说多少……还是很大~区别的。”盲眼神算也是个老江湖,他压根不搭理红苕,只有一双盲目直直瞅着李玉,待他定夺。 “好!再给十两,希望你能说出点有用的!”李玉倒是扮演纨绔上了瘾,左右自己如今,也不缺银子。 “啪!” 盲眼神算喜喜滋滋的伸手,却被李玉一巴掌拍住,他伸过头来,小声道。 “神算,那你掐指算算……苏大姑娘,为何死了?” “这个……老朽,还真不知道。”盲眼神算噙着信心十足的笑容,他也压低着嗓子,亦凑过头来:“不过~老朽知道她腹中之子,原是贵不可言……可惜……” “什么意思?!”李玉心中的怀疑,被坐实了,正襟危坐的收手,捏了捏手中的狼牙吊坠。 “说起来,这还与那苏家二位老爷的争家主之事有关。老朽虽死盲目,却没有聋,苏家来来回回的主仆,时常就在老朽面前的这个拐角的小门……窃窃私语。” 盲眼神算点了点那个拐角小门,真是苏园的侧面的小门,亦是个死角。 他乐呵呵的收回十两银子,“公子,你说你这二十两,值不值当?” “苏家两位老爷争夺家主之位,关两位小姐何事?”李玉不接他话茬,若是接了话茬,这所谓神算又要待价而沽了。 “公子,这是姑苏城,而他们这苏绣的绣艺,技法都是传女不传男的。苏大小姐的技艺更甚一筹,苏大老爷自然成了家主。” 盲眼神算又摸到一旁的乌龟壳,专心致志的盘玩乌龟壳上的纹路。 “若这些姑娘若是嫁人了,那技法不就外传了。”李玉困惑的皱了皱眉,以技法传家很多,可向来都是传男不传女。 “自然不会,祖传孙,姑传侄,主要苏家主家这一脉两位老爷,只各得了一位千金,便在无所出!” 盲眼神算摇了摇头,正掐道龟背顶端,“苏大小姐比苏二小姐技高一筹,苏大老爷想保住家主之位,必是要招婿入赘。就在这时……苏二老爷想了个法子,让苏二小姐偷偷乔装打扮,到太湖游船。” 李玉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似有假,有根有据的,可苏二老爷要谋害了苏大小姐,吃亏的可就是真个苏家。 “结果,那一日,这苏大小姐被人下了药,失踪了一日。后来这位大小姐便病了。” 盲眼神算的声音更轻了,他若有似无的说初一句话,李玉甚至怀疑自己听说了。 “听说,那一日,从北边来了一条朱红大船,扬着红帆,亦是游经太湖~”盲眼神算捏紧了乌龟壳,再也不言不语了。 “什么意思?!小老儿,你说清楚!”红苕火了,可那老头却再也不愿意开口了! 朱红大船?贵不可言?什么意思! 李玉心中“突突……”乱跳,那个时候,途径了太湖,还能有谁贵的过他! 第三百九十二章 卧底苏府 “主子,那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红苕将绣球塞在怀里,“颠颠儿~”的跟上失魂落魄的李玉,“好好的,你怎么不问了?到底苏大姑娘肚中的孩子,究竟是……谁的?” “不会是他的。”李玉咬了咬惨白的唇边,似乎在说服他,亦是在说服自己。 “不会是谁啊?主子……”红苕瞧他魂不守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主子,天塌下来,有红苕在呢,您别担心了。” “唔~” 李玉嘤宁了一声,这才缓过神来,虚弱的点了点头,扯了扯唇,道:“多谢你,红苕。” “主子~”红苕从未见到过他这模样,亦有些心慌,“主子,若是您不舒服,咱们先回去吧。” “或者,您想要知道什么,奴婢去探那苏府,您放心,奴婢很有经验的。” 李玉稳了稳身形,捏了捏手中狼牙,这才发现,自己真是对他信任不够,听了些空穴来风,瞧见程习左右摇摆,自己就生了疑。 “红苕,恐怕只是打探,还不成。我想你潜入苏家,除了查查两位苏姑娘之死,再去查苏家和殷杰有什么勾结,苏大姑娘失踪那日,到底是遇上了什么人?” 李玉决心已下,自不会坐以待毙! 就算是赵子义真在太湖与苏家姑娘碰上了,亦未必有什么瓜葛! 就算苏大小姐,真与那条船上的人,有什么瓜葛,那人亦未必是赵子义。 他不是那样的人,若苏大姑娘真成他的人,他怎么也不会放手的。 “好嘞,主子。您放心等消息。” 卖身为奴这件事,红苕得心应手,可苏大小姐与苏二小姐的贴身嬷嬷,丫头不是死于那场大火,就是身染怪病。 苏府的那两位老爷,娶了六七个妾室,日日笙歌,就是想再生一个。 奈何,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苏二老爷,贼眉鼠眼的,竟然打起了红苕的主意,红苕将他一顿胖揍,溜回了唐府。 “主子,你可没瞧见苏二老爷那只肥猪蹄,若是真被他摸上一把,能恶心的奴婢……两天,不!三天吃不下饭!” 红苕捧着一只烧鸡,恨不能手脚并用的大快朵颐。 瞧着李玉亦是忍俊不禁,给她亲自斟了一杯茶,“慢些,又没有人和你抢。” “是了!主子,他们绝不可能是杀两位苏小姐的凶手,整个苏府就这两个小辈,就算要杀,也得有后了才是。” 红苕被一块鸡肉哽着拍了拍胸脯,好容易才咽了下去,“不过,既然不是他们杀的,为何苏府要掩瞒两位小姐的死因,为何要牵扯上一个打更的陈大?主子,您说奇怪不奇怪?” “额~”李玉拍了拍额头,所以才让你却查啊,查来查去,倒是把问题又甩给了自己。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的。我知道苏家两位老爷为什么没有其他子嗣了……这事还要说到苏家的上一代,对了他们老太爷祖籍似乎是永安镇的,苏家的老太爷年少时,到了望苏绣房做工,因为做事勤快,入赘到了苏家。” 红苕“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茶,“不过,当年这位老太爷在永安镇已经有了一位殷姓的未婚妻,始乱终弃后,不知怎么的,那个未婚妻又找来了姑苏,入了苏府为妾。” 红苕说累了,灌了一大口,李玉忙给她续上。 “据说苏家老太太灌了那殷老太红花,致使那殷老太终身无子。苏家老太太呢,就生了苏大老爷,苏二老爷两个儿子。” 李玉一头的汗,红苕的本事,自己是清楚的。可这老八股的事,她都能翻出来,怎么就翻不到苏家两位小姐的事呢! “苏府的老嬷嬷们私下都讨论,是这位殷老太给两位苏老爷下了药,让他们不孕,也是她害死了两位苏小姐的。”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主仆心思 “可是那个殷老太与苏老太,去年大火前,就已经死了,相继病死的……所以,主子,苏府其实暗地里也是人心惶惶的,觉得苏家那宅子闹鬼。” “啧啧~”她越说越玄乎,扔下鸡骨头,“苏家那个园林是从隔壁那条湖引来活水,一股阴森森的气味……那个假山奇形怪状的,就像是倒插在水里的三角叉,主子,您是……” “咚咚……”李玉忍不住黛了黛眉,出声打断了她营造的恐怖气氛,敲了敲桌子道:“红苕姑娘,你要不要去摆个小摊,专说离奇的鬼故事。” “额~”红苕抓了抓自己的发髻,披散了一大片发丝,跟女鬼真有几分神似,阴森森道:“主子,你就会取笑人家……” “还皮!” 李玉扣了扣她的额头,“红苕大小姐,我是让你查苏大小姐肚中的孩子是谁的,您这小丫头打听了些乱七八糟的,还险些被人……糟蹋,竟是些没有用的。” “主子,你别失望嘛~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苏府没有一个人知道苏大小姐有孕的事,而殷杰和苏家明面上也没有任何私下的来往,但是,肯定是认识的!殷杰当府尹时,与姑苏的各商户关系很好,私下往来很多。独独,与苏家……” 红苕所有的好奇心都被调动了出来,“我觉得哪有这么巧的事……都姓殷?” “对,不仅都姓殷,而且还都是来自永安镇。” 李玉也不相信,想起在永安镇巧遇殷杰的事,他不免疑窦丛生,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红苕,你再帮我跑一趟永安镇,查查殷杰的下落,还有……殷杰与那个殷老太,与金陵知府宋榕,到底有什么关联。” “主子~那不是,没有人保护你了。”红苕摇了摇头,低头不肯应:“我的主要任务,还是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主子,还真手无寸铁呢!” 李玉指尖的银针已经离红苕的耳门穴半寸,这一针下去,红苕瞥了一眼自家主子,委屈的扁了扁唇。 “您也太狠了!这一下子,别说我要头晕目眩兼耳鸣的晕倒,就是牛,也扛不住啊!” “所以~放心去吧!平日你何婶也会过来照看的。” 李玉拍了拍她的肩膀,在红苕潜伏苏府时,他并没有闲着,再次去寻了那位盲眼神算,只不过…… 直至自己那日给了他二十两,再也没人见过盲眼神算了。 李玉问遍了街上的人,也只能确定有盲眼神算这个人,他时不时才出摊,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固定摆摊在苏府的小门角。 本想寻两位姑娘的绣品,查查有没有什么线索,而苏家两位姑娘的绣品,亦被苏家大肆回购了,两位苏大小姐感情很好,出事前曾经一同参加过一个绣品的比试。 那次比赛的绣品,似乎都收藏了在姑苏的府衙里,他还想去探一探。 世上会知道与苏大小姐的苟合的是谁,最有可能的就是她自己。 她常年在高阁刺绣,那些心事无人倾诉,那些心事最有可能的,便是留在这些绣品里的。 红苕到底是不是玄安表兄的探子,她给自己的消息,又是不是,玄安表兄故意留给自己信息? 许是出于对赵子义的信任,他突然有些质疑红苕了! 这种心绪,亦让他有些惶惶不安。 “那个~奴婢就去了。”红苕抿了抿唇,她才刚回来,一步三回首,“主子,您照顾好自己啊~” “嗯,你也是!”李玉愧疚的跟了上前,送了她两步,又有些不放心:“殷杰在当地有些势力的,若是,出了什么事,张平不会放过我的。” “嗯!”红苕不放心的点了点头,撅着嘴道:“我知道,主子,你是自己担心我。” 第三百九十四章 最荣耀的事 “王爱卿,您老看看,这本折子,从河间府刚送来的。” 赵子义递了一本折子过来,王饶之拘束的拱手上前,低着头的接过折子,细细看了看,又递给了身边的王子欣。 “陛下,老臣惭愧。紫菀与她这一支娘子军,她们能有这番成绩,其实王家的支持与帮扶。她身边的丫头,各个身手不错,都是老臣花了许多心思寻回来的。” 王紫菀被破例提为昭武校尉后,颇受军中排挤,可她所带的娘子军,在三个月时间,便在河间府,在卷甲军中,混的风生水起,恁是打服了那些不服气的将士。 这一次,她竟然在演习中小胜了老曹一筹。 故而,如今王紫菀请旨,想常驻大同府。 王饶之恭恭敬敬的,跪地求道:“陛下,求陛下看在老臣的面上,莫要批准紫菀的奏请!紫菀被老臣惯坏了,老臣,本……本意亦只是多找些人,想保她安全,让她开心顺遂,并不需她名扬千古,振兴家族,更不想她当什么巾帼英雄。” “子欣,你怎么看!”赵子义虎眸闪过一道暗光,状似听不懂王饶之拐弯抹角的请罪,悠然自得的呷了口茶,其实心中,自有定论了。 王子欣随父亲跪地,双手呈上折子。 “陛下,虽然大辽如今与咱们大宋握手言和,可大同府毕竟曾是他们的地盘。微臣不信,他们对大同府没有企图,只是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罢了。太原府则不同,他与河间府相邻,又是西夏国的边境……若是大辽发难,难说西夏到底会怎样。” “所以,子欣的意思是……太原府需增防?”赵子义满意的放下杯盏,面带笑容的,扶两位王大人起身,“王爱卿,不必这么拘束,朕自然是相信王大人一片拳拳爱女之心,亦没有责怪的意思。” 王子欣又瞥了一眼王大人,“比起大同府,微臣觉得,太原府也稍稍适合紫菀妹妹。” “嗯!子欣与朕想到一处了,朕也是这个意思。” 赵子义拍了拍王饶之的肩膀,真心实意的宽慰道:“王爱卿,紫菀从军是朕的主意,让你给她一些助力,也是朕的主意。朕又怎会介怀!小王嫂……她虽英年早逝,对朕,对几位皇子,甚是关怀。朕亦会当紫菀亲妹妹一般,照拂着。您放心!” “老臣多谢陛下记挂!可……”王饶之拱手谢恩,可自己哪里放心的下,陛下想增援太原府,自然是因为担心西夏会有异变。 “放心,紫菀就守在邢州,哪里都是朕的人,再说,有黄河天险在,就算……也来得及撤退。” 赵子义自然明白他的担忧,坦诚布公道:“朕见过拓拔长公主的那位驸马李元宗,野心勃勃,如今……商贸一通,他们西夏丰衣足食,恐怕更……” “陛下担心的有理!”王饶之想了想,又道:“陛下,老臣琢磨着,咱们汴京倒也安稳,不如让子欣,先去邢州勘察布置一番,他心细,要是有什么不妥,亦可及时回报。” “子欣,你怎么说?”赵子义自然清楚王饶之的心,是有些偏向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也没什么好摘指的。 “微臣愿意为陛下,为父亲分忧!”王子欣跪地谢恩,守好他,守好他的大宋,是自己最荣耀的事。 “好!”赵子义亦是大松了一口,拍了拍王子礼的肩膀道:“王爱卿,子礼,能得你们相助,是大宋之福!” 王子礼抿了抿唇,亦是颇激动的,煞红了面。 王子礼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他自然知道父亲是有些不痛快的,想来还是担忧紫菀妹妹。 “子礼,父亲一直很欣赏你,以你的才能,身在了你亲生父亲那房,着实是委屈了你。” 王恕之见四下无人,突然小声提点道:“你如今肩挑二房,有些心思……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想的。去邢州,也好……” “儿子明白。”王子礼面色大白,如何听不懂,父亲的言外之意。 第三百九十五章 “阿三,最近阿玄没有消息过来,你给朕跑一趟,送一封信吧。” 赵子义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终是提起笔,撑着头,望着龙案上空白的宣纸犯难了。 阿三沉默的站在阴暗处,他接替了阿一,成为的暗卫首领,不过他一向沉默寡言,赵子义觑了他一眼,无趣的摇了摇头。 “李太白的《短歌行》,你以为如何?” 阿三抬眼,陛下真的在与自己说话,惜字如金的说了两个字:“甚好!” 赵子义提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首诗,聊表自己的相思之意。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嗯,果然——甚好!鱼儿,李太白之意,便是朕对你之深情。 “老爷,今日请了大夫过来,说是夫人真是有喜了,且胎相似乎不大好。您看……保还是不保?” 阿一府中的关嬷嬷办事很是老练,拘了周英几日,以示惩罚后,迅速的请了大夫来看诊。 “真有喜了?” 阿一紧拧着眉头,不敢相信,良久才叹息了一声:“唤她够来吧。” “周……娘子,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阿一踌躇了半响,细细打量了周英的腹部许久,才出声道。 “夫君,您唤妾闺名:英儿,就好~” 周英被关嬷嬷收拾的极为老实,她怯弱的抬眼,“不知夫君,姓甚名甚?” “……” 阿一是赵家收养的孤儿,自不知姓甚名甚,自从做了陛下的暗卫首领,才有了阿一这个序列。 成婚前陛下为他赐名“赵一鸣”,寓意“一鸣惊人”之意。 他困惑的瞥了一眼周英,若是看不好她,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可她肚中有了自己的孩儿,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再也不是孤家寡人了。 成婚至今,已经时隔近三个多月了,周英终于上街了,却跟着一个不言不语,冷面阿一,深怕她与旁人多说一句话。 “夫君,我们买一个钗,好不好?”周英逛到了珍宝坊,她看中了珍宝坊的一支红宝石孔雀硬钗,便赖着,走不动路了。 阿一冷着面,没有搭话。他本以为她怀孕了,需要买些棉布,针线,给孩子做些小衣裳才出的门。 恰好老曹领着小谱儿也逛到了门外,瞧见了阿一,老曹本想打招呼,可瞅见阿一身边的那女子,竟然是周英。 他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大嗓门,嚷嚷道:“呦吼!老子以为是谁呢?原是你,周二姑娘,你这……扫把精啊!” 阿一面色僵了僵,抿了抿唇与他点了点他头,转身想离去! “你——”周英自是不依,她一跺脚,拉扯着阿一的袖子,就撒泼道:“你是不是男人!我可是你娘子,你孩儿的娘亲……他这么羞辱我,你都偶可以置若罔闻?!” 阿一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关嬷嬷管教了这些日子,这是白忙活了,原形毕露了。 “呜呜~我堂堂一个官家小姐,屈身与你,还怀着你的孩儿……”周英抱着肚子,蹲了下身,不依不饶的哭了起来。 “小姐……”小谱儿不知所措的上前帮忙,委屈可怜的用小鹿一般的眼睛觑自己夫君。 老曹火不打一处来,一把拉起她,拎小鸡一般到自己的身后,“你是不是做奴婢做傻了,你如今可是将军夫人!” “周英,不要跟爷们玩这些花样,因为你……阿一不再是暗卫首领,爷爷我明明大同府立了大功,都奖惩相抵!” 曹武想起这事儿,就气的鼻子里要喷气了! “呦!本校尉,还以为谁这么本事啊!当街欺负……女人?手下败将啊……” 王紫菀拿着紫电鞭,领着自己的两个副将,“啪”一鞭子甩在曹武面前,自己则挡在了周英身前。 第三百九十六章 女子当自强 “哼!王将军还不知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封您为宁远将军,恭喜!大宋开国第一位女将军!三日后赶往成都府,这个时候,甚至已经到你府上了,你该收拾行装了!” 老曹的演习,才输给了她的娘子军,亦算是心悦诚服,拱手祝贺道。 “恭喜你,王将军。”就连一向寡言少语的阿一,也拱手祝贺。 周英早就觉得她声音熟悉,却不敢往汴京的王二小姐去想,如今,看到那条紫电鞭,还有什么不清楚。 “你恭喜她什么!你是将军?!笑话,王紫菀,你凭什么?为什么……我成了这样,你却趾高气昂的在这里,耀武扬威~你凭什么!” 周英捧着肚子站了起身来,怨恨的扫了扫眼前的这些人,都是自己的仇人! 复仇!我要复仇!到底……是谁,让自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是赵子义! “周二姑娘?!”王紫菀拧着绣眉,转身,这才认出了那个从前在汴京,也算是被诸位世家公子竞相追碰过的周二姑娘——周英。 “你,你不是跟着……陛下来的河间府,怎么混的,如此狼狈?” 王紫菀说话向来直白,与周英不睦已久,自然不会给她留些情面。 小谱儿缩着脑袋躲在自家夫君身后,扯了扯曹武的衣摆想走。 曹武有些不耐烦,还和他家夫人胆子小,大咧咧的拱了拱手,“阿一,等你得空,咱们去老徐家,喝酒啊!” “嗯。”阿一点了点头,亦觑了一眼自己夫人道:“夫人,回去吧。” “夫人?回去?!”周英羞耻的捏紧拳头,嘶吼:“你可有当过我夫人,我怀着你的孩子,你就这样对我!曹武辱我,你不能护我,王紫菀羞辱我,你罔若未闻!” 她哪里还有一丝贵女的矜贵,高贵!就算是河间府的平常女子,亦不会这样失礼与西斯底里。 “够了!真是够了!我受够了!”她一拳又一拳,砸在自己的腹部上,她能开府,做女将军,自己却嫁给一个窝囊废。 情何以堪!情何以堪!恨——无比的恨意! “住手!”阿一一把扣住她的手,抗起周英,“王将军,一路顺风!” 王紫菀抿了抿唇,耸了耸肩,暗道周英倒是好命,阿一虽只为一指挥使,却亦是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不过,那亦不是自己要的人生! “走了,回府!”王紫菀甩了甩头,带着自己的两位女副将回府接旨,收拾行装! “吕公子,听说今日苏府在酬勤楼宴客,姑苏不少名流都去了,您不去看看?” 何婶送来晚膳,见李玉愁眉不展,兴趣缺缺,便提议道,“您来做生意,怎么可以不去结识结识朋友呢?” “何婶所言有理。那这些……还是留给您吧。”李玉推了推盘盏,何婶的手艺,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这些日子,虽一日两膳,可真是吃够了,还不如去酬勤楼,探探消息。 “是嘞,公子,您先去忙吧,红苕姑娘也不知道办什么差去了,这屋子缺个女人啊,就是不成。都快跟唐老爷那时候一般。” 何婶一边收拾,一边小声抱怨。 李玉抿了抿唇,背手除了门,按了按怀中某人送来的信,心头涌上一丝温暖。 他能信的人,自是不错的人。 酬勤楼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苏家邀请苏州诸绣房,设宴在二楼。 李玉一身贵气,被小厮迎至主桌旁,正与姑苏府尹程习背对。 程习回首,正好觑见李玉,拱手道:“这位公子好面生,怎么从不曾见过。” 李玉想想两人倒是见过一面,只是当时自己带着面具,他点了点头,拱手行礼道:“程大人有礼,小人卑微,不足挂齿,程大人贵人多忘事。” 第三百九十七章 鸳鸯戏水 “客气了,公子气度非凡,定不是寻常人家。”程习捧着杯盏,上下打量了一番李玉,只觉得有些面善,看礼仪规制,很是有些名堂。 李玉灵机一动,拱手道:“在下来自汴京,鄙姓王,问程大人好。” “王公子有礼。”程大人拱手,引来了身边苏大老板的在意,他眼尖儿,招手招呼道:“这位王公子,快!来这边坐……” “苏大老板,有礼!”李玉没想到这么容易混进了最想进的圈子,他拱手走来了主桌,笑着与诸人招呼。 “王公子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营生的?来咱们姑苏有多久了?” 苏大老板拉着李玉过来坐,看起来很会周旋,实则句句是试探。 “玉从汴京来,家里生意都有涉猎,有些杂,不过,玉在回鹘,联系的几家棉商,想来姑苏看看~有没有市场,这就不请自来,苏大老板见谅。”李玉抿了抿唇,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王公子,你这怕是从北方人吧,咱们姑苏刺绣多用的是真丝绣线,即是蚕丝线。”苏大老爷遇到一个外行,忍不住就显摆了一下。 “蚕丝线好上色,色彩鲜艳,装饰性也是极强,绣出来的花鸟鱼虫,活灵活现,故而用了这么些年,从来没有被棉线取代过。” “多谢苏大老爷提点。”李玉抿唇笑得的谦虚谨慎,可他如玉的面庞,总能让人如沐春风的心情愉悦。 “不过,玉也知道这样这样的蚕丝线强力低,不耐洗晒,再说这衣裳,绣图什么的,总有用的上棉线地方。呵呵……” 程习眸中一闪,倒是也没有插嘴,待到李玉应酬完,坐在程习突然道:“王公子,一会儿无事,要不要,去府衙品茶,本官有些陛下赏赐的祁连春茶。” “啊!好~玉自恭敬不如从命。”李玉没料到自己转了这么多的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忙不迭点头。 辞别了苏大老爷他们,李玉跟着程习走了两步,程习特意慢了两步,等到李玉,仰月叹道。 “风回小院庭芜绿,柳眼春相续。 凭阑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王公子,喜欢江南的风月吗?” “嗯,程大人好文采。” 李玉面色僵了僵,没有想到自己哪儿露出了破绽,胡乱点了点头,心乱如麻,《虞美人》下半阙是:笙歌未散尊前在,池面冰初解。烛明香暗画堂深,满鬓青霜残雪思难任。 这首诗是自己前世死前所作,今世再未提过,他从哪里知道? 姑苏府衙气派非凡,门口还有两个佩刀的衙役执勤守着,“程大人好!” “好!”程习熟门熟路的领着李玉直奔库房,李玉心中直打鼓,虽然程习没有恶意,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公子,您来姑苏城,绕了许多弯子,恐怕一直很想看……这一副屏风吧?” 程习带着他来到一副鸳鸯戏水的屏风面前,笑容可掬的拉开照着屏风的幕布,围绕着屏风转了一圈:“苏大小姐与苏二小姐在火灾前,最后一幅大型绣品。” “不知程大人,你是何意?”李玉拧着眉,后退数步,他心思细腻,虽然自己面生,却怕他明察秋毫,自己身份暴露。 “没什么意思,若是王公子能帮本官找出这屏风中,与众不同的地方,本官定会重金酬谢。” 程习见他有所顾忌,拱了拱手,客气道:“其实,本官早就觉得,苏家两位姑娘的死,另有隐情。” “只是,查着查着,发现这个案子,疑点丛生,王公子这样大张旗鼓,恐怕不太安全,不如,帮到我们衙门来,也好方便办事。” 第三百九十八章 开门见山 这副鸳鸯戏水图,线角勾画的很细腻,看起来亦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李玉走了上前,细细的辨认,勾勒鸳鸯的蚕丝线,鸳鸯的双翼用色大胆鲜明,看起来似乎很晶莹鲜亮,在烛火中,随着湖水波荡,跃跃欲动。 这丝线应该是用特质的染料,染出来的,倒是可以查一查。 那对鸳鸯,含情相望,似有千言万语,脉脉情深,看来这对鸳鸯是出自苏大姑娘之手。 苏大姑娘是心有所属了。 李玉再无查出任何疑点,因还有所顾虑,故而一直黛眉不语。 就算,真被程习认出了身份,亦不必与程习与一干衙役,一同行事。 不说这些衙役,关系错综复杂,会不会留有他人眼线?难说。 自己若是呆在府衙,便处处受制于他们,查起案来,亦会缩手缩脚。 “王公子初来乍到,怕是还不知道……姑苏城这些商户的规矩。”程习想了想,知道他定是不愿意留下,可还是好心多说了两句。 “姑苏城的苏绣,天下闻名,却只在姑苏传承,为何?”程习行至仓库门槛处,悠悠叹息后,也不调他胃口,开门见山道。 “因为姑苏会苏绣的女子,从来不得外嫁,若是有哪位怀揣着手艺的女子要外嫁,必须断半截食指为代价。” “那不是成了废人!”李玉讶异,他作为江南之主,却从来不曾听说过此事。 他修长的手轻轻一触那鸳鸯眼睛,顿觉的有些刺手,“这规矩也甚是野蛮霸道了!” “嗯。他们就是要废人。若非姑苏人士,却习得苏绣,无论身在何处,一旦被人所知,亦会招来祸害。亦因如此,苏绣只在姑苏这一代,繁衍生息。” 程习点了点头,也承认这规矩野蛮霸道,但他眸中精光闪烁,又诚恳点头。 “不过,本官说这些,并不是因那起旧案,只是为了提醒~王公子,您看上的那门生意,却不住在府衙,恐怕……虎口拔牙,自身难保。” 李玉滞了滞,自己只是在酬勤楼,胡乱扯了个由头,却已经引人注目了,“程大人,你早就让人留意在下了?” “唔~那日,公子带着婢女在陈大娘那儿喝豆腐脑,打听旧案,本官恰好听到了。”程习见他有些松动耸了耸肩头,坦承相告,亦不掩瞒。 “后来,本官又觑见你二人在盲眼神算那儿,打听苏家两位姑娘,本官秘密请盲眼神算来府衙做客,只可惜,他嘴硬,什么都不肯说。” “程大人,一直拐弯抹角,是知道我是谁了?!” 李玉再装亦没有意思了,就知道赵子义不会放心自己,独自来姑苏城,要知会他的。 “微臣姑苏府尹,程习,拜见李丞相。” 程习撩了撩袍,弓身作揖后,他又跪地请安! 李玉白了一眼天,白了一眼地,无奈的扶起程习,暗骂赵子义这个“叛徒”,次次关心则乱! “李丞相见谅,微臣曾有缘听同僚提起过李丞相,李丞相才高八斗,面如玉润,唇红齿白,是正正经经的江南美公子。最重要的是……丞相对江南之事,甚是关怀。故此,微臣冒昧,这才上呈了苏家两位姑娘的旧案。” 李玉这才重新审视了程习那张方正且严肃的面,亦未曾忽视他眸中精光,原来他才是“幕后”的那只手。 “啧啧~是本相低估了程大人……您啊!” “不敢,不敢!” 程习拱手,将事前查出之事,一一汇报道:“那日绣艺大赛,各位绣女所用的绣线,都是各自家绣坊所出的。唯独苏家两位姑娘绣着鸳鸯的丝线,微臣找遍姑苏,再没有找出第二根。啧,这丝线格外明亮,胜似鱼线,却又比鱼线好上色。” 第三百九十九章 寿辰将至 “所以,查出这丝线……不是蚕丝,那会是什么?”李玉绕过屏风看了一圈后,忍不住在摸了摸那只鸯,疑惑道:“难道是……西域的银丝?” 若不是亲遇过银丝阵,李玉亦不会有此猜测,“能否让本相,挑出一根来查验。” “李丞相,您若是真挑出来了,这副鸳鸯戏水可就毁了,总归是两位苏姑娘的遗作屏风,可惜。”程习拱手拦在屏风前。 李玉狐疑的望了望他,程习的面相方正严谨,不似是怜香惜玉之人。 “丞相,今年陛下寿辰将至,姑苏城自是找不出更好的苏绣屏风。只是这屏风后有冤情,两位苏姑娘的含冤莫白,微臣自是要尽一番力。”程习尴尬的抿了抿唇,拱手硬着头皮解释道。 “堂而皇之的引来本相,是为了陛下寿辰?程大人,以为……本相会信吗?没有苏绣屏风,你苏工的工匠,雕工乃天下一绝,挑出合适寿礼,还不容易!” 李玉不满的咋了咋舌,真是当自己是瞎猫,只会四处乱撞呢,他大费周章的算计自己,也不怕陛下怪罪,还为了陛下的寿辰? 某人的人,真和某人一样……冠冕堂皇的“虚伪”! “莫不是,其实程大人与那疑犯陈大……有旧?” “丞相误会!”程习跪地道,“若真是有什么缘由,亦不过是,微臣喝了陈大娘的几碗豆腐脑,罢了。” 说即此处,程习的眼眶,亦有些湿润,“陈大娘的拳拳爱子之心,执着翻案的舐犊深情,感动了下官。” “陈大娘为了给陈大翻案,支起一个豆腐脑的摊子,时刻提醒衙门往来之人,姑苏府判下了一宗冤案,就在眼皮子底下。你固然膈应,可亦不至于瞒着陛下。除此之外,一定是还有什么,旁的理由吧。” 李玉咬了咬唇,不上书赵子义,却搬来自己做救兵,“让本相猜猜,你诱本相至此……是因为玲珑坊。” 答案,已经近在眉睫了。 “你觉得,姑苏背后力量是玲珑坊,而玲珑坊背后的是本相,所以,特意引了本相来为了答疑解惑,顺势解了你在姑苏,寸步难行的局面。” 李玉通一则通百,顺便就解开为何程习,明知道自己可能来了,却亦不也不联络自己,按兵不动的原因。 “府衙有可疑?” “丞相英名。”程习此时,才是真正的心悦诚服了,“早就听闻丞相大才,诗书画皆属一绝,微臣一直不得亲见,今日,才算领略了丞相风采。” “所以……那首《虞美人》,你是从何得知的?”李玉拂他起来,若事关玲珑坊,怕就是因自己而起,自己亦算不得无辜。 “微臣上任前拜见陛下,在勤政殿的偏殿,见过陛下手写的这首词,不过书名却是——老山居士,微臣斗胆一猜!” 程习拱手,若有所指的又笑道,“臣知金陵有座老山,亦知陛下与您在那儿相遇,嘿嘿……其实,这鸳鸯屏风,破案之后,敬献给陛下做寿礼,亦是彰显丞相您高义。陛下定然欢喜!” “既然不给本相拆这鸳鸯,带我去审盲眼神算吧。”李玉掐了掐手指,忍着了自己想抽他的冲动!一个两个都是人精儿!不过,让自己怀疑赵子义的人就是那盲老头儿,他一定知道更多事。 他冤枉赵子义,自是知殷杰与苏家是什么关系,与金陵宋榕,与玲珑坊,与玄安表兄是什么关系。 自己一直想不通怎么赵子义南巡明明应该先到金陵,之后才会经京杭运河,途径姑苏城。可他与自己一道回的汴京,又怎会乘坐朱红大船。与苏大姑娘相识相知? 既然不是赵子义,那苏大姑娘腹中之子,又怎么算得上——贵不可言呢?! 第四百章 东海鲛丝 又是一个老骗子!支了个神算摊子,就等着自己上当呢! 李玉伸手,无奈的拧了拧自己眉心,瞧见盲老爷子,瞧见他道袍污脏,灰头土面,看样子亦是吃了不少苦头。 “老人家,你可有算到,今日,本相会来衙门?!” “拜见贵人,老朽那日就已经算到,贵人一定会来救老朽的,逃过这一劫。” 盲眼神算“嘿嘿……”贼笑,撑着地,杵着一根指头粗的柴棍,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拱手道,“贵人,老朽挣这二十两,很值得。” 程习无奈的觑了一眼李丞相,他若是站在玲珑坊的,自己还真是无辙,恐怕陛下,也只会纵容。 “老人家,你想多了。本相来姑苏城是查案,来还两位苏姑娘,打更的陈大一个公道的!”李玉微微欠了欠身,拱手又问道:“老人家,你还有很多事,似乎……没有告诉我。” “只怕,老朽说的,贵人,您未必想听了。”盲眼神算手中拿着柴枝,杵了杵程习站的方向。 李玉捏紧了袖子,盲眼神探的言外之意,是承认了自己是玲珑坊的暗柱了? 果然,又是玄安表兄! “那……老人家说说看吧!苏大姑娘的意中人是谁,肚中的孩子,又是谁的?和朱红大船又是什么关系?” 事到如今,李玉迫切的想解开谜底。 “贵人,老朽不过听了些闲言碎语罢了,做不得数的。不过,能拿出东海鲛丝与苏大姑娘。做定情信物,自然是非富即贵。老朽不曾撒谎!” 盲眼神算言之灼灼,自然不似说谎,程习紧张的握着门款,觑李玉! 东海鲛丝?!不是西域银丝?! 李玉震惊了,鲛丝可是传说中东海鲛人的白色头发。 鲛人的手指很长,特别的灵活,他们用自己头发织造成丝,比蚕丝线更韧性,更易上色,亦更明亮曜人!这么说,那一副鸳鸯戏水的屏风,还真是价值连城了? 不过,东海鲛人,本就是传说中的存在,更不要说,这世上是否真的又鲛丝了。若这世上有人能找到这种奇珍,还舍得出手送人。 这世上能有几人?! 李玉暗道,若真有人能得到这鲛丝,恐怕……只有玄安表兄了。 “老爷,夫人了些流血,大夫看过了,孩子暂时保住了,不过大夫说她得卧床休息。”关嬷嬷面无表情的拱手,跪地来告。 阿一捏了捏拳头,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了那股怒气,“看牢了她,别再让她,折腾孩子了!” “是,老爷。”关嬷嬷内敛的再次拱手,悄声退下。 阿一不习惯这些家累,心烦的很,自是去酒坊找老徐喝酒。 老徐自不是个小气的,拿出上好的竹叶青招呼阿一,他自是端着一副老板的架势。 王玉岚憋屈的很,却亦抿了抿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花花去送些凉拌黄瓜,油炸花生米,卤牛肉等下酒菜。 “嘱咐你爹,别喝多了误事!”王玉岚想了想又不放心嘱咐道:“公子的事,可不要在你爹面前多嘴了,否则……我可不敢要你了!” “娘亲,花花不会了。” 花花委屈的撅起嘴,上次是她和爹,曹叔叔说了漏嘴,泄露了公子送了四十箱唐门刀剑与西夏的消息。 “娘亲,我听爹和阿一叔叔的意思,王姐姐要去邢州了。”花花缩了缩脑袋,捧着小菜,颠儿颠的跑了, 王玉岚叹息了一声,都是大人的事,却要连累孩子挤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提起笔,写下消息:赵遣王紫菀至邢州,周英有孕三月有余,险些小产,被阿一困在府中。 她圈起纸条,黏上浆糊,放在酒坛的底部,对着那坛酒,好一阵子发怔。 第四百零一章 各有所图 “公子,看来一切正如您计划的一样,只是,如今这周英被困,恐怕难回汴京了。” 于大掌柜看了送来的,见玄安公子惨白的面上,有些困乏,小声劝道:“公子,您身子一向不好,还是早些歇息吧~” “我不能歇息。玄德已经到了夏州,想必很快,李元宗就有胆量了。王紫菀,呵呵……” 吕玄安摇晃着一根细亮的丝线,这根丝线的尾端系着一根弹丸大小的钢球,“此时,玉儿应该查到那副鸳鸯屏风了,想办法,在西夏开战前,拖住他。只有赵子义死了……” 玉儿才能重新成为帝王! “公子,主上已经与从前不同了,您~这样的毫无保留,最后,只会更受伤的。”于大掌柜硬着头皮,跪地劝道。 “公子,求您了。求您,收回主上的无上权力,否则,他会成为您路上最大的阻力。” 从来没有人,可以在公子面前说主上的任何的不对。 可是,玲珑坊诸位掌柜,掌事都很清楚,主上变了,他们已经若是像从前一样,唯命是从,只会打破了主上的计划。 “好了,你辛苦了。下去吧。”玄安公子捏着那颗小钢球,无力的挥了挥手。 “公子,您才是名副其实的主上!就算……就算赵子义真的……您才是那位……”就算赵子义死了,李玉也不一定会坐上皇位的。 于大掌柜匍匐在地上,白色的发丝和他年迈的身躯一样……瑟瑟发抖。 “住嘴!于大,不要以为,你是玲珑坊大的老人了,就可以触碰,我的逆鳞。” 玄安公子嘶哑的嗓音中,有些许冰冷与不耐烦他指尖不断的揉搓着那个小钢球,让人无法忽视他一身的寒意,自从没有桃花扇,他一直摩挲这个新玩意儿,还有些不习惯。 “公子,属下斗胆!这些年,您所珍爱的,您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小主上,一直是老主上!”于大梗着脖子,依然豁出去生死了! “够了!滚出去!谁敢再说此事,提头来谏!” 玄安公子忍不住怒火,爆喝一声,待于大掌柜踉踉跄跄的的退出门外,并待上门时。 “唔~”玄安公子终是没忍住卡在喉咙中的血,吐在了杯盏之中。 玉儿,你是李氏一族唯一的希望,你亦是江南最后的希望,千万……不要让我,让大家失望。 “老人家,吃了吃了,喝也喝了,如今你可以说……苏大姑娘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了?” 李玉与程习冷眼觑他,这位所谓的盲眼神探要求真是真够挑剔了! 东山的烧鸡,城南的肥肠,吴中的捆蹄,桂花酿,这些美食,并不在一家酒楼买到,还一样也不能少。 老爷子满意的喟叹了一声,咋吧两声嘴,擦了擦手,肚满肠肥,胡乱拱手谢道:“老朽,多谢贵人,大人的款待。苏大姑娘腹中的孩子是谁的,老朽还真不清楚。” “不过,老朽却知道,那位苏二老爷苏万贵家苏二姑娘,一定清楚。游太湖,可是苏二小姐一手安排的,而且游湖,她是一直陪同的。” 老爷子剔了剔牙,心满意足的捧了捧肚子! “啪!”程习忍无可忍,拍了一把膳桌,怒骂道: “老头子,你这不是废话!她若是不清楚,怎么带苏大小姐过去!可是……他这是死了!我们去哪儿找她问!” “程大人,稍安勿躁嘛!您查了这些日子,什么都没有查到,老朽……是瞎子,不过是,耳朵尖一点。”老爷子丝毫不怵程习,还有些挑衅的意味,“你要是不信我,自己去找咯~” “我可警告你,瞎子,你一只脚踩在棺材里的,你玩什么花样不要紧,但你一定会比我们先见陈大,苏大小姐与苏二小姐!”程习气的面红耳赤,喘粗气! “啧啧~恐吓老朽啊~”老爷子环胸挑衅道:“真不明白,既不相信老朽的话,又缠着老朽说,是为甚……” 第四百零二章 反其道而行之 “咳!” 李玉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的对峙,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后,轻声道:“怎么,玄安表兄他~就给了你这么多消息?” “我~”老爷子被他逼的哑口无言,“贵人,老朽,不认识……什么玄安公子的。” “呵呵~你觉得除了玄安公子,谁还能拿出传说中的东海鲛丝?” “咚,咚~咚~” 李玉不自觉的叩了叩桌子,三人的心绪,都被带入了谷底。 “贵人,就老朽所知,苏二姑娘与苏大姑娘一同长大,虽然有利害关系,不过她们感情不错,应该不会害命的,至于……苏二老爷,虽然想做苏家的家主,亦不至于杀人灭口,更不会杀自己的女儿。至于那个陈大,胆子太小,亦不会是凶手。” “看来,老人家知道,谁是凶手?”李玉狐疑的凝视着他,因为他一会紧闭着双眸,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 “有传言,苏大小姐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苏大老爷想让苏大小姐入赘。苏二老爷与苏二姑娘设计苏大小姐游船,实则是为了让苏大小姐外嫁。” 老爷子咳嗽了两声,呷了一口酒,津津有味的啧啧嘴。 李玉说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总觉得他是故意在绕圈子,而这样的周旋,他受够了。 “他们想要苏大姑娘,安然无恙的外嫁,对方自然有足够的权势,就算是汴京的皇家,想动摇千百年来姑苏低下的规则,恐怕亦是不易。既能动摇江南的商界,且毫发无伤的,又能拿出这鲛丝的,这世上除了玲珑坊的玄安公子,我真是想不到第二人。” “贵人,老朽,什么都没有说。”老爷子搁了杯盏,抿紧了唇,什么都不肯说。 李玉不给他松懈的机会,“可是,越是这些线索都对准了玄安表兄,我反而越是不行。” “他满足了所有作案的条件,他有能力掏出鲛丝,他能力杀了苏家两位小姐,还堵住苏家两位老爷的嘴,他亦能让殷杰错判冤判,可是!” 李玉捏紧了拳头,不忿的怒斥道:“他亦能将我们对他的所有的怀疑都抹杀干净,他有能力灭你的口,他有能力毁了那副鸳鸯戏水的屏风。若真是他做的,你明明是他的人,有怎会把对他不利的证据翻出来?!” “不~不是他?”程习有些愕然,他之所以引了李丞相来,就怕江南这些商贾包庇那位玄安公子。 老爷子怃然的睁开一双空洞无眼球的天生白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整个人的精神气,如泄了气一般。 李玉再也无法从他嘴中问出一句话,他脑中千万中可能,却不知……他为何将所以的疑点揽上身,这样一个普通的冤案案子,为什么,值得他如此费心……抹黑自己? “李丞相,您可曾想过,也许,玄安公子真是反其道而行之,这些证据,本来就存在,但是由他的人,放在你的面前,他反而会更怀疑,不是吗?” 程习还是不肯放弃他自己的想法,不过,李玉阴郁难辨,自然不会听进去他的话。 有些人,你似乎认识了两世,却似乎~从来不曾了解过他,你以为他会是清风秋月一般高洁的存在,你以为他是永远的强大的后盾。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们已经渐行渐远了。 第四百零三章 改革迫在眉睫 “哈哈~王公子,老夫一直四处打探您的住处,总想找您再出来聚聚的,未料到……您竟然就住在府衙,离咱们苏府就几步路,哈哈哈~有缘!有缘啊~” 苏大老爷递了帖子,寻到了姑苏府衙,程习自是不曾隐瞒李玉的踪迹,只说二人一见如故,故邀了李玉来住,倒也省了李玉解释了。 “苏大老爷,您来找小生,不知是……”李玉颇为讶异,自己与程习在暗中找苏家两位姑娘的绣品,难道又是玄安表兄布的什么局,引君入瓮之类? “王公子不是对咱们的苏绣,很感兴趣吗?咱们之前亦是采买过回鹘的棉花捻成线,确实不错的。这个生意倒是有的谈。” 苏万财伸手邀请李玉,“王公子,咱们去酬勤楼,细聊一番,可好?” “好~”李玉颜如冠玉,只是拱了拱手,亦是让苏大老爷失神。 李玉看在眸中,却不以为意,虽然苏大老爷还带了一个小厮。 如今这个纵火的案子倒是明朗了很多,且姑苏城明里有程习,暗地里受玄安表兄的操控,李玉倒是不信,他们真敢怎样。 到了酬勤楼,苏大老爷跟着小厮,直奔二楼贵宾厢房,他一身富丽堂皇的刺绣湛蓝袍遮挡了颇为肥硕的身子,腰间那枚荷包“国色天香”尤为抢眼。 “苏大老爷,你这荷包的绣法就是你们苏家的传承的苏绣吗?不知是出自哪位高人之手。”李玉眼尖,自是笃定这荷包的针法手艺远胜出他身上的袍子。 “这是小女所绣。”苏大老爷晦涩的低头,轻轻的按了按,又挤出一点为难笑容:“男女授受不清,就不给王公子看了。” 李玉抿了抿唇,找了这些日子,就想看看苏大姑娘的其他绣品,他暗示道。 “难怪,苏小姐高才,玉只是这么远看,就觉得,比市面上的绣品,技艺高超很多了。” “嗯。”苏大老板,不想多提自己的女儿,只能硬着头皮扯开话题:“我们苏家的绣法,是祖上一脉相承,最是正宗,咱们的抢针,在花瓣重叠,叶片交错,枝茎分歧时,在显出的地方留一线距离以露出绣底,分清界限。” 苏大老板所说的事枪针之中的正抢,所谓枪针是用短直针,顺着形体的姿态,以后针继前针,一批一批地抢上去的针法,多用来渲染图案的意味。 而那一副鸳鸯戏水中清澈的湖水与一旁的衰草都是用的这种针法,只是鸳鸯戏水中的湖水,更偏表达意境,而这一副花开富贵,更偏写实。 “唔~王某受教,受教!”李玉忙拱手鞠躬,又乘着上楼,凑近了细细的打量了那荷包一番,多年的甄别古董玩物的经验告诉他,那鸳鸯戏水与国色天香的针法,并不是出于一人之手。 不仅针法的落针与收针有别,连绣娘的心境亦有很大的差别。 李玉心中大定,看来姑苏府衙的那副屏风……有问题。 “可惜,苏姑娘英年早逝,否则,再过几年,一定会……”李玉见苏大老爷面色大变,忙急急收声,“苏大老爷见谅,是玉失言了。” 苏万财抿了抿唇,拱手道:“不瞒王公子,如今我苏家的绣艺,断了传承,绣房的绣娘们,只知皮毛。我们望苏绣房的改革,迫在眉睫。” “王公子,你可是来自汴京的……王家?”苏万财看起有些迫切。 第四百零四章 激将法 “额~” 李玉心中闪过千丝万絮的头绪,最后摇了摇头,拱了拱手:“苏大老板,虽然四笔写不出其他的王字,可子欣公子乃汴京第一公子,玉真不敢冒认。” 苏大老板自是看出了李玉的犹豫,能从回鹘运回棉花来,除了玲珑坊,非汴京的王家莫属了,就算不是汴京第一公子的王子欣,也是王家其他的公子。 他热情的揽着李玉坐下,亲自为他斟茶倒水。 “左右,王公子都是王家的人,错不了!王公子,我这次真的掏心掏肺的……就想和你讨论一下了——接下来,咱们……” “慢着,苏大老板,你可想清楚,你们姑苏背后的人,是谁?可容你……打通~这条线?” 李玉按着苏大老板肥硕的手,拒绝了他,苏大老板斜觑了李玉一眼,不屑的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的警告李玉道。 “王公子,你既然知道我们姑苏的规矩,还敢杀到姑苏来,还杀到我苏家的宴席上?就不怕……出什么意外?!” 苏大老爷纵横商场多年,有些戾气,锋芒毕露! 李玉挑衅的勾了勾唇,笑道:“怎么……苏大老板是暗示我,会和苏大小姐,苏二小姐一样?!” “你!放肆……” “咣当……”苏大老爷一胳膊横扫了,李玉面前的茶盏,茶叶与碎瓷落了一地。 李玉站起身,俯视着圆硕的苏大老板,“怎么?苏大小姐死的冤枉,你,难受了!” “王公子,你可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慧娘与贤娘,她们那就是一场意外!” 苏大老爷气的有些面色发青,口水都险些喷来出来! 李玉扯了扯唇,笑容真诚的让人心慌,他阴恻恻的凑过头来,似真似假得试探道。 “意外?苏大老爷,那你家大小姐,肚中的孩子,是谁的?这种丑闻传出去……你们苏家,还能在苏州立足吗?”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朝廷拍下来的钦差?!”苏大老爷紧张的按着案桌,后退了两步,艰难的吞咽着。 李玉自怀中挑出了玲珑玉佩,搁在桌上,“认识这个吗?” “玲珑玉佩?!我!我~我~”苏万财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再退了三步,恨不得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都吞回去! “公子恕罪!我就是试探王公子的……不,不是~真的要搭汴京的门路。” “苏大老板,你苏家想做什么改革,往何处转型,我不关心,想不想搭不搭门路,亦是你的事。可,若是今天,你不说清楚,为什么冤枉陈大,无论是程大人,还是玄安公子那处,你都无法交代了。” 李玉的威胁,虽然有些听似温柔,却如细刀子一般,刺入了苏大老板的心窝。 良久,苏大老爷跌坐在椅榻上,有气无力的按在榻枕上,叹息道。 “我~那天,我家的园子,是真的走水了!陈大,陈大敲着锣,冲进了我府中,下人们拦也拦不住,就由着他一起救火了。先走水的,是贤娘的阁楼,借着是我家慧娘,府里的下人疯狂的救火,可……阁楼里的木料都烧着了……我可怜的慧娘,就在窗格里,喊救命。” 苏大老爷想起那一夜,老泪纵横了。 “我听的清清楚楚,我说谁要是救出大小姐,赏银百两!火太大了,家里几个护卫披着湿漉的被褥,想冲去冲不进去。陈大说,他不想要一百两,要是他救出我家慧娘,他要入赘我苏家。” 李玉取了杯盏,斟了两杯茶,兀自取了一杯送到嘴边,原来陈大竟是喜欢苏大小姐的,救人亦是心甘情愿的。 第四百零五章 千丝万缕 “可是他这个混蛋,他披着湿被褥,爬上了着火的窗格,破窗而入,可他根本没有救我可怜的慧娘……屋子里坍塌的厉害……” 苏万财捏着自己腰间的荷包,已经老泪纵横了,此刻他不是商场上那个步步为营的商人,而是痛失爱女的可怜父亲。 “他这个没用东西,自己又出来了~等我们控制了火势,找到了慧娘,慧娘已经死了~” 李玉自是不忍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恸,将面前的杯盏推到了他的面前。 “陈大,他就该死,要不是他纵火,他怎么会第一时间发现着火,他有同伙的! 他包庇自己的同伙,故意要冲进去救人,等我们怎么会寄希望在他身上,他却拖延了救慧娘的时间,其心可诛,死有余辜!” 苏大老板怨恨的穿过酬勤楼的窗户,望向不远处陈大娘豆腐脑,那个忙碌消瘦身影的身影。 杀了慧娘,贤娘,我们苏家的技艺传承断了,她终于……大仇得报。 李玉暗道,看来苏大老板倒是知道,其中有些可疑,只是他与陈家有旧怨,所以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这个案子的案宗上,有明显的逻辑错误,追查多日,各方各执一词,指正陈大纵火犯杀人犯的苏家,并没有十足的证据,最后定罪的是,陈大自己的认罪书。 倒不是自己心偏袒陈大,只是陈大的认罪口供上,承认他事先混进了苏府,用火把点燃了一楼的窗帘,放火杀人。至于原因就是打更的时候,被苏家人嘲弄过几次。 这明显与苏大老爷所言出入极大,陈大是着火后,才冲了进来的。 他之所以会在苏家被抓,是因为冲进去救火,他或许不知道着火的地方是哪儿,但是却担心苏大小姐的安危。 “那……苏大小姐肚中的孩子?会不是苏大小姐被人蒙骗了,自杀的?事后,她又有悔意,这才……呼救?” 李玉这么推测亦是有原因的。 首先,是陈大先发现的烟,火可能是从二楼起的,此人必先瞒过,或是放倒苏大小姐的贴身婢女。 其次,苏大小姐若是被始乱终弃,又发现自己怀了孩子,很可能无助悲愤,而苏二小姐促成了这段孽缘,这肚中孩子是谁的,苏二小姐应该也清楚。 “我不知道孩子的事,不过,慧娘自小聪慧,她不会的自杀的,我已经打算给慧娘招婿了,以我们苏家的家室,对方就算知道……亦只能为了苏家的声誉,忍下。” 苏大老板按了按颞颥,整理了思绪,摇头果断否定道:“再说,我家慧娘爱美,自杀也不会选火,慧娘死的太惨了,面目全非。王公子,无论您是想帮陈大翻案,还是想为小女讨回公道,我不想毁了小女的贞洁,被人非议,苏家亦不需要这样的正义。此事,就此揭过吧。” 苏家正直多事之季,两位小姐被烧死,苏绣传承被断,苏家两房老爷拼尽全力的生女。 李玉回到府衙,呷了一杯明前龙井,喟叹了一声,站在案桌前,将所有的关系人,写在纸上。 苏万财,苏万贵,苏慧娘,苏贤娘,陈大,陈大娘,殷杰,程习,协助查案的十位衙役,盲眼神探,玄安表兄,赵子义…… 李玉最后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李玉! 这案子涉及之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均是因为一个“利”字。 每个人都有不想为人知的一面,他们说的话,有真有假,让这个本来不算复杂的案子,扑朔迷离。 第四百零六章 不可能的人 “李丞相,您这是在……作甚?” 程习拎着食盒来送晚膳,见李玉困惑的望着在案桌上的宣纸,他凑过头去,却在其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仅如此,他的名字上还有两个硕大的箭头,各自指向……陛下与李丞相。 “您……怕不是,误会了吧?”程习有些不好意思的放下食盒,来回搓了搓手,“陛下最在意的就是您,下官设计您来姑苏城的事,若是……让陛下知道,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陛下,他又不是暴君,不至于的。大多时候,陛下是温和且睿智的。”李玉见程习如今才知道后怕,亦有些忍俊不禁。 “待查清了真相,瓦解了玲珑坊在姑苏的影响力,废黜了姑苏城的陋习,下官自会向陛下上书请罪,届时还要拜托丞相~为下官,美言几句。” 程习揭开食盒,讨好的拿出一盒盒精美的茶点,“听阿三首领说,李丞相,最是喜爱甜点,故而今日特地备了,咱们姑苏有名的,百果蜜糕,脂油糕,松花饼与姑苏巧果,枣泥麻饼……” “阿三,过来了?!”李玉打断了努力示好的程习,凑过头去,果然看到了某人的信笺,看来赵子义已经知道自己住在府衙了,难怪程习临时抱佛脚。 “嗯~”程习点了点头,“我与他说,案子有了很大的进展,他回去复命了。” 李玉冷觑了他一眼,怕是阿三想让自己给陛下回信,他顺便打发了阿三。 “原来,程府尹是这么大的野心,本相还以为,你只是为了破案而已。” “呵呵……李丞相,您尝尝,可有喜欢的,明日我让人再买。” 程习小心翼翼的偷觑了一眼李玉,有些无措,与他自己那张方正,略显老脸,很是违和,让人忍俊不禁。 “唔~” 前世李玉没少吃这些姑苏的甜点,吕家的祖籍在姑苏城,宫中亦有母后陪嫁的嬷嬷,手艺甚不错,他执箸尝了一口百果甜糕,丝丝的蜜甜。 “李丞相,您今日见了苏大老板,可有想通什么……” 程习走到案桌前,再研究了一番李玉的那张图,“下官是陛下的人,又请了您过来,而陈大担下了纵火行凶的罪名……对了,这里应该还有一道箭头。” 他执起毛笔,自陈大娘与苏大老板画了一道箭头,有些洋洋得意的回头邀功道:“李丞相,您没注意,陈大娘右手食指少了半截吗?” “这么说,陈大娘是外嫁的苏家人?”李玉亦觉得苏大老爷对陈大娘亦有些古怪。 “嗯,亦是成年旧事了,从辈分上来说,陈大娘应算是两位苏老爷的堂妹。陈大娘的母亲是苏老太太的堂妹,当年陈大娘的母亲外嫁后,断了半截手指,苏家怕她不甘心,会继续将技艺传给后人,遂在陈大娘年幼时,断了陈大娘的手指。” 程习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其实,下官曾怀疑过陈大娘,毕竟这样怨恨,足矣促使她纵火复仇,且陈大打更,又有些便利。” “难道是吃了人家豆腐脑,嘴软……”李玉突然有些思念赵子义,想拆开自己怀中的那封信笺,各式苏点亦是兴趣缺缺,浅尝则止。 “以陈大娘爱子之情,若真是她所为,定会不顾一切的,出来认罪。”程习摇了摇头,只要稍稍了解陈大娘,就知道她不可能。 “且她多次为儿子鸣冤,又提不出有力证据。” 第四百零七章 兄友弟恭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人,留下来的……就是最可疑的人。” 李玉接过毛笔,勾勒出“苏万贵”与“殷杰”的名字,“就等红苕从永安镇回来,弄清楚殷杰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以一推百,丞相大才,程习心悦诚服!”程习拱手,他是精明人,自然明白李玉的这一套探案的方法,虽然费了些功夫,却将案子中最深处的秘密,都起底了,降低了错案的可能。 皇宫外,一辆低调青布小轿中,周娥焦急的搓着自己的修长却微微糙的食指。 今日十五,本是她进宫与四皇子赵德运相见的日子,过往三个月,她定然迫不及待的进宫,今日却使下人在宫外等到下朝。 “堂兄,当初,我姐妹发达之时,没忘了拉把您与族人一把,如今,您堂堂的左司马,位高权重,却如不帮可怜的英儿,便是忘恩负义……” 周娥捏紧了双指,痛声斥责,亦是忍无可忍,自己写了数封信给堂兄周敬,他竟然一再熟视无睹。 一派要与自己,与太上皇,与周家划清界限的姿态,巴结了李玉,想做陛下的纯臣! “臣周慎之拜见云太妃,云太妃万福!”周敬实实在在的跪地请安,引来下朝诸位大人的侧目。 周娥坐立不安,总是哑着嗓子,情深意切道:“兄长,我家中无兄长,父亲一直待您如亲子。若不是英儿怀孕,还被夫君请来嬷嬷折磨,我断断不来求您!” 她捏的太过用力,手指亦微微有些发青,不过她依然不曾松手。 “兄长,你就算不念太上皇与本宫的提携之恩,亦不能忘了我父亲对你的抚养栽培之恩。若是,英儿有难,你见死不救,以后如何面对我父亲!” “太妃娘娘信中所言,臣会如实禀告陛下,至于陛下如何定夺,臣并不能左右。”周敬拱了拱手,后退大半步,又鞠躬行礼道。 “臣恭送太妃娘娘。” “嗯~”周娥虽勉强了他,心中亦不是滋味,想起英儿信中,提到的委屈与不忿,周娥知道,如今汴京城,除了自己,除了德运,她谁也靠不住。 “小德运~今天怎么样?有喝奶吗?” 赵子义下朝后,直接去了上书房,接了德林,德秀,德全去皇子所住的武德殿,此刻抱着德运,正问奶嬷嬷的话。 “四殿下很乖,今早喝了两碗奶,好似又长大了一点。” 奶嬷嬷是赵子义钦点的,看起来很慈爱,亦很有耐性,不过诸位殿下在,她亦有些拘束,不敢凑上前来。。 “三叔,您刚下朝,定是累了,小四最近沉了,侄儿来抱吧。” 赵德林从赵子义手中,娴熟接过奶娃娃,如今以大哥自称,加上他父皇如今安好,他对三叔更是敬仰崇拜。 “三叔,大哥平日里,很照拂小三,小四的。”赵德全是庶子,过去年幼,又一直跟着长宁夫人陈氏,一直有些畏畏缩缩的,现在胆子亦大了一些。 “长兄如父,德林真是越来越有兄长的样子了,好!” 赵子义感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从让他去赵子胤身边伺候了一阵子,这孩子,倒是一瞬间长大不少。 “三叔,小四越来越可爱白皙了,从前真是好丑啊。”赵德林红着面低着头,逗弄手中的奶娃娃。 “嗯。”赵子义倒是喜欢他们如今兄友弟恭的模样。 第四百零八章 宽恕很难 “三叔,上月十五,那位云太妃来看小四,卉儿和德全都哭了。” 赵德秀话算不上多,可亦知道如今不同了,不敢像从前一样使性子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卉儿和德全是想母妃了吗?”赵子义瞥了一眼躲在角落,一直降低存在感的小公主赵卉。 “三叔……也不知道我母妃回了我娘舅家,过的好不好?” 赵德全不好意思的低着脑袋接话,他玉粉圆润,又童言无忌,一张嘴两个小虎牙,很是招人一喜欢,“卉儿,是有些想她母妃了~” 赵子义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髻,心中有些爱怜,没娘保护的孩子,自己就算多有照拂,宫中你的奴才惯会看人下菜碟,怕是也艰难。 “那这样,朕让西辞每月初一,送你们出宫,亦好给你们母妃在娘家撑腰。若是你们娘舅,待你们母妃不好,就回来告诉三叔,三叔赐你们母妃住所,奴婢,可好?” “好~多谢三叔!”赵德全忙颠颠儿的跑了去,拉着赵卉跪地谢恩。 周娥站在殿外等着陛下传唤,听到殿内动静,突然明白,小四太小了,若是等赵子义青睐上他,实在太久远了。 可这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却是一个比一个赛人精儿! “传云太妃觐见~” 宫女领着周娥与赵子义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云太妃不必多礼,起来吧。德林,将小四报给你云母妃。” 赵子义没料到今日她来的这样晚,前两次,自己下朝时,她已经走了。 “云母妃,您看,四弟又长大了一些呢~”赵德林温煦的将小四送了过来,想了想,忍住了问自己父皇好。 “嗯,多谢陛下,三位皇子,小公主的照拂!”周娥细细的打量着小四的眉眼,张开了,有些江南人的清秀,她欠身致谢。 赵子义点了点头,从主位上,站起身来:“想来云太妃定是思念小四,那朕,带孩子们先走。” “陛下……”周娥抱着孩子,猛然跪在地上,“英儿从前是有些糊涂,只是如今她成家立业,又怀了身孕,可胎位又不正,想来还是汴京的大夫靠的住些,求陛下……” “好了……朕先走了。”赵子义挥了挥手,没等她说完,带着四个孩子率先离去。 当初,周英想设计自己未过,后又与大哥传了密信,大哥这才对鱼儿下了死手。 鱼儿身上那两个“逆”字,一直刻在他的琵琶骨上,亦是刻在自己心头,他又如何能释怀?! “三叔,您先忙吧……我带弟弟们骑马去。” 赵德林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再乖一点,再表现的好一点,总有一天,三叔会想起父王的好。 可在赵子义心中,他愧对的人就是鱼儿,鱼儿生死徘徊,两世冤屈,自己却因为教养之恩,放过了赵子胤这个罪魁祸首! “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赵子美撞见自家三哥,亦有些讶异。 赵子义点了点头,被孩子们欢快的声音吸引,又扭头去瞧,赵子美顺着赵子义的目光,看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孩子,亦不禁笑了。 “三哥,看见卉儿,就觉得看到从前的自己……我也总是这样怯生生,又慕儒又敬畏的,跟着四位哥哥。” 赵子美感慨道:“那时候,真好。” “可是他……又乱来了,朕替你训斥他!”赵子义虎眸中有一丝晦涩,“若是实在艰难,就和离吧,你堂堂大宋公主,不必受这样的委屈。” 赵子美闻言,顿时涨红了双眸,极力的抿了抿唇,“三哥,皇妹想宽恕他,可是真的好难……” 第四百零九章 师夷制夷 “他,柴允文与玲珑坊搭上了线,似乎……想对大宋不利。” 这些年了,有的人,就是如何捂,亦捂不热的。 赵子美忧心忡忡的跪在赵子义脚边,恳切道:“三哥,柴允文有过,可孩子们是无辜的额,求您看在大郎和二郎还小,我会好好教导孩子们,以后……” “起来!”赵子义摇了摇头,一只手支起赵子义,我大宋的公主,不娇纵也就罢了,怎么还有一股子小家子气呢? “小妹,你若是愿意,一会和离的旨意,就会送到长公主府,大郎二郎跟你,改随国姓,日后进上书房读书,那长公主府邸本就是大哥赐你的,只管赶柴允文出门就是。” 赵子义低头觑了赵子美一眼,自己一贯看不得柴允文欺负她,只是子美性子软,亦惯会忍耐,他们两口子之间的事,自己不便插手。 “多谢三哥。”赵子美眸中有些莹润,深吸了好几口气,又道:“只是,子美担心,三哥无法与柴王太妃那儿交代,连累了三哥。” 她自是知道赵子义初登皇位,左右势力需要平衡,柴家在汴京虽然无比的低调,可隐藏的实力,无人敢动摇。 “小妹,你可以活的更肆意些。若是三哥这个陛下,都不能护着你与侄儿们,又如何护大宋的千万臣民。” 赵子义器宇轩昂的点了点头,笑着安抚她,子美能在自己的小家与大宋之间,选择了大宋,他甚是欣慰。 “若是以后有喜欢的男子,与三哥说,三哥指给你,如今朝中这些新上任的年轻大臣也多……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三哥~你……”赵子美一跺脚,又羞又臊,难得有些女儿家的娇俏。 “哈哈哈~”赵子义仰头畅笑,挥手道:“去看看德林他们吧。” 他目送着赵子美远去,轻声吩咐了西辞一声,“走,去天牢。” 一身狼藉的蔺绪之缩在天牢的角落里,披散的长发,满是草碎,他冷艳觑了来人,又转过头去不理。 “咯噔~” 天牢的侍卫打开了天牢的大铜锁,他都没有抬头,知道西辞拉开天牢的大门,他才有些触动,微微抬眼,觑了一眼赵子义,又扫了他精致绝伦的龙袍一眼。 “啧~燕王殿下,还果然成了大宋之主了~呵呵……” 他干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垂下脑袋,“可惜,终究,是我私心太重了……” “蔺大人,你背叛了玄安公子,出了这天牢,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西辞如今是安大将军的准妹婿,二人亦多了一些交情。 赵子义紧抿着唇,高傲的背着手,眯着虎眸,扫了扫这蔺绪之,这人算是自己见过江南人中最丧尽天良,为了避免自己的丑事被曝光,竟然企图大开杀戒。 若不是,情非得已,不想与吕玄安正面冲突,还真不想用他。 “陛下,您若愿意放了我,我自会帮你去撕扯玄安公子的,以我对玲珑坊的了解,自会事半功倍……只是,那位安大将军,他未必愿意臣去啊~” 蔺绪之吊儿郎当的耸了耸肩,他自称为臣,自是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他更清楚自己树敌无数。 “嗯。”赵子义丝毫不反驳,点了点头,转身欲走:“你倒是识趣,就不劳烦你了,将你所知的一切写下来吧。” “别啊!我与吕玄安一起长大,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更了解他了。”蔺绪之心知自己拿乔的姿态过于傲慢,跪地恳求道。 “陛下,只要您让那位苗疆大师取出罪臣体内的蛊虫,罪臣为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四百零一十章 彻查玲珑坊 “你做梦!” 赵子义眯着眸子,疾言厉色的回首怼了回去。莫说如今阿卿身受重伤,回了苗疆,就算是阿卿在,蔺绪之的蛊毒亦不能解。 让蔺绪之如此安分的,就是苗疆邪门的蛊虫,此时,他还皆不知,阿卿体内蛊母已死,蔺绪之体内子蛊早就与母顾一道儿~悄无声息的死了。 赵子义甩了甩袖子,拔腿就走,觉得自己今日来找他,就是一个昏招! “别走!陛下,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您了!我可以帮您连根拔了玲珑坊。” 无论蔺绪之如何苦苦哀求,赵子义断然决然的出了天牢。 “主子~你不是……想用他的吗?”楚西辞紧随其后,自己日日跟着主子,却越来越有些摸不透主子的心思了。 “唔,不想放虎归山,留下后患。”赵子义拧眉,透亮的眸子里有些豁然,为了鱼儿,自己亦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不过,他如今自以为种了听话蛊,你想周全了,与周司马的一道去审他,用些策略,想必事半功倍的。有了这些……你去邢州,朕亦是放心了。” “属下遵旨!”楚西辞还是从前的模样,成熟稳重,心思缜密,对自家主子忠心不渝。 赵子义回首,飒爽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西辞,办好这次差事,回来就成亲吧~” “是,主子。”楚西辞“嘿嘿~”傻笑,不好意思的低眉扫了一眼荷包,挠了挠头,“这安二姑娘也甚是有趣,这个荷包,绣的~真的一言难尽……” 赵子义扫了一眼那似鱼非鱼的荷包,认真的有些艳羡,他黑着面点了点头,小声嫌弃道。 “哪里是一眼难尽,恐怕整个皇宫,不!是整个汴京,整个大宋,亦找不出比这……更丑的了。” “呵呵呵……人家姑娘一片心意嘛。”楚西辞却不以为然,无比珍惜的按了按腰间双鱼荷包,这是头一次有人这么关心他,滋味不错。 “好像~这些年,朕多委屈你似的。”赵子义喜闻乐见的噙着笑,打趣道。 “主子,这不一样。玄机兄给您写的信,和咱们写的能一样吗?” 楚西辞浑身散发着喜气,看来,与安二小姐的感情一日千里了。 赵子义不禁有些为他忍不住开心,甚至不忍遣,他去邢州了。 “西辞,请周司马进宫。”赵子义遥望着姑苏方向,如不出意外,鱼儿该回来了吧。 周慎之踌躇了一阵,见陛下正在翻阅奏折,拱手道:“陛下,云太妃今日在宫门口等臣了。” “唔~她说了~什么?”赵子义不以为意的瞥了一眼周慎之,他鼻观眼眼观心,谨慎且敬畏,倒是一如既往的慎之又慎,对的起他这个表字了。 “说周英似乎怀了身孕,且……不是太好。想请臣来求陛下开恩,调阿一指挥使回京。”周敬面无表情,不卑不亢,似乎这事与自己无关。 “那~爱卿怎么看。”赵子义手中朱批滞了滞,干脆搁下手中折子,抬眼等着周敬表态。 周敬丝毫不为所动,依然淡淡的拱手道:“此事,臣如何做的了主,一切皆有陛下定夺!” “周英虽然做错了事,毕竟是你周家的人,朕该给爱卿一个面子的。” 赵子义玩味的审视了一眼周敬,他似乎只在鱼儿面前,才多了一些真心与真诚。 “不过~朕有件事很为难,玲珑坊走私了一批唐门的刀剑与西夏,朕想你与西辞去审审邢州前府尹蔺绪之,将玲珑坊两百多家分店的地址,主要负责人,商道一一盘查清楚。” 赵子义顿了顿,正色道:“最重要的事……朕想巩固太原府与西夏的防线,以免西夏生乱。” “陛下让臣彻查玲珑坊……”周敬面上的平静,终于有些崩裂~ 第四百一十一章 红苕未归 “爱卿这么理解,也没错。只是,朕更希望,这次的调查,务必低调些,以预防为主。只要你应了这个要求,朕立刻调阿一回京。” 赵子义再觑了一眼周敬,瞥见他前所未有的面如死灰,突然心生怜悯。 不过~他越是这样,越能证明,周敬与吕玄机关系匪浅。 “陛下~”周敬撩袍跪地,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反驳陛下的意思,“丞相快回朝了,要不……还是等丞相回朝再做定夺吧?” “慎之,你是聪明人。朕不想有人威胁到大宋的安危,亦不想,让鱼儿为难!”赵子义深吸一口气,这其中的深意,以周敬的聪慧,自是明白的。 “陛下,臣怕是做不好这个差事。”周敬兀自磕了三个头,“就算您今日取了臣与臣府中所有人的性命,臣亦不能背叛大南朝。” “放肆!”楚西辞早就听不下去,他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前:“你大南朝早在先帝时,就投诚了,如今陛下与玄机兄故剑情深,共筑富强的新大宋,周敬你贵为左司马,却惦念着分裂,该当何罪?!” “臣知罪!”周敬灰头土面的认罪,却梗着脖颈,不肯放下他的气节。 “朕没有想要玄安公子的命,亦没有想断了玲珑坊的生机,只是,玲珑坊卖了四十箱唐门的刀剑给西夏,你想想~” 赵子义缓了缓,屈身亲扶他起来。 “卷甲军,卷刀军,安家军中都有你大南朝的将士,一旦西夏发难,莫说太原府的百姓,这些将士……该死伤无数了。” “阿玄将龙翔军归入了大宋的编制,其中深意,你定是能懂的。” 周慎之固执的抿唇不语,他虽恭谦有礼,可这性子,实则是又臭又硬! “好了~朕亦不会勉强你,周英也可以回来。只是朕若是防备不到,让阿玄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臣领命。”周敬拱了拱手,应下了差事,铁青着面,告退。 “陛下,属下认为,周左司马恐怕与玲珑坊有旧~不适合此事。”楚西辞颇有些微词,捏了捏拳,控制住自己的愤怒,实则他是觉得左司马生性淡薄,如何捂亦捂不暖。 “正因为有旧,亦因为他会全心全意的为鱼儿着想,所以更适合去查玲珑坊。” 赵子义冰冷的按了按颞颥,硬生生的将喷涌的醋意按压了下去,周慎之对鱼儿,有……企图! 他留在朝中,汲汲营营,他站在鱼儿身后,那求而不得的模样,如此熟悉。 “程大人,照理说红苕这是该在路上了才是,怎么一直没有消息?要不,你派人去接接吧。” 李玉又枯等了五日,红苕还是没有回头。 他有些忐忑,毕竟殷杰不是个好相与的,且他似乎是被金陵知州宋榕利用,与玲珑坊并无直接关联,未必给红苕面子。 若是,起了冲突……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张平的淳淳嘱咐,再三托付,李玉更是如被万蚁钻心,小猫爪子日日的~挠的慌。 “李丞相,我自汴京就带了两个贴己的衙役,你知道的……下官是担心,红苕姑娘本来无事,咱们若是打草惊蛇了,反而暴露了她。这是其一……” 程习为难的抿了抿唇,“其二,下官与这两贴己,才堪堪将丞相在姑苏城的消息,瞒的死死的。若是……” 若是派走了一人,衙门里泄露了消息,给人知道了李丞相就在姑苏府衙,那上门拜会的,刺杀的……恐会应接不暇! 届时,就莫说办案了…… “丞相,咱们还是再等等吧,红苕姑娘武艺高强,据说与张将军能一拼,比起咱们~” 第四百一十二章 苏大姑娘的? 李玉拧着眉,沉思了片刻道,“要不,咱们一起走一趟,红苕毕竟是个女孩子,且孤身一身,没有什么依仗。” “若是有什么意外,我亦可以去宿州求援。” 程习见他决议已定,只能无奈点头,小声提醒道:“那走之前,咱们可要请那位苏万贵苏二老爷来府衙,问问话?” “不必了,让人留意着他的踪迹就好,若真是与他有关,反而,打草惊蛇!一动不如静。” “下官厚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程习一本正经的板着面,拱手应道:“苏二老爷长得贼眉鼠眼,看着就是那种心思活络的人,咱们若是真动了两位苏姑娘的尸身,只恐怕……他该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了。” 李玉回了一趟唐家,与何婶交代了一声,收拾了细软,便骑马出了城。 程习佯旧疾复发,外出求医,只带了一位府衙阿福。 阿福是位高大健壮的汉子,身长九尺,满面的横肉,一道刀疤自左额拉至右脸颊,生生的分割了他那张本就有些渗人的脸,一身的杀戮之气,显然,这位定在军中历练过的。 “丞相好!”他拘礼的拱了拱手,亦与程习一样,不苟言笑。 “不必多礼,这一路还多亏你照拂呢。” 李玉想起了赵子义从前面上那道浅疤,他自是在意非常,后来还是自己配置的芦荟膏淡了疤,暗道,等回了汴京,倒是可以去燕王府采摘些芦荟,配置好了,让人送来。 “属下本分。”阿福抿了抿唇,退至程习身后。 程习只阿福面相有些凶恶,怕吓着他,忙解释道:“丞相,平日阿福之负责,在暗处监督衙门的衙役们,这次,也算是出远门,他伸手比阿禄好些。” 程习当他是文弱书生,陛下的心尖尖儿,自然要更为小心谨慎了,阿福这张面,出门在外,能省去不少麻烦。 “无碍,能好。”李玉想了想,冲着阿福咧唇,如沐春风笑道:“陛下从前,面上也有道疤,不妨事的,等我回汴京给你配置了膏药,遣人送来。” 阿福顿了顿,这才意识到李丞相是要亲自为自己制药的意思,眼角微涩,忙拱手谢道:“属下的疤不妨事,大人的恩情,属下铭感五内~” 李玉抿了抿笑意,拱手还礼,亦不曾多说说什么,只是程习与阿福皆有些触动。 三人不眠不休,骑马赶了两天的路,这才到了永安镇,李玉一眼便看到了当年绑着自己的贞洁坊断碑,往事毫无预备,汹涌上心头。 他沉着面,搓了搓白玉一般的手,按上了那块断碑,故地重游,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玄机兄,低调~”程习带着一个草蓑帽,伪装成武林人士,配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倒是有几分似模似样。 “咱们还是先去客栈吧。” “客栈不能住。”李玉摇了摇头,按了按头上的帷帽,他们这副打扮还是太招人了些,“翟祥的人在客栈外守着,若有陌生人来,他不会不知道的的。” “那住哪里?”程习环视一圈,这街上人来人往的百姓,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忌惮,让人浑身不适。 “先去镇外的破庙吧。”李玉建议道,自己在树林遇到玄安表兄之前曾路过那个破庙歇脚,“红苕若无意外,晚上亦会在那儿落脚。” 李玉所说的破庙,实在太破,四面漏风不说,就连屋顶亦破了大块,庙里供奉的土地泥塑,被风化了不少。 “这里又个火堆~”阿福激动的转了一圈,可惜,已经凉了。 “李丞相,这儿……有一块帕子,您看看,可是红苕姑娘的?”程习捡起地上的帕子,递了过来。 那帕子上绣着一只灵动的黄猫在逗弄这一个绣球,苏绣?!李玉愣了愣,这针法是…… 苏大姑娘的?帕子这样的贴己物什,怎么会随意送人?!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没死? 李玉拎着那块手帕送到鼻尖嗅了嗅,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兰花沁香,定不是红苕的。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饿的咕噜叫,李玉觑了一眼阿福,“阿福,饿了嘛?我这还有些干粮,芝麻酥饼,来……” “大人,不是我!真不是我?”阿福委屈的扁了扁,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成了丞相眼中的吃货了? 他与李玉不约而同的望向程习。 “别看我,也不是我!” 程习连忙摆手,以示清白,突然他想了明白,四下张望,只看到墙角堆着不少树枝,似乎~是留着生火用的。 “红苕,是你吗?”李玉探了探头,自家红苕丫头的身手,怎么也该躲在梁上,难道……另有其人? “你可是受伤了?出来给我看看……苏慧?”李玉蹲在那堆草垛树枝前,柔声唤道,程习与阿福二人面面相觑。 这是闹鬼了! “呜呜呜……”墙角的树枝堆里,悉悉索索传来了女子,呜咽哽咽声。 “咳咳!苏姑娘~有怪莫怪啊~”阿福壮着胆子,清了清嗓子,将手中大刀对着草垛,挥了挥。 那树枝杂草稀里哗啦散了一地,一位青衣妇人正抱着头,瑟瑟发抖抽泣。 “这位夫人……我们不是坏人。”李玉未曾想到自己估错了人,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女子,她应该无甚大碍,只是吓的面色有些惨白。 李玉从行囊中掏出芝麻酥饼,“你可是饿了?这个酥饼~给你。” 女子怯生生的抬头,满是污脏的面上竟然有一双清透的眸子,她轻咬有些皴裂的红唇,畏畏缩缩的摇了摇头,不肯接过酥饼。 “夫人,鄙姓李名玉,是大宋的新任丞相,此前,我身边的红苕姑娘,应该在这个破庙落脚的,你可识得?” 李玉貌比潘安,沉声静气,举手投足翩翩风度,让人不由不信服。 “红苕……姑娘,她被人抓走了。对,对不起~大人~”妇人委屈的双眸含着泪,“都是因为我……” “苏大姑娘,你没死?”程习有些不敢质疑,毕竟苏大姑娘早已经下葬了大半年,又怎会出现出现在永安镇? 那妇人点了点头。 “那~那场大火,烧死在阁楼的苏大姑娘……又是何人?”程习有些斐然所思,兜兜转转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却未料到受害者竟然……还活着。 “是,是殷杰……从牢中找的死囚。”苏慧娘抿了抿唇,泪水不能自抑。 “他自太湖游船便见过我后,就一直借故~想……我自是躲着他,直至绣艺大赛~他与我二叔串谋,我……” 苏大姑娘“嘤嘤……”抽泣,李玉无奈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原来苏大姑娘并没有身孕,亦没有意中人。 “苏大姑娘,那红苕呢?可是她安置你在这里。” 李玉心中有些“突突~”的,有些不妥的直觉,以红苕的性子,她怎么可能独留苏大姑娘,在这荒山野庙。 “她,她引开殷杰追我的人了。”苏慧娘情不自禁的又哭了起身,“大人,救她~她刚把我藏在草堆后面,就被人……带走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莫闯殷家 “是殷杰的人吗?” 李玉见她渐渐的稳定了下来,知她是饿了,将手中的芝麻酥饼塞了过去,又示意阿福倒些水给她。 苏大姑娘心有余悸的扫了扫阿福,抿唇与他点头致谢。 “这位是你们姑苏城新上任的府尹程大人,这位是姑苏府衙的衙役,阿福,苏姑娘,不着急,你慢慢吃,边吃边想。” 李玉抿了抿唇,压抑着自己的担忧,强挤出一丝微笑。 苏慧娘终于冷静了下来,她勉强填了填肚子,这事要从去年立夏时说起。 她二妹苏贤娘,向来最爱热闹,自从听说了自家的丫头那儿听说,太湖游舫上有评弹听,便想偷偷溜出家门。 她一人不敢,少不了怂恿自家姐姐同行。 不想,两位姑娘的画舫出了意外,竟然行至湖中时漏水,二人被恰好路过的姑苏前府尹殷杰救起。 殷杰对聪慧温柔的苏慧娘动了心,偷偷送了两位姑娘回府后,便展开了攻势,一份份情诗借着苏二小姐的送进了苏府。 奈何,苏慧娘本是大家闺秀,平日最守礼,这些情诗被她通通退了回去。再加上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殷杰并没有什么机会。 “后来~绣艺大赛,殷杰借着大赛评委的身份,时时来偷觑我~搅的我心神不灵,不想这样亦拿了头筹,想来……又是殷杰在背后搞鬼。我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放过我!我跟他,根本不可能的。” 苏大姑娘自然是不明白的,殷杰与苏二老爷想谋取苏大老爷的苏家家主之位。 而苏慧娘就是他们最大的障碍,殷杰已经已有官身,自然不可能入赘。那么,苏慧娘只有一条路走…… 李玉低眸,偷觑了一眼苏慧娘的右手食指,还好,还在。 如此看来,殷杰对苏慧娘倒是有一份真情实意。 “那日,一共两具尸体,除了顶替你那个怀孕的女囚,苏二姑娘又为何被烧?后来,你们丫头仆人又为什么死了?” 李玉,程习,阿福三人不约而同,转身用背围成一个小圈,为苏大姑娘挡着寒风。 苏大姑娘简单的拂了面,收拾了散乱的发髻,无助的摇了摇头,“大人,贤娘她……我不知道,那日夜里,我特别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却被烟呛醒后,被人打晕,之后被困在马车中,几经奔波,这才……到了永安镇。” 她草草的收拾妥当,仰头望见三人如此体贴,亦有些感动,“殷杰在姑苏城中又呆了三个月,突然带着心腹回了永安城,要与我成亲,我自然不肯,奈何我拗不过他……” 她顾不上自怨自艾,干咽了两口,小声道。 “直到昨日,红苕姑娘从殷杰府中,救了我出来,却被殷杰府中的爪牙,一路追到了这里,红苕姑娘刚刚藏好了我,那边的人,追来了!他们的箭,似乎擦了红苕姑娘的肩膀,然后……红苕姑娘就倒地了。” 李玉捏了捏手心,隐忍着:“阿福,劳烦你走一趟宿州砀山,请龙翔军主将张平,亲率一队人马,来求人!这是我的官印,速去速回——” “程大人,你在这儿看好苏大姑娘,以免他们再回来,我对殷府很是熟悉,我去探探情况。” 李玉自袖中掏出黑面巾,利索的蒙上面,撩起袍子,束在腰间,牵着马,准备走人。 “大人莫去!永安镇是殷家的祖籍老家,殷家财大气粗,人多势众,且亲邻帮扶,殷杰极擅机关暗道,还会施毒。凶险……” 李玉掐了掐手中的马缰:“苏大姑娘放心,且好好休整一番,等龙翔军,前来接应,你便可归家。” 第四百一十五章 李玉涉险 “您也太狠了,这一下子,别说我要头晕目眩兼耳鸣,就是牛,亦扛不住的。” 李玉策马疾驰,心中自是懊悔,该随她同来的,毕竟自己与殷杰打过交道。 分别时,红苕委屈的眼眶亦有些红了,自己看在眼中,却未曾心软。 她心知自己又是让她去卧底苏家,又是让他来永安镇,自是怀疑她的。 可玄安表兄对她有知遇之恩,她说不出口,她是自己的人,会对自己唯命是从,她用行动来表示。 永安镇的夜,很静,安静的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李玉将马缰绳拴在牌坊附近的木柱上,此刻,他换了一身的夜行衣,黑面巾包着头蒙着面,露着的面,亦用墨汁抹黑,隐在暗处,极其不容易被发现。 苏慧娘未寻到,殷杰是不会罢休的,永安镇的宁静,透露着些许古怪。 李玉熟门熟路的摸到了殷府的围墙外,殷家的围墙比一般人家高了五尺,一般人,很难翻进去。他饶了一圈,终于发现了殷府围墙里,竟然有一棵冬枣树,长出了墙头。 他从隔壁人家的门口捡来了麻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麻绳套在树杈上,拉紧了麻绳,他接力蹬着围墙,翻了墙头。 吁~从小到大,翻墙头的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做,意外的很是紧张,刺激!他所在暗处,循着印象里那个柴房的方位找去。 “去拿些辣椒水过来~我就不信,这丫头的嘴这么厉害!”殷杰阴森森的吩咐旁边的小厮,他扔下手中拶指刑具。 “小姑娘,不错啊!不过,你一定没有尝过,辣椒水的滋味。呵呵~” 殷杰阴冷的觑了一眼被捆着红苕,笑的有些猥琐:“从嘴唇辣到喉管,再到胃肠,最后……呵呵呵~整个肛门都是火辣辣的。” “殷狗贼,有本事傻了本姑娘,否则,本姑娘不会放过你的!” 红苕眯着眸子,狠狠的审视着殷杰,她面色虽然惨白,可周身气势不减。 一双曾经细长白净的柔荑,那双擅长舞蹈,李玉不忍她粗重活计,甚至为她亲做芦荟膏,那能将一对枪,舞的出神入化的手。 此刻,伤痕累累…… 李玉许久没有这样流泪的冲动,他指尖的银针微微颤动,深呼一口气,毫不犹豫的竖起手指,银针迅雷之速……刺向殷杰的百会穴! “叮铃~” 一面铜板机关突然掉落了下来,恰好挡住了李玉的银针。 “出来!”殷杰噙着得逞的微笑,透过窗棂的窗户纸,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匕首,对着红苕的脖颈。 “你要是……不出来,就不要……怨老子辣手摧花了!” “慢着!”李玉“嘎吱~”一声推开柴房门,“殷杰,数月不见,出息了!” “主子……您,您怎么来了?”红苕刚刚还硬气的很,此刻却红了双眸,“您快走!” “原来,这是你的人!李玉,你好好的丞相不做,跑到永安镇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殷杰爆喝一声,大掌一挥:“给老子……把他围出来!” “是!” 殷府的小厮各个彪壮凶悍,李玉紧张的掐着自己为数不多的银针,急中生智道。 “殷杰,我们就主仆二人,都在你这里了。你能不能说说……你和苏二老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亲女儿,也要成全你?” 第四百一十六章 天生的宿敌 “绑起来……” 殷杰一直严阵以待,直到绑上李玉,他才松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拶指刑具,仰着脖子叹息道。 “呵呵~李丞相,说说,你们把我夫人藏在哪儿?我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都在这儿了,你还担心什么,怎么,你怕?”李玉凑到了红苕面前,低头轻轻的呼了呼。 “怕你?!”殷杰拧了拧不大周正的眉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事。 许久他突然翘起有些厚实的唇,讪笑道:“呵!苏贤娘那个丫头,有了喜欢的公子,依葫芦画瓢,乘着我带出慧娘走,也自己烧了自己的阁楼。” “李丞相,和你打个商量,我可以放了你们,只是苏家大火这件事,你就当没有发生过。” 李玉眸子转了转,看来他对自己背后的赵子义,或是玄安表兄,还是有所忌惮的。 “那……烧死的那两位姑娘是谁?肚中的孩子是谁的?” 殷杰想了想,在一旁的杂草上坐了下来,“不瞒李丞相,那两位女子,一位叫窅娘,一位叫月娘,都是江都女子,那个窅娘自称怀了陛下……不,是太上皇赵子~胤的子嗣,他们四处击鼓,想请府衙送人进宫,另一个则是她的表妹。” “窅娘?!!”李玉大吃一惊,窅娘是自己前世的夫人,却是自己是安排在江都乡下的,算算时间,那时候赵子胤去世路过扬州,江都,后来因为大辽犯境,赵子胤亦匆匆回了汴京。 窅娘那性子单纯,也不会撒谎,又是赵子胤,似乎是和自己天生的犯冲,他动了自己前世所有重要的人! “咱们这儿……毕竟是江南,这个案子,江都府尹不敢接,随意打发了她们。她们就找去了金陵,最后才来了姑苏城~我得了宋大人的信,就扣下了她们。” 果然,这事背后有宋榕,玄安表兄的银子,可是他们图什么呢? 窅娘肚中的孩子,原来真是赵家的,确实算的上是贵不可言。 李玉不耐烦的动了动绑着自己的绳索,困惑的问道:“让她们去苏府替死,也是宋大人的意思。” “不是,和宋大人无关。是我的意思。窅娘肚子里的孩子是个麻烦……”他觑见李玉眸中的不信,哼了一声,冷言冷语道。 “再说,好歹你是大南国最后一任国君,杀不了他赵家兄弟,杀了那个孩子,也算为我们大南国祭祀。” 李玉摇了摇头,这时候,他用什么家国情怀包装自己的私心,哼! “孩子是无辜的!慧娘也是无辜的!”红苕梗着头,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叱道:“你这个疯子,你做了这么多,费劲心机,得到了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 “老爷,辣椒水配好了~还用吗?”不识趣的小厮,在门外张望了许久,抱着大耳壶的辣椒水。 “你们好好想想~要是明早,你们想好了,我们可以再谈谈。” 殷杰狠狠瞪了一眼那小厮,腆着肚子,走到了门口,“但是……要是我先找到了慧娘,你们就没有谈判的筹码了。” 他轻轻的将门带上,指了指最边上的三个大汉:“你们三个人看好他们,其他人,跟我去找夫人。” “是,老爷。” “主子,您怎么来了?”红苕挣了挣手上的麻绳,愧疚的低头认错:“这殷杰,远远比他看上去的焉坏,有城府,都是我……对不起~”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为自己而活 “傻丫头,你出事,我又怎么~能坐视不理?” 李玉对着她红肿的手又吹了吹,心疼道:“他想问什么,你照说就是,姑娘家,手伤这样,以后又如何嫁人,为他洗手作羹汤。” “主子~”红苕即感动又无奈,撇了撇干涩的嘴,顾不上自己前所未有的狼狈:“拜托您,您不要这么妇人之仁。我若是受了点刑,就要招供,怎么对得起你?” “傻丫头,等张平见了,得心疼死了。”李玉不忍,摇了摇头,要早些替她检查是否伤了筋骨。 “唔~”红苕胡乱应了一声,眼眶亦有些酸涩,小声问道:“那主子,你是不是也很心疼?” “自然~心疼的。”李玉怕她误会,小心翼翼的觑了她一眼,补充道:“红苕,在我心中,你不是奴婢的,是妹妹~和玄月一样。” “三小姐~她死的很惨。”红苕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从前我有些怨您,怎么情愿与陛下,也不与三小姐~可是,主子,如今,奴婢想告诉您,如果我是三小姐,我也愿意为您……去死。” “红苕~”李玉清了清有些哽着的嗓,努力忍住感伤,才悠悠道:“我不需要,亦不允许任何人替我去死,张平最迟明日清晨就会来,届时,你跟他走。” “以后,为自己而活。无论是我,还是玄安表兄,谁的命令都无需理。红苕,你自由了。” 红苕迷茫的回望着他,李玉含着泪光,认真的点了点头,“傻丫头,若是保护不了你们,我这个丞相,又有什么意义?” “主子……你不要我了?”红苕瞧出他的认真,泪光闪烁。 “傻丫头,我是放了你。”李玉扯了扯唇,给了她灿烂且温暖的笑容,“以后张平若是敢欺负了你,哥哥会替你出头的。” 哥哥?!红苕心中默念了许多遍,不好意思的偷偷瞧了李玉多遍,她曾有多艳羡三小姐,两位亲哥,两位表兄,都是那样的宠溺她。 直至,晨曦撕破了阴霾,招进 殷杰带着手下,浩浩荡荡的冲了过来,他焦头烂额,怒火冲天的踢了门,无法控制的,搓了搓他满脸的肥肉,冲着李玉大吼! “李玉,你不要以为~你有背景,老子就会怕你!什么赵子义,什么玲珑坊,你以为你有后盾,老子就不敢杀你!” 他怒发冲冠,口水喷了一地,完全疯魔了! “殷杰,你~这是怎么了?我自不会害苏慧娘,她安全无虞的。”李玉黛了黛眉,不知他突然发什么疯,只怕……是因为找不到苏慧娘,要不~ “你们……我已经找到破庙了!” 殷杰手中攥着的……正是苏慧娘的那块黄猫的帕子,只是帕子上染了血色,“破庙里有一滩血迹,慧娘有了我殷家的骨肉!你知道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们殷家,有多重要?” “如今,没了,什么都没了。一场空!!”殷杰攥紧匕首,失魂落魄道:“都是因为你!一场空!” 他握紧匕首冲着李玉胸口刺去,红苕一直知道他癫狂,遂不顾自己手脚被捆,侧身的挡了上前。 “噗~” 红苕被他刺破了胸膛,还不顾一切的用额头顶飞了殷杰,她强忍血气,怒斥那些小厮打手:“这位是大宋的丞相,你们不想大军压境,生灵涂炭,还是掂量着点!” “红苕~不要……”李玉被这突然发生的一切,惊懵了,回神恰好挡住红苕体力不支身子。 “来人!将殷府的一众叛逆拿下,违抗者,格杀勿乱!” 听见张平中气十足,平地一声吼声,红苕心满意足的笑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想你活着 “玄机兄~” 张平领着龙翔军,势如破竹围剿了殷府,将一干人等捆住,在下人的带路下,找来了柴房,远远瞧见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瞧见他怀中的那被散发挡住的熟悉的身形,鲜血……慢慢自她腹上的匕首流出…… “红苕~红苕~”他冲上前,解了她手上的麻绳,“别怕,我来了。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的。放心。” “主上~”韩溪载拱了拱手,连忙为李玉解绑。 “吩咐人烧开水,准备干净的棉布来!” 李玉扯掉身上的麻绳,吩咐韩溪载去准备棉布,开水。 自己则掏出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稍稍抿唇,蹲下,封住红苕几处大穴,撒上三七药粉,勉强替她止住血。 “主子……”红苕勉力摇了摇头,“别忙了,我自己知道。这一次……过不去了。” “红苕,你再也没有主子了,只有哥哥。别怕,你若是死了,哥哥,替你偿命!” 红苕微微摇了摇头,挤出一点笑容:“我只想,哥哥活着~不然三小姐,红苕,还有陛下……多不值得啊。” 李玉抿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只是摇了摇头,轻轻的执起红苕的手腕,替她把脉,气息很是虚弱。 这匕首正中要害,他忧心忡忡的拧紧了眉头,此刻要拔刀,定要抱她去榻上平躺,否则,不仅会牵动了她的伤口,血会留的更快。 “玄机兄,你说的,红苕不会出事的,对吧?!”张平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捧着红苕,动亦不敢动一下,只等着李玉发号施令。 “她必须死,她得替我夫人陪葬!”殷杰遁逃途中被抓了回来,韩溪载一脚将他踢到角落里,他还不甘心的阴狠歹毒的咒骂道。 “闭嘴!苏大姑娘受惊过度,有饥寒交迫了一天,程大人发现她有小产迹象,连忙带她寻大夫。害了她的人——是你,殷杰!” 张平见他根本没有悔意,揽着红苕,严叱道:“苏大姑娘尚且感恩红苕与丞相的救命之恩,托我带句话给你。他二人若是有任何闪失,她便放弃……你的孩子。” “不要~”殷杰闻言终于动容,连忙摇头:“不要伤害他们母子,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带他走!”李玉厌恶的觑了一眼殷杰,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着,李玉从身上掏出一粒糖块,融在开水里,一汤勺一汤勺的喂到红苕口里。 “张平,谢谢,你的厚爱~” 红苕惨白的面上,终于好了些,她挤出了一点点的笑意,强忍着哽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只是……恐怕红苕,只有~来世,还你。” “不准说胡话!” 一向刚硬如铁的张平,在战场上可以杀人如麻,此刻,他却前所未有的撑红了眸子,他揽紧了红苕的肩膀,对她的狼狈,视而不见。 “红苕,你这傻丫头,一辈子都没有享过福,以后你有我宠着,一定,可以过得很好。” “嗯,好~” 红苕吞了吞血沫子,透过张平的肩膀,艰难的望向李玉:“哥哥,我这么污脏~有了哥哥,也有人喜欢,不枉这生了,真好……” “可是~我好累,我不想成为废人,不想成为你们的……累赘~” 她喃喃喃自语,勉力抬手,用满是伤痕的手握住匕首,只是犹豫。 “不要!”李玉发觉她的企图,伸手去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鲜红的血,喷洒在张平的身上,张平不可置信的低头。 “红苕……红苕……玄机兄,快救她,救她!” 他手忙脚乱的抱起红苕放在榻上,不知所措,“红苕,你不要死~” 第四百一十九章 突审殷杰 “梆——” “殷杰,你从前身为姑苏城的父母官,却知法犯法,杀人放火,无恶不做!纵火案的实情,你细且细招来!” 程习惊堂木一拍,诸人面色沉重的端坐在一旁,红苕还没有醒来,大家都非常的凝重。 “让我见一见我夫人,否则,我什么也不会说。” 殷杰满面的横肉,红苕那一刀是他刺的,张平环着胸,恨不得用目光生剐了他! “阿福,去抬苏大姑娘……进来。” 殷杰听到“抬”这个字,浑身汗毛都紧张的竖了起来,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们……你们把她怎么了?” 殷家祠堂搭的临时衙门,寂静无声,没有人搭理他,直到苏大姑娘被人抬了进来。 她偷觑了一眼殷杰,弱弱的起身,与诸人行礼,“姑苏苏家之女苏慧娘,拜见诸位大人。” “你有孕在身,起来说话吧。”殷杰招了招手,阿福连忙搬了凳子,给苏大姑娘坐下。 “夫人,你没事吧。”殷杰跪着挪动了膝盖,关切的望向苏慧娘。 苏慧娘攥紧手中的帕子,弱弱的缩了缩肩膀,良久,她鼓足勇气,大声道。 “殷老爷,大人问你什么,你就好好说。否则,我会拿掉肚中的孩子,替你向红苕姑娘赔罪。这不是玩笑!” “慧娘……”殷杰未料到她这么绝情,“只要你好好的抚养我们的孩子,其他的,无所谓了。” 慧娘抿了抿唇,不曾应他。 “当年,苏老太爷入赘了苏家,后来又纳了姑祖母为妾,可是苏老太太善妒,不肯容下姑祖母的孩子,遣人推进了苏府的池子,姑祖母攒了不少私房送了回来,所以……我才能读书,才能娶她苏家的大小姐,断他苏家的传承,光宗耀祖!” 殷杰不知悔改,他豪气万丈的觑了一眼殷家祠堂供奉的先祖,一股理所当然充斥了他的胸腔。 “上一代的恩怨,不过是你野心的借口。”李玉冷哼了一声,“窅娘姐妹,陈大,红苕,他们都有什么错?草菅人命!” “那苏二老爷苏万贵,他又为什么会帮你?你给了他什么好处?既然你都不是府尹了,他为什么不拆穿你?”程习沉着面,想不到他这丧心病狂。 “好处!苏家家主之位,算不算?呵呵……他以为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和侄女,哪里敢招惹我。” 所有的疑点,基本都解开了,除了玲珑坊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你的账簿呢,在殷府中吗?”李玉冷冷的提醒了他一句,“这些年,你在姑苏城,贪腐了不少吧?!” 殷杰哼了一声,硬着头皮不去看诸人。 “树倒猢狲散,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就算你不说,你的那些……爪牙,恐怕零零散散供出一些,也够了。” 李玉瞥了一眼苏慧娘,“你不觉得你所做的一切,都正中宋榕下怀,你的冥顽不灵,只会拖累了她!” 殷杰如被雷击,他关切的看了看孙慧娘,“慧娘,等我下狱了,你就回苏家。若是生了孩子……让他要继承苏家,可好?” “你做梦!”苏慧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傲气的昂着头,攥紧自己细长的手指:“若是红苕姑娘有什么意外,我就断了你殷家的第九代——单传!” 殷杰错愕的望着苏慧娘,他没有想到一个刚刚认识几日的女子,在自家夫人心中,竟然比自己,比孩子都要重要! 第四百二十章 非她不娶 “李丞相,账簿在哪里,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让他们退下。” 殷杰收拾好心绪,又信心十足了。 “你们在外面等我。”李玉挥了挥手,遣退了诸人,端正的点了点头。 “殷杰,你知道,以你现在的罪名,是没有任何资格提条件的,老实说,账簿在哪儿?” “呵呵呵……一个两个都当我是傻子。”殷杰嘲讽的翘起了唇角,“想利用我,直说啊!” 李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嘴角抽了抽,“有利用价值的人才会被人利用,如今……你没有了。” “呵!你这话,倒真不似江南国君李玉说的。四年前,我去金陵贡院科考,远远的觑了一眼身为太子的李玉,何等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殷杰讽刺的抽了抽唇角,面上的横肉亦有一些颤动:“不过是赵子义的玩物罢了。” 李玉不为所动的撑着脑袋,这样的嘲讽,他听得多了,只要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别人的看法,又有什么关系? “唔~所以,账簿在哪儿?”李玉慢悠悠的呷了一口茶,“你想单独与我谈,总不会……就是想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吧。” “李玉,你真是与从前,与旁人不同了!不过,就算拿了账簿,那又如何?你敢交给赵子义吗?若真是那样……你也不比我好去哪里。” 殷杰弄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寡廉鲜耻,毕竟他,可是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如今却……奴颜婢膝。 “那是我的事。”李玉眯着眸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就算你不说,我也能查清楚,所以……”爱说不说。 “你答应我替我照顾好慧娘,我告诉你账簿在哪儿。至于你是否交给……大宋的陛下,你且自便。” 殷杰这一招倒也聪明,亦不算背叛了宋榕,就算……也不会牵累了慧娘与孩子。 “好。我答应你,拿到你的账簿后,送她回苏家。”李玉应诺道。 剿了殷府,拿到了殷杰的供词与脏污,程习破了一宗错案,大获全胜,心满意足的领着阿福,在龙翔军的护送下回姑苏。 红苕腹部的伤口,由李玉亲自缝合,三七,人参等珍贵药材,日日不停,手上的伤痕慢慢的结疤了,可红苕却依然没有醒来,李玉甚至不知……她是否能醒来。 张平日日守在她的身边,精心照料着她,慢慢的红苕有了些血色,却依然醒不来。 李玉安慰张平,自己曾翻看一本医书古籍,上面记载了,晋朝时有一位小妇人,在生产时血崩,昏睡了几年,直到她的那个孩子长大,会叫母亲了,竟将她又唤醒了。 那小妇人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直到孩子唤她母亲,才将她惊醒。 “玄机兄,长兄为父,你为我们两做主吧!我想……这几日就娶了红苕,也好方便照顾。” 张平平日照顾红苕,里因为男女大防,还得请老嬷嬷帮忙。 娶她的念头,他早就有了,只是红苕还未点头,“你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这一世,我不会再看其他人一眼。” “张平兄,我知道你对红苕的心意。只是,你有你的未来,红苕自是不愿成为你的累赘的。还是我带回宫中,方便照顾。” 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自己,害的他们有缘无分! “噗通……” 张平果断的跪地,抓住李玉的衣摆,求道:“此生,张平非她不娶,韩将军本就是个好苗子,田大人亦是聪明的。玄机兄,求你了,将红苕嫁给我!” “若是有一天,她醒了,她不愿意,我,我,可以和离!” 第四百二十一章 相见欢,如何欢? “起来,快起来。你……你何必这么委屈?是我没照顾好她。” 李玉眼眶犯酸,他自揽着张平,拍了拍他的后背,“是我对不起你们……都是我!” “都是自家兄弟,那一刀,红苕不挡,我也该去挡的!” 张平轻轻的推开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玄机兄,你上次出了事,主子都发疯了……红苕会好起来的。” “要是……你没有意见,我收拾一下,明日就办婚礼,可好?” “好。”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红苕是个孤儿,她一直……很想有个家,多谢你,能这样爱她。” “玄机兄哪儿的话,该我多谢你,将她带来我的生命里。我从未见过这样倔强的女子。” 得到了李玉的应承,张平松了一口气,多了一些新郎官的喜气与释然。 苏慧娘不顾自己的身怀六甲,进进出出为二人张罗婚事,李玉劝了全她,她喏喏的应了,可还是忍不住冲上前。 “苏姑娘,你不必如此的。”李玉叹息了一声,红苕仗义善良,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没关系,能为红苕姑娘做些事,我心里,也舒服。”苏慧娘身份尴尬,在砀山一直深入简出,只有每日陪红苕说说两个时辰的话。 “昨日,我赶了一对鸳鸯戏水的枕套出来,我替他们换上,就好了。” “我替红苕,多谢你了。”李玉低头觑了一眼她的肚子,“你这胎不是很好,多注意休息。” “丞相不必客气,若不是红苕姑娘与您搭救,慧娘这辈子,许就是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殷夫人。”苏慧娘温婉的欠了欠身,准备退下,走了两步,回首又道。 “丞相,我相信红苕姑娘能醒来的,好人自有好报!您是好人,红苕姑娘也是。” “嗯,我也信。”李玉感谢的点了点头,对,好人有好报,红苕一定能醒的。 张平与红苕的婚礼,虽然筹备的时间短暂,可人多力量大,从聘礼至嫁妆,还是足足备了六十二担,婚事办的热热闹闹。 只是新娘红苕一直昏睡着,拜堂亦是由新郎官张平抱着的行礼,随后,亦是张平送她回了新房。 只是将军府的喜宴,少了些许的喜气,多了一丝愁云笼罩。 “今日张某成亲,多谢各位弟兄赏面,各位弟兄,招呼不周,自要尽兴才好!”张平一杯盏酒灌下,先干为敬。 “恭贺张将军大喜!”韩溪载,田霖与龙翔军诸人,均为他的品德所折服,纷纷来敬酒。 “李丞相,您不必忧心,张将军有情有义,自会好好照顾红苕姑娘的。” 苏慧娘见李玉一杯接着一杯,亦有些担忧。 “嗯~程大人已经送了书信来,殷杰判了下个月十五斩刑,你二叔也下了狱,明日我们启程,我送你回苏府,” 李玉搁下杯盏,望了望被诸人围绕的恭贺张平,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去。 如此前后,李玉耽搁了月余,终于怀揣着殷杰的账簿回汴京,有了殷杰私下的供词与这份账簿,可以名正言顺的拔了金陵知府宋榕。 这亦代表着他与赵子义,已经成功的撕开了密不透风玲珑坊的口子,可以随时以此为切口,向玲珑坊以及被其渗透的朝中大臣开刀了。 李玉这一路不知是因为犹豫,亦是心有顾虑,走的格外慢,只是他如何都为想到自己会被云太妃周娥拦了下来。 她梳着凌云髻,一袭浅蓝儒衫,欠身行礼,举手投足,亦如天仙落入了凡尘,一般超凡脱俗。 “求丞相助我!” 事隔境迁,前世夫妻,再次重逢。 只是……前世如白月光一般笼罩着自己周娥,是刻在骨子里的遗憾,终于,在今日坠落了凡尘,相见欢,如何欢? 第四百二十二章 逼你就范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玉鼻头微酸,捏紧着拳头,后退了半步,眸中热泪翻腾,似随时……翻涌而出。 这套衣裳,他自然记得,是前世自己为重病身亡的她穿上的,一模一样。 “娥儿,对不起。” “陛下,不是您对不起臣妾,是臣妾……辜负了您,求您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周娥面无表情,不为拒绝所动,施施然跪地,似没有听懂李玉的拒绝,二人一如前世,仍然是恩爱夫妻。 “是臣妾愚昧,不曾明白您的心意,擅自行动,破坏了您的大计。臣妾请您配合臣妾,拿回我们的大南国。” 李玉被她震惊的面色惨白,难道……这,这就是玄安表兄的新招数?! 告诉娥儿前世的事,说服她与自己同一阵线。不会的,如今的娥儿,早就不是前世那个琴棋书画,淡泊名利的女子。 李玉深深的喘了两口气,才忍住了复杂的心绪,远远儿地抬手,拘谨且无奈劝道。 “云太妃,您快快请起,不必这样,这些事,原亦与您无关。” “陛下,您若是不原谅娥儿,娥儿便长跪不起。娥儿决心已定,定为陛下重夺江山而——不惜一切。”周娥倔强的跪地不起。 李玉捏紧拳头,咬紧了压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对玄安表兄,这样的愧疚,他却对自己步步紧逼! “云太妃,多谢您的厚爱,往事已矣,玉自认就算自己还是大南朝的君主,亦不能如陛下一般胸襟宽阔,雄材伟略。” 怕她多心,李玉又补充道:“云太妃请放心,陛下一定会善待您与四皇子的。” 