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角儿(NPH)》 01回国 “快看快看,那边有个大帅哥!” “哇,真的,戴口罩还这么帅!赶紧拍照!” “欸,好眼熟,好像最近在网上见过他?” “他不会是前几天上热搜的那个MIT史上最年轻教授吧?!” “沉恪?” “对,没错,是他,真的是他!” “哇!真人真的比照片还好看!” …… 2020年10月,崇国,西京飞机场。 一个身穿黑色西式风衣、气质清冷,蜂腰长腿的男子走下了飞机,因为形象过于出众,一路引得路过的旅客频频回头,窃窃私语,讨论着他的身份。 很快,众人惊艳的目光中,便有人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在药物化学领域做出了重大科研成果、博士期间连发十篇Nature、一毕业,28岁便拿到了闵国世界顶级大学MIT的教职,今年32岁直接被特聘为MIT终身教授、被网友誉为“谪仙”的沉恪。 有几个小年轻的一脸崇拜的上来要合照要签名,可都被男子淡漠又不失礼貌的一一回绝了。 男子不喜交际,更不喜这种公开场合,便提了提墨镜和口罩,将脸遮的再严实一点,一路刻意避开了人群。 “嗡嗡嗡。”取回了行李箱,走到停车场附近,男人黑色的牛皮公文包里手机在震动。 他低头拿出手机看,只见屏幕上有四五十个未接来电,都是来时四路八方的亲戚,大舅、表叔、小姨、堂弟,甚至还有大哥司机的……手机区号无一例外地来自西京。 再往上翻,亲戚们的未接来电,已经堆积了好几年…… 电话不停的打来,就在男子看手机的空档,他就已拒绝掉了叁个。 他干脆关了机并缓缓放了回去,一次性拒接了所有电话。 男人冷淡的看向远方。 金秋十月的傍晚,外面下着小雨,高大的落地窗外飞机静默的停靠在跑道上,朦胧的光影下,飞机尾红蓝相间的闵国国旗已晕染成一片。 算起来,他已十五年没回崇国了,也已十五年没有跟家里人联系了。 甚至,五年前亲爹走的时候,他都没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请问,您是沉教授吗?” 男子正要迈进停车场,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样貌普通且壮实的圆脸小女孩便急急迎上了他。 漠然的视线扫过,他看见她穿着T大的校服,戴着T大的志愿者工作牌,便知其来意。 “陈老师的学生?” 清冷平缓的语调,自头顶响起。 “是的是的,沉教授。我是陈老师课题组大叁学生李飞飞。”女孩说自己是大学生,可她的声音很是稚嫩活泼,听上去像个初中生。 “你好。”男子摘下了墨镜和口罩,礼貌的向小女孩伸出手。 “您好您好!”女孩后退一步,连忙伸出双手低着头殷切地与男子握手。 随后,她才抬起头,看清了对方容颜,不禁稍显惊异地张大了嘴。 男子生的确是太好看了。 黑色风衣下是洗的发白的淡蓝色格子衬衫,穿的简单朴素反而更衬托了他清冷卓绝的气质,一双瑞凤眼,漠然却又深邃内敛,让人联想到冬日寂雪,山间孤月。 女孩想,不算他在科研上做出的成就,光这幅皮囊就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怪不得,他博士期间做学术报告的视频被挂在了网上就会被网友疯转,她的毕设导师陈院士回国前曾任教MIT,也是对他的这位学生念念不忘,这次还专门邀请了他回国做学术报告…… “算起来我跟沉教授还是同门师兄妹呢,陈老师总是说您是他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他说您水平不知道比我们高到哪去,做合成药物实验的时候总是做的又快又准确,不像我们,半个月合成个前体物质都合成错了,每次开组会,他都恨不得夸上您半小时~”小朋友性格开朗,一边走一边朝着男子套近乎。 但男子并不爱接人话茬,只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回应:“……嗯。陈老师没来?” “来了,当然来了啊!就是刚才下车的时候,他说让我先来,他随后就到,结果等了十分钟他还没来,不知道他在车上磨蹭什么呢。要不我们去找他吧,车就停在这附近……” “嗯。” “诶,老师的车就在那!我看到了!” 女孩踮起脚尖指着不远处一辆白色本田,随后一蹦一跳的跑了过去。 “陈老师,陈老师!我接到沉教授了!”她见无人应答,便拍打起了车窗玻璃,“陈老师?你在里头干嘛呢陈老师?” “呜!呜!”车里若有若无地传出老年人的捂嘴反抗声。 “陈、老师?”女孩听到了那反常的声音,双手挡了光,好奇地扒在车窗上,倾身往车里一看。她先是愣了一愣,随后立刻害怕的大声尖叫起来: “你们是谁!放开陈老师——” “砰”的一声,车门打开了。 “啊——你们干什么,救命啊——呜啊!” 眼见着女孩被闪过的黑影电晕,又抓进了车里,沉恪睁大了眼睛,连忙迈着大步走了过去! 随后,他也不得不缓缓地举起了双手。 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从车里伸了出来,对准了他,里面的人低声命令道: “举起双手,不许动,也不许喊。坐进车里来。” 沉恪按照他们的要求做了。 一进车,只见里头乌压压前后坐了四五个带着墨镜的黑衣人,横七竖八的枪口正对准了晕倒的李飞飞和导师陈老头的脑袋。 “唔!唔!”头顶毛发稀疏的陈老头嘴上贴着封条,正满头大汗,举着双手,一双苍老惊恐的眼睛正不知所措求助着沉恪。 “你们是什么人。”沉恪皱着眉道,“想干什么?” “小少爷,没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想请您接个电话。”坐在驾驶座上的黑衣人首领表情严肃,说着从兜里掏出来一只手机,拨通了某个手机号,强制性的贴到了沉恪的耳朵边。 “……”沉恪这才明白了,原来又家里来的人。 “那你们也不能这样对待老人和孩子!限制公民自由,这是在犯法。我会报警。” 沉恪正有些生气,这时候,前面的过道开过了七八辆最新款的黑色玛莎拉帝,车队最后,是一辆普通破旧的大众牌警车。 这辆不起眼的警车慢慢停在了陈老头的车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后座车窗缓缓摇下,显现出了一个鬓角微白的中年男人五官分明而冷峻的侧脸。 “报警?向我报警么?” 男人动作缓慢的拿起了手机,沉恪这边手机里很快传来对面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 沉恪敛了神色,紧泯了薄唇,沉声道:“叔叔。” 他的叔叔,爸爸的亲弟弟,是西京公安系统最大的那个官,公安部部长,沉公明。 沉公明语调平缓,暗中却饱含着高位者惯有的压迫感:“别来无恙啊,恪儿。” 可除了那个人,没人再能让沉恪生畏,自是语气坚决道:“叔叔。请您不要再白费心思。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已经与沉家断绝来往了。” 对面男人淡淡叹了口气,语调依然严肃而冷峻,其中却多了一层深意:“恪儿,叔叔并不是来劝你回去的。” “我只是来告知你——你的大哥沉毅,在上周去世了。你的嫂子,烟婉姑娘,很难过。” “要不要回去,随你。” 02犹豫 * 【2005年8.13上午9:41 爸爸(沉世宝) 我不明白你突然抽的什么风,为什么不来参加你哥哥的婚礼?为什么不接电话?不知道一堆人等着看咱家笑话? 2009年1月26上午7:30 爸爸(沉世宝): 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多少年了,过年都不往家里打电话,死在外头了吗?老子都快被你气死了! 2013年9.16 上午10:32 奶奶(江燕): 恪儿,你爸爸突发中风,现在在住院。他已经意识不清醒,不能认人了,医生说他情况很不好,恢复清醒的可能性不高,希望你能回来看一眼他。 2015年8.14 凌晨2:14 奶奶(江燕): 恪儿,你爸爸昨天晚上去世了,回来看一眼吧。 2017年1.12上午11:13 大哥(沉毅): 恪,祝你生日快乐和新年快乐。听说你拿到了MIT博士学位,也恭喜你。 小弟专门打印了你发表的论文给我看,虽然你这上面专业英文单词我不认识几个,但是我看懂你致谢上写的“all for wyjiang”了。 怎么说呢,今年我已提拔了中将,咱家的公司已经跻身世界二百强,这都多亏你嫂子和我的合心经营。 你嫂子能嫁给我,这简直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虽然还是时不时有人惦记她,但放心吧,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我一定会用我的一切守护她回报她,让她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希望我们全家都越来越好。 2018年3.24 下午10:14 奶奶(江燕): 恪儿,你大哥今天突然吐血,去医院查体已经是胃癌晚期,家里乱了,公司也全乱了,多亏了有烟婉在主持局面。奶奶很想你,回家吧。 2019年1.21凌晨1:14叔叔下属王警官: 小少爷,沉部托我告知您,老太太今日寿终正寝,请节哀顺变。 2020年9.25 下午1:12 叔叔下属王警官: 小少爷,沉部托我告知您,大少爷今日走了,请节哀顺变。 】 …… 辗转反侧,辗转反侧。 沉恪躺在T大招待所的床上,难以入睡。 沉公明说完那几句话后就放他们走了,还安排了手下护送他们回了T大。 T大是冲国的顶尖大学,坐京师西北,倚燕山而望玉泉塔影,邻颐和而近圆明故垣。校园历史悠久,学校招待宾馆也是厅临漪榭,装饰风格充满京味。 深夜,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轻轻敲打在精雕细刻的中式红木阳台窗上。窗外旖旎园景之间立着颗不知年岁的高大重阳木,叶子已经被秋天染红了。路灯昏黄,斑驳陆离的光影的从那些重重迭迭的红叶之间漏下,印在窗前,细细碎碎的晃动,正如他此时的心绪,缥缥缈缈,纷繁杂乱。 他不可能回去的,他这样斩钉截铁的想着。 那他还怕着什么? 想到了这,他决定打开了手机,换上了旧手机卡,准备直面这尘封的十五年。 过去年间未收到的消息一股脑的扑将了过来, 他漠然翻看,从爸爸去世到奶奶去世,再到大哥去世……家里人多年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长篇大论或是只言片语……他都一一看过。 各路亲朋好友都多多少少试图联系过他。 可唯独,没有某个人发来的消息。 心中那股微微涌起的波动又轻飘飘的缓缓坠落到了谷底…… 信息翻到底,是叁个小时前他的博导陈老师与他的邮件来往。 【From: 沉恪lt;kshen@mit.edugt; To: 陈如海lt;hrchen@tsing.edu.cngt; Sent: 2020-10-2 0:11 正文:老师,我很抱歉,连累您和李飞飞同学卷进我个人私事。 —————————— Re:回复 沉恪lt;kshen@mit.edugt; From:陈如海lt;hrchen@tsing.edu.cngt; Sent: 2020-10-2 0:13 正文:说的这是什么话,不必抱歉,老师理解你的困境,你肯愿意回国做报告老师已经非常高兴了。现在我已经安全到家了,李飞飞同学也安全回了宿舍。勿念。 对了,刚才在车上都没来的及向你正式介绍李飞飞同学,她是位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对科研也很感兴趣。我想推荐她到你这里直博,不知道你今年是否有博士名额?附件是她的个人简历】 沉恪并没有招博士生的想法,他不想学一些学术大牛,开枝散叶广收学生拉项目出成果,再把学生送去各个高校做老师,好扩大自己山头成为学阀。他并不喜欢跟人合作,更喜欢自己亲力亲为做自己想做的东西。 故而叁小时前并无兴趣细看老师这封邮件。 但既然他一路未读消息都查阅过来,便也随手点了进去。 附件被打开,他首先看到的是女孩的简历上贴的大头照。女孩笑的很灿烂,露出了两颗洁白的小虎牙,虽然女孩样貌普通,皮肤黝黑,但眼睛却明亮的出奇。而方才他在机场更没有注意到,她的左眼尾还有一颗泪痣…… ……某个人眼尾也有一颗。 再一看她的个人经历: “2006年6月份出生; 12岁以721的高分考入T大少年班; 蝉联叁届世界奥林匹克化学金牌; SAT,托福,GMAT全满分; 很显然,女孩是个天才…… ……某个人也是。 他神思飘忽着,注意力难以集中在女孩身上,只是下意识的觉得,她和某人有些神似。 ……某个人。 ……某个人。 当他意识到他在想谁时,连忙制止了自己。 他不该再想她了。 他这辈子都绝不允许自己再落入她的圈套了! 他试图关掉一切电子设备准备入睡,但辗转反侧睡不着,干脆吞了两粒安眠药。 直到早上七点。 叮—— 他等来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2020年10.2日早晨6:48 陌生账号: 沉恪叔叔您好,我是沉毅的儿子沉娇君,我爸爸上周去世了。妈妈说,奶奶去世的时候把公司10%的股份留给您了。您现在是沉氏集团最大的股东,只有经过您的签字同意,我才能顺利上任集团董事会主席。】 即使吃了安眠药还依然没睡好的男人黑着的眼圈,面无表情的扫过。 沉家的一切争端他都不想再参与了,也根本无意于参与财产争夺,股份的事情……再说,她如此有手腕的人,不可能没有解决方法。 于是,他长按了关机键准备继续关机。 “叮——“ 正在这时,他又收到了这个陌生账号发来的一条短信,微妙的动摇了男人的坚决。 短信的内容自动跳出屏幕,只见这条短信上上面写道: 【ps:上面那条是妈妈让我发的。】 “叮——“ 对方又发来了一条。 【ps:她现在就站在我旁边。】 手指渐渐的攥紧了手机,瞳孔在微不可查地震颤。 “陈老师,抱歉,今天下午的学术报告我暂时不能参加了。我还是决定,先回家看看。” 一条短信在反复修改后,还是发了出去。 陈老师十分善解人意的回复:“恪,不用抱歉,学术报告可以再行安排,处理好家中事务为重。” “谢谢。” 他只是想回去看一眼情况而已,他这样告诉自己。 03见她 * “小伙子,去哪?” “燕西沉家庄园。” 京城这一片开出租的师傅很多那可都是各路门儿清的市区里有祖上传下的房的本地老油子,一说要去燕西沉家,司机师傅便知道眼前这青年是参加沉家大少爷葬礼去的。 可能在沉氏集团大少爷葬礼露上面的,那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凤子龙孙,老师傅不禁抬起了眼,透过后视镜上下打量着刚上车的青年: 青年穿一身十几年前款式的老式风衣,带着墨镜口罩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乍一看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瞧那如松如竹的身板、一丝不苟的坐姿,说话彬彬有礼,像是大户人家才有的家教气质,才觉这青年确实不是一般人。 “小伙子莫不是沉家亲戚?”老师傅想着与青年热络几句。 “不是,路人。”沉恪简短回复。 这青年一路冷着脸,不爱搭理人,老师傅便也不再多言。 离了闹市区,开了接近叁十分钟车才到了燕西郊区。 