只要,你不做大逆不道的事,亦不要参与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挑衅了他。 “赵子胤说你与赵子义……我,我还不信!李玉,你乃堂堂大南朝的国君!而且你已经投诚了,你可曾想过,后世之人,如何评论你,可曾想过,你现在在做什么?!” 周娥向来剔透,她咬紧牙根,站起身,一双杏目充满了不敢置信与愤怒,她微微抬起光洁细腻的下颚,仰视着李玉,悲愤交加又道。 “玄安公子与我说起了你的重生,说起你为何拒婚,可是,为何,为何……你会变成这样?” 周娥拔高了嗓音,刚刚的温柔坚韧,皆成了霸道与尖刻。 “听说,你后来续娶了英儿,如今,英儿身陷囹圄,你竟然也是……听之任之。” “云太妃,前尘往事,如昨日已逝,业不可追。周二姑娘做错了事,与阿一有了夫妻之实,陛下才顺水推舟而已,不算是身陷囹圄。”李玉拱手为赵子义辩解道。 说实话,赵子义能如此宽宏大量的处置赵子胤一家,足矣看出他广阔的心胸。 “呵~你怎么这样天真?!”周娥心乱如麻,一双修长的柔荑拼命的扯着手中的绣帕,随后她心意已决,兀自扭头,自马车中抱出一个布包,塞回李玉怀中。 “当初李彬送我姐妹入京,你一路跟着,后来在燕王府,太上皇下旨纳我为嫔嫱,你赠这焦桐琵琶与我,你不要告诉我,你对我们姐妹没有情谊?!” 李玉低头不语,自己对他们姐妹从来不能做到坐视不理的,特别是对周娥,她这样的懂事。 “陛下,您醒醒吧!赵子义根本就不是真情实意,这就是折辱您,折辱咱们大南国,他步步紧逼,又逼你就范,根本就是不安好心!” 第四百二十三章 调虎离山 周娥见李玉颇有些动容,悄悄走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苦口婆心的劝道。 “他留着赵子胤,就是为了彰显自己仁义,他是玩弄心机,善于伪装的高手……你再想想,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做,就逼赵子胤无路可走了!他……是不是天生的阴谋家?” “云太妃,并不了解他,才会被人所惑。”李玉抽出自己的手腕,抱紧手中的焦桐琵琶,后退了数步,尴尬道。 “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云太妃已经罗敷有夫,还请自重。” 李玉抿了抿唇,转身放好焦桐琵琶,牵着马缰欲离开,此刻真是惦记着某人,从光州起码到汴京,不过只剩下小半日的脚程,他归心似箭,不想再耽搁。 “李玉,你许是不信我,可你若是回你的违逆侯府瞧瞧……如今太上皇的日子,许就是以后……被卸磨杀驴的你!” 周娥仍然不肯死心,上前了大步。 “云太妃,看在往日情分,我才好心提醒你一句,你们身份特殊,本分些,对你们有好处。” “驾驾……” 李玉轻松一跃上马,加紧马肚,策马而且,亦将往日种种抛之脑后。 然而,待他回宫才知,周娥只是为了拖延自己时间,陛下已带着周敬与楚西辞微服出访。 坐镇宫中的竟然是右司马王饶之。 “拜见李丞相,陛下上午才走,如今该到十里亭了,您回京怎么也没有事先通知陛下,不过现在追,也来得及。” 王饶之坐镇在宫里,批改奏则,却被突然进宫的李丞相,吓的拔地而起。 “霹雳哗啦~”他竟然“笨手笨脚”,弄翻了自己面前的堆积如山的奏折。于是,他更加的尴尬的拱手作揖。赔罪。 “丞相,臣绝对没有不臣之心。陛下,让臣暂代的,不过既然丞相回来了,还是您来……” 王饶之老脸通红,不知是该蹲身捡奏折好,还是继续维持这个拱手作揖的姿势。 “王大人,大家同朝为官,你不必如此客气的。”李玉亦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这个丞相之位,王饶之更实至名归。 “哦,好~好~”王饶之有些受宠若惊,点头哈腰道:“那下官,先~先~捡起来……” “我帮你。”李玉自然不忍看他一把年纪了,还趴在这个临死搭建的案桌上,“对了,陛下离京,是为了什么事?” “西夏异动,驸马李元宗有些按捺不住了,陛下不想生事,打算先去夏州,与李元宗谈谈。”王饶之想起这事,也担忧的很,毕竟的紫菀与子欣都先行一步。 “唔~这么简单?”李玉捧起奏折,搁在案桌上。 “那个……陛下要是知晓,丞相回来了,定然欢悦的,不是臣私心啊~”王饶之想了想连忙摆手。 “不是啊,丞相可别多想,老臣绝对没有揽权的意思。” “右司马,不必多想。不过,陛下离京,京中群龙无主,反而容易人心涣散。” 李玉想起周娥的刻意拖延时间,心中突然涌上一些不安,加上周娥的野心不死,赵子义这次离京就显得……更加怪异了,似乎是调虎离山?!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王饶之见李玉愁云紧锁,又不知道自己哪里开罪了他,心中更加忐忑,额头渗出豆大汗珠。 “那要不……下官,下官还是先回府吧,宫中的布防,您自是清楚的,下官就不多说了,折子也给您批。” 第四百二十四章 背叛你三叔吗? 王饶之匆匆告退,李玉收拾好奏折,揉了揉颞颥,若是我写信告诉子义,他大王兄的妃子,自己的前世夫人,贼心不死,可能发动叛乱…… 赵子义会怎样?他会回头吗? 那李元宗可是买了玲珑坊的唐门刀剑,是要与大宋开战? 是玄安表兄挑唆了周娥,那他是否明知李元宗的野心,又是故意卖将那批刀剑卖给李元宗的? 难怪于大掌柜不惜与自己翻脸,亦也要送那四十箱的刀剑。 李玉越想越头疼,直到旁边多了一杯盏香气凝神的龙井春茶,他才后知后觉的回首,却瞧见有些风尘仆仆的阿一,有些诧异。 “阿一,你怎么回京了?陛下不是夏州了?” “启禀丞相,阿一刚刚回京复职的。”阿一恭敬的拱手,眸中的晦涩,还是掩藏不了。 “阿一,你怎么还是这样?你如今是卷甲军的赵一鸣指挥使,不必这样——而且,从前不都唤我玄机兄的吗?” 李玉见他一直隐藏在暗处,并不想与人往来,有一股生人莫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冷。 “玄机兄~”阿一的舌头顶了顶唇角,叹息了一声:“她有孕了~是我,对不起你。” “额~干嘛道歉?”李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怀孕是好事,而且,你也知道,我与周英并没有什么的!” 阿一从前一直跟在赵子义身边,自然知道他如今心仪的是赵子义,只是从前~ 李玉转念又道:“所以,陛下让你们回来了。” “是。”阿一顿了一顿,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陛下觉得他们能请得动周左司马出手,调属下回京,定是有所图谋。” “哦,原来陛下这是引君入瓮——外松内紧。”李玉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能调离赵子义离京,看来西夏那位驸马爷搅出的动静……真不小。 “主子算到您也快回来了,请您坐镇京中,他便安心了。阿一,会负责您的安全。” 阿一拱了拱手,隐身到暗处,已经是子时了,李玉还皱着眉头,点着宫灯继续看折子 “三叔,三叔~三叔,您在里面吗?您睡了吗?” 赵德林乘着夜深人静摸到了勤政殿,闪过了职业的内侍公公。 “啊!?李丞相,您怎么会在这里?!”赵德林自大柱后面闪身出来,觑见只有李玉一人,他心中松了口气。 对于有救命之恩的李玉,他从心底是信任的。 “怎么了?”李玉瞅见赵德林的欲言又止,扔了手中的朱批。 “没,没事。对了,三叔,三叔,他在吗?”赵德林胆怯心虚的往屏风内望了望,又缩了缩脑袋。 “怎么了?你想做什么?背叛你三叔吗?”李玉警醒的站起身来,俯视着这位曾经被大辽俘虏的太子殿下,拧着眉头,质问道。 “怎么,怎么可能?你与三叔对我这么好!”赵德林吓的后退三步,倔强的梗着脖子,突然,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面色大变,呶了呶唇,惊慌失措的解释道。 “昨日是十五,云太妃进宫探望小四,让我留意三叔最近~会不会出远门?她想再进宫看看小四。” “李丞相,我……我……是不是被他利用了?她想做什么?不是,是三叔不在京中,父王想做什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阿一,通知守卫军,若是今夜有人来袭,放他们进来,咱们来一个……瓮中捉鳖!” 第四百二十五章 狼子野心 “是,丞相!” 阿一领命去布防,赵德林则陪着李玉守在勤政殿批阅周泽,赵德林端坐在一旁整整一个时辰,他掂量着自己,似乎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他等李玉杯盏中的茶水见底,这才匆匆执着壶上前,为李玉添茶。 “那个,李丞相,我……我是不是被云太妃利用了?不过,她,她带来了我父皇的玉佩。你说,若是……会不会,会不会是我父皇~” “大殿下,慎言。” 李玉抬眸,淡淡的觑了赵德林一眼,这一眼让他发现,如今的大殿下与自己当初在大同府救出的那个惊慌失措的俘虏太子,已经相去甚远了。 “大殿下,你是真未想过你父王,云太妃让你探你三叔下落,究竟是何意?介入其中,你可曾想过,你三叔……会如何?” “李丞相,我……我,是我疏忽了,我没想那么许多,许久没有得到父王的消息,有些兴奋……所以……”赵德秀讪讪垂下脑袋,拱手垂地。 “毕竟是血肉至情,大殿下不必多想,想来陛下,亦不会为难与你的。” 李玉扯了扯唇,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暗道,子义真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了,他待人一片诚赤,对几位殿下视如己出,然而……却始终捂不热这些人的心。 可悲可叹! 赵德林这一年多,遭遇诸多变故,亦学会了察言观色,然而就是觑出了李玉的颜色有所不同,亦是不同声色的拱手作揖道。 “李丞相,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德林就先行回宫休息了。” “嗯,去吧!守住宫内,注意安全。”李玉草草交代了一番,他自然是清楚,赵德林若是留在勤政殿,若是今夜他们真有所图谋,赵德林许是能成为与赵子胤谈判的筹码。 然而,这一夜宫中寂静的出人意料,李玉心中忐忑,自是一宿未眠,批完奏折后,他亦大概了解了全国如今的形势。 王家依然是大宋的第一世家,且如日中天!王家如今不仅有右司马王饶之身居高位,连王子欣亦官拜三品,而王紫菀亦成了大宋第一女将军,大宋女子之楷模。 而与王家不相伯仲的就是大南朝一系,以自己这个丞相为首,左司马周敬率田霖等人为辅。 齐王赵子芳重病未愈,如今卷刀军还算是群龙无首,内忧外患,大宋的处境,真算不得多好。 周娥,或者其背后的玄安表兄,能按兵不动,真是出乎自己的预料。 李玉自龙案上随意翻阅了一番,却找到了一份赵子义留给自己亲启的信笺,刚想拆开,阿一便自暗处闪身出来。 “玄机兄,大事不妙,昨夜光州发生大事,太上皇……薨了。” “薨了?!什么时候的事?封锁住消息,千万别传了出去!”李玉匆匆收起赵子义的信笺,洗了两把面。 阿一难以启齿,这才在一旁小声禀告道:“丞相,怕是封锁住消息,云太妃已经带着暴毙的太上皇尸体,跪在宫门前,请陛下给她一个公道了!” “什么?她要什么公道!”李玉握紧拳头,周娥这是要作甚?这不是明摆着贼喊捉贼吗?! “云太妃手执您的玲珑玉佩,长跪不起,大声斥责您,说是……昨日,丞相路过光州,想与她再续前缘,共谋大事,她感恩陛下恩泽不从,您便杀了太上皇泄愤,还取走了……曾赠与她的焦桐琵琶!” 阿一抿了抿唇,还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今早,云太妃一路大肆旗鼓而来,搅的汴京百姓,人尽皆知…… 如今,整个汴京议论纷纷,在传李玉,前大南朝国君,狼子野心,仗着美色祸国殃民,陛下昏聩无能,任其怂恿摆布。 第四百二十六章 扭曲的殿下 不!不对,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玄安表兄安排的,他还指望着自己能肩挑复国之重任。 李玉丢下手中擦脸的巾帕,她要毁了自己,毁了陛下,为什么? 小四皇子还年幼,根本……难担重任。 她能得到什么好处,背后还有何人指使?!如今陛下微服出访,一会朝堂之上,他们会如何发难?! 李玉一瞬间涌入无数可能,并一一思考出应对之策,有备无患。 “阿一,快去给王右司马,小心应对。”阿一还未走出走出大殿,便被手持利刃的守卫军,逼迫了回来! “来人,将这个杀我父王,三叔的乱臣贼子拿下,押入天牢!”赵德林带着皇宫守卫军闯入勤政殿内,擒拿住李玉。 “大殿下,你这是作甚?”李玉沉着面,他小小年纪完全可以坐拥渔翁之利,为什么要插手在此事之中?怕是收人蛊惑了…… “陛下对你视如己出,你为何要这样?”况且自己对他还有救命之恩,难道真是皇室无真情,只有利益吗? “丞相,看在你与本殿下的救命之恩上,本殿下不介意让你做个明白鬼!” 赵德秀一向宽容乖顺的面上露出与他小小年纪不符合的杀意,“你该死!你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李玉意外的瞥了他一眼,捏紧了袖口。 原来他猜到了,救他的人是自己,那当初,与玄安公子一道进了大殿的人亦是自己。 亦是自己在大辽勤王的军营,亲见了他为勤王击鼓,奉酒,为奴为仆。 虽然自己从未告诉过他人,连赵子义都未曾提起过,可依旧成为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守卫军,退后!”阿一拦在李玉身前,自是不肯他们靠近。 “赵一鸣?你不过是一界死士,何德何能拥有皇家姓氏,又何德何能……与我皇家守卫军为敌?” 赵德林掂了掂手中的虎形兵符,原来赵子胤调遣京中守卫的兵符落在了他的手上。 “玄机兄,你快走,我断后!”阿一从腰间抽出向来不轻易示人的长剑,护着李玉往屏风后退。 “赵一鸣,你夫人可怀着孕,你若是今日拔剑护他,可就是不要你夫人与孩儿的性命了!”赵德林后退数倍,被守卫军护在当中。 “我相信你,你连你父皇的命都可以取,更别说阿一与我的命了!” 李玉攥紧手中的银针,如今只能靠银针安身立命了! “呵呵~是啊,你们看起来对我都挺好的。我父王罢黜了我的太子之位,我三叔可以为你付出性命,却对我处处防备,所有人,都会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赵德林瞪着狰狞的血眸,有一些狂怒。 “这个皇位是本太子,本太子没说不要,你们任何人都不能要!” “你真是疯魔了!”李玉失望的摇了摇头,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 周娥,玄安公子,不过是利用他心中的不忿,拿稚嫩的他当一把顺手的利刃罢了,李玉真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无可奈何。 “玄机兄,我来拖延时间,龙榻下有暗室,进去后锁死入口。” 阿一伸出两根指头,两名蒙面的暗卫自梁上跳了下来,“你们两个,带丞相走!” 赵德林惊慌失措的四处观望,深怕从哪个角落还藏着多少人,或是有什么埋伏,要知道燕王的暗卫是皇室中最神秘,最强大的! “就是现在!走——”阿一推了李玉一把,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去,以一人之力,拦住皇宫守卫数十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一夫当关 “我留下帮你!” 李玉自然不肯抛下他,转身欲要加入战局,却被两位暗卫敲晕,拖进了暗室,反锁上入口。 “阿一,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带周英过来!” 赵德林梗着脖子冲着殿外爆喝一声,他亦未料到为了李玉,阿一亦会如此拼命! 暗卫身形迅速,又擅暗器,不过,阿一一人便折了半数皇宫守卫军。 直至周英抱着自己已经显怀的,被人用大刀架在脖子上,拖了过来,阿一眸中泣血,才飞身后退数米,持长剑与守卫军对峙! “夫君……你过来。”周英胆战心寒的挺了挺肚子,颤颤巍巍的招手。 “为了咱们的孩子,你只要捉拿了逆贼李玉,为陛下的死作证,咱们……咱们都会安然无恙的。” 阿一深深的觑了一眼周英,冷哼了一声道:“原来,也有你的份!我说怎么这么巧,我们前脚刚回京,后脚……” “夫君,求你看在孩子的面上,过来~”周英抿了抿红唇,特意又挺了挺肚子,委屈巴巴的眸子,欲诉还休~ “关嬷嬷,被你杀了吧?”阿一的袍子上沾染了些许血花,不知是他的,还是守卫军的,他讽刺的勾起唇角,挺直了脊背望向赵德林。 “大殿下,今日便是你杀了她,除非我死,否则……不让!” 阿一平日里隐在人群之中,极难被人发现,今日却有一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赵一鸣,你别傻了,赵子义不过就是当你是奴才,一个指挥使而已,不值当的!只要你,只要你愿意站在殿下这一边,整个卷甲军都是你的!是不是,殿下。” 周英得了姐姐周娥的指点,如开了窍一般巧舌如簧。 军权的好处,赵家兄弟都是其中受益者,只有拉拢了阿一,卷甲军以后就会是她们姐妹,小侄子最大的依仗! “你就算不为我想,孩子,孩子啊!求你别在犟了!这可是拥龙之功,千载难逢啊!” 任凭周英扯破了喉咙,口若悬河,阿一始终昂着他高贵的头颅不为所动,视死如归的瞪着赵德林,亦不在看周英一眼。 周英坚持了一会儿,便气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赵子义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若是死了,我要带着你的孩子,嫁给他人,你儿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起上,杀了他!他要是不死,你们都会死!”赵德林挥了挥手,恼火的瞪了周英一眼,没用的女人,还自荐来做说客,要不是看在云太妃的面上,就该杀了她! 守卫军人多势众,亦不是吃素的。当初许多人还有些犹豫不决,如今守卫军刀刀,下了死手,阿一很快负伤,渐渐被动挨打! “给本殿下撞开暗道的门!”赵德林急冲冲的领着两个人杀到了龙榻旁,寻找李玉他们遁走的密室门! “撞!” “砰!砰!” 勤政殿内很快被搅的人搅的翻天覆地。 “夫君!你停手!停手!”周英冲了上前,却被人架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那笔挺的肩膀被大刀刺穿! “噗……”阿一吐出一口鲜血,勉力抽刀挡开劈来的大刀,复杂的觑了一眼那个西斯底里的女人,突然涌上了一丝怜悯。 “原来,我的夫君,他是比别人都要——诚挚的盖世英雄。” 周英捧着肚子,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道:“钻了这么久的牛角尖,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上天待我,原是……不薄的!” 她蓦地回首,咬了一口抓住自己的肩膀的守卫军,乘着旁人没有防备,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前,挡住了砍向阿一的大刀! 第四百二十八章 阿一殉情 “夫,夫人……” 阿一被周英的举动惊得张口结石,他顾不上自己的重伤,伸手揽着周英入怀。 这个夫人不是自己心甘情愿娶的,亦不是个娴淑乖巧的,更没有奢望过他以死相护。 “殿下……”守卫军进退不得,毕竟这两位可是云太妃的妹妹与妹婿,云太妃如今带着太上皇的遗体去了大殿上朝讨公道! 若是…… “不要管他们了!找密室入口要紧!”赵德林颇为厌烦的“哼……”了一声。 “夫人,你~你这是何苦?”阿一自怀中逃出伤药喂入她的口中,奈何周英并不配合。 “夫君,这是……这是,你第一次揽我,真好。可是,对不起,我,我没有护好……我们的孩子。” 周英有些哽咽,硬是憋了一口鲜血回去,口角依然不自主的流出了血,裙儒处亦是……生命在无声无息的溜走。 “别怕!”阿一紧紧的揽着她,“别怕,若是你们活不了,夫君陪你们一道死,好不好?” 周英的泪花在眼眶中转了又转,终是忍不住滑落,她委屈的摇了摇头:“对不起,我想……留给你美丽的样子~呜呜~好疼……” 阿一为她那一声呜咽所感,亦是痛彻心腑,他扔了长剑,不忍伸出带血的大掌,胡乱给她拭泪。 周英满面的血渍,他亦不觉有何不妥,只是懊悔自己,从未去了解过自己的妻子,亦没有发现,她有这么惊艳! “英儿,在阿一心里,这世上没有比你更美的女子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那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阿一棱角分明的面孔滑落在周英面上。 “值了!英儿这一生有你这样盖世英雄的爱……值了。”周英痛苦的哽咽了两声,阖上了那双剔透晶莹,星光翼翼的双眸。 只是可惜,她这一切,都醒悟的太晚了。 “夫人别怕,孩儿别怕!夫君,爹爹来陪你们了。”阿一轻轻的抚摸了周英显怀的肚子,无比爱怜的捡起一旁的长剑,毫不犹豫捅进自己的胸膛。 二人依偎在一处,堪堪躺在龙案之下,鲜血流了一地! 待赵德林找到了暗室出口,才发现早就回天乏力了,他膈应的踢了踢阿一。 “来两个人,把他们……抬出去!” 李玉被两位暗卫背着,越过了皇宫的绿装红瓦,翻身送进了一间宅子的后院。 “阿一~快走!” 没两个时辰,李玉按着脖颈痛处,缓缓醒来,想起发生了什么,他激动的。 “丞相恕罪!”两位蒙面暗卫跪地请罪,“陛下早有吩咐,我们二人在关键时刻,负责带您走,其他的……万事莫理。” “放肆!”李玉怒火中烧,却又知他们是奉命而为,怪不得他们。 “赵指挥使呢?可有突围出来?”李玉抱着一丝侥幸,只要阿一愿意,以他的能耐一定可以出来的。 “丞相,恕罪。赵指挥使与夫人的尸体被抬出了宫。” “什么?赵指挥使与夫人?赵夫人肚中的孩子呢?!”李玉失魂落魄的抬手撑住额头,已经千回百转。 他一定会拦赵德林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可云太妃怎么不护着赵夫人? “启禀丞相,那孩子,还不满七个月,应该是……活不了。他们一家被守卫军送至赵指挥在京中新置办的宅子。” “胡说!小四皇子,亦不过七月……带我去!”李玉爬了起来,没有什么比救那孩子更重要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李玉救女 “十一,十五,你们负责引开守着赵府的护卫,我自己进去!” 李玉沉面吩咐两位暗卫,不过,那两暗卫犹豫了半响,似乎不想听命。 “阿一就这么一个子嗣,若是去晚了,恐怕回天乏力!”李玉掂了掂手中的牛皮刀具,亦有些慌张。 十一与十五先后撒了一把暗器,将守着赵府的两名守卫都引了走,李玉便轻松的进了赵府。 府中迷茫着一股血腥气,李玉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老婆子,这婆子他认识,是关嬷嬷,当初陛下钦点了管教周英的。 李玉埋进主屋,便瞅见正屋铺着的草席上,随随便便的摆着两具相依为命的尸体。 二人皆被草草收拾了一番,面上亦是求仁得仁的释然。 李玉捏了捏拳头,这样英儿与阿一,他似乎是第一认识的。探了探周英的脉象,已经没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甘心,缓缓的伸出手,向周英圆滚滚的肚子探去。 这个孩子,是英儿两世唯一的孩子,也是阿一唯一的骨血,但愿他福大命大! “嗵~”李玉触摸道手上细微的鼓动,立马铺排开刀具,破腹救子! 因为周英已经死透了,李玉没有太顾及,动作颇为利索,不足一刻钟,取出了孩子,是位小姑娘! 小小的姑娘,不过双掌大小,面色有些青紫,细微的张了张唇,气息就有些弱了,李玉用细肉的白沙布,蘸湿温水,细细将她擦拭干净,又将她包好。 第一次用银针给孩子吊命,他亦有些慌,满头的汗珠,“哇~”小姑娘终于小声的哭了一声。 李玉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琉璃瓶子,里面的羊奶还是温热的,李玉用一颗空心麦茎,蘸了少许羊奶,滴入她口中。 “乖~为了你爹娘,一定要活下去。” 孩子无意识的舔了舔唇,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吃饱了,呼吸也顺畅了,她安安静静的睡着了。 “英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死。”李玉为周英缝上破开的腹部,收拾妥当。 “阿一,英儿,你们放心,我会当她亲生女儿一样长大,从今天起,她叫赵一英,她是你们的传承。放心去吧。” 李玉抱着一英走在御街上,已经大概将汴京的情况了解清楚了。 王饶之果然不负众望,在从朝堂上舌战群儒,逼迫的云太妃哑口无言,而赵德林要求暂代朝廷,也被王饶之为首的大臣拦了! 总的来说,并不成气候。只是,李丞相杀先王的案子,还没有定论,如今汴京城,全城缉拿李玉。 “丞相,这边走……前面有守城军。”十一从巷口闪身出来,拉着李玉的胳膊,闪到死角处。 “十五呢?”李玉追上他的步伐,小声问道。 “他……有些事要办。”十一有些吞吞吐吐,“丞相前面到了。” “如今全城追击李丞相,不如……唤我玄机兄,如何。”李玉抿了抿唇,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 “唔,属下冒犯了,没有想到玄机兄,真的救回了她,男孩?还是女孩?”十一看出了他的不妥,小声问道。 “女孩,她叫赵一英,取她父母名字中各一个字,希望可以提她的父母好好活着。” 李玉扯了扯唇,却发现另一位小姑娘,抱着剑,站在自己藏身的宅子前。 “灵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李玉大吃一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姨母说,你有难处,让我来助你。”灵儿抱着剑,撇了撇嘴,跳过城墙,翻身进了宅子。 李玉摇了摇头,汴京,似乎没有什么,能逃过柴王太妃的眼睛。 极度怀疑,前世的子训是被她藏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章 刮骨疗伤 “子训要知道你对她这么好,一定会吃醋的!” 灵儿偷偷觑了一眼李玉怀中的小宝宝,“你似乎很喜欢拐别人家的孩子。” “没有。她~父母不在了。”李玉连忙反驳,他轻轻的将小姑娘放在榻上,“十五,再去挤一点羊奶来,对了,若是方便,还是找个可靠的奶妈。” 她还小,想来体质也弱,总是喝羊奶,亦不是办法。 “原来,是和我一样的小可怜。”灵儿伸出指头想逗弄她,这才发现她的胳膊只有自己一个指头长短,“这也太小了,才出生的孩子,都这么大吗?” “唔~她还没有足月。”李玉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襁褓包了包,“灵儿,她太娇弱了。” “嗯。”灵儿觑见李玉眸中的忧郁担忧,那小娃娃眼睛未睁,满是紫青痕迹的小脸上,还有些肉眼可见的胎毛,“她这么小,这么丑,以后只能习武保护自己了,我会好好教导她的。” “额~女大十八变,一英不会一直这样的。”李玉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这姑娘的想法,确实与男人们不同。 “对了,训儿的功夫如何了,可有精益?你们川子师尊,最近如何了?”李玉心中一紧,为什么天机道人陨落,他都未来汴京,这不寻常。 “川子师尊与训儿,在玄月姐姐逝世后,就在将军山闭关了,我在外收了数月,具体情况亦不是很了解。” 灵儿耸了耸肩,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姨娘很担心训儿,你知道的,川子师尊修行的可是道门。她让我传信与你,若是训儿有出家的念头,让你无论如何要劝住训儿。” “那是道门,可以娶妻的~”李玉自然知道柴王太妃担心什么,可是儿大不由娘,亦不由自己这个半途出家的师尊啊! 二人正在叙话,小十五领着王饶之进来,李玉虽知他在朝堂之上帮了自己,可还是一阵尴尬,起身见礼。 “王大人,您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不瞒李丞相,这儿,正是下官的府邸的后院,如今大殿下与云太妃,四处找您的下落,没有什么地方,比下官的府邸更安全了。” 王饶之拱手告知:“陛下出京前,已经预料到这种可能,还请丞相多多忍耐,将京中这些不安分的份子,一次清洗了才好。” “陛下,他……下定决心了?”李玉大吃一惊,赵子义处世原则一直是以德服人,万事留一线,他日好想见。 “丞相,可有看到陛下给您留的信笺,想来……陛下应是会与您说提起。” 王饶之瞥了一眼榻上的小襁褓,再拱手道:“丞相有情有义,想必赵指挥官泉下有知,亦会感激。府中有位奶妈姓王,很得我夫人看中,口风亦严实。一会儿,下官遣她过来,伺候赵小姐。” 灵儿抱着小一英去了自己房中,李玉这才得空,从袖中拿出信笺,熟悉的字迹,煨烫着他的心。 鱼儿: 见信如唔! 知你回京,朕甚欣喜,亦甚是想念。 本欲等你归来,再做计划,恰逢西北动静频频,朕心有不安。 当初,夏州为玄安公子与李元宗牵线,恐是埋下祸根,此行,朕势在必行。 朕不在京中,某些人定以为有机可乘,此前,鱼儿曾与朕说过刮骨疗伤之法,如今的大宋,内忧外患,亦需这样的一场“刮骨疗伤”。 请鱼儿助朕! 念你! 子义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是怎样的人 刮骨疗伤?! 自己是曾与子义提起,三国时期,关羽生擒了庞德,斩杀后再次进攻樊城,却被一枝带毒的冷箭,射中右臂,请来神医华佗,来为他用刀刮骨去毒。 想要彻底治愈腐烂的伤口,刮骨疗伤虽然痛不欲生,却不失为最好的办法。 这月余来,收到他十数封之多的信笺,均是聊表相思的情诗与无关紧要的一些浑话,唯独这一封,是他的正事,却搁置在龙案上。 赵子义,他在想什么?顾虑什么? “主子,汴京的飞鸽传书,大殿下与云太妃狼狈为奸,杀死了太上皇,污蔑李丞相。阿一与夫人殉职了。” 西辞递上信笺,拱手谏言道:“陛下,玄机兄有难,咱们可要回京?不过一日的脚程~” 一旁的周敬听到最后一句,晦涩的垂下了眸子,赵子义觑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相信阿玄会处理好此事的,朕若是回去了,那些牛鬼蛇神,反而多了一层顾忌。继续赶路!” 赵子义话虽是这么说,一跃骑上阿煦,自己却回首望向汴京。 “陛下是在担心丞相,不如~我们回去吧。”周慎之这一路上,话一直不多,努力的降低存在感。 “怎么?慎之,你是担心云太妃,还是担心阿玄?”赵子义觑了他一眼,若是留他在汴京,他会大义灭亲吗? “陛下,云太妃没有那样的本事,您清楚的。”周慎之讪讪的抿了抿唇,他毕竟又周宗教养大的,周英死了,周娥若是也死了,日后自己死了,如何与伯父交代。 “有没有本事,并不重要。身在皇家,只要有野心,就够了。”赵子义紧了紧马缰,鱼儿,红苕重伤未醒,阿一与周英死了,所以,你还好吗? “朕带你出来,并不是为了你,而是免得鱼儿,因为你而抉择。” “……” 周慎之是聪明人,是,自己跟着陛下一走了之,是不用做选择了。 可是,主上怎么会不用抉择,“陛下,主上对周娥的情谊,可不比对臣少。” “那……不一样。驾——” 赵子义抽了阿煦一马鞭,阿煦撒腿就奔,甩开了一众随从! “陛下,您慢着些……” 一众人快马加鞭,往西北赶去,却未料到,亦是正中某人的下怀。 “公子,正如您所料。赵子义并未回头,如今主上躲在御街的王府,您看……消息可要送给云太妃,周英的死,对她的刺激很大。” 于大掌柜拱手,距离公子数米,依然能感受到公子的低气压。 “她自作主张,将黑锅扣在了玉儿头上,我还没有与他算账。抽回我们的人。”玄安公子无情的扯了扯,他薄凉的唇,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公子,主上对……赵子义有情义,定不会配合咱们的。”于大掌柜自觉若是再多嘴,脖颈上的脑袋,是长的太嫌长了。 “形势不由他~” 玄安公子顿了顿,呷了一口茶,细细思索了一番,叹息道,“安排一下,今夜,不动声色的,调开他身边的暗卫,我想去见见他。” “是,公子。”于大掌柜拱手退下。 “灵儿,灵儿~奶娘来了吗?一英喝奶了吗?可有睡醒了吗?” 李玉的心一直吊着,这样的孩子很难养大,他环顾四周,着实安静,都睡着了?不可能吧! 他急切的撩开帷幔,却瞧见那位久未露面的大表兄,正吊着一粒钢珠子一样的,逗弄孩子稀松睁开眼的孩子,瞧见是他,眸中星光熠熠。 李玉顿时无比的紧张,冲上前,推开玄安道:“孩子有什么错?” 玄安公子黯淡的垂下眸子:“在玉儿眼里,我是这样连个小孩子都不放过的人吗?” 第四百三十二章 千载难逢 李玉探了探小一英的鼻息,确认了小一英无碍,这才放下心来,伸出修长的玉手,引了玄安表兄出了寝室。 二人仰头看了看今夜的明月,细风和煦,吹起一帘的闲情,却吹不散二人的重重心事。 “连茶都不请我用一杯,啧啧~”玄安公子捏紧手中的小钢球,“鱼儿,莫不是怀疑周娥这些蠢事,是我指使的吧?” “难受~”李玉捏紧自己的衣袖,良久才憋出了无比惨白的两个字。 “玉儿~我不会污蔑你的!”玄安听他如实说,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腕,“你知道的,表哥永远不会害你的,你——” “好了,玄安表兄,你别解释了。我这一世都是你前世用寿元换来的,我没有资格怪你,是我先欠你的。” 李玉挪开了一直仰望着明月,清贵而心事重重的眸子,无奈的觑了一眼身边那位曾经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表兄,眸中有无法掩藏的慌乱。 “你,真想和我……码清楚?!”玄安公子握着他的手,有些许的颤抖,有克制的自持。 他们都是如此内心高傲的人,敏感而孤傲。 “玄安表兄,我已经决定站在赵子义这边了,如果你非要……那姑苏城与金陵的往来账簿,可以牵扯出,你在江南,甚至在汴京的布置。” 李玉说的自然不是各个商户,而是如今支持云太妃谋反的文官,他们收受了玲珑坊多少好处,只要查出姑苏工匠流出的精品,皆能从其中查出些端倪。 “玉儿~今日污蔑你的事,是周娥自作主张。”玄安公子无力的辩解,并未让他的决绝有丝毫的松懈。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说服我,助你一臂之力的时候,说了什么?” 玄安公子将自己手中的钢球送到他的面前,小声劝道:“你说,只有大权在握,你才是真正的帝王。就算是不受控的钢球,你也要给它拴在链子上。” 李玉尴尬的低头觑了一眼那个钢球,陷入了无边的回忆, 当初带着无边的恨意重生,说这话除了复仇,亦是因为投诚说服不了朝中大臣,请玄安表兄出面,原意是这样的江南,千疮百孔,这样的君主不做也罢。 若是要做,定要做一个国强民富,大权在握的君主。 可如今的自己,既没有复仇的决心,亦玄安表兄的大局在握,更不如赵子义德才兼备,号召力,凝聚力,他还有赫赫的军功。 “所以……玉儿,你是想不战而败吗?”玄安公子见他有些松动,慢慢的靠了过来。 “玉儿,这是赵子义对所有人的试探,同时亦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你站出来,我的人,立马就可以作证,是云太妃杀死了赵子胤,赵子义回不来……你顺理成章的接受他的势力~” 回不来?!李玉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不!他果断的摇了摇头。 “表兄,你疯了!他是个好人!你不能这样对他!” 你更不能杀他! “好人?谁不是好人呢?阿一不是吗?玄月不是吗?玉儿,为了你的大业,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玄安公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将那个钢球,塞入李玉的手中,“玉儿,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了。” “一切都安排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做,乖乖的配合就好,我一定可以将你推上那个位子。” 李玉迷茫的抬头,丝毫未意识到他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手。 第四百三十三章 因果循环 “你松开!” “咣当~”那钢球将李玉的手膈应的难受,更膈应到他心里,李玉意识到不妥,飞快挣脱了他的桎梏! 钢球掉落在地,滚的老远,却被拎着链子那头的玄安公子拉了回去。 “玄安表兄,你明知,就算没有赵子义,还有赵子芳,赵德林,赵德秀,赵德全与赵德运!就是退一万步,还有子训……他们谁都比我更名正言顺,不是吗?” 更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 李玉慌张后退数步,两人已经扯开些距离,面面相觑…… “顺我大南国者昌,逆我大南国者亡。玉儿,想想你的父皇,母后,大王兄,玄月,红苕……想想你的雄心壮志,这是祖传的大业,你怎么可半途而废?” 玄安公子敏锐的感受到他未说出口的话,却依然不甘心,亦追上前数步,有些咄咄逼人了。 “玄安公子,旧闻大名,未能得见,真是人生憾事!” 王饶之施施然的提袍而来,拦在二人之间,捋了捋胡须,多处了几分长辈的气势,“按我大宋的规矩,登门拜访,自要先下帖,由门房通传家主,哪有不请自来之礼。” 玄安公子面无表情的后退了一步,暗恼属下办事不力,拱手行礼道:“王大人,有礼。下次,本公子定先下帖后拜访。告辞!” 他冷眸觑了一眼李玉,“玉儿,过了这村儿,很难再有这个店儿了。” 李玉心知,不能这样放他走了,咬牙冲他威胁道:“表兄,我与他本就是同命,若是动他,我就将这条命还给你!” 李玉说不清楚,玄安公子学了天机道人的几成,对同命秘术有多少了解,他只想让他清楚,他阻止不了自己求死的。 “好!还知道威胁我。”玄安公子晦涩不明的深深瞥了一眼李玉,才翻墙离去。 “李丞相,我这儿有两位先皇后的暗卫,您若是不介意,我遣他们与十一,十五换班守着您的院子。” 王饶之并不是多言之言,他拱了拱手,对于玄安公子的到来,他似乎不曾多想。 他既然不问,李玉自然亦不会解释,只是点了点头,“云太妃如今何在?” “大殿下执意,将云太妃留在了宫中,还住在原来的居所。听说,四殿下被抱了过去。” 王饶之的个性谨慎,李玉不问,他自然不多说。 “赵子胤……是怎么死的?”李玉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周娥那样的美若惊鸿,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洁女子,会杀人,还是与她有夫妻之情的夫君! “大殿下请刑部的仵作来验了尸,死于竹叶青毒酒……是鸠毒。云太妃指认这竹叶青,是您送过去的,从未经过旁人的手。” 王饶之觑了一眼无动于衷的李玉,见他还算冷静,又解释道。 “那酒壶与余下的酒一道带来了,听说,和您爱饮的……是同一种。且在勤政殿内找到了云太妃此前用的焦桐琵琶……不过,既然是栽赃陷害么……” 死于鸠毒! 真是因果报应,前世的自己便是死于鸠毒,还是误试了他赐给赵子义的毒酒——桑落酒。 前世的赵子义最后取代了他大王兄成了陛下,自己也没有问他是怎么惩罚的赵子胤。 不过,可以肯定的事,前世的他,爱自己的心炙热,性子亦比现在可暴戾多了,赵子胤的下场一定很惨。 故而今生,赵子义放了赵子胤一条生路,李玉虽然忐忑赵子胤的野心不死,却没多说什么。 知道前世自己死于鸠毒的人,除了赵子义,便是玄安表兄了,只是玄安表兄不知,自己是死于桑落酒。 所以,周娥的毒杀赵子胤的,真的与表兄无关? 第四百三十四章 刺杀云太妃 “丞相?!” 王饶之瞧见李玉陷入沉思,等了许久,才小声告饶道。 “丞相放心,您的冤屈一定能洗清,且这样的情况,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无碍,我本就有错。”李玉讪讪的抿了抿唇,罪魁祸首确实是自己,从前太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王大人,请务必遣人护好陛下,若是陛下有什么三长两短,大宋必定大乱。” 夜深人情,李玉对发生的事,耿耿于怀,手执着酒壶,微风拂落海棠花,飘落了一地。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栊。 懊恼,愧疚…… 不能再错下去了,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这一世,这一切,均是因为自己的仇恨开始,摆错了各自的位置…… “啪嗒~”酒壶轻轻的砸在石子小路上,碎成几篇,竹叶青流了出来,酒香四溢…… “站住,李玉,你喝的醉醺醺的,要去哪儿?!”灵儿上前一步,唤住欲飘然而去的李玉。 “我去找周娥,结束这一切!”李玉抬手拂了拂面前的“东倒西歪”的灵儿。 “你去,根本就是自投罗网。”灵儿嫌弃的呶了呶嘴,上前扶住他,拉着他往房中拖。 “你若是落在别人手里,赵子义就不战而降了!” “我,我不想成为赵子义的死穴,我想成为他的一把刀,一把刀……” 李玉醉的不清,稀松的眸子只有无尽的迷茫,无力。 有些话,他从来不曾说出口过,此刻却压制不住自己的真心。 “想成为他的刀,哪怕,他用你这把指向刀,劈了你的江南,你的表兄,你的家人,你的旧国都,也可以?” 灵儿嘲讽的抿了抿唇,扶着他走到床榻上,抱着胸,俯视这么一个看起来温柔,好性子的他,原来只是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绪,所有爱恨情仇罢了。 隐忍的,让人看不下去。 “灵儿姑娘,您要做什么去?”小十五见灵儿小小的人儿拎着剑,气势汹汹的上了墙,忙点着脚尖跟上。 “咱们这儿暴露了,若是玲珑坊发难,咱们需要人手……” “不会的,那个腹黑男舍不得。话说,那位云太妃实在欺人太甚,李玉这老好人,她也好意思欺负,本姑娘实在看不下去,要去教训教训她!”灵儿抱着剑,回头看看了十五,挑了挑皙白的下颚,邀请道。 “一起嘛?” “啊?”可她在宫中,哪是那么好下手的。 小十五困惑的回头看了看,李丞相似乎很痛苦,因为在陛下与云太妃之间抉择吗? “好!我给你带路……” “嗯,我喜欢你,明明可以用剑解决的问题,他们为什么要左思右想,困扰这么久?你说,奇怪不奇怪?!” 灵儿非常志同道合的拍了拍小十五的肩膀,小十五亦有些受宠若惊,涨红着面点头。 “是,姑娘说的对!”十五忙不迭点头,陛下担心丞相放不下,丞相亦是狠不下来,大不了以命抵命,没什么大不了! 十五对皇宫甚是熟悉,二人躲躲闪闪,绕过了防守严实的守卫军,潜进了宫中。 “云母妃,赵夫人的事,真的是个意外。儿臣怎么可能,不顾她的生死?”赵德林坐在周娥的下手,颇有几分言辞恳切的真诚。 “殿下,您长大了,本宫的小四还小,英儿身怀六甲,她不过是想护她夫君,亦是人之常情,重情重义,你这都不放过。若他日,你荣登大宝,还哪里容得下……小四?!” 周娥怀中抱着沉睡的小四,她自然信不过赵德林,毕竟,赵子义对赵德林可是视如亲子,且赵子义还极有可能无嗣。 第四百三十五章 借刀杀人 “云母妃,李玉在逃,王饶之,安知礼根本不信您的指正。如今,咱们不能自乱阵脚。最迫在眉睫的就是先取了我三叔与李玉的性命。” 赵德林端起杯盏,呷了一口茶,却让坐在诸位的云太妃更是不悦。 灵儿灵机一动,觑了一旁蒙面的小十五,示意他留在原处,自己持刀飞身上前,直刺赵德林后背。 “杀了我们二姑娘,你还想走?留下命来!” 灵儿不过是佯攻,给赵德林留足了时间。 赵德林堪堪闪过攻击,怨毒的瞪了一眼云太妃,与灵儿纠缠在一起。 周娥被赵德利的目光惊的心惊肉跳,这女子好歹毒的心计,她根本不是自己的人,“来人!有刺客,有刺客!抓刺客!” “娘娘,奴婢就是拼了这条性命,亦不会拖累您的!”灵儿佯装不敌,边打边退,很快就靠到周娥附近。 “娘娘,您快,快带着太子走!” 灵儿生怕自己这把火,撩的不还够烈,刻意的补上一句诛心的“太子”?! 赵德林双眸被火焰烧的通红,他暴戾的持刀看向周娥,“原来,云母妃是打的这个主意!太子?!他是太子!我就是你的一颗棋子!” “铛~铛~”灵儿虚晃脚步,顺手拦了两招,顺手推了周娥一步。 周娥抱着孩子,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住手!别打了,都住手!” 奈何根本没人听她的话,赵德林与对方胶着不下,心急之下,一脚踹飞灵儿手中宝剑! 他顺手一掌劈在灵儿的肩膀,灵儿顺势飞的老远,凄惨的求救道:“娘娘……来人啊,殿下要杀娘娘~” 赵德林慌乱回首,觑了一眼蒙面的灵儿,一不做二不休,持刀刺向周娥,周娥抱着孩子,闪躲不及,被他正中要害! “赵德林……你~你杀了我,又……如何称帝?”周娥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刀子,已经穿破了她纤弱的身体。 她被疼痛与流血的伤口惊懵了,直至体力不支,才轻轻的将手中孩子放在地上。 “我不怨你,但求你,不要杀他……”周娥 灵儿冷哼了一声,一跃而上,借机跑了! “哇,哇~”小四赵德运似乎感受到血腥之气,扯着嗓子,哭的西斯底里的……宫中奴才探了探头,不敢进殿。 赵德林六神无主,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怎么会听信了那蒙面女子的话,昏了头,杀了云母妃,没有她的指正,自己怎么栽赃父王的死? “灵儿姑娘……你怎么同丞相交代啊?”十五小心的跟在灵儿姑娘的身后,难怪陛下总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为什么要交代?”灵儿擦拭好宝剑,无辜的扭头,“是赵德林杀了周娥,与咱们有什么关系?” 翌日,大殿下赵德林亲弑母妃的消息,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传遍了汴京内外。 什么?!李玉醉酒醒来,听了王大人的禀告,还有一种不真实?! 周娥被赵德林杀了? “王大人,这是你的主意?” “李丞相,莫要误会,云太妃是污蔑了您,臣就算要出手,亦是要先……证明了您的清白。”王饶之亦有些意外,难道京中还混入了不知名的势力? 不过,此人亦真是帮了大忙!如今汴京不仅是世家,就连百姓对赵德林这位大殿下,指指点点。 “若是李丞相没有异议,那么……下官这就安排~准备收网了。” 王饶之的收网自是将玲珑坊一系的文官,一网打尽,故而有此一问? “唔~那这个账簿给你~”李玉掏出了殷杰的账簿,递了过去:“有些官员就算不在汴京,亦一并……连根拔起!” 第四百三十六章 潜入夏州 “是!丞相!” 王饶之翻看了一番,欣喜如狂,拱手告退。 “十一,拿酒来!”李玉心口闷闷的,一切都似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莫名的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一杯接着一杯饮酒,灌的自己不辨晨昏,不辩日月。喝醉了,便横在榻上呼呼大睡。 幸好一英小姑娘,有了自己的奶娘,慢慢的睁开眼,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灵儿姑娘,咱们不如与丞相说清楚吧。”十五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灵儿姑娘却不以为的耸了耸肩。 “他这么伤心,你要是说了,他又有理由,将责任往自己身上背责。”灵儿怒目圆瞪,怼的十五哑口无言。 “要不……还是给赵子义去一封信吧,恐怕只有他才能说服……李玉这个傻子了。” “主子,京中的飞鸽传书来了。云太妃死了,赵德林如今难辞其咎,被看押起来,安大将军取得了虎符。不过……玄机兄接连受了打击,似乎……有些一蹶不振。” 楚西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如实说,想来自家主子聪慧,自然也是清楚的,自是主子沉面不语,他自是识趣的闭口不言。 诸人一路日夜赶路,终于地道了邢州,在王子欣的安排下,独自招来玲珑坊的大掌柜——紫衣姑娘。 “奴婢紫衣,拜见陛下。” 玲珑坊的新掌柜,紫衣姑娘身边有一条额顶顶着紫色鳞片的白色的大蛇,眨了眨明珠一般的眸子瞅了瞅了赵子义。 “嘶嘶~”它有些亢奋的吐了吐蛇杏子。 “启禀陛下,小白觉得你身上有主上的味道,很开心。”紫衣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她安分一些。 “紫衣,小白不必见外,我想去一趟夏州,还烦请你带路。” 赵子义听赵子义说过她的身份,如今想不过关进夏州,只有走玲珑坊暗地里的商道。 “是,陛下。”紫衣拱手应诺,自是一顿安排,将几人扮成玲珑坊的管事,押解着五六车私盐。 “掌事的,您慢走~”王紫菀一骑绝尘,竟然追了上来。 赵子义本还有些为她如今的成长骄傲,见她“恬不知耻”的追了上来,脸拉的老长,“王姑娘,可是大掌柜的,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紫菀跟掌事的去见识见识。” 王紫菀看他铁青着面,也不敢凑近,讪讪的拱了拱手,“西辞兄弟~一路辛苦了。你们权当多了一个女保镖。” “阿三,照看好王姑娘。”这可是自己为大宋女子们立的一面旗帜,只要不是又打自己的主意,其他的,都可以包容,赵子义回首吩咐道。 “是,掌事。”阿三头上裹着一个夏州男子着的湖绿头巾,老实本分的很。 “听我哥说,阿一与他夫人周英,都死了?” 王紫菀骑着马,凑到他身边打探道,“那掌事的,一定很心疼吧,阿一从前与掌事可是形影不离的。” “我们的命是主……掌事的,能为掌事的任务死,虽死无憾。”阿三红着面,牵着马绳,远离这位看起来有些彪悍的女将军。 “啧~我是让你表忠心的吗?”王紫菀抱着胸,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我明明就是好奇,周英好好的,怎么就死了!” “当初她在京中,可是和本将军,齐名的。本将军总要知道……”王紫菀一时激动,嗓门就有大了! “咳咳!王姑娘,前面就过了边界线,你若是还这么多话,还不如,现在就回邢州吧?” 赵子义耳尖,可以点了点“王姑娘”,深怕她一时嘴快漏了身份。 王紫菀尴尬的伸手捂住嘴,摇了摇头,不说了,不说了! 陛下还是一样的难以取悦,真是委屈李丞相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手链风波 夏州最大的盐商是李元宗的族中兄弟李元喜,虽说一表三千里,不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李元喜在夏州开的富贵盐坊,日常与玲珑坊有些往来。这趟,赵子义他们运的私盐,就是送给富贵盐坊的。 在阿三他们的帮助下,这几车盐很快卸了车,富贵盐坊的大掌柜也拿来了一沓银票递给了楚西辞。 “楚掌事的,这是这趟的银票,您清点一下。” “又不是第一次做生意,有什么不放心的。”楚西辞觑了一眼,一百两的银票,怕是又两百多张,至少有两万多两。 私盐的利润本就惊人,亦是玲珑坊累积财富最快的途径。 “哈哈哈~楚掌事的虽然面生,不过这做生意真是一把好手,不知道下一趟,什么时候来啊?”富贵盐坊的掌柜拱了拱手,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几人。 “快了,快了。咱们奉公子命,还要采买些物什带回去,如今西夏的首饰,很受汴京城女子们的追捧呢。” 楚西辞挥了挥手,送盐只是他们的幌子,接下来,他们还要在城里,呆上几天,了解夏州的布防与李元宗的目的。 “好嘞,告辞!”那掌柜的也不多说什么,拱手拜别。 “掌事的,咱们去玲珑坊落脚吗?”楚西辞侧过头,与身侧的赵子义问道。 “去云客来客栈。”赵子义既要小心避开上次北上认识的人,又要方便打探夏州的情况,这家客栈是最好的落脚点儿了。 他们一行六人安顿好了之后,便在客栈里简单吃了些膳食,匆匆回房休息了。 黑幕降临,夏州城依然高楼红袖客纷纷,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异常热闹。 相比起夏州从前的萧条,百姓的饥不果腹,如今的夏州多了一丝……国泰民安的繁荣。 赵子义大吃一惊,打发了他们五人各自去游夜市,探听些消息。 自己亦收拾了一番,贴上了髯须胡子,带上了胡帽,上了街。不过,没走几步,王紫菀便笑嘻嘻的跟了上来。 赵子义斜觑了她一眼,见她一副西夏女子的蒙面打扮,倒是扮的有模有样,便未训斥。 “小姐,您看看,这串银手链,小铃铛叮叮铃,可美了,正配小姐。” 首饰摊子的老板看见王紫菀佩戴着不少首饰,连忙举着自家的银手链兜售。 “哥哥~”王紫菀小步上前,拉着赵子义的衣摆摇晃,眨眼撒娇,“哥哥,买给我吧~” “是啊,公子,买给令妹吧,叮叮当当,又好看又好听,听说汴京城与金陵城的千金小姐们,都喜欢呢?”老板卖力的推销。 赵子义回首,想看清王紫菀眸中到底是什么?恰好一位与王紫菀打扮相似的姑娘插身过来。 “老板,什么东西?汴京城与金陵城的千金小姐们都喜欢,给我看看呢?” 那姑娘自顾自的抢了老板手上的手链,细细摩挲,“老板几钱银子,我要了。” “小姐,二两银子。”老板一听,喜上眉梢,竖着两根指头比划道。 “不行!这是我先看中的。”王紫菀反手抓住那个手链,“姑娘若是想要……也成。” 赵子义见二人之间有心较量的火药味,不喜王紫菀的“哗众取宠”,惹人注目,不痛快的咳嗽两声。 “咳!”他瞪了王紫菀一眼,沉声斥责道:“小妹不要闹了,看看还有其他中意的,哥哥买与你。” “哼!” 王紫菀松了手,却如刁蛮的公主一般昂着脑袋不肯服输,自怀中掏出二两银子:“姑娘想要可以,我买了送与姑娘。” 第四百三十八章 拓拔家失势 “那……那怎么好意思?”那位姑娘有些欢喜,拉下面纱,欠身行礼道:“姐姐好意,橙儿心领了。听姐姐口音,不是我们西夏人吗?” “嗯~我跟哥哥来送货的~”王紫菀大大方方的递给她手链,二人顿时嬉笑开了。 赵子义倒是没有多说话,一声不响与那橙儿姑娘的丫头一道,跟在二人身后,很快手上就挂上了不少战利品。 最后,二人更是送这位橙儿姑娘进了夏州的长公主府。 “你怎么知道,这位姑娘是公主府的?见过吗?”回来的路上,赵子义小声问道,自己从她扯开面巾就认出了,这位是李元宗的庶女。 当初被拓拔晴天献舞时,哭的分外凄惨的那位橙衣姑娘。 “哥哥,我这套衣裳可是城中最贵的了,你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王紫菀瞧见他兴趣缺缺的模样,亦是无趣,伸出五根指头,自己帮自己解围道:“五百两,她那一身,佩饰,绣纹比起我这一声,更繁复些,亦多了些巧心思,自然是来自夏州的富贵人家。” “二两银子,摸个公主府的边儿,不亏。”王紫菀有些得意洋洋,走路都带着风。 “自然是不亏的,这位是驸马李元宗的庶女,从前被拓拔晴天磋磨,可是做奴做婢的。” 赵子义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二两递给她,倒真是小看了她,如今连人家的衣裳多少银子都能盘算出来了。“哥哥给你报销。” “所以呢……”王紫菀雀跃的小步跳着跟上他的步伐,陛下承认自己是妹妹了~哈哈~今日可是挣大发了! “哥哥~哥哥~” 王紫菀一路小声讨好,不折不挠,不厌其烦的追问道:“您到底得出什么来了?” “得出西夏的皇族拓拔家失势了。好了,别乱嚷嚷了,赶紧去睡吧!” 赵子义“砰”一声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自来对女人冷漠,又怕女人黏糊,这王紫菀真是少有飒爽女子,勉强同行,没想到,打破砂锅问到底,真是让人头疼。 “这怎么看得出来啊?!”王紫菀哪里这么好打发,吃了闭门羹也不死心,借着纠缠阿三去了。 “主子,夏州新屯兵五万,听说,西夏王病了,而且病的蹊跷,拓拔长公主有心去看,却不能成行。” 楚西辞自然门路比其他人多了一些,得到的消息也多一点。 “嗯,看来,西夏果然变天了。查出李元宗有什么大动静吗?可有与玄安公子见过?” 赵子义呷了一口茶,啧,这家看起来极为普通的客栈,连今春的杭州龙井春茶都有了。 “主子,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这些……还没有查出来。”楚西辞瞧见自家主子眸中的深邃,心知主子对夏州的繁荣有所顾忌,拱手又道。 “主子,其实不仅仅是夏州繁荣,商贸恢复后,咱们太原府,河间府都繁荣了不少。” “朕是担心……以玄安公子之力,联合了西夏与大辽,恐怕……” 赵子义没有说出口,可楚西辞亦能明白,若是西夏与大辽联合,恐怕,真有南下的可能。 届时,玄安公子不仅能夺回江南的政权,控制大宋,亦不在话下。 “西辞,有一件事,真希望你亲自跑一趟。”赵子义拧着眉吩咐道。 “主子尽管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楚西辞拱手领命。 “去回鹘,说服子芳与茯苓公主成婚,昭告天下!” 只要大宋与回鹘结盟,就能牵至住蠢蠢欲动的西夏,就算李元宗蠢蠢欲动,亦不得不考虑大辽反口,联合回鹘与大宋吞并了他。 “属下,尽力而为。”楚西辞乘着夜色,快马加鞭赶往回鹘。 第四百三十九章 金玉良言 翌日,赵子义听见楼下动静,收拾一番,便出了门,瞧见周慎之在门口拱了拱手,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周家姐妹先后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已经逃避了几日。 连一贯活跃的王紫菀,瞧见周慎之那种苦瓜脸亦是有些讪讪的,与赵子义拱手行礼后,又向从阿三点了点头。 “哈哈哈……昨日橙儿与我说遇到一位富贵千金,本将军还真不信了,谁家姑娘能的衣裳首饰,能与我家橙儿齐名,哈哈哈……我家橙儿果真是贵客!诸位,且到府中” 李元宗一身的重甲,亲率重兵,团团包围了云客来客栈,他身边的橙儿姑娘觑见王紫菀,开心的招手,“菀儿,原来你是公主呢!” 王紫菀挤出了一丝笑容,客气的点了点头,讪讪的偷觑了一眼身边的赵子义,这下误会可大了! “驸马盛情相邀,朕自是却之不恭了。” 赵子义拱了拱手,晦涩的扫视门外的西夏军,喝!人手一把唐门的刀剑,真是除了示威,朕还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哈哈~请~陛下,公主,这边请~”李元宗整装待发,让出了一条路了,深沉的眸子刻意的打量了王紫菀一番。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了驸马府,赵子义觑了一眼大门上的门匾,才一夜时间,“长公主府”就换上了“李大将军府”,李元宗只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庭院中那些莲花的石桌石凳,早已经不见踪迹,连池中的莲花都不见踪迹了。这一切似乎都彰显着某个时代的终结。 “陛下,这位姑娘是您那位刚和离的公主?”李元宗不紧不慢,堪堪落后赵子义半步。 “不是,这位是王紫菀将军,王司马之女,亦是朕的义妹。”赵子义虎眸一凛,淡淡的觑了一眼李元宗,他这都一把年纪了,总不至于打王紫菀的主意吧?! “哈哈……本将军能明白,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哈哈哈~” 李元宗仰天畅笑,一副“志同道合”的模样,可没有恶心坏了王紫菀。 赵子义不动声色的觑了她一眼,她弱弱的躲在阿三身后,恨不得此刻钻到地缝去。 “橙儿,去陪陪你紫菀姐姐,在院子里随意转转,好好招待客人啊!”李元宗老谋深算,支走些不相干的人,才好与赵子义畅谈。 “来~陛下,听说这可是上好的黄山毛峰,虽比不上你们皇家贡品,自是也不差的~” 李元宗邀请赵子义坐在主位,算是给足了赵子义面子。 赵子义点了点头,捧着杯盏呷了一口,有些涩口,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李元宗有意的,他搁下杯盏,开门见山道。 “驸马爷是打算自立了?” “陛下这是哪里话,本将军……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李元宗捧起杯盏,忙打着哈哈哈~ “不是谁都可以像陛下一样,有魄力,有远见的,哈哈哈!” 赵子义淡淡的觑了一眼他眸中的情不自禁的艳羡,沉重抿了抿唇,“咚,咚~”敲了敲茶几,大厅的气氛,因为寂静,而瞬间紧张了起来。 良久,赵子义扯了扯唇,笑着提醒道。 “李将军,你是否自立,朕并不关心。只是李将军……朕有一句金石良言,不知道你,是否爱听?但凡家领军将手中的刀剑,对准了我大宋,朕与朕的三十万大军,自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那自是……自然!”李元宗晦涩的应下了。 第四百四十章 长公主有请 “看来,西夏已经在将军的掌握之中了。”赵子义见他应诺的太过爽快,反而有些怀疑,谨慎的打量了意气风发的李元宗,眯着虎眸笑着叹了一句。 李元宗猛抬眸,二人四目相对,针锋相对的意味,有些剑拔弩张。 “将军,不好了!长公主的奴婢阿乔发了疯,要带橙儿小姐过去见长公主,橙儿小姐不愿意,那位大宋小姐帮手……如今两位小姐与阿乔,打起来了!” 府中掌事匆匆来禀告,打破了两人的僵持。 “呵呵呵……看来橙儿与陛下的义妹,很是投契呢。” 李元宗有一丝尴尬,随即站起身,收起对峙时的警惕,非常客气的伸手,邀请赵子义一道前往。 赵子义觑了一眼在站门口待命的阿三,点了点头,阿三心领神会的跟上,不一会儿,消失在诸人身后。 “阿乔,发什么疯!不要仗着公主宠你,就失去了分寸!今日可是来了贵客!”李元宗一声爆喝,握着阿乔的手腕,狠狠的摔倒一边! “将军,求您了~公主想念橙衣姑娘了,求您了。”阿乔丫头“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元宗面前,抱着李元宗的大腿求饶道。 “滚!那老贼婆定是又想出什么阴险招儿,折磨她们了!”李元宗踢了一脚那位侍女一脚,嫌弃骂道:“混账东西,滚!” 阿乔还有些不甘心,奈何李元宗这一脚实在有些重了,她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抱着胸,踉踉跄跄的跑了。 “哈哈~王姑娘,今日橙儿,还要多谢你的维护。喜欢吃什么,一会儿午膳,本将军让后厨房,做些你爱好吃的。” 李元宗对王紫菀多了几分另眼相看,眉眼间亦有几分欣赏。 王紫菀小声嗯了一声,讪讪的收了自己的紫电鞭,抿了抿唇站在赵子义身后。 “李大将军,该谈的,我们也谈过了,那~既然李大将军要处理这些家务事,我们就不便打扰了,就告辞了。” 赵子义拱了拱手告辞,拓拔家与李元宗的博弈是西夏内务,他自是不好插手的。 “那怎么行?陛下多少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嘛。”李元宗舔着脸,拍了拍赵子义的肩膀挽留道,“陛下,上次的招待不周,您可莫要放在心上。” “将军客气了,不必了。”赵子义客气的让开他的手,讪讪的点了点头, “朕自然相信,将军为了西夏的繁荣昌盛,自不会受人蛊惑的。” “呵呵~那我送送陛下……”李元宗的敬语,实在学的不怎么样。 “陛下,那李元宗就是明摆着对我们大宋有异心的。陛下好容易过来,怎么轻飘飘的……就揭过了。” 王紫菀跟随者赵子义出了将军府,见左右无人,便小声提醒道。 “咳咳~皇妹,小心祸从口出!”赵子义佯装咳嗽,唇瓣动了动,小声提醒道,“莫非,你想留下来给他做填房?” “额~”王紫菀被他怼的哑口无言,恼恨那李元宗真是色胆包天,自己夫人可是西夏的长公主,在自己府中就敢明目张胆……且他女儿都与自己一般大小了! 太过分了!就该用紫电好好抽他一鞭子的!阿三抿了抿唇,自此欲言又止,几个拐弯,倒是领着诸人摔了……后面的小尾巴。 “贵人,请留步……我家主人有请!” 一位不起眼的老头儿,拱手拦住了赵子义一行。 “你让留步就留步,不去!”王紫菀扯了扯手中的鞭子,姑奶奶如今可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呢! “贵人……”那老头儿可怜兮兮的黛着眉头,“我家主人是长公主殿下。” 第四百四十一章 金蝉脱壳 “长公主有什么了不起,这位还是……” 王紫菀回首想介绍某人,看见某人阴沉沉的脸,无奈的收起笑容与鞭子,偷偷的躲在阿三身后,自己如今真是越来越……讨陛下嫌弃了! 不过,不仅没有那种伤心的感觉?还有种复仇的快感。 “走吧~”赵子义挥了挥手,总算知道拓拔晴天在自家花园耍的那一出,是为了什么? 李元宗以为长公主在胡闹,其实,拓拔晴天只是让那个叫阿乔的婢女,刻意纠缠橙衣姑娘去见自己,还引来李元宗,暗示自己还在将军府。 实则,她是金蝉脱壳,早就等在府外,见自己一面了。 如此看来,这位拓拔晴天长公主,远远不是初见时那位争风吃醋,狰狞可怕的失意女人。 “晴天,拜见陛下!” 拓拔长公主三拜九叩,行的是君臣之大礼! 赵子义点了点头,沉着稳定的坐在主位,抬手道:“长公主不必客气,找朕来,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拓拔晴天手捧这一书轴,仍然跪地不起。 “启禀陛下,从前我西夏国一直是大宋的属国,如今陛下登基,普天同庆,我西夏王自是愿意送上国书,奉大宋为主国,年年进贡,定不懈怠!” “啧啧~”赵子义有些喜气的点了点头,“李将军真是小看长公主了。” “陛下见谅,本宫实在是……有错在先,如今求您……亦是厚颜!自我皇弟重病后,西夏国的政务一直落在了我的肩上,奈何我夫君李元宗,野心勃勃,一直艳羡大宋之繁华,有……” “有……” 拓拔晴天哽咽了两声,实在说不下去。 “长公主先请起吧。”赵子义拂了拂手,示意王紫菀亲去扶她。 拓拔晴天擦了擦湿润的眸子,收拾好情绪,大方得体的拱手作揖,递上了国书致歉道:“让陛下见笑了。” “长公主忍辱负重,在这里等朕,图的是什么?” 赵子义倒是有些欣赏她这样的女中豪杰模样,比起此前在公主府见她,还是一副搅稀泥的模样,好上太多了! “陛下,拓拔晴天图的是我西夏国能百姓安居乐业,免受战乱之苦。与陛下此行的目的……一致。” 拓拔晴天拱了拱手,虽然她如今非常被动,却骨子里有一股傲气,不容人小觑。 “免受战乱之苦……看来,长公主是有证据了?”赵子义接过她手中的国书,扫了一眼,这进贡比起世宗那时候,要多了两番,倒是算是真有诚意。 “有!这是李元宗与玲珑坊的往来账簿,本宫遣人从李元喜那儿盗了出来,一笔一笔记录的清楚。” 拓拔晴天拱了拱手,“还请陛下借我一支奇兵,救出我皇弟,带我姐弟取回了夏州的控制权,自会奉大宋为主,心悦诚服,自此天下太平。” 赵子义摇了摇头,“公主,你说的这些,朕既然能从玲珑坊进来,自然亦能拿到!朕以为……只有瓦解你们西夏与大辽的结盟,才算是朕此行的目的!” “陛下,陛下……您这都知道了。”拓拔晴天恭敬的跪地,“晴天不敢,晴天是收到了风声,不过苦于……李元宗恶毒,他对我皇弟下了毒,求陛下助我们一臂之力!” 拓拔晴天没有说出口的话,赵子义自然清楚,如今西夏几近被李元宗掌握,特别是李元宗兵权在握! 若要夺权,只能智取! “陛下,臣去!” 第四百四十二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王紫菀听的不明不白,不过她亦是弄清楚了陛下的态度,对这位长公主,可比那位李元宗好多了! 赵子义狠狠的刮了一眼王紫菀,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自己没有应诺的事,她竟然敢应了下来。 “呵呵~陛下,末将鲁莽,末将错了。”王紫菀后知后觉,发觉了自己失礼了,忙拱手认错。 “罢了,你可是有什么好点子?”赵子义亦算是看她长大,从前有当皇后娘娘的小王嫂看着,自然肆意自在,如今,朕既然要重用她,自是也要看护着一些。 “启禀陛下,那李元宗色字头上一把刀,待咱们回去后,末将带着末将的娘子军,乔装打扮一番,入了他将军府,再搅的他将军府天翻地覆,轻而易举。” 王紫菀眸中闪烁着自信光彩,连拓拔晴天亦刮目相看,“陛下~王将军此计可行,有本宫里应外合,应该可以从内部瓦解李元宗的势力。” 拓拔晴天拱手跪在赵子义身前:“求陛下助我们姐弟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我西夏国绝不会有二心。” 赵子义瞥了二人一眼,心中倒是真有些动摇,只是李元宗野心勃勃,拓拔姐弟阴狠狡诈,这两方定是要死磕的你死我活。 这两方,任何一方赢了,亦不会立刻与大宋开战,只是李元宗若是得了西夏,恐怕隐患会更大了一些! 不过,只要大宋与回鹘联盟,李元宗就算想动,也得细细考量。 “陛下,求您了!只要您能救了我拓拔家,我拓拔家愿奉您为主,夺回我西夏皇权后,与大宋一起抵御大辽!” 拓拔晴天自然知道如今自己身处劣势,没有足够的筹码,根本请不动他帮忙。 “拓拔长公主请起。”赵子义觑了一眼王紫菀,示意她在去帮忙。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赵子义身旁,倒像是……门神! 赵子义拧拧眉头,觑了跃跃欲试的王紫菀一眼,关切的小声斥责道。 “你父亲与母亲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了,本想如珠如宝的将你看护起来,朕让你驻守边疆,他们已经很担心了……你还不安稳的服从安排。” “陛下,末将如今亦是卷甲军一员,卷甲军多少将士守在咱们大宋的边疆,他们何尝不是各个有父有母有家人,陛下,您之所以让末将从军,就是要证明巾帼不让须眉,请~陛下给末将这个机会证明给世人看,谁说女子不如男!” 王紫菀此言正中赵子义心坎,若是有那么一天,大宋男女皆兵,大辽也好,西夏也罢,任谁来犯,都是有去无回! “求陛下恩准!”拓拔晴天与王紫菀拱手相求,赵子义亦骑马难下。 “拓拔长公主需要清除,若是朕的义妹有任何损失,朕就算是给王家交代,亦会不顾一切,打下你夏州的!” “谢陛下!”拓拔晴天总算如释重负,与王紫菀拱拱手后离开了。 赵子义带着诸人,在西夏李家军夹道相送中,离开了夏州,回了邢州。 紫衣姑娘得知王紫菀的计划,亦带着小白混入了王紫菀的娘子军中,诸人一番收拾,打扮成与王紫菀去夏州长见识的大家闺秀。 前拥后簇,浩浩荡荡的往夏州进发,橙衣姑娘自是不以为意,将诸人迎回了将军府。 “陛下,您就这么让王姑娘去冒险,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咱们汴京要乱成一团了。” 周慎之耷拉着面,在他心中赵子义就是无利不起早的奸商,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她不会出事的,王大人那些死士,当年可是为了小王嫂准备的,再说……还有阿三呢!” 