细雨连天,一幢幢具有欧式风情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宁静幽远,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 青年目光平静的望向窗外,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不禁回想起那些奶奶偶尔会带着他和哥哥来这些别墅里喝下午茶,同住在这些别墅里的少爷们玩耍的童年时光…… 十八岁离开这里,十五年后归来,这些庄园还是一样气派,只是其物如故,其人不存,这些的府邸门前匾额大写着的姓氏早已换了名。 “以前住这边的人都搬走了么……”沉恪难得提起兴趣问了一句。 过去十几年,他活得几乎与世界脱节,没有娱乐,也不与人交际,只是一头扎根在实验室搞研究,上网除了下载文献,关注科研前沿外不会看任何时事新闻,更别提主动了解家里这片的情况了。 “能住进燕西这一片的可都是些能排的上号的大富豪。但这里也风水轮流转,年年有人搬走,年年有人搬进,常换常新。”司机师傅见沉恪开口说话,就随口与他侃起大山,“这么多年,一直没离开燕西这片的,也就只数沉家了。” “只有沉家还没有没落?” 老司机对这些京城八卦可是如数家珍:“啧啧,15年的时候,沉家老爷突然去世,所有人都觉得沉氏要大难临头,树倒猢狲散。谁成想,沉氏不仅没完,这几年反倒是蒸蒸日上了。” “这些年是谁在主持沉家,是沉毅?” “自然表面上还是挂着大少爷的名呗。但明眼人谁不知道,沉家这几年之所以死水盘活,还不是因为全家有个厉害媳妇仰仗……这女人平时特别低调,很少在大众面前露面,神秘的很。我这京圈里的小道消息听说,这人是苗疆贫困山区出来的,是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孤儿,学历高中肄业,身材样貌虽然挺受中原男的喜欢,但也不至于单靠这倾倒众生,能爬到这种高度,绝对是个有手腕的狠角儿……真的很好奇,这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沉恪没再说话。 继续在幽静的山林中开了几公里,正要拐进上山的公路,出租车却被几辆警车拦下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见到路边站着的全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警察,沉恪不禁感到意外。 “小伙子最近没看新闻?沉家葬礼有近万人参加,很多都是远近闻名的大人物,黑道白道上的都有,警察这是特地来过来维持秩序的。”老师傅耸耸肩,“看来前面的路已经封了,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剩下几步路小伙子自己走过去吧。” 沉恪点了点头,付了师傅现金,十分礼貌的向他道了谢。 下了车,沿着童年时期走过无数遍的青石板小路,他往山上爬去。 走过几十阶,渐渐的,山林环绕之处,他先是看到了庭院中那颗高大的千年杏树,树叶是已经被染成了金黄,铺的庭院一地。接着,一片金黄深处,一套熟悉而宏伟气派的欧式别墅慢慢映入眼帘,别墅是用一块块雕花汉白玉搭接而成,房顶盖着的是青瓦。 天和地是灰色的,砖和瓦也是灰色的。 路旁的树木苍黑,瓦楞中芳草青青。 他听到幽幽的树影旁,有隐隐绰绰的哀乐传来,大提琴的合奏,低沉徐缓,如泣如诉,如梦如烟。再走几步路,终于拐过了山路,走到了庄园花园广场前,他着实被这宏达的阵仗惊讶到了。 只见广场前的马路上停着的都是送殡的顶级豪车:西尔贝,科尼赛克,布加迪,帕加尼,迈巴赫,世爵,劳斯莱斯……世界上最贵的顶级豪车云集在这里,竟挤满一整条路。 而在庄园前的花园广场上,则是站满了女女男男,他们都穿着黑色西服,胸前配戴白花表情严肃整齐的站在临时在别墅前搭建起的灵堂两侧。 灵堂正中间放着的天台寺主持弘玄活佛的“花开见佛”挽额,这位百岁高寿活佛从他爸沉世宝开始就年年供奉;还有来自各大名流贵胄的花圈:各市商会的、娱乐圈名人的、世界五百强企业老总的、大哥部队上的领导的……. 来自黑白两道、商政军文四界的挽联一直从灵堂铺了近千米到广场大门,足以舒展他大哥沉毅生平,不,是他背后的那个人交游是多么的广阔。 沉恪扫了一眼人群,发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都是来自这些贵胄家族的公子哥,不少是沉恪的高中同学,他想都不用想这群二世祖一个个打扮的精致招摇是来干什么了; 只听这时广场上有清脆的女声高声报道:“青莲社社长傅云到。” 紧接着一个穿黑西服个子高大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神色肃穆的走进灵堂前深深的鞠了叁个躬,并献上了花圈,这是西京第一大黑道帮会青莲社社长傅云。 沉恪心想,既然傅云来了,那他的独生女,同样是高中同学的傅清八成也在现场。 果然,还没见到其人,就已听到有老同学也在议论:“傅清现在在干嘛?” “据说她这几年一直呆在闵国特种部队当兵。朋友圈里发的不是开飞机,开坦克就是开潜水艇。” …… 淡淡的目光扫过人群,却没想,是傅清先把他给认了出来。 “沉恪……?!不会吧,真的是你?你居然回来了? 背后传来清越的女声,沉恪转过头看,原来一直在场地上帮忙喊吊唁来宾名字的人正是西京黑道大小姐傅清。 她现在个子高挑,一头利落英气的短发,浑身肌肉发达,绿色的迷彩服上风风火火的佩戴着各种军校功勋,腰间还挂了一把冲锋枪。而站在她身后的,则是一群不同肤色人种全副武装的女兵。 看上去,她还真是为了某人读了东点军校,做了一个雇佣团的团长。 “嗯,回来了。”他冷淡回复,但不经意也流露了对她没什么多余的话好讲的神态。 傅清也立刻回以不善的神色,双手交迭环抱起了胸:“呵呵,想都不用想,你这小子回来是想干什么。” 最后一句话,她声音低了下去,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挑衅意味。 “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沉恪沉默着不理会她,但那群目光已经暗自聚焦在沉恪身上的高中老同学却已是拉响警报,主动凑到了过来。 “傅清你什么意思?你追到她了?” 此刻也没啥好伪装的了,这群老同学不远万里参加此次葬礼,真正目的是啥,都不言而喻。 “……这到没有。”傅清有些尴尬,但随后她又神情傲气的掐起了腰:“怎么,难道你们跟我比起来就有竞争力了?她有叫你来帮忙她忙吗?她可是叫我来帮忙了!我还不是机会最大的那个嘛,你们就别惦记了哈!” “机会最大?就这?”王家公子哥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拿出了请柬耀武扬威,“不好意思。她昨天可是专门给我寄了一张葬礼请柬!我收到了下一秒就定了机票连夜赶来了。这说明什么?她心里还是有我的!” “拉倒吧你!王哥,这么多年你怎么还这么自恋啊,就你这种高中时期就破了处的脏男人还配追女神?我可是为了她可是一直保持处男之身!女神每年春节都会回复我的拜年短信呢,她回复你了吗?回复了吗?”刘家公子哥也立刻不甘示弱。 “你们这算啥,去年她来洛杉矶开会,跟我一起喝了一杯下午茶!还有哦,高中有一次她还亲了我!你们就可劲儿酸吧!”李家小少爷现在是娱乐圈口碑极好的流量小生,平日行事很是低调,这次参加葬礼为了防止狗仔偷拍也是全副武装,但听到这群人所言竟也忍不住上前加入战斗。 …… 严肃的气氛逐渐变的聒噪起来,各位公子哥纷纷忍不住毫不示弱的炫耀这些年她对他们降下的“恩泽”,大到生意上的业务交流,小到高中时她对他们说过的话,如数家珍。 “一群人装你爹的X!怎么,要打架吗?” “过了十几年,你这臭脾气还是没改啊大小姐!” “来啊,谁怕谁!我大老爷们儿还打不过你这小娘们儿?” “?” “啊——” “卧槽,傅清你怎么能直接出手打人!” “这就是你们‘大老爷们儿’的水平?一个直拳就倒了?” “呼呼,你他妈有本事再打一下?哎呦——啊啊——救命——“ “唉呀!别打了别打了,大小姐手下留情!王公子要死了!快来人阻止一下大小姐啊!” …… 火药味越来越浓,他们声音越吵越高,甚至推推搡搡,摩拳擦掌起来。 这帮高中曾经热切追求过她的二世祖,毕业各奔东西,十几年过后,大家已各有各的成就。 本以为重新聚在一起,大家会用成年人更体面的方式解决矛盾。没成想,一见面,还没心平气和说上几句,成年人的排面身段就消失不见了,他们很快像是变回了高中惯有的撕破脸皮的模样,成天为她打架为她争风吃醋。 “……” 只有沉恪一人格格不入地在一旁,冷漠地听着他们争吵。 原来,十五年来,她跟别人或多或少都有联系,但她对他……她没跟他说过一句话,一句都没有。 她的确早就抛弃了他,忘了他。 本以为他仍会痛苦,可原来时间早已替他磨平了一切。 这么多年过去了,心中已无悲喜。 他早就不会再像这群傻子一样,甘愿被她玩弄于股掌。 不会再在乎,更不会再想起。 “咳咳。” 就在沉恪这样想着,这时,别墅内传来女人一声清咳。 老同学的争论骤然停息,全场都逐渐安静了下来。 接着,脚步声慢慢响起,有人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从别墅中走了出来。 人山人海中,他望不见来者何人。 只见人群的目光一路追随着这人,两边西装革履的沉氏集团员工不自觉为其让道,整整齐齐向其鞠躬弯腰——他们面见这人,不像是在可怜一个新丧丈夫的寡妇,更像是,在面见新上任的领导人: “沉夫人!” 人群在他面前渐渐散开,沉恪缓缓抬头。 金黄的银杏叶簌簌而下,如蝶般在空中旋转飞舞,一片金色织成的雨幕中,只见那人,脚踩着白色的坡跟绣花鞋,身穿绣有苗疆特色花纹的白色绸缎的旗袍,在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全世界都仿佛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安静的只能听到他自己那颗被他高估了的心跳,竟又开始了缓慢加速复苏。 微微鬈曲的长发,任其自然地舒卷在耳后和颈根。耳垂、颈项都没有任何饰物。身材纤秀因而显得颀长,肤色白皙、细腻,橄榄形的脸型,鼻梁略高而直,未施任何唇膏的淡红的嘴唇微微勾起温柔的弧度,让人感到如沐春风。 女人眼中含着温婉平静的笑意,只是令人异常深刻的,是她那双如黑曜石般的明亮眼睛,和左眼下一颗精致的泪痣。 那双眼睛,明明似水柔和,却让人觉得其中仿佛深藏着一湾旋涡,那样的神秘,那样的深不可测,引人好奇,令人沉醉,又使人感到一丝幽幽森意。 男人清冷的面上逐渐敛了自如,额角露出了浅浅青筋,咬紧牙齿,喊出了那个令他日夜折磨的名字,竟都没发现他出的声音都在颤抖: “蒋、烟、婉。” 女人停在了他面前一米处,笑的温柔:“欢迎回家,沉教授。” 04银杏 时光在倒流,风雨飘摇中,沉氏庄园里这些高高矮矮的洋建筑拆了建,建了拆,外墙几经风化,几经修补,刷过黑灰、白灰,涂过红漆,书写过不同时代的标语,又终于被覆盖。 蝉鸣渐弱,秋风渐响,唯一不变的,是金秋十月,庭院里那颗千年古杏树依旧金黄。 七岁的沉恪在院子里拿着放大镜观察后花园中的植物。 被誉为神童的男孩从小就对化学生物有很浓厚的兴趣,小小年纪就喜欢以科学的思维探索自然。 他习惯用着自己的油画笔,记录着池子旁边随风摇摆的垂柳白杨,是怎样经历过夏季的生命勃发,又是怎样在秋声里逐渐凋敝; 他会观察着微微泛黄的野草上的晶莹的露珠,怎样神奇的出现,又是怎样渐渐的消失; 他总是耐心等待毫不起眼的锯齿状的蒲公英野草缓缓生长,最终举起一片片白色蓬松的绒球,然后将它们折下,一吹,看着无数个小降落伞随风远航; 今天,他又从圣经上看到,四叶草是亚当和夏娃从伊甸园带入人间的礼物,便心生好奇,沿着蕨丛,一路找寻四叶草的下落,不知不觉来到了后院,一路走到了庭院中这颗千年古树之下。 秋风摇着,银杏叶簌簌洒落,缓缓坠落翻转,灿烂无比。铺洒在地面上,如同给大地铺了一层松软的地毯,把大地装扮得格外亮丽。 他随手捡起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拿着放大镜,仔细瞧它叶脉的走势。 阳光正好,他站了起来,举起树叶,透过阳光,想看看能不能看清叶片的细胞。 举高,再举高…… 然后,一双在空中晃荡来晃荡去的红色绣花鞋掉入了他的视野。 放大镜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 男孩缓缓的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色百褶银衣的苗疆女人,已面容扭曲、全身青紫发黑,吊死在了银杏树上! “救、救命啊!来人!快来人!” 小少爷第一次见死人,女人恐怖骇人的死相更是让他吓得六神无主。 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边喊人一边冲了上去,扶起倒在地上高凳,爬上去抱住女人的腿想要把她救下来。 “啊……好重……” 男孩还小,抱起女人女人很吃力,高凳摇摇晃晃,他差点摔了下去。 “快来人帮我……抬” “阿妈已经死了很久了。” 突然,男孩背后幽幽传来了女孩的声音,轻柔,甜美,稚嫩,音调却没有起伏,情绪也过于平静。 男孩睁大了眼睛缓缓转过头看,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成为他一生噩梦的小女孩。 她缠着两条小麻花辫,身穿苗族传统的蓝色小花裙,脖子和手腕上都带着雕花银器,长相也很有少数民族特色:墨发红唇,漂亮的像个瓷娃娃,一双黑的仿佛夜空般的杏眼还是一样令人深刻,只是这时这双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正空洞洞的看像女人的尸体,没有伤心,没有恐惧,没有任何感情。 “你……是谁?” 男孩脑袋乱乱的,他不理解,什么样的人,才会在看见人死的时候,特别还是妈妈死的时候,露出这样的眼神,那样的平静? 她的样貌让她看上去是这样纯洁无辜,却让他直直感到后背发凉。 庭院躁动,一群佣人很快黑压压的赶了过来,冲在前面的是一个面容蜡黄的中年男人。 小沉恪知道,这人是他们家的司机黄师傅,给他的爸爸开了叁年车了。 “老婆,老婆你怎么了,老婆!” 黄师傅扑将上来抱起了树上的女人,看清了她的面容,直接腿软的跪下了。 “烟婉!!!你阿妈怎么自杀了!她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 男人转过身按住了面无表情的女孩,歇斯底里的摇晃着她,“告诉我!!!她怎么会转眼就自杀了!” 女孩幽幽的转向男人,眼睛慢慢的抬起,用那双黝黑而空洞的双眼盯着他,音调没有任何起伏说道:“为什么自杀,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男人悲伤的表情冻住了,渐渐浮现出的,是惊恐和慌张: “你……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阿妈死前跟你说了些什么……” 女孩在用一种不符合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成熟口吻缓缓吐字:“啊…放心,她什么都没跟我说。” 男人皱紧了眉头:“真的?” “爸爸,你看起来很害怕啊。”