赵子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信心十足道:“不说紫衣姑娘对夏州极为了解,又是玲珑坊掌事,就算出事了送她们出来易如反掌,退一步说她们失手,李元宗也不敢耐她何。”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危机四伏 李元宗未曾料到,王紫菀去而复返就算了,还带了诸多美人回来,自是喜不自胜! 大将军府载歌载舞数日后,李元宗大将军突然病倒了,据说是杀戮太重,撞了邪。 再后来,夏州人都在传,驸马爷瞒着长公主在外养了好几房外室,生了一水儿的女儿。 再后来,他为了取得公主的信任,又杀了这些外室,并将亲女送给公主陛下为奴为婢。 听说,长公主看透了驸马李元宗的狠心,与李元宗和离。 此后长公主一直卧床不起,身子亦不大妥。西夏王身体欠佳,以叛逆之罪将李元宗伏地就法,又匆匆册立了不满十岁的儿子拓拔煦日,为新帝王,又上呈了国书,自称为大宋的属国。 赵子义好好犒赏了娘子军一番后,下令全国征召孤寡女子,成立铁娘军,主帅为王紫菀,负责镇守太原府! “阿三,你若是对王将军有意,留下就是!”赵子义觑了一眼自家那位一向不善言谈的暗卫首领。 “没。”阿三红着面,扭头去看旁处。 “其实,王将军为人鲁莽,心思单纯,真是容易被人利用,朕也很是担心,这样,以后你就留在邢州做铁娘军的指挥使吧。顺便,替朕好好看着邢州府尹彭百川,还有……与他不对付的铁娘军新主帅王紫菀,别让他们……又出什么纰漏。” 赵子义明明是有心成全,却板着面下达了任务。 “属下遵旨!可属下恳请陛下,让属下先送陛下去汴京,与二哥交接。不,不急在这一时的。” 阿三拱手,他说的二哥真是阿二,之前一直在闭关修行。 “随你,随你!走吧——驾!驾!”赵子义归心似箭,想到鱼儿正在京中等着自己,恨不能快马加鞭,一日万里。 “陛下……驾驾~” 周慎之与阿三等人赶了两天两夜,眼看汴京只有一日的脚程了。 赵子义才慢了下来,给阿煦喂了些水,心疼的拍了拍它的脊背,阿煦亦实在受不住了,大口的嚼着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主子,有些怪怪的~” 阿三环顾了一圈,实在太过安静了,从前这条大道,可是过往旅客,络绎不绝的。 这里是大名府,亦有繁华的邯郸城,陛下打算让其成为汴京皇都的陪都,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亦算是汴京最有利的防线,大名府的城墙,亦在陛下的筹建之中。 “嗯~”赵子义掂了掂手中的马鞭,又从阿煦身上取下自己的宝剑,心中有数,要阻止自己去见鱼儿?,除了他,还有谁?! “玄安公子,鬼鬼祟祟的有什么意思?!朕敬你是个相才,又对阿玄一片诚赤,故而,一直对你多有忍让,你却不知进退,一而再的触犯朕的忌讳!” “嘎嘎……” 一只不知道好歹的诡异乌鸦,从空中飘过。赵子义抬头,看着那只不知深浅的乌鸦,听闻玄安公子有驭兽之术,看来,传闻不假。 他自怀中取出一把白边儿扇子,奋力向空中的乌鸦……砸去! “咻!咻!咻!” 一排长长的竹剑,被弩弓从百米开外射出! “陛下……您快闪开!” 阿三心乱如麻,顺手推开赵子义,自己手中链条,一连打飞三根竹剑! “嗷~~”一声怪叫,一个黑影闪过。 赵子义抬头,正好看见那枭乌黑的爪子,抓住那把桃花扇飞盾而去。 “吕玄安,不要装神弄鬼了,除了你,这世上没有谁会紧张一把破旧不堪的……桃花扇!” 第四百四十四章 命星颠倒 “吕玄安,你不会以为,自己不必露面,就可以将我们几人,通通拿下吧!” 赵子义冷静的打量了一圈,哼,笑话,此处方圆一百米,处了少量一人半高的小树,并没有什么遮挡之物! 想近身拿下朕,恐怕……有点难度。 赵子义不自觉的挡在周慎之身前,除了周慎之不善武功,阿三,阿五,阿六,阿七,各有所长,挡住暗器,应该不成问题。 周慎之见赵子义拦在自己身前,亦有些触动,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小声道:“不要你做好人了,这一切不都在你的算计之中吗?” “嗯??!”赵子义全神贯注这四周的动静,根本没有分神,亦未听清楚。 周慎之拉了赵子义一把,推到自己身后,狠狠道:“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人得难过死。” “你看,坤位树立着有一只鹿角,刚刚那只乌鸦自乾位飞过,还有那只枭自艮位飞来抢走桃花扇!” 周慎之昂着头,眺望着远方,“哼……”了一声,“这是……日月颠倒阵!” “日月颠倒?你什么意思?!”赵子义只觉得周慎之能不拖后腿,在关键时刻给自己一刀,已经谢天谢地了。 不曾想到,周慎之竟然挺身上前,且对阵法亦有研究,还能帮自己一把,倒是很有些意外。 “日月颠倒,乾坤异位,倒转乾坤之意!陛下,您正在阵心,看来……玄安公子,打的可不只是您项上人头的主意,更是在打您那颗帝王星的主意了。” 赵子义大劾,沉着面不肯出声,有些事,在前世,他就琢磨出来了。 “玄安公子,你费尽心机,为主上做了这一切,可你又曾想过,他想要的……是什么?”周慎之扬声问道。 “枉你还是他的表兄,枉你自以为自己处处照拂与他,你难道不知道,没有了赵子义,主上,他也活不了!” 晴空万里,万籁俱寂……周慎之紧张的吞咽了两口唾沫。 “周慎之,谁说我要取赵子义性命了,枉费你伯父周宗,对你一番教导,我大南国之大义之前,你帮他?!” 吕玄机的声音从空旷的地面,平地而起。 又是阵法!赵子义环视一圈没有发现踪迹,只看到一处反射的刺眼光芒! “阿三,那里,那里可以打破那个铜镜!” 阿三甫飞出一步,竹剑便铺天盖地的刺了下来,根本寸步难行! 周慎之没有功夫,手忙脚乱的躲闪,就算其他五人都有照看,他还是胳膊上中了一把剑。 竹剑整整放了一刻钟,才停了下来,折磨的所有人筋疲力尽后,堪堪结束! “赵子义,你可不要自己想不通,轻举妄动,我可不想要让玉儿,陪你一起丧命~” 玄安公子的话里带着阴恻恻的警告。 赵子义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威胁,愤恨的咬牙哼了一声。 “陛下,不能等,他们在等天黑,子时阳气最薄弱之时,正是阳气最虚弱的时候,。” 周慎之硬气的自己反手拔下剑来,私下一块内衬,准备扎紧伤口。 “周大人,您稍等,我有伤药。”阿三自怀里掏出一个小陶瓶儿,将药细细的撒在上面,“从前以为您是文弱书生,如今看来……您是真汉子!” 周慎之感谢的点了点头,“陛下,得想个办法,尽早脱身。” 第四百四十五章 蓄势而发 显然那枚铜镜,有可能是阵眼,所以玄安公子才这么紧张。 “周爱卿,先喝些水,休息一下。” 赵子义扶着周敬坐下,朕就不信,玄安公子能一直守着这个阵法,他总要吃喝拉撒吧。 周慎之盘坐下来,接过阿三手中的羊皮水囊猛灌了两口,压着痛意,大口喘息了两声,问道。 “陛下,若是玄安公子不伤你性命,只颠倒您与主上的命星,您愿意吗?” “周大人,慎言!”阿六喝叱了一声,抿了抿唇,不赞同的瞪了他一眼。 “周爱卿以为呢?”赵子义反问道:“周爱卿以为朕该不该愿意。” “自然……”自然是应该的额,周慎之突然说不下去了,站在自己的立场,自然希望主上能成为大宋之主。可陛下若是愿意,那么大宋的世家,朝中诸位大宋的老臣,各府知州,府尹,又如何甘心? 还有蓄势待发,野心昭昭的大辽又如何肯放过。 届时,少不得又是一场混战,劳财伤命不说,生灵涂炭! 想想后果,周慎之说不出口了…… “等!”赵子义拍了拍他的肩膀,盘腿坐在他的身边,这一切的恩怨,在前世时,许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一行人盘腿围成一圈,闭目养神。 “公子,属下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大掌柜自铜镜中观看到他们的动静,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玉儿呢,还在王饶之府中吗?”玄安公子不安的摇动手中的桃花扇,亦有些心浮气躁,毕竟两世的牺牲筹谋,就在此一举了。 “公子,主上日日灌醉自己,醉得迷迷糊糊,不便日夜,灵儿姑娘一直照看着呢。”于大掌柜叹息的摇了摇头,“主上这是对周家两位姑娘,仍然余情未了啊!” “他哪里是余情未了,他就是想告诉我,他不能失去赵子义!”玄安公子恨铁不成钢,又拼命的扇了扇风,“让他们盯着玉儿,如今……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还有六个时辰……一切都会过去的。”玄安公子疲惫的按了按颞颥,他唇色发白,薄如蝉翼,遥遥的望着汴京城。 “不知道,玉儿可会喜欢我用鲛丝替他串的佛珠串子。此后,我余生……又如何面对他?” “公子放心,主上一定会明白您的苦心,接受您安排的一切。”于大掌柜除了安抚忧郁的自家公子,亦只能心中叹息了。 天色渐暗,已经是酉时三刻了,赵子义等人镇定自若的掏出干粮,各自用了一些。 “戌时一到,阿三,你佯装去攻铜镜,阿六,你轻功好,突围回去报信!”赵子义撑着干粮挡着嘴型,小声吩咐道。 “可是,陛下,还是您先走吧!咱们先留下来,这都无所谓的。”阿六耿直性子,不由有些激动,放下了手中的玉米粑粑。 “吃!”赵子义使了个眼色提醒他继续吃粑粑,“那玄安公子又没有千里眼,定然是习得唇语了。若是逃不了,阿六就退回来!朕看他……是不是真能千里眼,顺风耳!” “是,陛下!” 六人养精蓄锐,只等戌时一到,阿三与阿六快若闪电一般,仗着夜幕下,树木的阴影,飞驰而去! 眼看阿三就要碰到那铜镜了! “咻——咻——” 无数火箭,应声而至…… 第四百四十六章 生同衾死同穴 “阿三……阿三……你别破阵了,快闪开!闪开!” 赵子义西斯底里的想制止阿三,他此刻懊悔万分,暗卫十五人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孤儿。 阿三话最少,自己甫知道了他和王紫菀的事,自己还特意成全!可此刻,他顾不上自己上空熊熊火焰的飞箭,执意将那枚铜镜劈成两半! “噗!” 一把流剑射进了阿三的心口,一群的流剑……将阿三射成了刺猬! “阿三!”赵子义喉咙喊的嘶哑,亦悲痛万分,他挥剑上前,亦不顾自己安危了! “主子,您别去……”阿五与阿七跪地,牢牢的抱住了他的小腿,“主子,别让三哥,他牺牲的……不值当!” 阿三完成了任务,回首挤了一个笑容,与赵子义拱手,跪地! 歪头,断气…… “啊!吕玄安,你出来……你出来!朕看在从前的份上,对你一再忍让!啊!你为什么要让朕……?为什么?!” 赵子义捏紧拳头,一遍又一遍的捶地。 然而,回应他的……亦只有漫天流火! 咻,咻,咻…… 火箭将他们包围在一个圈子里,阵法并没有铜镜被砍而破阵。 周慎之低着头,唇瓣蠕动了一下,非常小声的提醒:“陛下,让他们护着您,先冲出去吧。没有我这个累赘,你们应是有一战之力的!” 赵子义虎眸撑的通红,并没有应他,沉默,是留着着心头的血…… 时间,一帧一帧的过去,在月夜中,寂寥难耐~ “陛下,还有一个时辰就子时了,您不能坐以待毙,你们先走。”周慎之终于坐不住的,他用袖子挡着嘴,小声道。 “再等等!阿六会带人回来接应的。”赵子义平复了心情,阴郁的应道。 “不能再等了,玄安公子肯定在城门处有所布置的,阿六送不进去信的,陛下若执意要等,臣就走出这个圈子,自寻死路!” 周慎之梗着脖子,站起身来,像地上的流矢走去。 “站住!朕不想看到鱼儿~为你难过。”赵子义拉着他的衣袍,“再等等!” “嘶~”阿煦突然亢奋的扬着脖子,嘶吼起来。 “阿煦~”赵子义遥遥望着拴在树上的阿煦,安抚! “驾,驾……”马蹄声,越来越分明了! 赵子义眸中闪出了亮光,他站起身来,望着汴京方向,是鱼儿的阿日,多久没赵子义便遥遥看见鱼儿骑着阿日,策马扬鞭了! “赵子义,我来见你了!” 李玉平地一声暴吼,手执着一把长剑,似乎还有些醉意,他对准自己的咽喉,扬声道:“表兄,我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既可以还了你前世救我的情谊,又可以保住赵子义!” “鱼儿~”赵子义遥遥的呼唤了一声。 “玉儿!别胡闹!” 玄安公子哪里按捺的住,哼了一声,自数里外,一个不起眼的茅屋里,走了出来。 “他若是真心爱你,自然是舍得这个皇位的!” “不!表兄,我不要皇位了,我不要你给的一切!我想他活着,表兄,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如今,我要还给你!” 李玉下了狠心,剑尖割破了他的脖颈,“表兄,放他走!” “傻子……我怎么走!”赵子义捂着脖子上无缘无故的血痕,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李玉,“鱼儿,我们是同命的啊!” 也好!生同衾,死亦同穴……就这样吧! 第四百四十七章 朕缠定你了 玄安公子瞥见二人心意相通,一心求共死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挥手打落李玉手中的长剑! “够了!李玉,你脑子里除了这些情情爱爱,负疚感,你就不能装点国家大事吗?老子让你偿命了吗?!” 玄安公子出手太猛,一甩手,将自己手中的桃花扇,亦是甩了出去! 李玉捂着伤口,艰难的挪动脖子,看了看玄安公子又气又恼,恨铁不成钢的铁面,又舍不得那桃花扇,他小心翼翼的与赵子义吐了吐舌头。 赵子义松了一口气,顾不上清理自己的伤口,掏出药罐给他撒药包扎,“这个阿六,让他去搬救兵,怎么搬了你来?” “因为,他知道只有我才是陛下的救星。” 李玉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久别重逢,某人的出现,冲淡了他所有的颓废,迷茫。 若是真爱一个人,便是~为了他,用尽所有力量,成为更好的自己。 李玉一袭白衫,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他噙着笑,施施然的站在赵子义的身边,日月同辉,更是一双璧人,无比登对。 “玉儿……” 玄安公子捡起桃花扇,再回首,便被眼前这二人闪瞎了眸子,一口血险些没有呕出来。 “咳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要眉来眼去,滚回宫里去,慢慢来!” “表兄,我们要把前世欠你的还给你。”省得你贼心不死,先锋做了。 李玉的咽进去的话,就差写在脸上了,“子义,你的宝剑呢,借我使使。” “够了,李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若是再糟蹋自己,表兄死给你看!”玄安公子狠狠的觑了一眼赵子义。 “真是玉大不中留了,好好待他!否则,我做鬼,亦是不会放过你!” “朕一定会善待玉儿,表兄放心。只求表兄莫要再折腾,连累了无辜。”赵子义不甘示弱,亦若有所指。 “就你话多!” 玄安公子恋恋不舍的打量了李玉一番,亦绝口不提自己是使了什么灵丹妙药与“歪门邪道”,才勉强苟活着。 “玉儿,愿他能对得起我江南百姓,对得起你今日的抉择!” “表兄他会的!我有信心!”李玉抿唇,微微一笑,径自替周慎之看伤去了。 一脸宠溺的赵某人与那深表怀疑的表兄,尴尬的面面相觑。 半年后~ “鱼儿,为啥自从咱们在一起后,你再也不写诗词了?”赵子义执着某人修长的指头。 “咔嚓~”剪断了一截指甲,放在为鱼儿量身定制的佛塔中。 李玉慵懒的横在椅榻上,腾出空闲的一只手,举起杯盏,将金陵春送入口中,舒服安逸的叹息道:“哈哈~陛下,你没有听过……幸福,会让人没有空闲,去胡思乱想,去悲天悯人吗?” 被陛下这么巨无事细的宠着,还哪里有福至心灵的感触? “额~鱼儿,朕不知,这是那位大能的话?”赵子义深思了一番,鱼儿似乎是在拐弯表扬自己啊,忙眉开眼笑的笑道:“不过,这话~好像,也很有道理啊。” “陛下,表兄来信,他在回鹘发现了一具干尸,有些古怪,臣觉得,臣有必要走一趟。” 李玉稀松朦胧的眨了眨眼,迷茫的又灌了一杯盏,摇了摇头,酒劲真大,有些上头了。 “鱼儿,朕觉得,你还是别去了,子芳中意茯苓公主许久了,奈何茯苓公主……” 赵子义自然不肯,如今在回鹘国的那两位,可算是自己的劲敌。 “说不定~臣,还,还可以请教,嗝儿~鸠摩大师,如何~解开,咱们的同命秘术呢!”李玉已经醉的快不省人事,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鱼儿,你做梦!这辈子,朕缠定你了!”赵子义偷偷啄了一口。 (正文完,番外随缘。) 番外(一) 言趴川子 “川子师尊,咱们这闭了三年多的关了,我娘许久不见我,年纪大了,身子越来越差,您让我出山,瞧瞧我娘吧~”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无上天尊! 童言无忌!我也就随口一说,您们千万别放在心上,保佑我娘长命百岁! 要怨都怨我川子师尊,他实在是太铁石心肠了。 柴子训穿着一身松垮垮的破烂道袍,三年时间,他慢慢抽了条,小肉包子脸也瘪了进去,他猛然往前一扑,趴在闭目打坐的秦川腿边,翻身躺下,舞手蹬腿,耍起脾气,引他注意。 秦川缓缓睁开眼,面无表情的斜眼觑了一眼自家的小弟子,哼了一声,看穿了他的心思,才缓缓道。 “你娘不是写信,让灵儿姑娘送了家书来,交代你安心修行,府中一切都好吗?” 子训闻言,灰白了面,如亲眼瞧见自己那只小黄狗,刚舔了自己的屎粑粑,又浑然不觉,伸出舌头,要舔了自己。 “川子师尊,您也太不了解下我娘了,她老人家可是经历过多少沉浮,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瞒着我的。再说,可是先拜在我师尊名下,你可不能因为自个儿孤家寡人~就~就~就……圈着我。” 柴子训扁了扁嘴,虽然自觉得有些不妥,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左右川子师尊一贯淡淡的,他完全不知道如今的自己配上孩童的表情,有多么的违和。 “好好练习天算之术。”秦川不以为意的又阖上眸子,不再搭理他的胡闹。 柴子训见他又不搭理自己,灰溜溜的摸了摸面上的灰泥,扫了扫道袍的杂草,爬起来,就往外走。 “天算术是那么好学的嘛?再给我三年也未必学的会……再说,我又不想真的做道士,也不知道要闭关闭到什么时候~” 柴子训边走边抱怨,恰好看见自己的小黄狗叼着一只死透的野兔,兴头头的奔了过来。 “汪,汪……”小黄狗把野兔往他身边一扔,摇着尾巴讨好的直转圈圈,这是让柴子训给它烤兔子呢。 “别转了!我能和你一样,吃一只烤野兔,就觉得最幸福的事了?” 柴子训话虽这么说,手却很诚实的拎死兔腿,往河边走去。 “当初就是想游历天下,自己功夫太差,总是给师尊,给子义哥哥拖后腿,这才像拜他,为师学功夫的。现在好了……功夫是厉害了,又要我学什么道术……哎~我可不想下山的时候成了胡子邋遢的老头儿~” 柴子训掏出一把小匕首,熟能生巧的剥皮拆骨,若是从前他自然不用亲手做这些活儿的,吕家的仆从会定时送些吃食上山。 如今~这祖堂山有龙翔军把手,他们师徒就被人忘了,川子师尊修炼辟谷之术,但是不怎么吃,可自己…… 饿啊!真饿…… “小黄,一会儿烤好了,老规矩,你先送一条腿去给川子师尊去。” 柴子训嗅了嗅,半黄的兔子肉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味,他双指捻起盐巴,细细洒上,用竹片抹匀。 “这一顿,算是庆祝我出关的,得把那套女儿红扒拉出来。” 柴子训想了想,又跑到一旁的洞穴,从破木板下掏出一坛陈年女儿红,女儿红配烤野兔,爽! 他开了封,小心翼翼的用竹片挑了些酒抹在烤兔上。 待烤兔大熟,撕了一只兔腿,用荷叶包起来扔给小黄,“速去速回!” 这女儿红是吕老爷存着给吕玄月成亲时,喝的,没想到……玄月姐姐却不幸死了。 柴子训那时正在山下,陪着吕老爷,吕老爷惦记着玄月,扛不住思女心切,挖了出来,自己舍不得喝,又舍不得砸,便送给了自己。 今日这酒就当是“出师酒”了,左右,自己是对不起自己的名字,训——言趴川子。 “咕咚~”他仰头灌了大口,说不清的埋怨。 那个越来越清心寡欲的傻子,不,川子,师尊…… 番外(二)山上的美仙姑 “汪,汪~” 柴子训醉眼朦胧的睁开眸子,只瞧见自己那只爱舔屎小黄狗,又不自觉的伸出舌头,亲热的怼着脸而来,顺手就那些手里的烤兔腿,薅了过去。 “嗷呜~”小黄狗的猝不及防,被自家主人甩过来的,自己最爱的烤兔……打晕。 “小黄,你真是~嗝儿,狗胆包天,还给我装~额,死!起来!跟我下山!” 柴子训醉眼昏花,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踉踉跄跄。 “啊~” 他被一颗石子绊倒,顺着下坡的走势,迷迷糊糊的翻了几个跟头,“咣!”一声撞在河边一块大石上。 本就歪歪斜斜随意插着,箍着头发的簪子,应声碎了,掉进了河里,乌黑的头发披散了下来…… 他亦是酒气冲天,迷迷糊糊的伸手摸了摸头,又往河里爬去…… “大光,快看河里!都说山上仙人,原来,真的有位仙姑呢!” 龙翔军黄大牛校尉原本就是江宁县人,祖堂山与将军山原就有些神奇之处,故而都说山上有仙人。 再说大光吃过了女人的亏,自然谨慎一些,“哪里是什么仙姑,仙姑会把自己淹死?估计,也就是山上的道士,失足落水了。” “反正你有家有口,莫要和我争这个英雄救美的机会。”黄大牛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树杆,踏着水花,去够“仙姑”。 “大牛,还矜持什么,你又不是不会水!”大光一脚踹了他下水。 “噗通……”黄大牛被偷袭,“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水,扔了手中的树干,边游边骂道。 “今日我要救仙姑,没空搭理你,不过,老子记得你了!” 黄大牛三五下游了过去,翻开倒浮着的子训,虎躯一震,真像极了仙姑~ 他忙不迭的抗在肩膀上,往岸边游了过去,不顾的和大光显摆,就蹦蹦跳跳的绕着河边溜达了两圈。 “噗……” 直到柴子训本能的将肺中的酒水都吐了出来,黄大牛将他放了下来,他鼻子尖,嗅了嗅,“原来,我家仙姑,喝醉了,失足落水了。” “黄大牛,你可别魔怔了!没看到你家仙姑的喉结嘛?” 大光狐疑捋开子训的头发,暗道,无论男女,这黄大牛真是艳福不浅。 “不是仙姑?”黄大牛大受打击,不敢置信的看着那细白的脖颈,再三确认,“不会的,可能就是喉结明显了些……” 大光本就是个老油子,伸手就像那儿突袭去,“大牛,你扛了这么久……都没发现,他这么平?” “额~这么美丽的仙姑,真不是位姑娘?” 黄大牛失望的垂下眼帘,想起自家渴望儿媳妇的娘亲,随即他又想通了一般,眸中光芒一闪,扛起。 “总之,这是我的仙缘。” “傻子~”大光无奈的摇了摇头,望着那傻小子远去。 黄大牛冲回自己的茅草屋,抖抖霍霍的替“仙人”换了湿漉漉的道袍,心里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他叹息了一声,拿着破烂的道袍去外面洗净,晾上,才烧了些热茶回来。 “仙人,我叫黄大牛,是龙翔军步兵营的士兵,家就住在东山,之前征兵征去了宿州,韩将军考虑我寡母无人照顾,这才派来守皇陵,那个~您,您仙龄多大?在山里多久了?那个,你……我……我们能不能做个朋友?” 黄大牛结结巴巴,磕磕绊绊,将就要脱口而出的“你们山上有没有仙姑”给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黄大牛?!黄色的水牛肉?酱香的,还是清蒸的!一定要放点香菜沫儿~蒜沫儿~倒上一点儿老酒……” 柴子训吞了吞口水,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唔……我好饿~” 番外(三) 失忆的小郎君 黄大牛错愕的低头,瞅见“仙人”眸子里的垂涎欲滴的真实,不禁打了个寒颤,后退了两步,摇头解释道。 “仙人,我~我又老又柴,不好吃的!” 柴子训疑惑的看看面前这个“大黄牛”,按着自己头上隐隐作痛的大包,吞了吞口水,“有吃的吗?” “有!有!我有些干粮的。”黄大牛一骨脑儿将自己藏在木橱里的烧饼,馒头都掏了出来,一起捧到柴子训,不好意思道。 “仙人,您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柴子训顾不上仪态,狼吞虎咽的吞了两个,险些哽着自己。 “仙人,请喝茶。” 黄大牛恭敬的端着粗茶盏,泡了些陈旧的茶叶上前,柴子训亦丝毫不觉不妥,直接灌了下去。 “舒坦~那个……大牛兄弟,我叫仙人?” 柴子训无辜仰头,瞪着一双无辜的眸子,顺手便将烧饼上的碎屑擦在黄大牛身上。 “……” 黄大牛瞅了瞅自己不算干净,还有些河里污脏的半湿外袍,突然有些觉悟,自己这样的邋遢,是不是唐突了仙人,以至于仙人觉得自己……就是一块抹布。 “那个……仙人不记得自己怎么掉河里的吗?” “我掉河里了吗?”柴子训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有这回事。 “大牛,听说,你今天英雄救美,天降良缘,救了一个大美人啊!” 大光领着三个兄弟,在门外自然是听懂了什么意思,这着急忙慌的先将二人名分定了下来。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们兄弟,想到你这儿也没啥吃的,给你备了些酒水,吃食,今天就是黄道吉日,把喜事办了吧!” “啊~”黄大牛错愕的回头,再看看“仙人”细嫩俊美的面颊,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还是…… 大光挤了挤眼睛,丢下手上的酒坛,吃食,“陛下都修改了律法……允许男子与男子在家人的祝福下成婚,陛下与咱们主上,可不就是……” “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儿啊!” “就是,就是!这么俊俏的小郎君,吃亏的可不是你。”其他人附和道。 “再说,小公子无处可去,又记不得自己是谁,你救了他,可要负责到底。” “额~”黄大牛面颊飞烫,他们一句句话都戳在他的心口,“那个,仙人~怕是不能愿意吧?” “你管吃吗?管够吗?”柴子训语不惊人死不休,盯着木桌上的酒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哈哈哈……管,自然是管够的!”大光拍了黄大牛一巴,“那你们准备,准备。晚上我们来喝喜酒啊!” “那成……”柴子训灵敏的鼻子,已经嗅到那个油纸包里有一块酱牛肉了,他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好想大快朵颐。 “可是……”黄大牛想说,可是自家娘亲应该不会同意的,可望着仙人那双水灵,清澈的眸子,他如何都开不口了。 “仙人……您等着,我去准备一条合适晚上穿的……喜袍。”黄大牛手足无措,捡了这么一个失忆的小郎君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忐忑。 “那个……我能吃吗?”柴子训谗言欲滴的指了指桌上的油纸包和酒坛。 “能,能!吃,管够!”黄大牛掂量着自己还得去山下再买些吃食,从榻那头的布包里掏出一个粗布荷包,那是他藏的俸禄。 柴子训顿时来劲,一个箭步跨到桌前,点头感谢道:“多谢你了,黄大牛……” “……”黄大牛备受鼓舞,兴奋的一个精灵,冲出了家门。 番外(四) 师尊出山 柴子训心满意足的饱餐一顿,浑然不觉,正是这一顿吃的,将自己给卖了。 我是谁?怎么到这儿的?他揉了揉头上的包,是谁打的我,这得多大的仇恨,好痛~ 本想再喝一点儿酒,奈何心中诸多疑惑,他随意理了理披散的头发,还是出去看看吧。 “汪,汪~汪,汪~”一条小黄狗守在院子外,瞧见柴子训出来,一阵狂吠。 “瞎嚷嚷什么?本公子偷吃了你的肉了嘛?”柴子训叉着腰,气势汹汹的骂道。 “破狗!” “呜呜……”小黄狗乖顺趴在地上,两只小爪子无辜的扒拉着地上的黄土。 柴子训暗道,这不是那黄大牛养的小黄狗吧?如此说来,还自己还真是抢了他的吃食了。 是你家主人让我吃的,不理不直,气也壮!柴子训高傲的扬起脑袋。 “滚!” 小黄狗惶恐错愕的眨巴眨巴眼,确定自己没认错人,一溜烟跑了。 黄大牛人缘很是不错,晚上的喜宴,龙翔军不少弟兄来帮忙,小院子里新搭了一张板桌,他自己也从军中,请了两位伙头兵来帮忙。 柴子训无辜的站着,任由黄大牛装扮了一番,换上了大红色的喜袍,半懂不懂的摸了摸料子,还有些滑溜。 不错。 “大牛,来来……哥哥们给你这个牛崽儿,讲讲新婚之乐。”大光招手,瞧见黄大牛还木愣愣,失神的瞅着他的“小郎君”。 “哈哈哈……”大光校尉一声坏笑,将他拉了走。 柴子训说不出哪儿不对,却是心慌慌,不自觉的跟上了二人的脚步,往小树林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力极好,即便大光趴在黄大牛耳边,小声传授着“技艺”,他还是听懂了。 柴子训听的面红耳赤,说不上哪里不对,却哪儿,哪儿……都不对。 “两个大男人,扭扭捏捏成何体统?!抱进去!” 喜宴开始了,主事的便是大光,他一个劲儿的怂恿黄大牛抱着柴子训进喜堂。 柴子训眼珠子滴溜溜,不自觉的后退了大步,他一直在思量,到底该不该为了吃食搭上自己。 “仙~仙人~”黄大牛紧张的有些结巴,伸手想拉仙人,却被仙人躲开。 仙人穿着红喜袍的仙人,实在太美了…… 那无辜迷茫的气质,更是撩人的紧。他不甘心的再次伸出手来。 “仙人,我~为夫抱你!” “大胆!” “咣当!咣~” 一把长剑远远飞来,直接劈了这十分简陋喜堂,砸了它喜案上一应摆设。 “堂堂安王,也是你们唐突的起的?!” 秦川爆斥一声,杀气腾腾的从天而降,惊的龙翔军诸人拔刀相向! 秦川瞧见他们刀鞘上的军徽,更是怒不可遏,一掌空放,拍向屋顶,振飞了前来赴宴的诸人! 唯独留下了搞不清楚状况的柴子训。 秦川恨铁不成钢,冷冷觑了他一眼。 “子训,你可闹够了?!” “子训……我?!”柴子训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又不敢置信的审视了秦川身上的旧道服,不认可的摇了摇头。 穷,真穷……跟着他一定没饭吃……不划算…… 秦川狐疑的审视了他如今的一身红袍,稚嫩,娇嫩中还有些空洞。 只是他自小就古灵精怪,也不知是装失忆,还是真是的?罢了,不如称了他的心意。 “训儿,师尊出山,送你回汴京。走吧……” 秦川见他不为所动,上前拉住他的手腕。 “师尊,你?!训儿?我?!”柴子训迷迷糊糊的站定了,不肯就范, “你是师尊……不会,将我饿死吧?” 秦川闻言,面黑如墨。 是了,自己可以辟谷了,这三年,真没让他捱饥受饿了,这小子就是装失忆,假成亲,逼迫自己出山的! 番外(五) 你未婚妻 柴子训弄不清楚,这位“便宜”师尊,怎么阴晴不定很难伺候的模样。 直到那小黄狗,流着哈喇子,抱着自己的腿,企图不轨,被便宜“师尊”一脚踹飞,他才确定,恐怕…… 这人还真是自己的便宜“师尊”,还是一位很有责任感的“师尊”。 二人一前一后,徐徐下了山,柴子训说不出心中的雀跃是怎么回事,却不自觉的脚步轻盈起来。 秦川斜眼觑了一眼他不自觉的欢乐小跳步,心中了然。想起他问会不会饿死自己,犹豫了一下,终是在镇上的随缘客栈落脚。 “两位郎君~” 掌柜是位大娘,一看柴子训身上的喜服顿时了然,眯着眼,“这是家里不同意?私奔?” “私奔?!!”秦川错愕的回头,瞅见柴子训“羞涩”的低着脑袋,不断挠头,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中一股怒火涌了上来,若是他真有个意外,自己怎么跟李玉交代? “不是!两间上房!” “不好意思啊,郎君,小店就剩下……一间上房了!” 老板娘锲而不舍的眯着眼,伸出一根指头,脑补了一出逃婚跟随心上人浪迹天涯的戏码。 “一间就一间。师尊,有钱留着买吃的啊?!”柴子训“恬不知耻”的兴奋,还不自觉的拍了拍秦川的肩膀。 秦川寒光一闪而过,“哼~”了一声,抬脚上楼,“掌柜的,带路~” “来了,来了~”老板娘冲着柴子训挤了挤眼,小声道:“小郎君,加油~” 柴子训深以为然的点头,能来住客栈,看来,师尊还是有银子的,可以大吃特吃了!嘿嘿~ “你知道,你今天做什么事了吗?”秦川沉着面,这是第一次端起师尊的架子训他! “额~我做什么了?”柴子训见他使劲的瞅自己的红袍子,自觉的解开袍子,随意的扔在榻上。 “我醒来的时候,就在黄大牛家了,他们说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以身相许……我也有了落脚的地儿,也有吃有喝,黄大牛看起来~也挺好~” 柴子训顶着他杀气腾腾的眸子,耷拉着耳朵,自觉的~越说越小声,随后,想了想,又硬着头皮梗着脑袋,补充了一句。 “反正,我也不记得你了!你要是觉得我麻烦,就送我回去。” 秦川又好笑又好气,师尊的架子都险些端不住了:“你可知道,你若是跟黄大牛成亲,会发生什么?” “额~我知道。我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男子之间……”柴子训涨红了面,悄悄抬头,偷觑了自家的便宜师尊,那正直不阿的面上,写了四个字——“无药可救”。 “去睡觉!”秦川背过身去,望着关闭的窗户,许久后,他听见子训畏畏缩缩的爬上了榻,才小声提醒道。 “你不会忘了~灵儿是你的未婚妻吧?” “我连师尊都忘了,哪里还记得什么未婚妻~” 柴子训怕触犯了他的忌讳,捂在绵褥里,喃喃自语道。 看来,是真失忆了。秦川带他睡着了,翻窗出去,绑了大光,黄大牛等人,问出了真相,又摔了一千两的银票补偿了黄大牛。 “换上~” 秦川瞧见他稀松的睁开眸子,指了指案桌上新缝制的银边儿锦袍。 “哇!肉包子~”柴子训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顾不上洗漱,扑了上前,狼吞虎咽起来,吃的太急,哽着了。 秦川推了推豆浆上前,面无表情的问道:“真记不得自己是谁了?” “香,真香~”柴子训咋巴着嘴,无辜的抬头,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疑问,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师尊,是不是吃完这一顿,你就不要我了?你不是说~我是什么安王嘛,应该有很多钱的?你不是要送我去汴京的?” 额,师尊这淡雅的浅紫新袍,衬托的他……愈发……超凡脱俗了。 番外(六) 嘴硬心软 秦川冷眼觑了他,背过身出了门口,淡淡说道:“嗯,你是安王柴子训,我自然会送你回安王府。教导你,本也是受人所托,回汴京后,你若是不愿意,亦是可以当作不认识我的。” “师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柴子训忙小步追了上去,“再说,我是那么大逆不道的人吗?” “你是~”秦川头也不回的下了楼,亦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柴子训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我还真是安王,还是这么大逆不道的安王吗? 不过,很快,他就被桌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汤包吸引了注意力。 “师尊~”他可怜兮兮的撒娇,点了点汤包,“我没吃饱~” “小郎君,这笼就是你师尊为你特意点的呢,刚刚还没蒸好。”掌柜的见他们下了楼,忙热情似火的上前来。 “有些男人,就是嘴硬心软。”