她嘲讽道,“是什么,让你如此恐惧?” 男人觉得女孩举止反常,更加紧张了,面部肌肉扭曲着,表情有几分狰狞的质问她:“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给我说实话!”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不知道。” “死丫头,你敢说谎看我不弄死你!”男人威胁的表情更加凶狠。 有不少家丁围了上来,聚在一起议论纷纷,沉恪看到小烟婉的神情奇妙的转变了,她突然捂起耳朵哭了起来,表现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反应,看上去像是一副被父亲吓坏了的模样抽抽泣泣道:“不知道,烟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看到女儿害怕的样子,逐渐放松了警惕,毕竟他的女儿才五岁,从小一直跟她妈生活在云南苗疆山区老家里,学都没上过,男人自然也只是觉得小孩子还不懂事,便松了一口气似的:“这就好,爸爸刚才只是吓唬你,没说什么这就好。” 男人转头,又抱着女人的尸体哭了起来,死去女人血液已经凝固,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青紫的面庞上表情狰狞阴森,仿佛在盯着男人,让男人有些怕,愣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只能假惺惺的干嚎。 “欸?突然想起来阿妈走之前好像还真的说了一句话呢。” 这时,女孩故意提的一句话,瞬间令男人眼球又警惕地左右转动起来,铺天而来的恐惧立刻掩盖过了那一丝虚假的悲伤:“什么话?” “她不让我说。” “乖,说吧,阿爸给你买糖吃。” “真的?” “当然了,你想要多少给你买多少。”男人连哄带骗,钳制住了女孩瘦弱的肩膀,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那好吧,你可一定要说话算话呦。”女孩仍是一脸无辜无知的模样,背对着观众,慢慢凑近了男人的耳朵,语调逐渐变得阴冷,说出了这句让男人浑身发毛的话: “阿妈说,会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05业障 心理学家卡尔?荣格说,第一印象不一定真实,却往往最鲜明,最牢固。 不仅是当天晚上,自此以后,家中庭院这颗银杏古树、红衣女人、面无表情的女孩都常常幽灵般徘徊在男孩的噩梦中。 家里新来的女仆刚来没几天就上吊自杀的事被家丁们传的沸沸扬扬。 男孩从无意间听到的小朋友和大人的零碎闲聊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 原来,黄师傅本是苗疆药农出身,因家中贫困,年轻时就来城里谋出路。 黄师傅早年间一直在工地上开货车,一次偶然的饭局,在包工头老板的引荐下,他认识了沉恪的爸爸沉世宝。 黄师傅人聪明圆滑会来事,和沉世宝沉老爷很是投脾气,于是就这么攀上了贵人,成了沉家的专用司机。 大树底下好乘凉,沉老爷开的工资可是比别处高多了,黄师傅偶尔听沉老爷和其他老板商谈,也听到了不少内部投资消息,几年间就赚了小几十万。 黄师傅日子过的滋润,便想着接上一直在老家务农的妻女一起到沉老爷这谋半个差事。 在沉家,沉老爷的原配夫人,男孩和哥哥沉毅的母亲去世的早。沉老爷风流成性惯了,奈何他的岳父位高权重,是崇国的开国功勋,岳父没死,沉老爷便不敢再娶。 所以男孩和哥哥从小是被奶奶,也就是沉家老太太拉扯大的。如今刚成年的哥哥沉毅已参了军,沉恪从小被称作神童,也早就懂事,老太太拂了家中杂事,去了欧洲乡村过起了清闲的田园生活。 几年过去,两个儿子倒还是长的根正苗红,可身边没个女人看管,沉老爷子私底下却是玩的愈发过分。 这黄师傅的妻女刚接到沉家没几天,他美貌的苗族妻子便被风流成性的沉老爷看上了。 黄师傅和沉老爷二人可是在外面狼狈为奸惯了,他帮着沉老爷选美嫖娼找乐子也不是一次两次,妻子看上去又是个贤良无知大字不识一个的笨女人,圆滑的黄司机便主动将妻子献上,没成想,遭到妻子的抵死抵抗。 家里人唏嘘不已,纷纷说这老爷造孽不是头一回了。 只是几天后的深夜,沉恪在后花园观察昙花的生长时,亲眼看到黄师傅和他爸也来了,黄师傅兢兢战给他爸跪下了: “老爷,求求您放过我,这事真的跟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您就给我一万个胆也没胆量做啊,我是真的没想到我家婆娘平日看着蠢笨,还能有这心机!看在她已经死了,不会再说话的份上,您就大人有大量,饶小的一命吧。至于她的女儿烟婉…虽然她才五岁,什么都不懂,但我会把她处理掉的。” “……我倒是也知道你向来忠心,和此事无关。不过,祸患到底是你引出来的,你若能处理好,我还能再向上面几位大爷说个情保住你。但前提是,这做事情,一定得往干净里做,懂吗?”穿着中式马褂,梳着大背头,镶着金牙,手里摩挲着玉玩的沉世宝脸皮子挤到了一处,在惨淡的月光下,看上去有几分扭曲阴森。 “懂,当然懂!您放心老爷,小的一定把事情办妥当!” 当时小小年纪的沉恪沉迷自然科学,对人情世故家中琐事一窍不通,所以他不太理解,明明是他爸的错,这位黄叔叔应该生爸爸的气才对,为什么还要跪地求饶? 但大人们奇怪的话他听多了,觉得他们好生无趣,倒也没在意此事。 就这样,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一个月后,那个苗疆小女孩仍然不谙世事似的,每天在后花园无忧无虑地捉蝴蝶,捕虫子。 可这位黄师傅,却突然因为醉驾出了车祸,被大卡车碾死了。 * 更没料想到的是,黄师傅之死,只是一个开端。 接下来的一个月内,接二连叁的,不仅是家丁,沉家旁支也开始有人离奇死亡。 这些人,生前无一例外还都是黄师傅的酒肉朋友。 事情太过反常,惊动了警察,他们将沉家众人好一番盘问,特别是那个苗族小姑娘,恨不得问将她翻问个底朝天,可小姑娘每次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有的死者甚至生前跟她没说过一句话,所以调查了一通最后也没调查出个一二叁来。 警察只能得出结论,沉老爷的副手,早就有高血压糖尿病等基础病了,又不洁身自好,反而成日跟着沉老爷嫖娼纵欲,故而落得个突发心脏病猝死;而沉恪那个表叔二世祖,早就有老婆有孩子,平时看上去老实巴交,但谁知他私底下搞男同性恋搞的厉害,不幸患上了艾滋病,故而没挺过一次流感。 尽管他们死的时间凑巧,可的确和黄师傅死因一样,纯属意外而已。 崇国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从古至今文明从未中断过的历史大国,他们的历史记录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完整。 在《世界通史》中,隔壁印地国的历史只有10页,可崇国历史文献却多达500多页。 而这些历史中有2/3,都是各种各样的巫术神史。 用神明恫吓民众,这向来是崇国领导人用以统治手段。 尽管崇国近代曾经经历过革命,推翻了长达叁千余年的封建统治,但老一辈人由于从小受了故国文化熏陶,仍多半崇信鬼神。 找不到原因,那些沉家上了年纪的老人便开始迷信起来,一些事情越传越离奇,越传越诡异。 他们说,定是那苗疆女人凶死,化作了厉鬼来索命了。 还有不少沉家家丁说他们在凌晨时亲耳听到女人在哭泣,亲眼看到后花园里有红衣女鬼在飘。 沉老爷一开始却是块硬石头,从不信鬼神。 他出生时正值内战,叁岁随资本家父母南下逃亡海外途中,不幸被人贩子拐带进了山西农村,给刁民做了十八年儿子,直到建国后才才被沉家老太太托人找回。 他不像那个比他快小了二十岁弟弟沉公明,从小得了父母庇佑,锦衣玉食中长大,生得一副稳重斯文的性子,反而是乡野之间摸爬滚打惯了,为人八面玲珑,滑头滑脑,生意场上游刃有余外倒也涎皮涎脸,色胆包天。 沉老爷多次呵斥下人禁止造谣,甚至专门从T大请了留洋归来的心理学教授来庄园给家丁科普科学,破除迷信。 可嘴上说着不信,沉老爷自己确实也整日的失眠做着噩梦。 直到有一天,他亲眼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眼角流血的红衣女鬼,张着血盆大口,皮肤浑身溃烂青紫,敲碎了厕所的镜子,想要爬出来抓他。 沉老爷这糟可是给吓破了胆,自此,他也好不起来了。 他开始求神拜佛,请来一波又一波的道士和尚来做法事。 “鬼来自西南瘴地,戾气太重,需当地法力高强的大巫师收,老衲无能为力。”某个癞头大师和尚信誓旦旦道。 终于,沉老爷专门从请云南苗疆请来一位村落间方圆百里德高望重的大巫师来驱鬼。 那老巫师来的时候阵仗可是相当的大。 他令沉家人插五色旗叁百余面,列成四门二街,在沉家庄园方圆五里东南西北四个角上皆挂叁清神像。 老巫师则在寅时黄昏出现,冠妙善冠,衣赭衣,左手执剑,右手执角而吹,门口空地烧香焚纸若干,举小火熏堂屋,念招魂辞,其左右门徒则跟在其后燃烛烧香。 角声鸣鸣,跳舞迎神,举旗穿庭,做法看上去很像回事。 好一番阵势后,他们终于熏出来一只毒蜈蚣,便仿若发现天大秘密似的,追踪其踪迹,证实竟是那苗族小姑娘所养宠物。 老巫师大惊失色,如临大敌,煞有介事道这可是千年的蜈蚣精,而这小女孩正是他们苗疆本土传说中某个法力极高强的“草鬼婆”—— “蟜”的转世,但凡被“蟜”附身的女童皆精通黑巫蛊术,害人无数。故而他们白巫师从祖师爷辈起就世世代代立志要将“蟜”捉出来铲除。 她的阿妈之所以会变成厉鬼,出来祸害了沉家人叁条人命,正是这女孩下咒招之。 他强烈建议沉老爷按他们苗族本地习俗,将女孩在阳光下暴晒叁天叁夜,定能根除业障。 沉世宝被诓的一愣一愣的,对老巫师所言深信不疑,立刻就要实施,谁知,家中女仆竟一齐出面阻拦: “老爷,您还劝我们不要封建迷信,你自己倒搞起来了!小闺女才五岁,能懂什么呢!她只是童心,逮着虫子玩。大山里长大的,谁小时候不爱养蜂子养虫子,难道俺们都是草鬼婆不成?” “都是家里的男仆在说自己遇见鬼了!我们几个女的怎么从一次都没见着呢?我看明明是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臢事,心里心虚!” “老爷,你这可是要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呐,别说小孩子了,成人不吃不喝都顶不住叁天!” “这孩子没了爸妈已经够可怜了,您怎么还狠心这样对一个无辜孩子?造孽啊!” 平日里,这苗族小姑娘竟不像男孩想像中的那样冷漠阴沉,反而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到了沉家没叁个月,就受到举家仆人,尤其是女仆人的喜爱。男孩时常看见她时常帮着她们干活,为她们排忧解难,逗得她们哈哈大笑。 女仆人们都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朋友赞不绝口,她一出了事情,她们也都纷纷出面护着她。 众人争执不下,动静越闹越大,终于惊动了远在欧洲乡下过着恬静田园生活的老太太。 一趟跨洋飞机,德隆望尊的老夫人亲自回了沉家莅临指导。 06天才 沉世宝为了迎接老太太回来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整顿了庄园和公司,庄园该修葺的修葺,公司里那些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的生意也都被低调的暂时移到了台下,面子工程可是做了足。 而那老巫师和他的四五个弟子则被好生招待在庄园客房住下。 但这几人平日里除了吃饭时间啥都不干,就是一齐正装端坐在花园里,眯着眼紧盯着苗疆小女孩的行动。老巫师时不时和徒儿分析小女孩的动作代表着什么,连她上个厕所都要被认为这是去跟司厕之神叁霄娘娘通灵去了,他的一群徒儿也频频点头表示赞成。 可小女孩则跟个没事人似的,每天大大方方的在他们面前走过来走过去,惹得他们一惊一乍,脑袋一会移过来一会转过去,着实很像一群不倒翁小丑。 这一天,男孩自己一人在院子里研究数学。这个年龄的小孩多半加减乘除都算得费劲,他却已经在自学高等数学了。 他试图用微积分的方法推导勾股定律,遇到了点小障碍。 粉笔棒在木地板上涂涂画画,公式写了几米长,琢磨了小半下午还是没琢磨出来。 百无聊赖之际,苗疆小女孩走了过来,神情天真好奇地问向蹲在地上忙活的男孩:“你在算什么?” 自银杏树事件之后,他们偶尔在后花园里打个照面,可两人从未说过话,这还是第一次。 “你不懂。” 小沉恪看都没看她一眼。 这时候的男孩从小心气儿高的很,生活重心完全投放在探索奇妙的大自然上,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屑与他人交往,只当女孩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 “你的这些公式都是从这本书上学到的吗?”女孩手指了指男孩脚边一本绿色的高数书,继续问道。 小沉恪手没有停下演算,只冷漠地点了点头。 “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会儿嘛。” “不可以。” 其实这书并不是普通的高数书,而是由崇国着名数学家李教授亲自手写注释过的。小沉恪获得了某国际儿童数学竞赛金牌,这位李老教授亲自送给他自己年轻时候的书,书中有很多老数学家自己的深刻见解和技巧,对构建知识体系,理解数学本质有极大的帮助。 但男孩他料想女孩和其他小朋友一样不会懂他在干什么,便颇为高傲的一口回绝。 女孩倒也不恼,胳膊银手镯上丁零当啷的响起,变戏法似的手指一捻,手伸到男孩面前摊开,一颗绿色的植物出现在她的掌心。 “这是你一直在找的东西吧。” 小沉恪低头一看,女孩手心里的,竟真是他找寻了一个月未果之物。 “……四叶草?你是怎么找到的?” 他从书上了解到,叁叶草学名车轴草、苜蓿、或酢浆草,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一般只有叁片小叶子,而在十万株苜蓿草中,人们可能只会发现一株是“四叶草”,因为发现机率极小,故而被西方人认为是幸运的象征。 他一直很希望能找到一株,研究它的构造和基因型与其他叁叶草有什么不同。 “这是我在后山山坡上找了才叁天才找到的,你想要?” “嗯。” 男孩点点头,便直接伸出了出手,想从她手心拿过来,却因女孩一把收回去的动作落了空: “把书给我看,我可以借给你玩两个小时。” 女孩稍冷的语调自头顶响起。 男孩抬头看她,只见她一双眼睛亮若星辰,正注视于他。 那双被一颗泪痣烘托下的美丽杏眼,纯良又无害,可是那双黑眸深处,却仿佛深藏着某种摄人心魄的神秘力量,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感,钻透了他的皮囊,直击他的心脏深处,令他无处遁形,无法抗拒。 男孩再一开口说话,竟发现自己舌头都开始不自觉地打了结: “……那、那好吧,只,只许在花园里看,不许带到别处。” “成交。” 女孩伸直了手臂,把幸运之草递给向了男孩,对他展开了一个烂漫的笑。 一瞬间的失神,男孩感觉她递过来的不是幸运之草,而是她对他的某种奖励。 