掌柜若有所指的瞅了瞅秦川。 秦川不耐烦哼了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搁在地上,“打包,谢谢。” “谢谢师尊~呼~烫!烫!”柴子训可是久违了肉味,刚刚那点,还不够塞牙缝! 他心急用手抓,碰破了皮儿,汤汁烫的他手指通红,残破的小笼包,还是掉到蒸屉里了。 秦川一瞬间有些恍惚,这些年,他是怎么长成这样的小小少年的。 怎么还是从前那个莽撞的模样? “笨!”他抿了抿唇,寒着拉着他的手臂,送到后厨的水缸里冰了冰,“好些了吗?” “嗯~”子训困惑的看了看师尊,点了点头,暗淡掌柜的果然说的不错,嘴硬心软呢。 柴子训困惑的捧着包着小笼包的油纸包,亦步亦趋紧随秦川的脚步,许是心里装着困惑,他顾不上吃,亦顾不上喊累,只是顶着某人的后背,恨不得看穿某人。 “扑通~”柴子训分神,被石子绊倒在地,脸埋进油纸包内,他委屈的眼圈红了红,想哭又不好意思的忍着。 秦川回头看到他这狼狈模样,倒是有了些笑意,“你的武艺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了,可走路不看路这个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似乎觉得这话有些严厉了,想起从前刚学武,为了锻炼他的轻功,让他追自己,追不上就是一顿饿,他良心发现,话音一转。 “一代大侠,随随便便,就像小黄一样摔个狗舔屎,实在有损形象。” 小黄?黄大牛?!一定不是,是那条小黄狗!! 柴子训顿时觉得委屈不已,原来自己在师尊眼中,就是那条可以随便踢的老远的臭狗。 (被主人忘记了,还留在祖堂山的小黄,莫名有些悲伤的打了两个喷嚏,压根还不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安王殿下同甘共苦的情意。) 金豆子再也控制不住了,夺眶而出…… “……”柴子训是第一次见他哭,真是手足无措的捏了捏自己的衣摆,良久问了一句:“摔疼了?” 柴子训跌坐在地上,哽咽了一声,只顾自己哭的伤心,也不应他。 “好了,别哭了,我背你~”秦川有些头疼,猜他是不是走累了,耍性子,蹲身道。 柴子训倒是有些意外,愣了愣,嗅了嗅鼻子,斟酌了三两下,果断爬了上去。 呼吸轻轻的铺洒在某人的耳垂上,柴子训不禁有些害羞,毕竟他不是小孩子了,只是矮了师尊半个头,也有些重。 “我是不是有点沉~” 过往的路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柴子训无师自通的看懂了别人的意思,瞬间羞红了脸。 “嗯,我还背的动。”秦川轻轻掂了掂他,不想多说。 “等师尊老了,走不动了,我也背师尊!” 柴子训怕他误会,又仰着脖子急切的吼了一声:“徒儿给您养老!” 秦川一股子恼火无处发泄,疾步冲出了数十里路。 番外(七) 我不是他的归宿 “师尊~您,您~功夫真好!”柴子训既是艳羡,又是遗憾,一路上错过了多少买吃食摊子,铺子啊。 “咕噜~” 可他肚子却不争气的唱起反调,他羞红了面,不好意思的将头埋在了的师尊肩窝。 “……” 秦川感受到他的依赖,又有些懊悔自己怎么会只顾着和子训生气,明明想好了,最后这几日,要对他好些,起码要喂饱他的。 “你想吃什么?!”秦川停下脚步,轻轻的放他下来。 “请王爷安,请秦先生安,终于追上你们了!” 两名黑衣暗卫田园,田野,追的气喘吁吁,好容易赶上,忙现身,跪地请安,“太妃思念王爷,久矣~还请王爷速速回府。” 柴子训有些紧张躲在师尊身后,揪着师尊的衣角,“师尊,我可不认识他们。” 别随便将我交给陌生人,柴子训紧紧的拽着,委屈的眸子里,满是无助。 秦川低眉觑了柴子训一眼,突然从柴子训瘦弱的肩膀里,瞅见了李玉的影子,有些心软, “训儿,其实~你的师尊是李玉,从前的江南国君,如今大宋的……丞相。我只是,受他之托,教导了你三年,算不上你的师尊。”秦川眸中有些意味不明,可瞧见子训慌张,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次回京,除了你母妃,他,还有你的未婚妻灵儿……” 秦川话还未说完,柴子训冲向前,紧紧扣住他的腰,“我不管,我不认识他们!我只跟着你!” “师尊,你不要扔下我!你要扔下我……我就去嫁给黄大牛~” 噗,这是什么狗屁的威胁。 “柴子训,你是堂堂安王,确定要这样威胁我?” 秦川冷酷的掰开他的手,狠狠的挖了他一眼,而田园田野早就被自家主子的,吓的面如土色! “师尊……” 柴子训懊恼不已,无助的揪着他的衣摆,不肯松开。 四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言。 即便如此,柴子训也不肯轻易妥协,亦不顾秦川掰开他的手数次,锲而不舍的揪紧,两人默默地扛上了。 到了安王府,秦川不管三七二十一,猛推了柴子训一把,兀自去了玲珑坊,搁下长剑,准备落脚。 清风徐徐,香草菲菲,秦川盘腿坐在河边,闭目钓鱼。 “噗嗤~” 李玉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出声,“听说你来,就来寻你,没想到你不去安王府,不去丞相府,却在这儿闭目钓鱼……” 秦川抿了抿唇,抽竿,甩出一条十多斤的鱼,直飞李玉怀中。 “噗……”李玉被鱼尾溅了一脸的水花。 “鱼来了~” 李玉耳尖微红,小声笑道:“原来,川子这是效仿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二人四目相对,笑意却淡去,许久未见,虽然岁月亦未曾在二人面庞上,留下什么痕迹。 一位依然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而另一位峰眉剑目,身姿挺拔,互不逊色。 然世事变迁,许多事,早已经不同了。 “玄安表兄……走了。”李玉晦涩的低下头,将手中的鱼解救出来,扔在湖中。 这一生,我尽了最大的努力,却终究还是欠了许多人。 “嗯,他们早就清楚,自己的归宿会是什么了。” 秦川目光如炬的跟随那条重获新生的鱼儿,对它的死里逃生,不予置评。 他的师尊天机道人死了,他的义兄吕玄安也死了,可他却带着子训,一直在闭关。 “训儿在府中,发脾气了,他只记得你,连他母妃,也拿他没辙。”李玉瞧见他的,亦有些泄气,自己也是她请来的说客。 “若是,川子不想住安王府,不如去皇宫,我们~好好招待你。” 李玉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觑进他的满怀心事的眸中。 “不必了。告诉他,我不是他的归宿。” 秦川觑了他一眼,只要你过得好,玄安兄便是走了,都觉得很安逸吧~ 这世上除了我这个傻子,还有人懂他,注定了的成全吗? 秦川转身消失在山林之间。 番外(八) 富可敌国 “训儿,你如实和母妃说,这些年,你秦川师尊可有……可有……” 一向睿智的柴王太妃,关心则乱,有些话,真是无法直接的问出口,子训可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那秦川可是武林泰斗一样的人物,怎么能?乘人之危! 柴子训一脚踹飞了脚梨花茶几,颇有几分撒泼耍横的意味! “都说不记得!不记得!你非要逼我!” 柴子训怒气冲冲的瞪了瞪门外的田园,田野,与一众护卫,哼了一声,环胸威胁道。 “王太妃,我要是铁心要走,你这些人,还拦不住我!” “训儿……”柴王太妃又气又急,进门连句“母亲”都没唤,开口闭口都是王太妃,秦川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让人去邢州,将灵儿接回来!母亲看你就是野的!” 柴王太妃想到陛下雄韬武略,却爱美男,不爱江山,独宠李玉一人,哪里还能平常心视之。 柴子训古灵精怪的转了转眼珠子,叉着腰警告道:“我告诉你,牛不喝水,你强按头,是按不动的。” “……” 柴王太妃又好气又好笑,坐下呷了口茶,真是气糊涂了,那秦川要不是躲着训儿,怎么会过门不入呢。 再说训儿一直渴望的父爱,从前是李玉,如今是秦川,本就是小孩子脾气,又失了忆,难免有些“怕生”。 “启禀王太妃,李丞相府外求见,还,还拎着一把长剑……” 小厮有些紧张的打颤,李丞相可是陛下的人~ “这么快,来了?就他一人?”柴王太妃话脱口就暼见柴子训的惊喜不已,顿时懊悔了。 “就一人~”小厮弓着腰,不敢多言。 “训儿,随母亲去迎迎你正经的师尊。”柴王太妃不顾儿子抗拒,扣着训儿手腕,便拉着他去大门迎李玉。 “反正我师尊只有秦川一人,其他人不配!”柴子训要到门口时,扭着头,别扭的,故意说给兴冲冲的李玉听。 “李丞相见谅,这孩子好像撞坏了脑子,不仅是您,就是母亲也不认了。”柴王太妃不着声色的拉了拉柴子训,示意他太失礼了,奈何柴子训根本不以为意。 “哈哈,太妃安好,训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前太过拘束了,如今,但是洒脱多了。” 李玉怜爱的伸手,想和从前一样摸了摸他的脑袋,却被柴子训轻松让开了。 “训儿,你看看,这把剑,可认识?”李玉有些失落,很快掩饰了过去,将剑递给训儿。 “我师尊的!我师尊呢?!”柴子训眸中放光,一把抢过剑来,抱在怀中细细摸索。 “他走了,只留下这把剑给你,至于……” “至于什么?!”柴子训掩饰不住心中的雀跃。 李玉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觑了他一眼,“至于什么意思,还得你自己顿悟了。” “啊?”柴子训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认真的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也许,就是……一刀两断,恩断义绝的意思。”柴王太妃悠悠的抿了抿唇,眸中暗光一闪。 “武功呢,怕是比不上秦川的,权势呢,也没有,难道,只能做个小屁孩,哭着闹着求收留?” 柴子训晦涩的变了脸,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正中要害了。 “那个……我想挣钱。”柴子训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看着自家母亲,“我想富可敌国!我想权倾朝野!” 我想把师尊困起来! “我还想,子孙满堂呢~”柴王太妃“奸计得逞”,窃喜不已。 等灵儿回来,就能心想事成了。 李玉抿着笑意,看母子二人各怀心事,甚是好笑。 番外(九) 仰慕者 “灵儿将军,既然柴王太妃让你回去,事不宜迟,即日启程,速去速回吧。” 王紫菀端着一只三彩酒盏,递了过去:“这杯算是践行酒,感这大半年,你为我们铁娘军练兵了。” “大将军,实在见外。灵儿本就是铁娘军的宣武将军,这些都是本分。不过……还是多谢大将军!”灵儿接过酒盏,英姿飒爽,豪情万丈的仰头灌下。 “那个~” 王紫菀从前还有些防备她,虽然陛下对安王府态度亲善。 可毕竟,安王是世宗嫡子,这灵儿姑娘亦是安王的未婚妻,不能不防。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灵儿姑娘虽心事有些重,却武功高强,一心为铁娘军发展筹谋,因此她亦公平公正的提拔了她。 如今,大伙儿也对她心服口服的。 “灵儿将军,可是京中出了什么事了?” “大将军~”灵儿突然对上她诚挚的眸子,有些哽塞,小声嘀咕道:“真是……羡慕您啊。” “额~我有什么好羡慕的。”王紫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父亲可没少写家书埋汰我,我母亲担心的夜夜惊梦。” “嗯。”灵儿抿了抿唇,搁下酒盏,快速收拾好所有的情绪,转身欲离开。 “嗳~你还没说,京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王紫菀看她面色有难,亦忍不住关心。暗想,安王府的事,自己这个义妹能否,舔着脸求陛下恩典嘛? “训儿,出关了。姨母让我回去,成亲。”灵儿苦涩的咬紧下唇,停住脚步,杵在原地许久,才张口小声又道。 “大将军,灵儿其实这趟来邢州,是因为……仰慕你。” 一滴热泪,顺着她秀逸的面颊,匆匆滑落,可是~姨母对我恩重如山,你是汴京第一世家的嫡女,明月一般的人儿,而我,只是……亦只能是~那个仰望你的孤女。 王紫菀愣在原地,半响才弄清楚她是何意,尴尬,困惑,不知所措。 她们虽然都在汴京城,不过却是三年多前,她跟着陛下来邢州,才相识的,此后亦无甚交集,误会,定是误会的! 不行!得问清楚去。她冲出大将军府,左顾右盼,恰好瞧见紫衣牵着一匹马,“紫衣,可瞧见灵儿将军往哪儿去了?” 紫衣灵眸一凛,攥紧了手中的马缰,佯装着气定神闲,悠悠问道:“大将军,您急着找灵儿将军,有事?” “有事。我得问明白了。”王紫菀上前握住她的马缰,疑惑的看着她,“借你马一用。” “啊~”紫衣扯了扯唇,低头瞅了瞅她还细腻的皓腕:“大将军想去问灵儿姑娘可是心悦你?” “……”王紫菀被她吓到了,讪讪松手,无比凝重:“这玩笑,并不好笑。” “嗯,不是玩笑。”紫衣低着脑袋,突然扬头,拾起她最妩媚的笑容,“大将军,您可能不晓得……咱们大宋,不!是全天下有多少女人,仰慕您。” “邢州来来往往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有多少慕名而来。” 紫衣双颊微微红,轻轻的从她手中抽出马缰,“马是不能借您了,为了我自己,为了邢州其他的仰慕者。” 紫衣翻身上马,“哒哒哒……”走远了。 紫衣这是什么意思?!王紫菀云里雾里,意思好像是有点明白的,可是…… 王紫菀一回头,瞅见那一张害羞含蓄,欲言又止的来往姑娘,不禁浑身一凉,想当初自己爱慕陛下,可不是这个“又羞又躁”的模样。 混乱了!混乱了!王紫菀恶狠狠的甩了甩手中的紫电鞭,好想仰天长啸一声! 姑娘们,别打本将军主意!冤孽啊~冤孽…… 番外(十) 缓兵之计 “诸位爱卿,平身。” 三年的磨砺,让大宋的陛下,赵子义面上有了些不容置疑的威严,英朗且棱角分明。 “安王,今日是你第一次上朝,可有不惯的?” 赵子义快速的扫了一眼恭敬站在诸人之前的鱼儿,含着笑意与柴子训招招手,“站到前面来,给朕看看。” “多谢陛下关心,没有不惯的。”柴子训突然被点名,亦有些错愕,很快收拾好表情,拱手作揖后,上前一大步。 “嗯,三年不见,子训倒是越发知礼了,孺子可教也。李爱卿,子训年幼,平日里,可要多提点提点子训。” 赵子义光明正大的觑了一眼自家鱼儿,颇有些殷切嘱咐。诸位大臣看着无动于衷,实则早就习惯了陛下这样的假公济私。 这三年多来,大宋律法严明,风气开明,经济发展迅速,女性的地位,亦大有提高。百姓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欣欣向荣的盛世之势。 下朝后,赵子义自是留下柴子训,一同用膳。 “子训,婚姻之事,朕一贯是主张你情我愿的。不过,你母妃,既然求到朕这儿了,朕自是要过问你一句~” 赵子义自然而然的为李玉烫洗碗碟盏筷,为鱼儿布膳。 柴子训失神的盯着陛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一会儿,不自觉的跟着学起来,暗自下了决心,以后我也要为师尊这么做。 “你可是真要和灵儿成婚,你还小,未及笄,灵儿在铁娘军,亦刚刚做出些成绩。” “什么?成婚!灵儿是谁?本王才不要!” 柴子训激动的站起身直摇头,像拨浪鼓似得,他母妃给他恶补的礼仪规矩,如今都扔到狗肚子里了。 “本王都与她说的那样清楚了,我知道她这是缓兵之策,你们都是想先稳住我……不行,我要去找师尊!”子训拱手就转身要走。 “站住!”赵子义喝了一声,瞥见自家鱼儿不满的瞪了一眼自己,又缓了缓。 “你连个章程都没有,就离家出走?” 柴子训无助的转身,扁着嘴小声道:“那我能怎么办啊?” “不是说要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吗?” 李玉一直不曾出声,小心翼翼的用筷子处理好鱼刺,悠悠的放到赵子义面前的盘盏上。 “……那,那本王能怎么办啊?!陛下,且不说本王这点岁数,又是世宗之子,您能放心让我权倾朝野?!”柴子训说完,自己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无知,可笑,涨红着面挠头。 “噗嗤~虽然失忆了,却有自知之明,秦川教导的不错。”赵子义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 柴子训不甘不愿的盘腿坐下,想了想,突然有点开窍:“陛下,您是想帮我?” 赵子义眯着闪着精光的虎眸,笑容可掬的点了点头,可不是得有人缠着秦川,他才没空惦记自己的鱼儿,这还有比子训,更合适的人选吗? 柴子训突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顾不上端庄,撩袍跪在地上:“陛下,您可是已经有什么章程,帮子训一把?只要能与师尊一起,臣自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附耳过来……”赵子义毫不介意自己在鱼儿面前,给柴子训出馊主意,“可有听明白了?” “明白了,陛下英明。那我现在就去办。”柴子训终于如释重负,洋溢出与年纪相符的灿烂笑容,连忙退下。 李玉淡淡觑了一眼赵子义,这些年了,陛下还是这样的小心眼儿。 赵子义拉着他的手,小声卖乖讨好道:“朕也是怕他孤家寡人嘛~再说,子训和灵儿根本就是姐弟之情嘛~” 番外(十一) 言外之意 柴子训站在城外,细细辨认了手中女子的画像,匆匆收进袖中,骑马上前拦住了想进城的灵儿。 “灵儿?” “额~” 不是灵儿姐姐吗? 灵儿从来没被他这么唤过,再说,姨母不是说他失忆了,六亲不认吗?她想了想,还是翻身下马,拘束的拱手作揖道。 “拜见王爷~” “嗯,免礼。”柴子训亦潇洒的下了马,可暼见自己竟然矮了她半头,心情亦是不美! “本王想在你回府之前,先与你谈谈。” “是,王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灵儿牵着马,自觉的拉开了三四步距离。 “听母妃说,你是本王姨娘的女儿,母妃对你,视如己出,就算你不嫁给本王,我们母子亦不会亏待了你。” 柴子训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自是没有从她面上,找到丝毫的不快,便更理直气壮了。 “表姐以后若是有了如意郎君,本王定全力以赴支持你的。” 那如意郎君定不会是自己,柴子训不禁有些紧张,深怕她听不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不想,灵儿点了点头,突然松了口气,笑道:“都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想不到王爷虽然失忆,却比从前长大了许多。” 柴子训绷着面紧缩着灵儿,一时弄不清楚这到底是何意。 “王爷放心,我去与姨母说清楚。”灵儿牵着马缰欲走,却被柴子训又拦了下来,不免有些不悦。 “王爷这是何意,强扭的瓜不甜,您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不知表姐,可有如意郎君了?” 灵儿想了想,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她摇了摇头。 柴子训凑过头来,蚊声建议道。 “子训无状,想请表姐回禀母后暂缓成亲,想在铁娘军再历练历练,等稳固了手中的军权,为我安王府培植了势力,再回家。” 灵儿大吃一惊,不敢置信的睁大一双圆眸,后退一大步。子训想反陛下?可~陛下对安王府有情有义,连姨母都放下了! “不是那个意思……”柴子训忙摆手解释,“就是我需要时间富甲一方,权倾朝野……也不是,我只有足够的力量,最后强大才能困住我师尊!” “李丞相?!”灵儿更是艰难的吞了吞唾沫,那不是要抢陛下的命根子,还不是要谋反?! 这都三年多了,本以为他已经接受与放下了,毕竟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啊! 灵儿摇了摇头,要是训儿无后,姨母怎么与逝去的世宗交代? “要不,你跟我回去,邢州与河间府不远,花花你也认识的,她挺招人喜欢的,和小时候一样……” “什么啊?!”柴子训本还有些羞涩,如今听他误会这么深,忙摆手道:“我是说秦川。” “哦~啊?!”灵儿猛抬头,细细打量眼前这人还是自己认识的柴子训嘛?! “每次我去给你送东西,你不是都跟我抱怨他的吗?什么又懒又散,不负责任,假道士……”自然还有些更难听的,灵儿说不出口。 “啊?本王会吗?那一定是爱之深,恨之切了。呵呵呵……” 柴子训激动的拉过灵儿的马缰,亲热唤道:“表姐,走!本王请你下馆子,算是替你送行,对了,当初我还与你说了他什么,都与我细细道来。” …… 灵儿一脸的懵懂,恨不得自己才是那个失忆的人。 话说……子训如今这“两面三刀”,到底像了谁?! 番外(十二) 知儿莫若母 “柴子训,你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灵儿呢~” 柴王太妃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没想到柴子训已经送走了灵儿。 “儿子给母妃请安。边疆不稳,表姐她就先回去了。” 柴子训将马缰递给一旁伺候的田园,恭敬且生疏的拱手作揖。 柴王太妃冷着面,被儿子摆了一道,既恼恨,又有一股复杂。可贵族的修养,让她说不出那些刻薄的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眼,警告自己儿子。 “母妃请上车,儿子陪您回去。”柴子训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很好的给母亲一个台阶。 柴王太妃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所有的情绪,端庄优雅的上了马车。 “母妃,您别气了。” 柴子训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母亲,此刻的她已经看不出一丝怒气了。 “嗯,儿大不由娘,母亲既然让你出去历练,自然是想清楚了的。”柴王太妃慢条斯理的启唇,挑起自己荷包上的一个络子,挑散了再打起来。 看起来,这样的她,和寻常的母亲无异,可一个女人,原是身为世宗的皇后,甚至做了几天的皇太后,却能带着做过皇帝的幼子,经历两代赵家帝王,全身而退。 并在汴京保存柴家的实力这些年,恐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绝不是等闲之辈。 柴子训有些困惑的瞅着温柔贤良母妃打络子,似乎很通情达理,她亦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还是与母亲解释了一番。 “母妃,儿子是寻思着,儿子还尚未弱冠,不过还是个孩子,若是如今和表姐成了婚,那只会委屈了表姐。” “唔~训儿是长大了会为人着想了。不枉灵儿苦练武功,这些年保护你走南闯北。” 柴王太妃抬眼,面无表情的觑了他一眼,柴子训似乎看出了一丝调侃的意味,又不敢确信。 柴子训硬着头皮的扯了扯唇,挤出难看的笑容,“儿子也不否认,儿子是有自己的私心。儿子还小,并不懂什么男女之情,若是草率成婚,儿子以后亦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只是可惜了表姐,堂堂一位女将军,在府中苦守空房……” 柴子训讪讪住口,他敏锐的察觉到母妃散发的阴郁。 柴王太妃抬起清眸,不咸不淡的瞅了一眼自己儿子,“原来本宫的一生,在安王眼中竟然这样的不值一提!” “噗通~”柴子训惊觉失言,果断跪在她面前,“母妃见谅,是儿子失言。” 马车微微的颠簸摇晃,母子二人沉寂的,似是结冰的湖面~ “你起来吧。” 柴王太妃唤他起身,他却不起,倒是气消了大半。 “训儿,你若是要跪,当去祠堂跪你父王与列祖列宗。” “母妃,您,您这是同意了?”柴子训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知儿莫若母,从前你想出去长见识,本宫关了,关的住吗?后来,你要认李丞相为师,本宫也阻了,阻的了吗?” 柴王太妃叹息了一声,悠悠的盯着摇晃的车帘,似乎看到了过去。 “从小到大,母亲越阻着你的事,你就越有劲儿。小时候,你身体不好,母亲担心你早夭,对不起你父王,对不起你列祖列宗,如今~你倒是身强体壮,还练了一身武功。” 她伸手想抚摸儿子的头,最终却落在他的肩膀上。 “训儿,虽然子嗣之事,是整个家族的传承大计,可这也不是母亲反对的主要原因,母亲只是不希望你过早的给自己的未来,下结论。你失忆了,他是你印象中第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其实,这样的人,一直以来,还有许多的……” 番外(十三) 返璞归真 柴子训错愕的点了点头,一只手虚扶着母妃伸出来,柔软温暖的手,一只手扶着车上的矮榻,半站起身来,坐在一侧矮榻上。 他低着头,仔细琢磨母妃的话,自从回了王府,他们母子就一直站在对立面上,特别是……因为自己对师尊的奇怪感情。 他一味的否定母妃及母妃的话,却忘了母妃的反对,并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母亲的反对与顾虑。 “母妃,儿子误会您了!儿子给您赔罪!” “母妃不跟你一般见识,坐吧。” 柴王太妃用对了方法,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松了一口气,眯着眼小憩。 春去秋来,汴京城内新成立的马帮“川阁”,越来越壮大。 谁都知道这是汴京城新权贵安王成立的马帮,便是天下第一的商铺玲珑坊亦仰都仗与川阁的高手。 据说川阁的高手都是安王爷亲自挑选,教导的,随便挑出一个来,放在江湖上,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响当当的人物。 “田园,要是这次找不到师尊,本王就让人拔光你所有腿毛?!”柴子训驭马疾驰,还不忘回头威胁田园,毕竟当初可是他和田野,非带自己回府的,害得他们师徒失散了这些年。 “王爷,您可就饶了小的吧,这都五年前的事了,小的可一直尽心尽力的为您找秦公子,只是秦公子是世外高人,人家会辟谷的,几年不出山,也是常有的……” 田园觑了田野一眼,无奈的挠了挠头。 “饶了你们?若不是你们突然杀出来捣乱,师尊又会撇下本王?本王难道不知道师尊是喜欢闭关辟谷的吗!” 柴子训哼唧唧的紧了紧马缰,那时候自己被撞了头,还真不知,师尊有这么难找,五年了……即便,相距五六里路,他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有些踉跄,蹒跚的身影。 柴子训的眼眶,不仅有些酸涩,他跳下马车,挥手打发了二人。 “你们带着我的马,先走~” 田园田野面面相觑的,田园上前接过马缰,他二人武功比不过王爷,自然连留下来保护王爷的话,也说不出口。 只能目送王爷如白鹤掠过飞奔直那落魄的高瘦道士身边,二人无奈的摇了摇。 “师尊,是我~训儿终于找到你了。”柴子训察觉到他身躯微微的颤动,主动伸手揪住他破旧污脏的道袍。 秦川曾经深邃的面孔被泥污了,睫毛上还沾着风干的泥水,他怔了怔,有些讶异,张了张开裂的唇,不好意思的嘟囔了一句:“训儿啊~你怎么找来了?” “师尊,可是……被人欺负了?”柴子训有些不敢置信,他屈身,碰了碰秦川的踝骨,秦川不自觉的缩了缩,明显是被人打伤了。 “师尊,谁干的!本王去卸了他的手!”柴子训想掏出药罐,可想了想,终究蹲在秦川面前,“上来,训儿背您。” 秦川抿了抿唇,尴尬的退了两步,不说这孩子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是,自己这一身的污脏~也太难堪了。 “上来啊!”柴子训见他纹丝不动,转身拉着他就趴在自己背上,轻轻的掂了掂。 “那时候下山,师尊不也背我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咳咳~那不一样。”秦川尽量绷着面,掩饰自己的狼狈。 “师尊,你怎么不揍回去?”就算不方便揍回去,以师尊的功夫,也完全可以轻松的遁走。 “嗯,出了些意外,出关之后,突然返璞归真了。” 秦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功力使不出来~对方人多,幸好还是皮厚肉燥,禁的住。” 柴子训闻言,脸已经拉到地上了。 番外(十四) 暴殄天物 “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多烧着热水,送上来!” 柴子训忍耐着心疼与重逢的雀跃,背着秦川,进了一家客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扔进老掌柜怀里。 “好嘞~公子,您楼上请,小二,快带两位贵客上楼。我去吩咐厨房烧水。” “训儿~咳咳!”秦川险些被自己唤出来的沙哑声音吓到,努力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的板着面:“子训,你师尊……李玉可有将话,带给你?” 秦川算是过来人,自然清楚柴子训的态度,并没有对自己死心,恐怕……随着时间的推移~泥足深陷了。 “啊?他给我你的剑啦~”柴子训从腰间解开剑,搁在桌上,上前环住他的紧实的腰身,轻轻松开他的腰带,“我知道,你是等我长大再说的意思。” …… 秦川措手不及,抢过自己的脏腰带,狠狠摔在地上,恨铁不成钢的警告道。 “柴子训,我让李玉给你代话,我不是你的归宿,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 “师尊~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你不喜欢男人的。感情的事,不好说的……” 柴子训大受打击,红着眸子,委屈的蹲下,细细解开他脏兮兮的鞋带,替他脱下快踩烂的靴子。 怎么办?师尊是个榆木疙瘩,不开窍的老古董~ 他心思浮动,一不小心碰触了秦川的脚心。 秦川别扭的抽回双脚,盘坐在榻上,今日他在柴子训面前,算是真正的……颜面全无了! 他思索了一番,狠下心,淡漠的眯着眸子。 “谁说我不喜欢男人?!我只是不喜欢你,罢了。” 师尊是喜欢男人的!只是不喜欢我?! 柴子训既喜不自禁,又有些悲从中来,他尽量忍着忐忑的心情,担心吓着他,又嫉妒的发抖。 “那……他是谁?你们可有在一起了?我~我,我~会祝福你们。!” “等我发现自己喜欢他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爱人了。” 秦川晦涩的拧着眉回忆,可想起那人,眸子里却闪烁熠熠星光,“可是喜欢也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他过得自在快乐,比我得到他,在他身边,更有意义。” “啵儿~” 原来是单相思,和自己一样。 柴子训情难自禁,忍不住凑上去,啄了一口,没想到声音有些大,两人都被吓着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咚,咚,咚~” 恰好门外传来了小二的敲门声,“公子,热水烧好了~” “进来吧!” 两个小二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来,木桶里满是药味,柴子训狐疑的觑了一眼二人。 “公子,这位郎君似乎受了些皮外伤,我们掌柜的有些祖传的药浴,可以活血化瘀,很是管用的。” 小二利索的解释,见他不表态,又着急道:“公子要是觉得咱们多事了,咱们马上去换!” “不必了,下去吧。”柴子训寻思着是不是自己出手太大方了,幸好师尊是通药理的。 “师尊,这药浴~” “我……返璞归真后,耳鼻舌喉,都大不如前了,闻不出什么来……” 秦川指了指门口,兀自拉开道袍,“王爷,您莫不是想偷看师尊沐浴吧!” “啊?不是!不是!”柴子训慌忙遁走,还不忘了关上门。 隔壁房的田园田野,偷偷听了墙角,摩拳擦掌,好不可惜! 那可是秦川啊!天机道人唯一的嫡传弟子,难得有落难凤凰不如鸡的可乘之机,自家王爷却突然摆什么君子风度! 暴殄天物啊,恨不得把自家王爷打晕送回去,奈何~他们不是王爷对手吧…… 番外(十五) 趁人之危 柴子训出了客栈,才走了两步,就发现了身后的两个小尾巴! “鬼鬼祟祟,出来!” 田园一把推出田野,自己讪讪的从田野后面弹出头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 “那个药浴~是你们准备的?!”柴子训要是还想不通其中关节,真就枉费这些年的历练了,“加料了?” 田园忙不迭的点了点头,准备目送自家王爷去“英雄救美”了。 “唔~”柴子训抿唇,捏紧自己的指节,点了点头,“做的好。今天,为难本王师尊的人,好好收拾收拾~拖过来,扔在柴房,本王明天亲自发落。” “是,王爷。”田园田野如释重负,拱手飞奔而去。 他们给师尊,下了药~怎么办? 柴子训满脑子闪烁着四个字——“趁人之危”! md!本王这样卑鄙和那个黄大牛,有什么区别吗? “啪!”柴子训反手一个巴掌,企图打醒自己,然而……并没有什么帮助。 “梆~” 柴子训敏锐的听到房中的动静,浑身如被小蚂蚁啃噬,僵硬的杵在门口许久,还是下不了决心,又一掌打在门框上,要命,理智还是没打败,心底的“野兽”。 再说,刚出了木桶的秦川,也很是纠结。 擦洗干净后,才发现自己的那条破道袍,有些衣不蔽体就忍了,还污脏的很。 他本也就四海为家的人,随意裹着浴布,便出来了,将道袍扔进了木桶,搓洗了一番,拧干,又套上。 道袍是洗干净了许多,可,没想到穿了这湿道袍之后,整个人却越来越热了。 这也许是功力有所松动的好兆头,他欣喜若狂的盘腿坐上椅榻,闭目调动全身的气息,冲向丹田。 返璞归真后,应该就能突破瓶颈,进入武学至高之境,化境之境。 “噗~” 秦川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浑身软绵绵的往后倒去,这是出了什么岔子? 口鼻耳目,渐渐有鲜血渗出,他不解的横在椅榻上,连抬手擦拭鲜血的力气都没有。 “咣当……” “师尊,师尊~你怎么样了?”柴子训挺到动静,连忙冲进房,本以为迎接自己的是那人……“迫不及待”的热情。 没想到,一进门,就瞅见师尊满面鲜血,横在椅榻上,他探了脉搏,发现师尊似乎真成了经脉尽毁的废人了~一点内力波动都没了。 “师尊,是我,是我害了你,我可以帮你,你却非要逼出药性……” “训儿……”秦川眨了眨眸子,眸中的血珠随着深邃的眼睑滑落。 原来是因为药浴里面的药,秦川暗道糟糕,自己哪里是逼出药性,而是……用所剩无几的内力催发了药性。 “师尊……” 柴子训拿出帕子沾湿后,细细将师尊面上的血珠擦拭干净,想解释一番,又喉咙中的哽塞卡住,最后,硬是逼出了两行泪水来…… 秦川觑见他泪水涟涟,诧异的干瞪眼,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又哭了? 幸好,大概一刻钟后,他又有了些许力气,他无奈的张了张嘴,干巴巴劝道。 “训儿,你别哭,师尊知道,你是想为师尊恢复功力,是师尊急功近利了。不怨你的~” 柴子训猛然抬头,见他面上有了些血色,猛吸了两下鼻子,尴尬的将头,埋进他还湿漉漉的道袍上,顺势擦了擦脸,沉思了一下。 “师尊,你别怕,虽说现在,本王还不算富可敌国,权倾朝野,可保您衣食无忧,给您养老,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柴子训小心翼翼抬头的瞅他,深怕刺激了他的自尊心。 养老?! 秦川错愕的望了望柴子训,这似乎不是训儿第一次提了,他不自信的低头,自己已经到了要别人养老的年纪了? 他满面通红,低头看了看自己,呃~好像是的。 毕竟真的太穷了。 番外(十六) 绝对不行 “那个,师尊~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师尊泡了那些药,又流了好多血,内力尽失,怎么会没事?! 柴子训小心谨慎的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一点烧,他站起身交代道:“要不,我还是去请大夫,再给你看看吧。” “不,不用浪费银子了~”秦川不自己的拉住他的锦袍,随后又有些懊悔自己的小家子气,开口闭口都是银子~ 恐怕……真让训儿以为自己是穷怕了! “咕噜~”秦川的肚子猝不及防的叫嚣起来,尴尬的他恨不得找个地洞躲起来。 “咳,咳~那个训儿……为师,肚子饿了。” 秦川羞愧的低下头来,他一辈子都不曾这么丢脸过。 “是我疏忽!马上去准备!” 柴子训抓了抓有些散乱的发髻,冲到房门口,又讪讪站住了脚,有些担心师尊再跑了。 他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下,顾不上礼仪面子,冲着楼下大声吆喝道。 “小二,送些吃食上来!” “好,好嘞~”小二不敢置信的仰头,瞧见真是那位贵公子,忙点头应诺。 柴子训咬了咬唇,转身走到秦川身边坐下,小声解释道:“这样快一点~” “唔~”秦川胡乱应了一声,自觉自己有些“为老不尊”,并没有深究子训的失礼,更没有多想。 而秦川的太多落在柴子训眼中,这明显就是心有芥蒂嘛~ 柴子训想了想,从案桌上倒了一杯茶水,送到秦川嘴边,柔声讨好道:“师尊,训儿找了您这些年了,您可别再乱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独来独往,心无挂碍的秦川,在这一刻,心底涌起一丝波澜。 “训儿~既然你说要为我养老,若是不嫌弃,那不如……我收你为义子吧。” “义子?绝对不行!” 柴子训被他的提议惊到了,不过差了十二三岁,相貌上,最多三四岁的差距,感情隔着一层师徒关系,他老人家还不放心? 非要做真正的老人家!柴子训不禁也动了些真火。 “呃~”秦川察觉到尴尬的气氛,轻轻的翻身,转过去,“安王殿下,我与你本就不是名正言顺的师徒,你不必为我养老的。我也高攀不起的。” 秦川这话有些自怨自艾,柴子训顿觉不妙,“秦川左右,你就是要一直装下去了?你是不明白我的心意!” “那是你失忆了,没有想起过去!你这种执念,坚持不了多久!何况……我也有中意的人了。” 秦川想起他情不自禁的那个“啵儿”,面上也红了,毕竟,这还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啵儿”。 “师尊~” 柴子训似乎察觉不到他的小心思,也不应他,只是一屁墩坐在榻旁,谆谆善诱道。 “我想过了,你圈子本就很小,与你交好的男子,除了已经过世的你义兄玄安公子,就是我李玉师尊了。玄安公子一生坎坷,自然不算自在快乐,剩下的就是我李玉师尊,他也有爱人了。” 秦川不自觉的颤了颤,子训如晴天霹雳,震慑的他……措手不及。 “陛下对他,是挖心掏肺的好,陛下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的。”柴子训这就想通了陛下这些年对自己的偏帮了。 虽然训儿所言不虚,句句实话,可这么与赵子义对比,秦川还是心有不甘,左右当时自己顾虑太多,未曾想通,未曾好好努力,连放下都谈不上。 看过玄安兄的不顾一切,似乎自己做什么都是比不过他的。 “若是你与我一道儿,还能时不时见一见李玉师尊。”秦川见他无动于衷,握着他的手腕,抛出第一个诱饵。 “还有,玄安公子死了,万一陛下负心,也缺少顾虑,是不是?” 招招命中要害,可他忘了,秦川失去功夫了。 “王爷,人已经抓齐了,扔在柴房,等您发落。”田园在门外回禀。 番外(十七) 你要的自由 秦川闻言,抓起一旁的被褥,颇为屈的将自己团团裹上,像一个蚕蛹! 糟糕!这一生,最糟糕的模样,最狼狈的事,都集中到了今天! 偏偏还给对自己膜拜与诚挚的关门弟子撞见! 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柴子训瞧见师尊这不知所措的抗拒,无所适从的抓了抓头,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甜蜜。 今天的师尊,与从前的他都不同,竟然……意外的有点小可爱呢。 “王爷,吃食也准备好了,属下可以伺候~秦先生用膳,您先忙。” 田园自然也很替自家王爷担心,要是秦先生还不安分,又跑路了,那岂不是这五年来,川阁兄弟们又白忙了一场? “那个~师尊,您先用膳,我去审审就来!” 柴子训自觉师尊的不好意思是因为自己,瞧见他裹的严实,又担心他憋着气了,小心的拉扯被褥的边角,透出一丝缝隙。 “子训,别去了!陪为师一道用膳……” 秦川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瓮声瓮气中透露着一丝囧事被抓包后的气急败坏。 他见子训不表态,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羞愧,小声劝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自己告诉你听。” 柴子训一直沉浸在师尊主动握住自己的震撼中,曲肘撑着下巴,眯着眸子,细细的看师尊吃面。 一不留神,秦川已经在吃第十碗牛肉面了,田园和小二被他惊的目瞪口呆,这位先生肚子里是藏着一个巨兽啊! “秦先生,您慢着些,一会儿,一会儿,还有的。” 田园暼了一眼魂游千里之外的王爷,怎么都不劝一声,这是……习以为常了? “唔唔……”秦川吃了半饱,克制的点了点头,仰头喝了最后的面汤。 “唔~爽!那个,你们先下去吧。” 秦川吃饱喝足,挥了挥手,打发了田园与终于松了一口气的小二。 “咳咳~”秦川用帕子擦了擦嘴,又偷觑了子训一眼,清了清嗓子,暗道:我这才吃了个半饱,这小子就这幅德行,莫不是见自己这么能吃,后悔了吧。 “师尊,可要再来十碗?”柴子训一张嘴就戳破了秦川的小心思。 “不必了。我吃饱了,去歇息一刻,你忙去吧。” 秦川打了个哈欠,脱了靴子,爬上床榻,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啊!好~那你好好歇息,我去去就来。”柴子训说不上哪里不对,左右本来也打算去审审那波人,他深情的望了望师尊的乌黑的长发,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同了,心里痒痒的。 柴子训前脚刚走,秦川后脚就跳了窗户。 开玩笑!若是子训知道,自己被那群人揍,是以为那个能辟谷,能不食人间烟火的自己,捡了人家扔掉的半个馍馍,这……颜面何存啊! 左右是闭关多年,突然返璞归真,五脏六腑,饿的绞痛。好容易出了荒山野岭,实在是…… 哎……难堪!实在难堪!秦川低头,瞅了瞅自己光着的脚丫,就这样……嗯,嗯,突兀踩在地上,忘了穿靴了。 真是弄不清楚,子训到底是喜欢自己什么? 秦川落魄的摇了摇头,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山间小道走去,丝毫不留恋那个弟子,亦不后悔自己的出逃。 柴子训阴沉沉的耷拉着脸,与田园田野不近不远的跟着自欺欺人的某人,就算是心里翻江倒海,亦不肯上前,解开心结。 师尊,你不问我,又怎么知道,你要的自由,我给不给得起呢? 番外(十八) 依葫芦画瓢 “王爷,您看,秦先生越走越慢,应该是饿了……” 田园有些纠结,这都快两日了,秦先生不吃不喝,自家王爷就跟着不吃不喝。 然而,自己和田野,作为属下,哪里……能大吃大喝? 连喝口水也要偷偷摸摸,他缩了缩脑袋,灵机一动提议道。 “那个~王爷,秦先生似乎没有银子,要不……咱们去,不小心丢一点儿?” 柴子训虎着脸,这才吝啬的给了田园一个眼神。 “倒现在才想到?早去哪儿了?!” 柴子训恼火中夹杂着无可奈何的怨念,拿着剑鞘推了田园一把,“不快去!” “咦~银子……一定是饿的眼花了。” 秦川用力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甩了甩脑袋,不为所动,继续前行。 田园就不信了这个邪,干脆用荷叶包着酱牛肉,刻意扔在他面前! 秦川这次警醒的回头,没瞧见人,又左顾右盼,“谁?柴子训!是你吗,出来!” 柴子训原就跟的近,见他突然回头,心中一震,身影轻轻一掠,飞上枝头,掩藏在茂密的枝叶中,心中暗恨,怎么就信了,那个没脑子的后腿王——田园! 秦川远远瞥见了田野,奈何视力下降了,左右不是子训,认错人了? 他纠结的看了看荷包里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酱牛肉,终是狠心,掉头往林子里去了。 若是换做从前,穿山越岭,飞檐走壁,秦川自然不在话下。 别说逮着野鸡,野兔,雀子了~就是野猪,鹿肉也能时不时能烤上一只的。 不过,那还是自己耳聪目明,辟谷的时候。 如今饿的两眼发晕,双脚发颤,胡乱喝了两口山泉,秦川捡了一根尖木枝,下了水! “都给我站远了些……”柴子训拎着两只野兔,三只野鸡,一只狍子,嫌恶的暼了一眼“劳苦功高”的田园田野。 他舒了一口气,兀自挑了一块高地,施施然坐了下来,熟门熟路的架起烤架,洒了些许盐巴和花椒油,便香气四溢了。 师尊,过去的你,不食人家烟火,自然是不上当的。那如今的你呢……是否跌下神坛了? 秦川这厢已经错过了从他脚边游走的第十一条鱼,叉不到,也兜不到,濒临绝望了…… 这股肉香,勾的他魂不守舍,双腿不由自主的就寻了过去,待觑见忙的热火朝天的柴子训,讪讪的停住了脚步,兀自吞咽了两口。 秦川余光瞥见他不动,心中亦很着急,猛然抬头,望进他困惑的双眸里,撕了一只兔腿,递了过去,诱惑道。 “啊……师尊,真巧。一起吃一点吗?我饿了两天,一会儿可不会同师尊客气。” “啊~好……” 秦川心知肚明的接过兔腿,坐在他对面,二人一顿狼吞虎咽,吃的好不欢快! “那个……谢谢你的招待,我先走了。”秦川好容易唆干了手指上的油水,有种说不上来的眷恋,他站起身,犹豫的瞥了瞥子训。 “唔~师尊,你如今似乎……养不活自己呢。这样吧,留在本王身边,粗茶便饭,总是能管饱的。” 柴子训紧张的吞了吞唾沫,觉得自己的提议甚是荒谬,可纵容他饥一顿饱一顿的这样下去,着实心疼。 秦川摇了摇头,“不成,我不想他看见这样的我。” 子训一怔,这才反映过来,师尊说的他……是李玉师尊吧。 “嗨……师尊,李玉师尊从前不是带着面具,自称玄机公子,咱们依葫芦画瓢来一个就是。再说,你武功尽失,谁也不会往那处想的。” 子训眼珠子滴溜溜的转,陷阱已经埋好,就等师尊跳下来了。怎么不应我呢? “那个,这五年,李玉师尊可是愈发的风流倜傥,玉润无双了。” 番外(十九) 飞蛾扑火 秦川鬼使神差的听了子训的建议,带着一个尖角红唇的厉鬼面具,跟着子训回京。 子训复杂的骑着马,时不时的侧首,偷觑一眼师尊,心中既有失而复得的喜悦,亦有对李玉师尊的醋意,更多的是对师尊总有些拒人千里之外疏离的无奈。 “怎么?这面具有什么不妥之处。”次数多了,秦川自然也察觉到了子训的打量。 “唔~师尊没想到,你还会做面具,就是……” 是有些渗人~ 柴子训左顾而言他,只要知道面具后的人,是自己夜思梦想的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唔~不知是不是从前辟谷,吃少了,如今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这个面具,倒也正适合我的。” 原来这面具竟然是饿死鬼的模样。 说到饿死鬼,秦川也有些不好意思,如今一天四顿,一顿膳食能吃三四十个肉包,二三十碗牛肉面面。 且速度奇快田园田野往往第一碗还没有下肚,秦川已经灌了十数碗。可不是,饿死鬼投胎了~ “师尊,您放心吃,训儿养的起您。” 柴子训抿了抿翘起的唇角,隐藏心底的小嘚瑟,得亏自己立下了“富可敌国”的伟愿,短短两日,就真有了“包养”了师尊的错觉。 “你这开口闭口的师尊,还没到汴京城呢,人~就知道我是谁了!” 汴京还会记得他秦川,自然是李丞相……与陛下。 他颇有意见的白了柴子训一眼,看着是长大了,高了,行事还这么不周全。 “那师尊以为……弟子该如何称呼您呢?” 柴子训小心翼翼的拱手,不知自己是如何开罪了他,左右……又唤了一遍。 “蛾子吧!”秦川望了望十数里开外的汴京城墙,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鹅?鸡鸭鹅,猪牛羊?”柴子训心想师尊是不是想吃烧鹅了,得和厨子好好研究一番,灵儿表姐说了,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啪!”秦川忍无可忍,一个响指弹了过来,“飞蛾扑火的蛾!” “哦~哦~”柴子训黯淡的低下头去,这团火是谁,显而易见。 柴子训不负所望的带着鬼面蛾子进宫。 赵子义正给看书的鱼儿烹茶,打量了鬼面面具后那双不容忽视的眸子,狐疑的暼了一眼柴子训,挑了挑峰眉。 “训儿,你不是去追你师尊了,怎么带了一个鬼面回来,似乎一点内心也无啊?” 李玉这才反映过来,抬眸望见训儿,宛若清风徐来的笑了。 “启禀陛下~”柴子训拱了拱手道:“这位是蛾子~嗯,我瞧着和师尊有些相似之处,就带回来了。” “哦?” 李玉这才感兴趣的挑了挑眉头,不自觉的觑了一眼鬼面,赵子义心中一紧,不自觉伸手,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 “鱼儿,朕新学的烹茶,你也不捧捧场?”赵子义将杯盏推到他的面前。 “唔~看到鬼面,但是想起阿卿了,这些年过去了,也不知阿卿可好全了。” 李玉搁下手中的古籍,捧起杯盏,想了想又扭头道:“训儿,不如就留下来用膳吧。” “不必!真不必!”柴子训若有似无的暼了一眼师尊,扯了扯唇,梗着脖子笑道:“李玉师尊,看你与陛下,如此旁若无人的恩爱,训儿……吃不下。” “走走走~等哪天,你拿下你师尊了,恐怕还不止朕这样呢!”赵子义向来实力护夫。 柴子训紧张的捏了捏拳头,怕是师尊要生气了。 “训儿,你早就恢复了记忆,还一口一个李玉师尊的唤着,你对你师尊的心意,莫说陛下与我,你身边人,任谁都明白你的意思了!”李玉淡淡的觑了一眼赵子义,如今,你可满意了。 赵子义噙着“谄媚”的笑,直点头,若不是人多,就要“动手”了。 番外(二十) 幺蛾子秦川 “赵子义,你就是故意的。”李玉目送他们离去,搁下了杯盏,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鱼儿……”赵子义坐到他身旁,按着他修长的手,“他带着面具,就是为了偷偷看你。” “哼!” 李玉淡淡的抽回自己的手,“赵子义,你当了这些年的陛下,还是这么小心眼,似乎是一点长进都无。” “不不!鱼儿,你这就太笼统武断了了。比起前世,我是不是开明睿智,英俊潇洒了许多。” 赵子义一早对鱼儿情根深种,鱼儿的一切都是完美的,而自己从品貌至才学,总是缺了一些自信。 李玉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既不点头,亦不应承,敷衍的啄了啄他邀功的唇,安抚道。 “乖~坐回去,让我看完书。” “他们……一直这样?” 秦川,不!如今的“幺蛾子”目睹了他们这种老夫老夫的相处模式,非常的纠结,不仅如此,幺蛾子还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可不~一直这样。” 柴子训暗暗松了一口气,全汴京城,谁都知道自己一直在找师尊!再说师尊的易容术,大家都知道。 这稍稍想一想,可不就知道鬼面是谁了。这和跟掩耳盗铃没有什么区别。 可陛下与李玉师尊,谁也不拆穿师尊。 “那他们可真腻歪……” 秦川淡淡的哼了一声,又邪眸觑了一眼幺蛾子,想起赵子义那若有所指的话,又沉声问道。 “咳,咳~训儿,你~似乎与陛下很亲近?说?”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柴子训忙摆手解释,“也许,是李……丞相告诉他的,或者是他一直监控着我呢!咳咳……” 陛下,这“黑锅”,您且先背着吧,有机会再替您解释。 柴子训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陛下可敏锐了,我这就是怕留在宫中用膳,你会露馅儿,才……才带你回王府用膳的。” 幺蛾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不是,赵子义最擅长扮猪吃老虎,还能有人老奸巨猾的过他?! 秦川埋着脑袋,心乱如麻,不知不觉中,便跟着柴子训进了安王府。 “王爷,您是带秦川回来了吗?为什么带着面具?” 灵儿身穿银色铠甲,颇有英姿飒爽的英气,她绕着秦川的转了几圈。 “训儿,这人是谁?” 现在灵儿身后的是柴王太妃,她皱了皱眉,显然不太喜欢这个饿死鬼的面具。 “母妃,这是蛾子~”柴子训坦然的拱手介绍道:“蛾子,这是我母妃。” “蛾子?”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柴王太妃点了点头,眸中有些审视的意味,“难得灵儿回来,今日你也回来了,我让管家备了膳,一起用。还有这位幺蛾子公子……” 面对柴王太妃的质疑的目光,秦川说不上心里那种懊悔,是为了什么,总之,浑身都不得劲儿。 “幺蛾子,你这是不合胃口吗?”柴王太妃胃口小,不过用了几样,便擦拭了手,漱漱口。 秦川低着脑袋,忙不迭摇头,他食不知味,懊悔的恨不得甩自己几个嘴巴子,自己起的什么鬼名字。 “灵儿,你可吃好了,陪我去散散步?” 柴王太妃招了招手,灵儿点点头,搀扶起柴王太妃出了门。 “蛾子,你不用客气~”柴子训小心翼翼的递了一个鸡腿,送至秦川碗里。 “嗯~”秦川心里不嘚瑟,干脆扯下面具,干巴巴的搁在膳桌上,“你母妃……也认出我了?为什么?我哪里做的不对?!” 柴王太妃开口闭口的幺蛾子,可不是讽刺自己:做的什么幺蛾子! 番外(二十一) 一纸婚书 “啊?!” 柴子训听清楚师尊的话,手中一颤,酒壶“啪嗒~”一声掉落在黄花梨膳桌上,摔的粉碎,酒香四溢…… 两人绷紧了脊背,双双后退,错愕四目相对。 “师尊~你听我解释。”柴子训急切的按住秦川的双肩,激动的吞了吞唾液,“那个~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也没有别人……近身,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他们都知道我是秦川?所以~是你,柴子训……你……”设计了我? 秦川仰头,迷惑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这……这~还真是自己所认识的那个小安王,柴子训?! “师尊,我……抱歉,我,我知道,我们从前,是并不那么亲密的师徒,你一直对我淡淡的。我……我……” 柴子训紧张到结巴,眸子里的热切再也无法掩饰,秦川不自觉的抵着椅子,吞了吞口水,忘了自己的舌头。 “王爷,王大人来访!”田园横冲直撞的撞了进来,吓得柴子训缩了回去,又不放心的拽着秦川的衣摆。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那位王大人?” 柴子训瞥见他不时偷看自己师尊的面,亦很是不爽。 “是御街王府的小王大人,送王二小姐的婚书来了。” “什么意思?”秦川不快的瞥了瞥柴子训,这湘骗自己来汴京,那厢却要成亲? 他按着膳桌,挣开柴子训的束缚,不自觉的有些激动,又自觉心里这种滋味甚是怪异。 “师尊~你随我一道去看看!”柴子训耷拉着脸,母妃这又是想做什么?不是说好了……不干预吗? 五年前,母妃解决了自己和灵儿表姐的婚约,此后亦不曾再提起过这茬。 田园手中拿着一件暗黄色莽纹锦袍,柴子训当着秦川的面,毫不忌讳的换上锦袍。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换上莽袍的柴子训,透露出郑重其事的威严,面若冠玉又贵气逼人! 秦川心虚的移开眸子,似乎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样的柴子训。 “拜见安王殿下~殿下安好。” 王子欣带着两个包装的富丽堂堂的媒婆,一起行礼问安。 “起来吧。”柴子训斜眼瞥了一眼柴王太妃身边的低着脑袋的灵儿表姐。 柴王太妃亦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柴子训身边没有戴面具的秦川。 “小王大人,你是亲自为了……我灵儿表姐……送婚书的?” 柴子训见他不反驳,有一丝窃喜,四两拨千斤,淡淡的将话题揭过,“来,王大人……里面请。” 秦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这位汴京第一公子来为自己求亲,他看上了灵儿? 秦川不自觉的拉开距离,寻找离开的契机,却被灵儿跟上了。 “师尊,你别走了。您走了,训儿又该着急了。”灵儿抱着剑,淡淡的拦着他的路,似乎还是从前那个冰冷的模样。 “灵儿,他们正在商谈你的婚事,你若是不愿~理当留下,抗争才是。” 秦川讪讪停步,如今武功尽失,根本不是这小丫头的对手了。 “我愿意啊!回来之前,大将军说好了,让她兄长来王府送婚约的。” 灵儿大咧咧的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啊?!那……恭喜恭喜!”秦川拱手恭贺。 大将军?!王子欣不过是一个文臣,王家的将军……自己似乎听闻过,铁娘军大将军——王紫菀??!!!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番外(二十二) 桃花扇中桃花人 “师尊,你可能还不明白这份婚约的重量。陛下为了同性之间的婚姻能够更稳固,被世人所接受。增加了一个特殊的条件。但凡同性二人定下婚约,夫夫抑或妇妇,此生,便只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背弃的。” 灵儿的话,煎熬着秦川的心,赵子义的旨意,意思很明确,就是不给别人觊觎李玉的机会。 秦川说不出的憋屈,熟门熟路的冲进了熟悉的店铺。 一连灌了四大碗的凉茶,心中那团火焰才将将压了下去,心下舒服了一些。 “掌柜的,给我先上十碗牛肉面,要快。” 刚刚没有吃好,秦川虽然饥肠辘辘,怕引人注目,还刻意的低调了一些。 最近他颇为偏执的坚持着牛肉面,进店必是要点上二三十碗牛肉面的。 掌柜猛然一惊,慌忙站起身,冲了过来,“秦爷,您终于出关了!您终于回来了~快快,里面请。” “老三,给秦爷准备二十碗牛肉面,快去!”老人家激动的拍了拍身边的小二。 秦川有些讶异,自己并不时常在江湖走动,这次更是闭关了五年,哪里有人认识自己,更不用说这位面生的老掌柜?! “秦爷,是我——于大!”于大掌柜泪眼婆娑的拍了拍胸脯,“您当年在光州的时候,我在那儿的玲珑坊,给您送了好几次东西呢。” “哦~是有这事。”秦川点头称是,这于大可是玄安兄的心腹之一,家中子侄基本都在玲珑坊。 “秦爷,公子去世前,给您留了些东西,请您挪步~” 于大白发苍苍,面上还有些斑驳的老人斑,想起从前的公子,眼眶不禁红了。 他脚下有些蹒跚,秦川过意不去,轻扶了一把,悠悠问道。 “玄安兄~他,走的安详嘛?” “唔~公子死前将自己封在了西山的山洞里,只有主上,他在外面守着的。” 于大掌柜原一只手挽着前袍,此刻分神手中袍子被踩在脚下也不自知,险些摔倒。 幸亏秦川落后半步,堪堪扶住,“于大掌柜,您岁数渐长,怎么不早些归家,安享晚年?” “公子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主上,只要我们这些老人还在,主上总还是玲珑坊的主上的。” 于大抿了抿唇,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秦川低着眸子,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玄安兄了,即便他不得不对命妥协,恐怕也是放不下的。 于大掌柜推开了玄安公子往常自用的那间房,茶盏,香炉,软榻,屏风…… 所有的一切,依然是一尘不染,似乎他从未……远去。 “秦爷,公子说了,他的这些身外之物,待您出关了,交由您处置。” 于大掌柜掖了掖耷拉的眼睑泪水,妥帖的关上门,下楼去了。 这里的一物一景,就似乎那个人,还拿着桃花扇,与自己谈笑风生。 案桌的荷塘戏鱼紫檀镇纸旁,放着一把桃花扇,一颗钢珠链子。 他爱玉儿,爱的不顾一切,他总以为只要那条链子还拽在自己手中,玉儿就不会走远。 秦川不自觉的坐在了他的位置上,为什么不见他最后一面? 秦川撑着脑袋,恍惚中似乎回到了十数年前,自己第一次见他。 那时候吕玄安,不过……也是和自己一样半大的孩子,眸里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天机道人……你慢慢考虑考虑,和本公子合作,可以让你师徒,受益无穷的。” 如今想来,他似乎一直和师尊一样,预知了自己的归宿,所以毫无畏惧。 秦川对他们的敬畏,是发自心底,没有人像自己一样,亲眼看到吕玄安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步步为营,设计了一位权倾朝野的陛下宠妃,拉扯出那个宠妃一整个家族。 番外(二十三) 唐门火器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秦川细细的触摸这柄桃花扇,他自幼便表现出了极大的武学天赋,而对读书,却兴趣缺缺,着实提不上劲儿来。 不过这首诗经《桃夭》,听玄安兄念的多了,亦是的可以背诵下来了。 秦川的拇指轻轻的抚摸过那扇柄镂空雕刻的盘旋桃树。 玄安公子在世人眼中,总是风度翩翩,运筹帷幄,深不可测的江南第一公子。 亦只有在秦川面前,才会偶尔泄露出一丝真性情。 李宏南临终托孤,就算玄安公子对李玉早就暗生情愫,亦只能说服自己,自己是为了宏南才做了这一切,而桃花扇就成了遏止他情感的枷锁! 可玄安的心,却不受控的一再沉沦。正是知道他从未宣之于口的深情,秦川不敢想,也不敢去触碰。 可玄安与自己的犹豫不决,瞻前顾后,却便宜了鲁莽自大且勇往直前的赵子义。 怄死了…… 如今玄安兄死了,这种不甘心……秦川捏紧桃花扇,脑中一个精灵,在闭关的最后关头,似乎~就是这种怄死的感觉。 “噔噔噔……” 楼下传来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秦川捏紧扇子,送入袖中。 “师尊,灵儿表姐跟我说你来了这里,我还不相信!” 柴子训兴冲冲要冲二楼,却被于大掌柜带人拦了下来。 “老头儿,你们招子可放亮一点,我们主子可是安王殿下!是你们冲撞的起的?” 田园田野亮出剑来,岂有此理,还有我们王爷去不了的地儿?这是要是给秦先生拖延时间,逃啊! “于大掌柜,让王爷上来吧。”秦川搓了搓修长的指节,掀开三彩茶罐,竟然是上好的明前雨花春茶。 于大掌柜,真是有心了!他捻了一些,放进茶壶。 幼时,师尊与玄安兄议事,茶都是他来煮。玄安兄对茶倒是看起来淡淡的,唯有会多饮几杯盏的明前雨花。 茶香氤氲,柴子训推开门,瞧见这样的师尊,亦有些慌张。 “师尊~你一定想不到,王大人是来给王紫菀王大将军提亲的,而且~我母妃竟然也准许了。” 柴子训环顾一圈,玲珑坊是李玉师尊的产业,可这些年来,李玉师尊甚少涉及,他自然也难得过来。 “训儿,你过来~”秦川招了招手,为他亲自斟上茶。 “师尊,你别说!先听我说!” 柴子训自然瞧见了他眸中的坚毅,难道师尊已经从武功尽失的打击中走了出?! “训儿,我决定留下来,经营玲珑坊了。”秦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容置疑。 “师~师尊~”柴子训情急,按着他的手,求道:“陛下让我去成都府,助子芳哥哥一臂之力,你,你随我一道儿去吧!” 秦川摇了摇头,缩回手来,“训儿,我以为~你听明白为师的意思了。” “明白,我明白!” 柴子训忙不迭的点头,“可是师尊,这次不一样,据说唐门的唐无情……研究出一种火器,要是运气不好,也许,也许……我再也回不来了!” “胡说!”秦川听他说起“唐门火器”,心中“咯噔~”一声,唐门与玲珑坊颇有渊源的。 “你到底是为了谁?是李玉,还是吕玄安?!” “咣当……” 柴子训一把推开眼前的茶具,自己委曲求全,千依百顺,瞬间成了“一厢情愿”的委屈! 番外(二十四) 苗疆余孽 “这是什么?!” 柴子训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压在茶几下的信笺,“川子亲启”四个俊秀的大字,几乎刺瞎了他的眼。 “师尊!” 柴子训控诉的捏紧了信笺,恨不得撕成碎片! “玲珑坊的玄安公子是我义兄,自幼便相识的。如今,他不在了,玲珑坊,我不能不管。” 为何要与他解释,秦川说不出道不明,语气就更冰冷了,“信笺给我。” “师尊~” 子训委屈的撅着唇,环胸,后退了大步,不肯乖乖就范,“给你也可以,你同我一道去成都府!” 说不清是因为子训说,这一次不一样,运气不好,就回不来了,还是为了玄安兄的遗书。 秦川坐在马车里,与执拗的柴子训大眼瞪小眼,好不尴尬! “训儿,别闹了!快把信笺还给我。”秦川挺直了脊背,稳住自己的气息,淡淡的觑了他一眼,颇有些对他冥顽不灵的嫌弃。 柴子训也不抬眸,只是抿着薄唇,低头理了理袖子,阴恻恻的反问:“师尊,你觉得我好容易拿住你的死穴,能这么轻易的便宜您吗?” 车厢里如结了千年的寒冰,车外的田野,突然一个剑柄将田园送出十数米,比了个吸面条姿势。 田园胡乱抓了抓头,对了! “王爷,秦先生,前面有家面馆,要不,咱们先用膳吧?!” 有了田园田野的插科打诨,师徒二人,小心谨慎的维系着微妙的平衡,再也没有提那封信。 齐王赵子芳从前虽有些体弱,却最是圆满,他娶了回鹘的茯苓公主,生了三个儿子,夫妻恩爱,又远权谋之术,悠哉悠哉,富甲一方。 “许多年不见,训儿真是越来越结实了,听说你的川阁都开到成都府,子芳哥哥可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 赵子芳想给这个从前的小不点一个男人的拥抱,却子训伸手推开。 赵子芳不自觉的暼了一眼他身旁的秦川,问道:“这位是你师尊——秦川?!” 秦川憋屈的涨红着脸,险些暴走,感情柴子训已经将这事宣扬的天下皆知了! “子芳哥哥,你就别打趣我了,已经……和我置气置了一路了。” 柴子训小心翼翼的偷觑了一眼,“给王嫂,侄儿们带了礼,还是先去拜见王嫂,当年我们闭关,错过了你们大婚。” “你母妃可是将心意送到了~”子芳拍了拍他的肩膀,迎着两人进府。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秦川埋头喝了些酒,心口烧的慌,便兀自,摸了出来。 “师尊~”柴子训总担心他溜走,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这就打了招呼,前后脚的遛了出来, “这趟回去,我们把婚事定下来吧。感情~是可以慢慢处。” 话到尾音,柴子训沙哑的嗓音,竟然有些抖动。 “我……训儿,你太执拗了。”秦川看着他瞪的圆鼓鼓的眸子,生生将“我不同意”,这四个字咽了回去。 “师尊,如果我回不去呢?!你知道唐门火器威力有多大吗?这次……我也许,永远回不去的!”柴子训激动的叉着腰,恶狠狠的吼道。 “别胡说!”秦川吞了沫子,压抑着挠人的酒意,按着他的肩膀,宽慰道:“师尊,不会让你出事的。” “呵呵呵……倒让本座看的一场好戏!多年不见,怎么~秦川,你竟然忘了玄安公子的遗志,成了安王小殿下的走狗?!” 唐无情盘玩着手中的钢铁球,邪魅的环视了一圈。 赵子芳问询,亦匆匆赶来!“唐无情,你休得无礼!” “废话少说!我在你齐王府外遍布了火器,要么交出苗疆余孽,要么,身首异处!” “大胆!”柴子训一声爆喝,持剑便攻了上前! 番外(二十五) 最终章 “轰!” 齐王府外一声巨响,地动山摇,柴子训脚下不稳,剑尖点地,蜻蜓点水,跃回秦川身边。 “唐无情,这一次,你又要闹什么?!都跟你解释过了,我们没有窝藏什么苗疆余孽!” 赵子芳是真的火了,这些年唐门与他的卷刀军,摩擦不断!不是借着唐迷途的死做文章,就是借着和苗疆的陈年老账。 “不要仗着,有火器,就霸道横行,为祸江湖,干扰朝政!” “赵子芳,你也莫要来这些假道义了!总之,今天不把阿卿那个小崽子交出来,本座就端了你齐王府,杀到汴京,问问那赵子义,阿卿那崽子在唐门子弟身上下蛊,是不是受他指使?!” 唐无情环着胸,戒备的觑了一旁的秦川一眼:“本座倒是想看看,他这千古一帝,要怎么名留千史!” “唐兄~”秦川施施然站了出来,拱了拱手,劝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自然是懂得的。这样大张旗鼓的树敌,以卵击石,根本不是你的一贯作风,亦……解决不了问题。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如,坐下来谈谈。” “小可不才,却是这安王殿下的师尊,若有什么难处,不妨……先与我沟通,再做打算,如何?!” “你闭关多年,安王殿下就寻了这些年,这份情谊,天下人皆知。可这次不同……你能做的了大宋陛下的主?”唐无情狐疑的又瞥了一眼秦川与柴子训。 柴子训不满的拦在秦川身前,叉着腰怼回去:“哼!我师尊能做本王的主,本王领陛下旨意而来,自然都是能做主。” “那你们两,跟本座出来!” 唐无情好商量的走了齐王府,齐王府的守卫被横七竖八的放倒了,柴子训狠狠的刮了一眼唐无情,岂有此理,这人根本就是知道自己今日会到,刻意杀个措手不及,有恃毋恐! 齐王府对面有一座巨大无比的精钢伞,唐无情领着秦川,柴子训在伞下站定后,才按动机关,三人被拒绝在伞里。 “秦川,玄安公子可有给你,留下什么……话?” 秦川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柴子训一眼,柴子训从袖兜中取出那份信笺,塞在他手心。 “川子,唐门火器是我留给玉儿用来保命的秘密武器,我死后,唐门会代藏五年,由你去取回,交于玉儿处置。若无人代取,将归唐门所有!” 秦川将信展开,递给唐无情! “玄安兄,这就是挖了一个大坑给我,原还以为不费事,我唐门本就有几个隐蔽的老窝,平白掉下五百万两银子大肥差,说不准还能贪下这些火器,肯定稳赚不赔!没想到这玩意儿,五年来没人来领,消息还被泄露了,险些招来灭门的大祸!” 唐无情这也是狗急跳墙,才挑衅齐王府,引起汴京某些人的注意:“好歹弄清楚了玄安兄的布置。唐门有火器的消息也是他让人散播的,这家伙真是死而不僵,阴魂不散~!” 一场虚惊,柴子训与秦川押运着火器回汴京。 秦川坐着马车,突然将玄安公子的安排串连了起来,小声感慨道:“原来这批火器,他一早就安排了去处……咱们送该至西山大营。” 他与迷途都葬在那儿。 “师尊,你说……那个唐门家主是欢喜着阿卿哥哥吧?否则,好好的,要扯上阿卿哥哥作甚?”柴子训眯着眸中精光,乘着某人不注意,握住某人的大掌,不知不觉的靠了过来。 “唔~许是吧。”秦川噙着一缕笑意,头抵着车梁,闭上眸子。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