他有几分窘迫的接过了草,迅速冲回了别墅地下室父亲专门为他建造的科学小实验室里,背贴在了关紧的门后,大口喘气。 耳根竟开始发烫,心脏也在怦怦跳。 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失了势气,总之,他不禁想起那个老巫师多次告诫沉家众人的话:千万不要跟这妖女说话,否则被她的巫术迷惑住可是有苦头吃的。 小沉恪本对这几个神神叨叨的巫师很是不屑,但此时,他的确也感到自己仿佛被某种神秘陌生的情感攫住了,即使坐回了显微镜前开始研究,脑海中也总是蹦出来女孩的笑脸。 心不在焉的记录着根茎长度,稀里糊涂地测量叶片细胞密度,平常本一个小时就能完成的工作,他竟是硬生生做了一个下午。 直到仔细观察茎脉走向时,在光学显微镜下发现了细胞间出现了一道纵横的裂痕—— 原来,这根本不是天然的四叶草,竟是有人将两瓣叁叶草在幼苗时期以极精巧的方式切开,又用极精妙的技术嫁接到一起的。 制作这株假四叶草的人一定很懂植物学! 发觉被骗的男孩生气了,从小到大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他憋得满脸通红,气冲冲回到花园去找女孩算账。 可薄暮中,女孩没见到,却先看到了一个子不高,头发花白,背有几分佝偻但衣着昂贵优雅的贵妇人立在了花园中,竟是奶奶到家了。 “你今年上几年级了?”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声音依然温柔动听,正低着头,向着蹲在地上的人讲话。 “回太太,我没有上过学。”女孩声音稚嫩道。 “那为什么你会做微积分?是谁教你的?” 老太太虽然从嫁人开始便一直照顾家庭没有工作,但年轻时候,身为富家小姐的她也是受过西式高等教育,普渡大学数学系毕业,沉恪小时候的数学也是她所教授。 只见女孩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回复:“是我刚才从哥哥的这本书上学来的。” 老太太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孩: “好孩子,告诉奶奶,你多大了。” “回太太,准确的说,烟婉今天五岁六个月零七天大了。 老太太嘴巴微微长大,震惊之情久久不能平复,竟连她孙子小沉恪跑了过来都没注意到。 而一旁的小沉恪,看完了女孩在他写的一大长串公式后面紧跟着用稚嫩的笔迹写的那几行小公式,眼睛也缓缓睁大了。 只见那串公式最后一行小字写的是:“所以,勾股定理c2=a2+b2成立,证明完毕。” 女孩才看了一下午的书,竟然把他想了一下午没解出来的难题,解出来了?! 07太太 “好孩子,这一步是怎么想到的?” “回太太,我想象叁角形在一个气球上,但不管这个气球怎么压扁放大,直角边的平方和总是等于斜边的平方……” “竟是结合了欧式空间概念……妙,妙啊!”老太太赞叹的点头,苍老的双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欣赏与惊异,“孩子,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和普通孩子不太一样?” “回太太,姥姥和妈妈从没有这样跟我说过。” …… 老太太和女孩一聊聊了两个钟头,从数理化生到天文地理,从苗疆的风土人情到女孩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童年,甚至忽略了一旁一脸愈来愈沉的小沉恪。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天才,这个苗疆小女孩也是。 心里有一丝发现同类的激动,可更多的还是下意识的失落:从今往后,那些本独属于他的关注都即将被夺走了—— 很快,当天傍晚,全沉家人都看到了一向优雅和善的贵妇老太太居然让一家之主沉老爷当众跪在庄园广场中央,痛心疾首地斥责: “沉世宝,为母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把你找了回来!我也知道你从小被拐进了土匪窝,小时候过的不容易,我曾也花了好一阵功夫教育你怎么做人,可你这跟土豪劣绅们沾染的劣根子怎么就是改不掉?好的不学,学的竟是些为虎作伥,仗势欺人的把戏!你不做些人事,成天求神拜佛有什么用?是你对不起蒋女士一家!你倒好,不想着弥补,还要变本加厉迫害人家无辜的孩子!” 梳着大油头,穿着貂皮大衣,皮鞋擦的锃亮,一副盛气凌人暴发户打扮的一家之主沉老爷在母亲面前居然一下委屈的哭了出来:“母亲大人,这,这事没这么简单!儿,儿有苦难言啊!这小孩真不是无辜的孩子,这可是个草鬼婆,跟她妈一样,不是省油的灯!” “放屁!我看,根本没有什么巫术,什么草鬼婆,这孩子心地也善良的很,坏的是你们大人的心眼!这女孩不过就是天赋异禀了些,就被你们这群卑鄙的官油子这样‘猎巫’!” 沉世宝诺诺地不敢大声说话:“可是她本来就是巫呀……” 老巫师也闻了阵仗赶来,见此大惊失色,连忙跟上来劝道:“噫!老夫人,您也中了那妖女的蛊了!快让老道为您做个法祛祛邪!” “走开,你这神棍子!” 老太太皱着眉头,很是厌恶抗拒,但老巫师没有听她的话,口中急急念着咒,手中从头上赭冠顶端抽出一纸符咒围绕着老太太快速转了一圈,在空中一烧。 谁知,令众人惊愕的事情发生了,叁条黑黢黢的长蜈蚣竟立刻从老太太昂贵的范思哲风衣上涌出,簌簌掉落在地面上! 众人瞬间炸开了锅:“太可怕了,真是毒物啊!莫不是这老巫师说的都是真的?女孩真会巫术?” 沉世宝更是膝行至老太太腿边,摇着母亲的腿,添油加醋起来:“母亲,母亲您看呐,儿子真的没骗您!是那小妖女想害了你!绝对是!” 老太太也睁大了眼睛,心中颇有惊疑。 老巫师和徒儿正一拥而上要逮了那几条蜈蚣,却纷纷被它们颇具灵性的巧妙走位给避开了,几人气喘吁吁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老巫师眼珠一转,一拍大腿妄诞道:“看!大家快看!这不是普通的蜈蚣,而是妖女召来的,这里土地公公专门养的灵虫,是逮不住,也杀不死的神灵!” 众家丁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亲眼所见如此多的奇异之事,有人不已自觉对比深信不疑。 这几只“灵虫”队列整齐的向着一个方向爬去,直到寻到了某只不慌不忙走来的小巧苗族特色绣花鞋下才停止。 “啪”的一声,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这小女孩的脚一抬一落一碾,竟直接把这叁条“不死蜈蚣”踩成了烂泥! “什么杀不死的土地灵虫呀,叔叔还要骗大家骗多久,这难道不就是叔叔你自己养的唬人玩意嘛?”一丝幽冷又嘲讽的笑意,渐渐的浮现在了女孩那张稚嫩白皙的脸上。 08药丸 “呔!你这妖女少诬陷本道!大家方才有目共睹,这蜈蚣方才队列整齐的向你爬去,说明它们正是你所养!”老巫师昂昂不动,说的很是正义凛然。 “可烟婉听姥姥说,草鬼婆若是杀死自己养的灵蛊,自己也会死。但烟婉敢杀死蜈蚣哦。” “你!这只能说明你法力高深!不能证明你不是草鬼婆!” 女孩听罢却是一脸若无其事:“这只是叔叔一家之言罢了,如果叔叔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说的都是谎话,那烟婉就不是草鬼婆,也不会用巫术了。” 说着,女孩双手抓起老太太的手,眨着一双天真无辜的大眼睛寻求着贵妇人的帮助:“太太,烟婉知道这个叔叔是个大骗子,他不是真巫师。烟婉有证据,请太太帮烟婉证实!” “老太太,别听这妖女花言巧语,她只会害人!”老巫师在一旁有些气急的劝诫。 老太太眯起了眼睛,思考了一下,仍然选择帮助小姑娘:“好孩子,你说,奶奶一定帮你调查清楚。” 随后,女孩转过了身,硬气地挺起了小胸脯,口齿伶俐道:“姥姥说过,我们苗疆看巫师是不是真‘巴代’(苗疆地区对德高望重的大巫师的尊称),要看他是不是严格遵守五大戒条。一是忌口。不吃狗肉和五爪肉,不吃被老虎咬死的各种动物肉;二是净身。不接触死人尸体,不能帮别人抬灵柩;叁是制盗。不许有偷盗、赌博行为,更不许有为匪抢劫行径;四是正行。平时行为要端正,不欺负弱小,固纠纷打人不能伤命。最后一条嘛,那就是道法高深的真巴代一生都不许近女色,平常不许说流言秽语,不许和妇女打闹及说下流活,更不许嫖娼!” “可是,烟婉昨天明明看到老巫师去了‘夜西京’!” 老巫师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小妖女休得胡言!老道自当严守戒律,昨日那是去帮沉老爷朋友看风水!” 沉老爷也出来说话了:“确实如此,大师只是受儿子所托给兄弟新盘的商业楼看看风水,而且儿子朋友那家‘夜西京’只是普通的KTV娱乐会所。请母亲明察。” 小烟婉却眯着眼笑了:“有没有严守戒律,我这里可有照片和录像证明呦!” 说着,她从自己的绣画荷包里掏出了一摞照片递给了老太太,还有一段小型电子数码摄像机拍摄的录像,点开一看,是一男一女在KTV包厢里亲热的不雅视频: “啊……客人您轻点~” “真是个骚妇!看我肏不死你!” …… 视频男主角的声音和样貌正是老巫师本人。 老巫师震惊的瞪圆了双眼,立刻大呼冤枉:“这些是什么,哪里弄的?假的,都是假的!老道昨日分明没有做这些,没有!是这妖女用巫术陷害我!” 可惜当时视频照片编辑技术并不普及,大家只觉得这照片视频上的确是老巫师,证据确凿。 “明明就是他自己,哪还能有假。” “平日还一副德高望重,满腹经纶的模样,原来都是装的。” “俺早就说他是江湖骗子一个!死的那几个本来也都是作死,警察都说什么证据都查不到,怎么全都归结到俺们烟婉身上!不信警察信鬼神,封建糟粕!” 大家互相传看着照片,顿时唏嘘不已,议论纷纷,老巫师的徒弟也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平时一向正派的师傅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然而,当老太太继续往后看到了视频末了内容,才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只见视频的最后,是“夜西京”KTV贵宾包厢暗门后培训“女公关”的情形,女人们密密麻麻挤在一间蜂窝状的小屋子里,有的是老年妇女,而有的……看上去还是儿童。 老太太脸上肌肉抽搐,趁着大家都没有注意到,立刻关上了视频,压抑着怒火,低声问向沉世宝:“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是不是跟狐朋狗友干违法勾当来了?” 沉老爷见此也惊恐万状,他并没有跟任何人讲过朋友这家楼盘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后面更深一层的事……才是他真正忌惮的东西,他抱上老太太的腿,哭到: “儿、儿子没有,没有!有的事情儿子也是迫不得已……儿子会撤掉投资,处理好这件事的。” “败家玩意,你这是要毁了沉家!你最好能给我处理好。否则,你就给我滚回你山西人贩子家继续做你的土匪儿子吧。”老太太低声咒骂,嫌弃的把沉世宝踢到了一边。 “儿……以后不敢搞这些了,母亲大人请息怒!”沉世宝平时嚣张跋扈,在母亲面前竟委屈巴巴的像个软蛋,家丁们看了这不免都纷纷憋了笑。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他,随后当众清咳一声,正色道:“好了,为正公平,我们请公安来证实。恪儿,你现在去联系你二叔,务必让他调查清楚这件事。” 小沉恪点了点头,接受了任务。 他打电话给了现在还是西京市公安局副局长的叔叔沉公明,还帮着叔叔联系请教了几个民俗学家,叁天后得到了调查结果:关于沉家人不停死人的事,公安局已经结案,这些人的死纯属意外,与任何人无关。 关于苗族巫术,虽然自古以来传说不断,但没有经过科学证实的事,到底还是无稽之谈。 关于看巫师嫖娼,KTV的女公关当事人确实指认了老巫师,但老巫师始终矢口否认,拒不画押,警察们没得办法,只好罚了他几百块,把他关进看守所叁天也就放出来了。 最后,关于KTV里“卖淫”的事,警察抓了几个带头组织的混混后,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几日后,老夫人将所有家丁召集起来,亲昵的将小烟婉搂在怀中,当众宣告: “此事到此结束。以后烟婉就正式加入沉家,我亲自来照顾她!谁再敢说闲话,老婆子我绝对不会轻饶!” 除了沉世宝,剩下全家人尤其是女家丁们都是鼎力支持老夫人这一做法。 所以当天,那老巫师和徒弟就被众人拖着扔出了沉家。 经历了几天折磨,衣冠不整满脸沧桑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的老巫师在躺在地上满地打滚,仍不甘的撕扯着嗓子:“ 赢麻了,被妖女赢麻了……一群无用竖子!不可与之谋!等着吧,你们就等着吧!此女不除,沉家药丸!西京药丸!你们都药丸!” 他歇斯底里的滑稽模样一时传了千里,连隔壁庄园的人闻之都赶来凑热闹。 众人嘲笑声有多大,沉世宝的脸色就有多黑。 当然,小烟婉也来了,只是似乎没人注意到她正隔着沉家大院的栅栏,对着老巫师几人慢慢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最后,老巫师直接气晕了过去,被他的徒弟合力抬上了急救架上,灰溜溜地离开了西京。 …… 沉家庄园又渐渐恢复了平静,可老巫师的话一直萦绕在沉世宝心头挥之不去,他的失眠的症状也总是不见好,便固执的觉得小烟婉是祸害,执意要将她送走,但他到底是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屡次因提出异议,遭受了老夫人教训。 不过,叁个月后,沉世宝终于松了一口气。 因为老夫人决心好好培养小烟婉成才,嫌弃沉世宝碍眼,便干脆带着烟婉回去了欧洲。 谁知,这一去就是八年。 09榜首 头几年,茶余饭后,沉家人还时不时绘声绘色地谈起这件传奇事件。 逢年过节的,小沉恪也经常能听到女仆们又在感叹,养儿子远不如养烟婉。自己费心费力养的亲儿子总想着啃老吸血,但她们当年只是帮烟婉说了几句话,给她做了几顿饭,烟婉就还惦记着她们,节假日一定会收到她给她们寄的礼物,有什么小病小灾被她知道了,她也总是会热心肠的出面替她们排忧解难。 可一年一年的过去,沉家的生意倒还算平稳,家丁却换了一波又一波。渐渐的,没人再知道当年的事,女孩的事迹不再被提起,她的名字便也逐渐从男孩的记忆中淡出了。 时光就这么流逝着,生长激素,促甲状腺激素,肾上腺皮质激素,性激素就这样在男孩身体里有序分泌。 转眼间,小沉恪念完了小学,念完了初中,人也变得更高,更帅,更天才了。 十六岁的他去了离家不远的燕西高级中学上高中,同学都是燕西这一片的公子哥,师资都是崇国顶级的,老教师都是特级教师,年轻一点的想进来必须得是名校博士毕业。 燕西特级高中高手如云,而沉恪仍然是“别人家孩子的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永远是最受众人关注的哪一个。 他从来没考过第二名,总分也从来都是远超第二名几十分。 在自己从小热爱的生物化学等方面,更是搞出了不小的名堂。他小小年纪便已在国外着名期刊上发表了自己的论文,轻松获得了国内外多所顶尖大学的保送资格。 因为实在太过突出,他名副其实的活成为了同学们口中永远无法被超越的神话。 直到,高一的期末考试放榜的那个夏日清晨。 沉恪从宿舍楼走出来,经过了操场,看到学校公告栏上贴的红榜前聚了比平时更多的人。 他想都不用想自己一定是第一名,所以他根本没有看红榜的习惯,便像往常一样冷着脸,大步流星走向教室。 一路经过的同学,都像往常一样格外的关注他。只不过,今天,他们投过来的目光都有几分怪异,或是尴尬,或是撺掇,令他不禁心生不解。 “这人是谁啊,从没听过啊。“ “听说是上周隔壁八班新转来的同学。” “八班不都是穷人特招生吗?” “八班不是回回平均分倒数第一,怎么会出来这样的人才?” “卧槽?太不可思议了,居然有人抢了恪神的位置?” 听到了人群的议论,沉恪眉头微皱,便也走向了红榜查看情况。 周围的同学见他来了纷纷自动让路,让他很快走到了红榜前。 夏风吹皱了他洁白的衬衫,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抬头看清了红榜榜首那一行金色大字,少年微微发了愣,第一次感到夏日的阳光是那么的刺眼。 只见,那个熟悉的第一名位置上写着的名字不再是他。 而是另有其人—— “第二名 总分721 沉恪 第一名 总分725 蒋烟婉” * 沉恪万年第一被夺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校。 所有人都在议论蒋烟婉是何人,但所有人都没人见过她,甚至连八班自己班上的人也没见过其本人。大家只听说她是上周刚从欧洲F国的某个知名女校新转过来的。 直至周末放假司机师傅接沉恪回家,听师傅一路绘声绘色地絮叨,才知道奶奶的确是把烟婉带回来了。 这次她们回来,一是因为欧洲正在跟崇国冷战,政局动荡,沉家家业又是崇国的着名企业,上面领导人以保护她们人身安全为由,强制将她们召回。 二是蒋烟婉长大了,老太太想带着她回国发展。 司机师傅说,沉老爷一听说了这,不知道为啥消停了几年的癔症立马犯了,第二天便灰溜溜的搬出去住了。 他问沉恪,这跟老太太一块一回来的小姑娘到底何方神圣,竟让沉老爷子这么忌惮? 师傅来才沉家工作了叁年,并不了解方面的事,沉恪沉默着没说话,却大致知道些个中原因。 沉世宝还是喜欢到处求神问佛,于是前些年,在老太太的引荐下,他拜了西藏有名的高僧弘玄活佛为师。成日听着大师受戒,倒也耳濡目染,自己不再沾染黄赌毒,也把公司里那些灰色生意整顿了干净,四处捐钱修寺庙不说,在家里也专门建了个小佛堂供奉起菩萨。 最重要的是,几乎所有沉世宝咨询过的大师,都会神神叨叨说出来蒋烟婉背后各种了不得的“名头”,印度来的传教士说她是母神“爱西斯”;崂山来的道士说她是“太阴星”;而那西藏活佛则也专门多次告诫过他,蒋烟婉是“班达拉姆”,是象征着母爱,智慧与幸运的吉祥天母,若顺从之供奉之,则沉氏有福,要是对着干,他沉世宝一定会死的更快。 他爸从小山沟沟里长大,没念过书,直到十八岁回了家,奶奶才重新教他读书写字。大概是因为缺乏科学信仰,又或者是出于人敬畏神秘的天性,总之,他爸即使平日里再春风得意,遇上蒋烟婉也不自觉的这样避开。 当日沉恪回到家,得知蒋烟婉正好与奶奶出去爬香山了,他并未看到二人身影,但家里人无一例外不在讨论她。 因为,蒋烟婉给沉家里里外外所有人都带了礼物,从未见过她的新人还很惊讶,这些礼物竟都意外的符合他们每个人的心意。 比如大厨近日腰间盘突出,蒋烟婉就送了他一台按摩椅;女管家喜欢收集奢侈品,便收到了她送的最新款的奢侈品包;保洁阿姨这几天买房缺几万块钱到处找人借,她收到的礼物直接就是几万块钱现金红包……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只觉得很神,她们并没人认识蒋烟婉,可蒋烟婉却能做到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看透了她们的心。 蒋烟婉唯独没有给沉恪留什么东西,却没成想下周一的傍晚,他在学校图书馆里亲自见到了她本人。 “老师,请帮我查阅一下柏拉图的《理想国》在哪里。”少年是学校图书馆的常客,是管理员老师的老相识了。 “你又来借书了,沉恪。”老头也习惯性的拿出厚厚的记录本,戴上老花镜开始检索。 还没等老头翻阅出来,身后平缓柔和的语调便响起: “在第二列M号书柜第叁排从左边数第六本。” “啊……还真是,姑娘还真是了不得,过目不忘啊。”老头翻到了这一条记录,见她果然没说错,便笑眯眯地点起了头。 “谢谢老师,我只是来这里比较多罢了。”少女有礼貌的回复,一边将一摞书归还到管理台上,有《量子力学》《药物化学》,也有一些社科类的书,比如《父权制与资本主义》《乡土崇国》…… 沉恪转过了身,看清了身旁的少女。 墨发红唇,眉眼温和,白色的校服衬得她更加像个天使,只是那一双黑色眸子一颗泪痣,仍然像小时候那样令人印象深刻。 “……是、是你。” 突然,他手里拿着书哗啦啦的散落了一地,脚下一个踉跄没站稳,他一不小心仰面摔了下去。 “当心。” 她微凉纤长的五指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稳稳将他拉了回来。 一旁的图书管理员老头被逗乐了:“沉恪,见个女孩用的着这么紧张的啊?” 沉恪耳根红了起来:“不,不是。地板太滑了。” 他迅速逃离了现场,随便书架上拿了本书坐进了椅子里,打开书把头埋进去,遮掩方才的慌乱。 但是少女并没有因此放过他,她缓步走了过来,像很多年前一样,在他面前,向他摊开了手掌心。 少年低头看去,那里有一只漂亮晶莹的水晶盒,里面有一小抔土,土中长着的,是一只鲜活的四叶草。 “你……我不要。” 沉恪一下子想起了小时候被她骗的事情,微微皱眉,别过了头去。 她笑了一声,弯下了腰,红唇贴近了他的耳边: “这回是真正的四叶草哦,专门找来送给你的。” 她平缓温热的吐息钻进耳蜗,无端添了几分亲昵。 一瞬间,他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接下来,少年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似的,被少女控制住了。 他看着她捧起了他的手,将水晶盒郑重地放进了他的手心。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消失在了夕阳里: “要好好保护它哦。” 而他,只是呆呆的僵硬的坐着,脖子都彻底红透了。 * 他确实把这株四叶草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头,每天好生照看了起来。 有一次王岐伯看到了这,好奇地把这水晶盒拿起来摸了一把,沉恪还生气了,一周都没跟他说话。 然而,这株四叶草后来带给他的并不是幸运,而是噩梦。 高二的开学月考的成绩红榜上,他再一次有生以来做了第二,第一还是蒋烟婉。 这下她在学校更出名了,学校人言啧啧,都说恪神的时代要被终结了。 连各科老师都开始在讲卷子的时候都不再夸沉恪,而是改夸蒋烟婉,她们频频赞叹,这种解法又是八班那个蒋烟婉想出来的,她们教书这么多年,就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学生。 沉恪同样也是个天才,听到了这自然心中很不是滋味,很不服气。 他本向来不屑和其他高中生一样刷题库的,但这回,他不自觉的减少了看闲书和文献的时间,开始重视起考试,专门借来了他的室友,也是现任学生会会长王岐伯的《叁年**五年**》来看,甚至在月考前一周,每晚学到了十二点。 然而,在期中考试的红榜前,他再一次在风中凌乱了。 750的满分,第叁690,是王岐伯。第二730,是他。 而第一,还是蒋烟婉,总分745。 除了语文扣了5分,其他科目全部满分…… 全校师生都沸腾了,这成绩,连詹天佑看了都要甘拜下风。 事实上,不止前面几次,从今往后,所有考试,只要有蒋烟婉出现,他再也没能从她手里夺回过一次第一。 其中最惨烈的一次,至今回想起还会令他胆寒的,还要属10月份的国际奥林匹克竞赛。 经过层层选拔,他与蒋烟婉一同从全世界各国一千余名顶尖学生中脱颖而出,最后站在MIT大学对决台上。 他从小到大获得国际金牌无数,可这回,他才算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压迫感。 一共七道大题,现场作答,谁先做出来,谁得分。 那天,她穿着正装,白色的衬衫上打着黑色的领带,显得有几分干练迷人,也依旧从容温和,平易近人。 但是,她没有给他留一分面子,回回在他计算过程只写了一半的时候,就准确完成了作答。 一道,两道……他一听到对方完成作答的铃声,心中就一紧,到最后,他紧张到大脑里空白一片,什么题也解不出来了。 她以7:0的战绩,彻底将他杀了个片甲不留。 少女拿了金牌,他拿了银牌,她们都为国争了光。 在领奖台上,她微笑着与他握手时,他的手却在止不住的发抖。 察觉到了这,少女注视他的目光开始变得温柔,像是在用眼神安慰他不要难过,但是少年明显感觉到,她把手握的更稳更紧了。 仿佛这次,她要握住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脏。 “太令人震惊了,简直是奇迹。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学生。” 主持大赛的MIT女首席教练忍不住在镜头前与她相拥。 “您刚才的表现太精彩了。可以接受我们的采访吗?” 众记者纷纷抢着向她递去话筒。 “我们一致预测,获得金牌的会是那位Ke Shen小朋友,因为他历来在国际大赛上获奖无数,但没想到会出现Miss Jiang这样一匹黑马。” “更难能可贵的是,据我们了解,烟婉是从崇国贫困山区走出来的女孩,这真的会给广大女孩带来莫大的正面激励。” …… 蒋烟婉一下台,便被一片闪光灯和镜头紧紧包围了。 无人再能注意到,女孩背后,神情逐渐落寞的少年。 从这一刻,亦或者认识蒋烟婉的那一刻就开始了,少年发觉自己的自尊,正在一步一步瓦解崩塌…… 10玩笑 沉恪觉得自己开始生病了。 一向高高在上不染风尘的他,开始不自觉的暗中观察起少女的行踪。 他开始留意起周围人口中关于她的八卦消息,她的一颦一笑,在学校食堂吃的什么,几点来学校,又几点回家,每天跟谁接触,说了什么话。 他不得不承认,蒋烟婉……是个天才,真正的天才。 她极度自律,做事情有自己一套方法论,读过的书和经历过的故事,身藏的秘密要比他想象中多的多,越了解她,越觉得她像一个深海旋涡,令人琢磨不透,令每一个接触过她的人都不自觉心中生畏。 她在沉家后院搭起了一个花篷,里面养了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花鸟鱼虫,有七成他都叫不出名字。 大概是这些动植物需要她照看的原因,女管家每天都会开车来接送她。 就连周末,她的生活也跟周一到周五一样规律,六点起床,跑步运动一小时,刷牙洗漱,照顾她的花花草草,然后七点半准时坐车去上学,下午四点半准时回家。 来了学校,她也基本不去听课。因为听课对于她来说,实属浪费时间。课上老师所教授的知识,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便每日泡在图书馆,学习更高深广阔的知识。 后来他也干脆不去上课了,平日悄悄地绕到她背后,坐进离她很远又能暗中观察到她的角落里去。 而她永远是大大方方的,时不时像轻巧的燕子掠过湖水般,激起他的心湖一圈圈涟漪。 她不会跟他说话,但有时候吃完午饭再回到座位时,他却突然发现她主动搬到离他座位不远处,毫不避讳的与他正面相对。 临着窗户,午后的阳光射到她白皙的脸上,使她的两颊印染上了一层红润;她手中拿笔的手托着腮,眼眶里,黑亮的眸子缓慢游动着,丰满的下巴微微上翘——她正在思考着什么。 少年坐在她对面,偶尔抬起眼看到这幅情形,便像中了蛊一般,心中不自觉的紧张窘迫起来,再也看不进书去了。 《永绥厅志·卷六》有云,“苗疆有蛊,蛊术害人。蛊术只在女子中相传,学成后谓之草鬼婆。草鬼婆目如朱砂,肚腹臂背均有红绿青黄条纹;其家中没有任何蛛网蚁穴,每天要放置一盆水在堂屋中间,趁无人之际将其所放蛊虫吐入盆中食水;其能在山里作法,或放竹篙在云为龙舞,或放斗篷在天作鸟飞,被杀之后,剖开其腹部必定有蛊虫在里面……” 见到她会心慌的症状越严重,他便越怀疑她是否真的像老巫师说的那般是个会使巫术的草鬼婆。 他开始找来各种各样有关苗疆传统文化的书认真研究起来。 到最后,什么祝由十叁科与八门赶尸术,洞女与十二苗蛊,他甚至比本地人还了解,却始终没能证实的了她会使反科学的巫术。 然而,这些有关苗疆的传说倒是后来给他带来了深远影响。 直到他成年后,他的博士论文,做的还是传说中制作十二种巫蛊之子“中害神”常用材料苗疆灰蛾的信因素通路分析以及其对人体的神经毒性研究,令他在学术界名声大噪的十篇Nature,内容也全都是在探究苗疆蛊术的药物化学解释…… 花了这么多功夫,他潜意识里,一定是想着了解她,看透她,打败她,摆脱她给他种的某种“蛊”的,但之后,他不仅没能自救,反而越陷越深,越来越无法自拔…… * 蒋烟婉逐渐成为了他社交方程中唯一的变数。 他往日的生活像一栋大厦,一砖一瓦,严谨,准确,不容一丝差错。 可自从她出现,就仿佛有恐怖分子在他建起的大厦墙体里埋上了包火药,引线点燃了,随时有摧毁一切的风险,令他倍感威胁。 她一出现他就会心慌,她要是跟他说上句话,他这一整天都会因揣测她又在搞什么阴谋因而学不进去习。 沉恪觉得自己这一定是讨厌极了蒋烟婉才会这样。 他有什么理由喜欢她呢?她赖在他家里,处处被他的奶奶和他的下人们保护着,夺走了他的第一,他的光环,在他擅长的领域把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是的,他讨厌她,很讨厌。 于是有一阵,沉恪很想躲着她走。 但她在学校里几乎成了大家下课就在聊的风云人物,他走到哪里都会听到有人讨论今天又有哪位公子哥鼓起勇气向她表白被羞辱了一顿,又有那几个哥们因为她反目成仇在操场打了架。 幸好他的室友王岐伯跟他一样不喜欢蒋烟婉。 王岐伯家跟沉恪家是世交,他父亲是西京的教育厅厅长,母亲在T大里做财务老师,人生的英俊周正,很有领导气质,社交圈子也很广,交往过很多漂亮的女朋友。 沉恪向来孤僻,不爱与任何人来往,跟他更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很少主动跟他说话。但王岐伯倒是很喜欢与人联络,尽管每次都会遭到沉恪的严肃拒绝,他还是时常会撺掇沉恪抽烟,也乐此不疲的试图邀请他一起去参加富二代的“选妃派对”。 有天晚上王岐伯在寝室一边叼着烟,一边看着playboy杂志上丰乳肥臀的赤裸女郎,漫不经心地说: “女人活成蒋烟婉这样就没意思了。虽然外表很具有迷惑性,但实际上太聪明,太危险,一点都不听话可爱。不过,她倒是很让人有把她关起来折辱的欲望。怎么样,你想不想看看她在众人面前被人羞辱的样子?” 这话说的让沉恪不太舒服,他自诩是位正义的男士,至少奶奶从小教育他女男是平等的,男士要尊重女士,他觉得倒不应该因为蒋烟婉是女人,而他们是男人就随意定义她看轻她。 不过,因着心中一丝蠢蠢欲动的邪念,在针对蒋烟婉这点上,他们倒还是达成了共识,沉恪没有严肃阻止他,只冷声道: “不要犯法。不要真的伤害她。” “放心,只是跟她开个玩笑而已。” 王岐伯勾起了嘴角。 11话剧微H 于是,元旦的校联欢晚会上,燕西高中学生会专门为活跃气氛安排了一场“特别”的互动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随机抽选叁位幸运学生观众作为主角,请他们上台和学生会的干部们一起来即兴表演话剧《恶魔与公主》。 剧本剧情也不复杂:邪恶的恶魔劫走了美丽的公主,将她囚禁在了自己城堡,勇敢的骑士一路劈荆斩棘,与恶魔缠斗,最终打败了恶魔,救出了公主。 台词已投影在了舞台的大屏幕上,被抽中的学生只需要穿上道具服装,照着既定剧本念台词,配合学生会扮演的配角们表演便可。 很巧的,王岐伯抽中了正义的骑士,沉恪抽中了公主,而蒋烟婉,抽中了恶魔。 台下同学们立刻来了兴趣,都在起哄,校园叁大风云人物竟齐聚一堂表演,这是多么难得的事。 他们想看平日温婉清丽的蒋烟婉扮演成恶魔的样子,恪神穿上公主裙的样子,也有不少同学,因为王岐伯和沉恪这两个大帅哥组成了cp而尖叫。 沉恪有些迷茫,他不知道王岐伯这是要做什么,王岐伯什么都没告诉他。 台上的王岐伯神色则有几分阴冷。 他早就计划好了,蒋烟婉的恶魔角色台词设计不仅十分降智且滑稽、被骑士打到落花流水的情形十分掉价,而且在她要被打败的戏码时,他会带着他的小弟们动真格的打她。 他想,他们是男人,力气当然比女人大,况且他专门练过肌肉学过击剑,蒋烟婉这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即使她不想演这段丢人的剧情,他也会逼她演出来。 当然,他的计划并没有告诉沉恪,因为他料想这个一板正经的室友会阻挠他。 蒋烟婉倒是很高兴的接受了这份“幸运”,她在众人的哄闹声中缓步走上了舞台,看完了不怀好意的王岐伯递过来的剧本后,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来临的危险一样,脸上挂着的纯良微笑依然没有任何波动。 她们从幕后换上了道具服装,再来到台上亮相,观众们瞬间沸腾了。 王岐伯身穿一身钢铁铠甲,配上了一支寒光闪闪的长剑,显得格外神采飞跃,自信昂扬。 沉恪个子有一米八,修长挺拔,却套上了身中世纪华丽古典贴身羞耻的公主睡裙,丰满圆润的屁股尤其被勾勒的突出。头上带着金色的假发,细腻如玉的皮肤反衬着他沉潜内敛的气质,不苟言笑的深邃眸子轻轻垂落,十足像个锁在深闺无人知的端庄冰山美人。 他方才在后台看到了这套衣服本是拒绝穿上的,但想转头走人时却被蒋烟婉拦住了。 她以一个强势的姿势坐在化妆室门口的沙发里,翘着二郎腿,胳膊搭在门把手上,很少见的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怎么,这不是你们要玩的么。这么玩不起啊?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我可是很期待呦。” 他本想提醒蒋烟婉王岐伯不安好心的,没想到她却是这样一脸毫不在意的模样,他一气之下,就什么也没说,也上了台。 但果然,他这样羞耻的露相,台下众人不是在尖叫就是吹口哨,他的脸色黑的不能再黑。 这时,蒋烟婉骑在一团黑色棉花上“腾云驾雾”般上了台,挡在了他前面: “哦?这是哪来的小美人,倒是有几分姿色……小美人,你今晚有福了,不如就从了本王,跟着本大王到山洞里去过逍遥日子吧!” 大家瞬间哄堂大笑起来。 没想到蒋烟婉还挺放得开。 虽然她只是被抽中的幸运观众,之前没有演练过剧本,但众人却发现天才果然做什么都触类旁通。她演的毫无违和感,声线学的粗声粗气的,和平日温柔平和的模样很是有反差,竟意外的具有喜剧效果。 “……父王,救我。”沉恪生硬的念了一句台词。 “嘿嘿,谁救你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蒋烟婉箍住了沉恪的细腰,一把将沉恪横腰抱起,自己还多加了一句台词: “哎呀呀,怎么回事,小美人看着瘦瘦弱弱的,居然跟个男人一样重!” 众人又是哄笑,起哄的更厉害了。 沉恪没想到蒋烟婉居然来真的,他平常连跟女生说话都没说过几句话,更何况是被女生抱这样的亲密动作了。他不禁睁大了眼,脸迅速红了起来。 ……原来被她抱着是这样一种感觉。他怎么也有60kg重,她看着身材纤细,他本以为她没这么大力气抱起他,没想到却可以抱他却抱的很稳,气都不带喘的。 这时他才意识到她每天早上都坚持的体能训练大概不是闹着玩的。 蒋烟婉抱着他转了几圈,从舞台东边转到了西边,带他回了魔王的山洞,一把将他扔到了道具床上,自己也压了上来。 第一幕结束,西边舞台的聚光灯暗了下来,东边宫廷的聚光灯亮了起来,场景切换到宫廷。 学生会其余干部正在进行第二幕戏份。 国王和大臣因为公主被掳走而着急,为招募有识之士专门举办了一场比赛,王岐伯扮演的骑士闪亮登场,一路打败其他骑士脱颖而出,很是威风凛凛。 可东边的沉恪就没这么好了,蒋烟婉把他压在了身下,他不自在的别过头,低声道:“你下去。” “为什么呀,我们不是在进行洞房花烛夜的戏份么?”蒋烟婉眯着眼睛看着他笑。 “你!少戏弄人了。”他想挣扎开,却发现蒋烟婉早就按住了他的手腕,进而又用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还是提前准备好的麻绳迅速绑紧了他的手脚。她的力气比想象中还要大,他完全无法动弹,“放开我。” 他的脸已经红的不能再红了。 “嘘,听话一点,不然,全校师生都要知道你的丑态了。” “什,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喽。” 黑暗里,她直视着他,他将他两只绑起来的手压过了头顶,慢慢的靠近了他,目光亲昵暧昧又有几分压迫感,声音变得低而温柔,响在耳边,如有魔力般想要侵蚀他的意志。 她与他从来没有这样近过,但又刚好留了一分令人遐想的空隙。 在这个微妙的距离,沉恪刚好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也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之间交缠的呼吸声。 沉恪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只是脑子里乱乱的。她一身宽松肥大的黑色外袍,头上戴着两个红色的犄角,衣服屁股后面长了条尾巴,末端是心形的。莫名让他觉得她像极了欧洲中世纪邪恶传说里的魅魔——一种靠魅惑男子,与之交合来获得能量的邪灵。 突然,沉恪感到她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上了他的手腕,他身子一震。 台下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种紧张氛围反而增加了她对他带来的压迫感,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某种她施加在他身上的神秘魔法控制着了肉体,使他变成了一块儿砧板上的鱼肉,动都动不了。 她的手指在顺着他的手腕,隔着薄薄的布料,轻划过他流畅的腰际线,向下,向下。 酥酥麻麻,像是有火星一路被点燃,他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加速,感觉到血液不可控地在加速向两腿之问涌去。 直到,她的食指在他的小腹中心一点。 导火索燃尽,烟花爆炸,他两腿之间的家伙迅速以可怕的速度肿胀了起来,将漂亮的丝绸公主睡裙撑起一个异常明显的下流弧度。 “还挺大的嘛。”蒋烟婉盯着他两腿之间鼓起的大包,露出了几分玩味的笑意。 “你!”沉恪几乎是瞬间乱了,脱离了掌控,着急忙慌想捂住这根羞耻的东西,可是他被她绑住了手脚,什么也做不了! 他只好逼着自己尽量冷静下来,但它却适得其反的越来越硬了。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这样的经历,不知道她离得近了,居然能让他的男根变得这样不听他的使唤。 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额上沁出了薄汗。 更加不妙的是,东边的第二幕结束了,灯光渐渐暗了下去,聚光灯打在了王岐伯的身上,几个由学生会干部扮演的士兵跟随着他,正一步一步的向着他们靠近! 12保护微H “英勇的骑士啊,你的正直说服了我。我愿效忠于你,用我这锐利的箭矢,替你射穿那恶魔的咽喉!”学生会干部扮演的身穿漆黑色皮衣、手握弓箭的国王守卫加入了王岐伯的队伍。 “我也一样!愿用这长矛,为正义而战,为您效犬马之劳!”另一个精英士兵也站了出来。 王岐伯拍了拍二人的肩头,神色欣慰道:“看来国人心中都汹涌着对罪恶的愤怒,对正义的向往,对自由的追求!好,让我们团结起来,向恶魔的山洞进发,向恶魔宣战,拯救美丽的公主!” “向恶魔宣战!解救美丽的公主!”众人异口同声道。 说着,这叁人便在布景中装模作样做着动作,一边翻越山川险阻,一边抗击妖魔鬼怪,示意历经千辛万苦的过程。 马上,这边的灯光就会亮起来,台下众人将会立刻看到他这样一幅狼狈的模样…… 叁人一步步朝着恶魔的山洞走来,他越来越紧张,额角青筋暴起,头上满是汗珠。 情况迫在眉睫。 谁知,这时,蒋烟婉的另一只手这时竟变本加厉的摸索上了他的腿肚子,轻抚过了裙边下沿,划过他大腿内侧细腻的皮肤,冷不丁地伸了进去! 沉恪猛地一震,万万没想到她会当众对他做出这样更过分更大胆的动作,神色震惊的看着她,薄唇张大,说不出话了。 “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样一个骚东西。”她语气轻飘飘的,却足以羞辱的他脖子以上都迅速的烫了起来。 他既羞耻又愤怒,清俊的脸上染了薄红,转头看着支着手臂侧躺在他身边眯着眼看着他笑的蒋烟婉,气息不稳道: “放……放开!” “求我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你!”他别过头去,不肯服软。 “好倔强。可是我最不喜欢倔强的男孩子呢。” 她轻哼一声,挑逗似地微微皱起了眉,毫不掩饰对他的不满。 这时,王岐伯众人已经来到了洞口,用剑指向了山洞: “恶魔!现身吧!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聚光灯渐渐的亮起,火已经烧到了眉毛。 她却更加意兴阑珊的戏弄起他了。 她温暖的手在紧握,这种力度和她与他握手时一样稳,一样让他心脏发紧,让他忍不住浑身哆嗦。 他从来没有被女性这样对待过,也从未对女性这个物种产生过任何原始本能的好奇。爱情,杏爱这些内容,在他看来,不过也都是生物为了完成繁衍产生的冷冰冰化学反应罢了。 但是他现在却被这些冷冰冰的化学反应控制着,他甚至可以清晰察觉他体内的苯基乙胺,肾上腺素和多巴胺激素在飙升,带来强烈的羞耻感和紧张感,冲垮着他的理智: “不……不要再继续了。” “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哦,”她的笑意淡淡收敛,丰润的双唇在黑暗中红的像血一样,一双黑洞洞的眸子平静而不屑,自上而下俯视着他,射出幽幽冷光: “你应该说——求您保护我。” 这样的眼神,他在她爸爸死后见到过,在沉家那些人死后见到过,在老巫师被赶走的那天也见到过。 他不禁感到背后有些凉,可身体却像是因此被激发起了一种隐秘而羞耻的欲望,在他体内一层层迭满,直至他控都控制不住。 喉间忍不住溢出一丝闷哼,可直他看到蒋烟婉微变的神情,才迟迟反应过来这个音调有多么的羞耻不堪。 他更加慌乱了,脑海中仿佛已经预知到了自己栽在她的手里,在她的舞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的一败涂地地模样。 他不能陷入这种狼狈局面。 于是他妥协了,红着眼角,呼吸急促,胸膛上下起伏着,用掉了最后一份理智,艰难的吐字,听上去甚至有几分哀求道: “……求,求您保护我。” “嗯,这才乖嘛。” 她大方的允诺了他,奖励似得摸了摸他的脑袋,用刚刚碰过他的那只手,带着温热的温度拂过他的耳际,温柔又暧昧。 “啪。” 轻轻的一声响,聚光灯亮了,与此同时她搂住了他的腰,坐了起来,用她的衣袍迅速把他严严实实挡在了身后。 这时,剧情到了沉恪扮演的公主终于盼到了自己昔日的爱人来拯救自己,他本应该大声呼唤鼓励王岐伯,但他什么心情都没有。 她的手离开了他的阳根,射意瞬间被凉意冲散,余下的,是一丝诡异的失落。 台下众人只看到沉恪发丝凌乱,满脸通红,额上大汗,正颇有几分奇怪,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王岐伯见到了此景,也眼神询问着他发生了什么,沉恪却低垂着眸,红着脸,躲在蒋烟婉身后,死死拉住她的衣角,懵了似的,不肯理人。 这时蒋烟婉站出来说话了,立刻吸引回了观众的注意力: “这不是传说中我的爱妃那个既蠢又无能的未婚夫?你居然走到了这里,还有胆量来挑战本王?可惜啊,你美貌的老婆早就成了本王的人了!” 这句台词又是蒋烟婉自己加的,杀伤力不大但侮辱性极强,台下人又是哈哈大笑,嘘声不断,虽然只是情景剧,但王岐伯还是忍不住代入了,仿佛自己头上真的长起了青青草原,怒气忍不住上涨: “少口出狂言了!我们叁人经受住了种种考验。现在,团结的力量让我们可以战胜一切!恶魔,你受死吧!” 他剑刃出鞘,对准了她,铿锵有力地说道。 剑上白光晃眼,沉恪敏锐的察觉到王岐伯这把剑竟不是一把道具剑,而是一把开了刃的真剑!他立刻发觉不妙,皱起眉头,聪明的他很快想到,难道这就是王岐伯所言的“计划”? 紧接着,大屏幕上出现了下一幕的剧情梗概,更是验证了沉恪心中的想法,令他心中忍不住一惊—— “正义最终将战胜邪恶狂妄。恶魔即将被骑士一顿暴揍,输的落花流水,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13正义 “蒋烟婉,劝你不要太嚣张,这一幕,老老实实按照剧本上来,不要再试图自己加太多戏,不然的话——”王岐伯勾着唇角,眼神中流露着傲慢与不善,捂着话筒与蒋烟婉对峙。 蒋烟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有直接回复他,反而变回原本的声音,又编了句台词,听上去有几分讽刺:“哦?不然会怎么样?既然你们如此自信,那就来试试与我战斗吧~ “不自量力,受死吧,恶魔!” 王岐伯的拳头早就紧握,寒光凛凛的剑刃蓄势待发。他身边的叁个学生会干部同样也纷纷亮出了武器。 他们的武器都是真武器,而蒋烟婉手中什么道具都没有。 沉恪不禁担心起她,即使她每日都在锻炼,可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孩怎么可能打的过几个全副武装的男孩? 完全就是王岐伯想欺负人! 突然,只见王岐伯脸色一变,率先双手举起了剑,猛的向蒋烟婉劈来! 一道剑光闪过,周围空气嗖嗖的响。 “砰”的一声,舞台地板一震,王岐伯的刀竟深深的扎进了地板里,硬生生刺出了一个洞。 众人惊呼,沉恪也睁大了眼。 王岐伯这是要玩真的?刚才这一刀,要不是蒋烟婉搂着他避开了,要是真的刺在她身上,恐怕她皮肉都被割开了! 如果蒋烟婉被欺负,他的狼狈情形很快会被大家看到,再者,他心中的正义感已经不能在允许他沉默。 于是,他含着一丝怒意,低声怒嗔道:“王岐伯,你想干什么?不要太过分。” 王岐伯一脸倨傲之色,丝毫没有改变计划之意。 沉恪见此,欺身上前想阻止对方,却被蒋烟婉拦住了。 她神色如常,对他轻轻摇头,温柔笑道:“不用担心,站回我身后。 沉恪有些惊讶,都这个时候了,她真的觉得自己能一个人应对的来这?心中忍不住为她捏了把汗。 说时迟那时快,王岐伯一招不中,举剑又开始了第二击。 可又是被蒋烟婉轻盈避过了。 王岐伯又连连对她砍了第叁剑,第四剑……甚至其他几个小弟也跟着合力出击,谁知,蒋烟婉竟像会凌波微步般,巧妙躲过了每一击。 王岐伯连连不中,眼角发了红,心中也是颇有腹诽,他明明很用力的在出击了,并且用上了击剑技巧,竟都被她轻松避过了?难道,她是个练家子? 没等他问,便听到对方没有起伏的语调缓缓飘来: “王岐伯,我可是从小跟我阿妈在杂技团长大的,会变戏法的哦。 话音未落,王岐伯便觉手腕一麻,低头一看,掌中心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剧烈的痛麻感迅速蔓延到了他整支胳膊,手里的剑握都握不稳了。 接下来,蒋烟婉一个轻盈的转身,动作快的快让人看不清。 然后,他听到了啪啪啪叁声清脆的掌掴声。 接着,一瞬间,他感到一阵冷风刮过,他仿佛看到了她飘过了他,仿佛看到了那一双往日温和的杏眼笑眯了起来,露出了背后深藏着的神情,饱含着嘲讽与不屑,直直令他脊背发寒。 再一眨眼,他看到手掌中心的银针不见了,手里的剑也不见了,抬头一看,他和他叁个小弟的武器竟已全被蒋烟婉夺在了手中! 而叁个小弟也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边脸却迅速红肿起来! 台下众人惊呼,还寻思这现场演的打斗怎么还挺真实?蒋烟婉表演的还挺有水平? 紧接着,蒋烟婉以极快的速度向他砍了一刀。 一瞬间,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王岐伯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只是听到台下有人窃窃私语,然后渐渐的,稀稀落落的憋笑声越来多,直到全场哄堂大笑起来。 只听“哗啦”一声,他的骑士服竟裂成了几条,向四处崩开,他一丝不挂的站在了大家面前! 学生会会长平常帅气成绩不错又家世显赫,拥护者众多,但他平日风流薄情的作风也颇受非议,尤其是女生,被他哄骗受伤的人数很多。那些曾经受过王岐伯不公待遇的人此时不再沉默,嘲讽声越来越大: “好……好小啊……” “完全看不见的程度,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针菇吗。 “不会吧,那个掉在地上的罩子是什么,不会是假装唧唧很大的唧唧罩吧!好虚荣啊。” “我拍下照片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就这水平,还敢做炮王呢?那么喜欢玩女生不会是因为掩饰自卑吧! 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王岐伯道貌岸然的脸上表情逐渐崩塌,他连忙捂住两腿之间,背过身去,把屁股蛋留给了大家,慌乱跑下了台去。 而他周围叁个学生干部,也纷纷捂着红肿的脸,面露惧怕之色,丢兵弃甲,仓皇而逃。 沉恪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已经是震惊的说不出话了。 只见蒋烟婉神色从容,不慌不忙的拿起话筒,笑着对着大家说:“没想到出了点小意外。主角不小心被反派干掉了,这故事可怎么演下去啊。” 台下人有人唏嘘,有人起哄,有人欢呼。 “骑士救公主是个老套故事了,继续重复还有什么意思呢。不如,我现编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大家,想不想听? “想!”众人反响剧烈。 她拉着沉恪,走到了舞台东边,命令国王道:“把你的王冠给我。” 扮演国王的李家公子生的又瘦又小,刚才在一旁全程看到了蒋烟婉对王岐伯所做所为,此时他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畏惧。 小男生有些发着抖,十分知趣的诺诺的将自己的王冠摘下献给了蒋烟婉。 蒋烟婉接过了王冠,带着沉恪登上了高高在上的王座。 那一刻,她站在金色的聚光灯之下,戴着金丝绞箍的发冠,神圣中又有几分柔和,微笑着宣告着谢幕: “童话故事里,恶魔总是会抢走公主,正义的骑士也总是会来拯救公主。但事实上,恶魔不总是会被骑士打败。恶魔也可以杀了骑士,并且夺取整个王国。 “正义必胜?不,是胜不胜利的才是正义。” ……. 蒋烟婉的所作所为引起了轩然大波,甚至整个元旦晚会下半场,大家也都再无心看节目,反而针对这个剧情展开激烈讨论: “叁观不正啊。” “但是又很有道理。” “公主被王子拯救才是童话,恶龙胜利才是真实。” “为什么恶魔必须被打败啊?为什么恶魔必须得是男性角色?蒋烟婉扮演的恶魔就是女性啊,她为什么不能取得胜利?” “她真的很像一位女王……” ...... 晚会结束,回到寝室,王岐伯已经按耐不住怒火,歇斯底里撕着书,砸着自己的东西泄气。 沉恪却怔怔地看着书架上那颗水晶玻璃里那颗已经被他做成标本的四叶草,在一片嘈杂声中昏昏睡去了。 当晚,他便做了一个羞耻的梦。 14春梦H 他梦见了自己真的变成了公主,蒋烟婉变成了他的恶魔。 华丽的烛台,摇曳的烛火,温暖的壁炉,银光闪闪的餐具,窗外惨淡的月光笼罩着广袤森林,与荆棘和白色蔷薇共同缠绕烘托着古老的城堡…… 黑色的蔓藤爬满了灰色城墙,蜿蜿蜒蜒的占满了阳台,钻进了窗户,一直蔓延到华丽的大床边。 他躺在床上,手脚被延伸出的蔓条紧紧缠着,赤裸的身体被盛开着的白色蔷薇簇拥掩盖。衬的他的肌肤也如花瓣上的晨露一般莹润纯洁。 而蒋烟婉则是一个真正恶魔的模样,她头上长着黑色的犄角,眸中渗着暗红,全身只薄薄裹了一层由流动的黑雾织成的轻纱,正支着手臂懒懒的侧躺在他身边,神色慵懒的命令道: “想办法,取悦我。 日常的严苛律己压抑的冲动迅速被她的话语唤起,超越了廉耻,在他的体内到处冲撞,男根变得迅速发胀发烫,他开始渴望服从于她,与她融为一体,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局促的回复:“遵命。 可是……他一时又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取悦她,回忆起了他观察到的动物交配行为,它们的雄性总是将生殖器插进雌性的产道中,然后将自己的单倍体后代奉献给雌性。 他便试图模仿这一切,一个翻身压在了她身上,按住她的肩膀,手试图向下抚摸她的腰身,努力将阳具往她的两腿之间的凹陷处安放。 但是下一秒,他才发现他扑了个空,她的身躯已化做了黑色的浓雾,四散而去。 紧接着,啪的一声,毫无防备的,一个巴掌打了过来,瞬间打得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趴在了床上无力起身。 只见女王瞬移到了他头顶,脚踩上了他的脸,神情睥睨地羞辱道:“尔等只配用舌头服侍。 她的脚送到了他的嘴边,再次命令,“给本王舔。 “唔……不.....”这和他想象中的取悦不一样,他又酸又痛又委屈,感到耻辱,抗拒,想要反抗。 “真是条心高气傲欠教训的贱狗呢。” 说着,她身上的黑雾瞬间化作一条条黑色触手,向他缠来。 他剧烈的抗争起来,想用手扫开这些触手,可是那些缠绕在手脚上的黑藤竟随着整个城堡都扭动了起来,原来他周围的一切竟都被她所控制,他简直无处可逃! 他极度恐惧着,眼睁睁的看着触手蔓延着,裹满了他整个身体,细细麻麻的痒,很快又变成了绵绵密密的疼。 他清楚的看到她的触手钻进了他的乳头,钻进了他的马眼,钻进了他的耳道,握住了他的五脏六腑,握住了他的心脏,他感到自己血液在逆流,身体快要爆炸,窒息感越来越强。 那些触手仿佛要侵占他身体里每一分空隙,要将他彻底抹杀清除! “唔……不……不要!” 他惊醒了。 浑身大汗,胸膛剧烈起伏。 水晶四叶草从床前的书柜上滚了下来,落入了他两腿之间,他去摸索,竟发现他大腿内侧都是黏腻的液体,内裤也都湿透了。 王岐伯已经打起了呼噜,沉恪悄悄起身,收拾完狼狈的场面后躺回床上后一晚上再没能睡着…… 接下来的几天,这件事像阴云一样在他头上挥之不去。他的心病更加严重了。 他万分不可接受,他人生第一次春梦对象居然是她,还是以这样耻辱的方式。 他又自责又羞愧,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固守清科戒律的男孩了。蒋烟婉在元旦上的行为明明算得上是性骚扰,他竟不仅没能反抗她,反而时常梦见她强迫他,教训他。 他止不住的怀疑自己,他厌恶她,莫非是出于一种不可言说的隐秘情愫? 平日他仍然躲着她走,却忍不住去偷偷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可令他焦虑的是,不用他躲她,蒋烟婉已经不再主动理会他了。 她平常总是会亲切大方的与他打招呼,但这几天她见了他却像见空气。 她与他面对走过,不再叫住他撩拨他一番,在图书馆读书时她也不再主动坐到他面前,周末回家时,她也不再等他放学邀请他一起做管家的车回去,他只好一人打车回家。 是不是因为王岐伯的事,她生他气了? 于是他终于拉下面子给她发送了一条反复琢磨措辞的短信: “对不起,王岐伯提出要整蛊你,我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他,是我的错。但元旦晚会的事我也并不知情,如果我知道的话,我绝不会允许。” 没想到蒋烟婉没有让他焦灼等待很久,她很快以惯有的温柔语气回复道:“没关系,这件事对我没有影响,我不会在意的。” 可是这并没让沉恪变的轻松。 他鼓起勇气在走廊里跟她主动打招呼,她只是陌生人般回以冷淡一笑,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周末坐车回家,她也依然没有等他。 看来蒋烟婉说的不在意,是真的不在意,她不是对他心有芥蒂,而是直接视他为无物。 他更加痛苦了。 直到下一周的周五傍晚,他忍不住做出了更主动的举动。 他提前到了校门口,找到自己家的宾利坐了进去,等蒋烟婉放学一起回家。 却没想,她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时,不是一个人。 她身后跟了一个子不高的清秀小男生,十分熟练的为她打开了车门。 待蒋烟婉先坐进了后排,男生也随之绕到另一边,坐进了后排。 沉恪认出了他,这人正是扮演国王,在元旦话剧中被蒋烟婉教训过一顿的李家公子。 李家公子也很快瞧见了前座的沉恪,尴尬的与他打了声招呼。 沉恪没有回应他,板着脸转过头,没说话。 李家公子明显为此脸上显出一丝不悦,可沉恪的冷脸并不阻碍他继续他展开的行动。 他开始拿出数学练习册,一双下垂的狗狗眼清澈的乞求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细这嗓子问蒋嫣碗这道难题怎么解。 蒋烟婉倒是颇有耐心的解答了起来。 遇到他不理解的地方,她甚至还拿起了笔在他的本子上画了几笔给予指点。 她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下了字,李家公子兴奋又暗喜,眼中的爱慕崇拜之情简直都快溢了出来,那屁股也得寸进尺的蹭离着女神越近。 甚至,他装作车里闷热,松了松领结,解开了几颗扣子,故意露出一段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以及……脖子上的黑色的狗项圈。 沉恪依然摆着一副司空见惯漠不关心的臭脸,但大家都没注意到,他其实一直在通过后视镜暗中观察一切。 此刻他的眼神简直冷到了冰点。 光天化日,李家公子这是在勾引她吗?做男生怎么可以这么可以像他一样不懂矜持! 更可恶的是,蒋嫣婉居然没有拒绝男生的示好,他温柔宠溺的摸了一把李家公子的头,摸了摸他白皙红润的脸,然后手又移到了他脖子上的狗项圈上,眯着眼笑道:“我很喜欢你的项链。 那李家公子立刻感到受宠若惊,恨不得跟狗一样,冲上来舔她的手指。 沉恪发觉他心中萌生了一种奇怪扭曲的心理,仿佛在抓挠他的心,抓的他心里酸酸涩涩的。 明明这个李家公子不是什么好男人,她怎么可以不拒绝他!女人都是这样分不清什么才是好男人吗?这个男生家世不如他,学习没他好,长得……也没他好看,明明哪一点都不如他,就是因为那副谄媚的模样,她才多看他一眼? 这份复杂的情绪却化作了极度冰冷目光,像带了刀,打在了李家公子身上。 他想把这个李家公子赶下车去。 可是没人理会他。 李家公子狗皮膏药似的黏了蒋烟婉一路,直到管家顺便将车开到了李家庄园,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蒋烟婉的眼睛也始终没往沉恪身上看一眼。 沉恪就这么别扭的坐了一路。 回到家接连叁天饭也没吃好,睡也不好觉,连奶奶都问他最近发生了什么,怎么黑眼圈看起来这么重,他什么都不肯说。 下周一放学,李家公子依然按惯例脚步轻快的跟在蒋烟婉身后,像阵风似的要窜到车里去。 可没想到,沉恪居然提前坐进了后排靠边的位置,在李家公子想要打开这边车门的时候,他淡定的阻碍了他,迈下车,挡在了李家公子面前,脸色冷厉道:“回你自己家的车。” “我顺路搭车,不行啊?李家公子不甘示弱。 “这是我家的车,这个位置也是我的位置。” “啊,反正你平常也不坐啊。 沉恪的脸色更加冰冷了起来: “那你听好了,以后,我每天都回家。” “你!哼!你行,真小气。 李家公子面部有几分抽搐,灰溜溜的走了。 蒋烟婉看到了沉恪的行为,其他的话没多说,饶有兴趣的对他一笑。 沉恪感觉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 沉恪本来因为每天二十分钟来回车程很浪费时间,所以他选择一直住宿,但是他突然决定搬回去,每天跟蒋烟婉挤一辆车回家。 尽管蒋烟婉依然不主动和他说一句话。 收拾宿舍东西的那天,王岐伯问他为什么要突然回去,他没好意思说出实情,只是说不想住宿了。 王岐伯一眼看穿了他:“沉恪,你也开始被那个女人蛊惑住了?” “不要胡说。没有的事……我只不过把她视作对手,想要知彼知己罢了。” “你有。她这是在故意耍手段钓各种公子哥,你不应该离她太近,不然你会倒霉的……” “我明白你为什么讨厌她,可你对女性真是充满偏见的态度真的令我难以苟同。还有,她不是好惹的,停一停吧。”沉恪有点生气,拒绝再跟王岐伯交流。 沉恪走后,王岐伯扭曲的表情逐渐崩不住,沉恪的话深深刺痛了他。 元旦晚会他被她侮辱,兄弟也都为了她跟他反目成仇,他一个阅女无数的大男人,怎么可能就这么栽在这个贱女人手上? 他不甘心,他必须要再做点什么。 于是他手发着抖,点燃了一根烟,拨打了一个电话,很快,粗旷的男声从那头传来: “王公子怎么想着跟我打电话了?” “傅大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你说,我一定帮!” “我想请你帮我收拾个人。” ——— 李家公子就是开头葬礼上说得到女神一吻的那位,王岐伯 危 15流言 很快,学校里传起了关于蒋烟婉的风言风语。 什么“公交车”、“沉家老爷的小情妇”、“堕过几次胎”,“母亲在村子里是个勾叁搭四的婊子”,“援交“,“在体育器械房跟男人做爱”,“勾引男老师“等谣言一时四起,从四面八方纷纷传来。学校的论坛贴吧里都是关于蒋烟婉的丑闻,各路暴力言论高达到了几百楼,还有各种恶搞的带点色情擦边的P图,以及蒋烟婉走在路上被臭鸡蛋砸的照片…… 尽管大家平时对蒋烟婉的实力有目共睹,可大家都在夸她传她之时,她的形象也逐渐被扭曲成了一个应试教育下刻板的叁好学生形象,在高中紧张的学习环境下,他们觉得蒋烟婉这个学神形象就是压迫他们的罪魁祸首,逆反情绪在群众尤其是女生的心中悄然增长,当蒋烟婉的这些谣言在网上出现,大家激动了,纷纷将她当作了情绪的发泄口对她群起而攻之。 舆论的力量是可怕的,全校甚至掀起了一股网暴蒋烟婉的热潮,恨不得要将她打倒,推翻,踩进泥里,让她永不翻身。 沉恪虽然也一直嘴上说着讨厌蒋烟婉,但他觉得他们口中污名化的蒋烟婉并不是他认识的蒋烟婉,他觉得同学们过分了,于是并没有选择对她落井下石,反而叁番五次想出面帮她澄清,甚至联系了叔叔沉公明想帮她删帖。 可没想到,还没等他出手,蒋烟婉已经把事情解决的差不多了。 她开始展现自己不俗的政治手腕,几乎拉拢住了所有同学,准确的说,她成功在学校发动了一场自下而上革命运动。 最先被她团结起来的,是她们八班的平民女同学特招生,她们向来处于燕高食物链的最底层,饱受贵族子弟们的校园霸凌。 蒋烟婉组建起了社团,名为“星火社“,专门帮助平民女同学。 家里困难的同学,她拿出自己的钱资助她们;学习落后的同学,她分享给她们自己学习方法;心态不好的同学,她教她们如何摆脱小布尔乔亚的鄙视链…… 她组织社团成员研究高考政策,研读进步书籍,在学校贴吧写文章,公开发表演讲,宣扬女性意识并批判校园暴力批判学校里糜烂的小资产阶级意识形态。 愿意加进社团的女孩,她们的学习成绩都在蒋烟婉的帮助下有显着的提升,八班的整体成绩甚至一度从垫底冲进了前叁。 这些平民女同学里之前有不少因为嫉妒蒋烟婉过于优异而参与谣言传播的,可渐渐的都没人再人说蒋烟婉的坏话。 她们都受到了蒋烟婉的帮助,蒋烟婉也对她们不计前嫌万分包容,这让她们逐渐认清了自己的立场: 她们都在贴吧里文章上写道,她们都是无产者,又都是女人,生活的压迫让她们感到痛苦焦虑,于是她们把蒋烟婉这个突出的异类当成了靶子宣泄。可实际上,她们痛苦的根源不是来源于蒋烟婉,而是来源于体制带来的性别和阶级两重大山。蒋烟婉恰恰和她们一样,同样也属被体制压迫的一员,她是她们的同类,是伙伴,她们应该团结而不应该攻击她,而那些用卑劣的手段转移矛盾,试图把她们当做工具来攻击她们真正的朋友的那些人,才是她们的敌人。 她们说的就是傅家的黑道大小姐傅清。 傅清是燕高有史以来最嚣张跋扈的大姐头,校园里有一半以上校园暴力都是她带头实施的。 傅清老早就看蒋烟婉不顺眼了,她从小接受优胜劣汰胜者为王的武士教育,很是看不起弱小的人群,尤其是底层人。她对他们偏见很深,认为是他们基因和能力差,活该被强者奴役。 有次她看到蒋烟婉在校刊上刊登的文章中写道:“正如波伏娃所说‘人们将女人关闭在厨房里或者闺房内,却惊奇于她的视野有限;人们折断了她的翅膀,却哀叹她不会飞翔。但愿人们给她开放未来,她就再也不会被迫待在目前。,女子,不要再视自己的弱小为女子之常态,也不必因身为女子自责羞愧,首先应该勇敢的正视自己脚上的铁链。" 大小姐表示看不懂但大受震撼,女人弱还有理了?她这样想道。她根本不信农村出身的蒋烟婉真是靠的自己的实力得到这一切。 当看到她喜欢的男同学总是在追求蒋烟婉时,她心中更加嫉妒扭曲并且确认了她的想法:蒋烟婉就是个靠勾引男人上位的绿茶婊。 于是当她的黑社会老爹给她打电话下指示说帮忙整治一下蒋烟婉的时候,她几乎是立刻就开始了行动,她指使了她手下的小跟班大肆宣扬蒋烟婉的谣言,甚至贡献了学校贴吧里一大半以上蒋烟婉的黑贴,好一顿挥斥方遒,引导鼓励大伙对蒋烟婉实施暴力。 但就在这一天,傅清震惊的发现她之前的几个小跟班居然都一齐背叛了她,甚至还在贴吧上公开联名对蒋烟婉道歉,并澄清之前写的造谣帖子都是受的傅清指使。不仅如此,还有多篇帖子公然指责她曾经做过的向女同学收保护费,殴打欺压女同学的黑社会行为,批判她是“女德”,“大婆教”,“女性的叛徒”。 大小姐被气炸了,她横行一世,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她把她家几万块一台的红星电脑砸了,大骂了一句:“蒋烟婉,我操你妈的!” 第二天,便带着她爸帮派里几个最壮实的小混混大张旗鼓的冲进了校园,把蒋烟婉堵进了小巷子。 * 实际上,沉恪也并没有像王岐伯以为的那样这么快妥协了,他一直不肯承认自己讨厌蒋烟婉其实是因为他暗恋她。 毕竟如果他承认了,某种意义上,便代表他已经彻底认输了。 他的确希望蒋烟婉能视自己为对手,抑或者更直白的说,他更希望蒋烟婉能先被他的魅力所吸引住,这样他就能挽回一些逝去的自尊了。 但这不可能。 他与蒋烟婉并不是势均力敌的。 蒋烟婉自元旦晚会后一直对沉恪爱答不理,她对他的态度,甚至不如对那些对她百倍殷勤的公子。 沉恪有些难过,一路看了不少女性情感心理书籍,还看了一些女频言情小说。他发现……他就是那些书本里说的受女生欢迎的完美男主角本人。他百思不得其解蒋烟婉为什么看不上这样条件优秀的自己,反而对那些一无是处的舔狗青眼有加呢? 有一天他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跑去问了正在插花的奶奶一句:“奶奶,女孩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奶奶抬了抬老花镜,一眼看穿了他:“你是想问,烟婉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吧。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奶奶不讲了哦。 “……奶奶还是讲吧,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那个男孩奶奶见过哦。 沉恪似乎像是听到了什么晴天霹雳一样的新闻:“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在奶奶看来应该算吧,奶奶觉得婉儿对他跟其他男孩很不一样呦。 “怎…怎么不一样。 “在欧洲的时候,那个男孩也小尾巴一样跟过来了……烟婉从小是在一个母系部落长大的,那个男孩跟她是同一宗族,她们那里习俗女主外男主内,那个男孩也果然跟我们中原男子不一样呢,是个很温柔贤惠体贴能干的小孩呢。 …… 沉恪很不开心,他这么关心蒋烟婉,竟从来没发现蒋烟婉身边还有这样一个男生,他接连观察了蒋烟婉很多天,也并没有看到她与什么男生秘密来往的踪迹。 但这也让他开始反复琢磨蒋烟婉那些女性文章中的思想,终于总结出蒋烟婉和那些霸道总裁娇妻文里的女主角想法的确是不太一样的。 她的想法,甚至有些危险。 她反对中原男性中心主义的性缘关系,不认可“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的父权思维模式,她认为中原社会里每一个人的思想都被所异化所腐化,这种异化思想微观上表现为个人的“厌女思想”,宏观上体现为性别二元对立,正是男性联盟的基石,通过厌女区分敌我,将本应该作为自然界第一性的女性客体化为了第二性,以厌女为前提将女男隔离,形成男尊女卑的性别秩序;她批判中原这种异化制度绝对不是所谓的赤色制度,而是建立在男性压迫女性的基础上的,父权制的建立使得男性无论是资产阶级无产阶级都不是无产阶级,他们可以花较少的代价就通过父权制的婚姻将“女人”化作生产资料,并支配其子宫再生产,成为一个奴隶主,小资产阶级。她认为阶级即是性别,认为父权制的女人,才是真正不分国界的无产阶级,因此所谓的赤色主义应该是属于女性的主义,真正的赤色革命也只能是女性为主体的革命,而不应该由男性来领导,因为男性为主体的革命永远将不可能达成赤色结局;她还尤其集中批判了“社会达尔文思想,说这是在精英阶层男性中普遍存在的意识形态,而这类男性正是中原父权社会的既得利益者与维护者,是罪魁祸首,是她所支持的赤色主义立场相对的敌人…… 总之,这时候沉恪才恍然大悟,原来像他这样的公子哥正是她极是反对鄙薄的那类“精资社达,“父权代表人”。 他逐渐认清现实,原来,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她甚至厌恶这样高高在上的自己。 可要论什么样的男性才能得到她的褒奖?似乎在她眼里符不符合马基雅维利式的中原世俗意义的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男性肯放下中原社会给予男性的性别红利,放弃用客体化女性的父权逻辑链思考,克己守礼,退居其次,尊重支持女人追求自我,做女人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的服务者…… 蒋烟婉的要求在有的人看来很容易,特别是一无所有人,但对有些男性就很难了,尤其是对沉恪这种什么都有的。 他一开始十分抗拒蒋烟婉的思想。人又没办法选择出身,他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接受最良好的精英教育,成为最优秀的人,这竟是他的错吗?虽然他父亲对不起她的母亲,但也在极力补偿了,况且他从来没有迫害过任何人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甚至因此对蒋烟婉反感更甚,更不屑去跟那些舔狗一样做那些低叁下四讨好她的没面子的事。 但这天,当他看到他小号卧底的讨论蒋烟婉八卦五十人的讨论小群里,有人发了一条蒋烟婉被人堵了的消息,群友们瞬间炸了,纷纷嚷嚷着要去“英雄救美”,他还是坐不住了。 课还没上完,他就直接当着老师面冲了出去。 过目不忘的本领终于派上了用场,他眼疾手快的从警卫室找到了一根电棍,又从消防室拿走了一袋医疗急救包,以最优的行动路线,甩了同时开始行动的李家公子,王家公子,陈家公子等一众竞争对手几百米,率先一步冲到了战场。 然而,对于蒋烟婉这种天才来说,在她面前表现的机会可不是这么容易来的。 忙没帮上,蒋烟婉已经一个人淡定的从巷子里走出来了,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乱…… 他有点失落,好在还是眼尖的发现了点小问题,便站在了离他不远处礼貌问道: “你……小拇指在流血,我帮你包扎一下……“ 蒋烟婉抬起头,似乎他在自己眼前晃悠了这么多天,她才终于看见他了一样: “谢谢你,不过里面的人更需要帮助。“ 她微笑着回绝了他的帮助,头也不回的走了。 沉恪却因为她终于跟自己讲话有几分兴奋,丝毫察觉不到他已经逐渐被她拿捏了。 走进巷子里一看,他再一次惊呆了。 十几个壮汉被打的鼻青脸肿,向来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傅清则被吓傻了的样子,躲在角落里,双手警惕的握着一把刀直哆嗦: “别过来,别过来…… 这是蒋烟婉凭一己之力把他们打成这样的? 沉恪仔细勘查现场,观察这些壮汉的伤口,他们身上除了有蒋烟婉淬过毒的银针,还发现了一些纵深的刀伤,这力道和手法都不像是蒋烟婉所为,而是出自一个习惯左手使刀的人。 这似乎暗示着现场还另外有人辅助了蒋烟婉。 很快,在一堆凌乱血污之中,他敏锐发现了一条特殊的血迹,它从傅清的脚下一直沿着狭窄的墙壁攀到几米高的位置。 沉恪心中疑惑,什么东西可以飞檐走壁似的攀到这么高的地方?这绝对不简单。 他顺着血迹继续向上追去。 正在此时,一个黑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闪过,沉恪猛的定睛,捕捉到一模糊诡异的黑衣蒙面人正以极快的速度飞翻上了房顶,向着蒋烟婉离开的方向奔去! 那黑影消失前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巧与他四目相对。 沉恪心头一震,立刻感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从对方那双极亮的眼睛中打在了过来! 那人似乎在警告他说,“离她远点,尔等废物不配接近她。” 飞檐走壁之技他只在小说中看到过,没想到在现实中竟真实存在。 他好一阵恍神,过了许久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的身份,不是别人。 八成是奶奶说过的那位,蒋烟婉的秘密男友。 他从未见过面的劲敌。 16好玩 第二天,蒋烟婉的实力更是震撼了全校师生。 没人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以及她手上拿着的黑皮小本子上写了些什么,总之大家都亲眼看到,西京这一片最有势力的黑道老大哥傅蒙,竟亲自带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大小姐女儿傅清来学校天台,给蒋烟婉跪下了: “傅某人有眼不识泰山,居然敢惹到您头上。给您带来了损失,简直是罪该万死。您想怎么处置我们,悉听尊便。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傅家其余老小。" “……叔叔,请不要这样说,我怎么会伤害您的家人呢?"蒋烟婉笑的一如既往的纯良无害,“你们放心……我只是暂时帮贵帮派保管一下这份账本。" 高大的傅蒙战战兢兢的抬头,见蒋烟婉笑的平和,连忙叩首:“……谢谢,谢谢您的宽宏大量!你这个败家子,还不滚过来谢谢老大?” 横行一世的大小姐此时被打的没了脾气,膝行至蒋烟婉腿边,抱上了她的腿,涕泗横流道:“老大,我错了老大,再也不敢惹您了,以后您就是我的老大,小的以后就靠您照拂了!" 蒋烟婉十分客气的将满身是伤的傅清扶起,笑的温柔:“别这样,快起来,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 “呜呜呜……是的,好朋友,我们还是好朋友……" ……自此之后,这黑道大小姐便成了蒋烟婉的小跟班,最狂热的粉丝。她对蒋烟婉言听计从,学校里所有不利于蒋烟婉的事,都会被她摆平。 她不仅专门找人删除了学校贴吧上所有不利于蒋烟婉的留言,还专门建立起了“反黑"小组,谁敢说蒋烟婉的坏话,她就“教育"谁。 蒋烟婉不仅具备了政治势力,这下也具备上了军事势力。 学校里几乎所有的女生,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被她们团结了。 然后,大家这才发现,那些真正对女性抱有深深恶意的,正是男生。 王岐伯发现傅家不肯帮他的忙了,十分不解。他质问傅蒙究竟是什么原因,竟然能让他堂堂西京第一黑道大哥对一个大山里来的小姑娘唯命是从? 傅蒙支支吾吾的也不肯说明白,只透露给王岐伯,她手里有个小册子,可以要了他们全家的命,他更是好言相劝,劝王岐伯做人还是要学会变通,少招惹这位泰山了。 这话可极大的挑战了王岐伯的男性权威,他活这么大就从没对女人低声下气过,再者,蒋烟婉再强,她也是无根无结,能强的过他京城四少背后的势力吗? 他更加不服气了,发誓要不择手段搞死蒋烟婉。 * 在王岐伯建立的一个名为“燕高放松群”的全男小组里,蒋烟婉和傅清每天都遭受着各种不堪入目的荡妇羞辱,语言“轮奸”。 男生们假装女生身份在贴吧发表极端言论攻击女生,引起女生内斗,意图浑水摸鱼割裂女生群体。更过分的,他们把蒋烟婉的黑料添油加醋的放到校外公共论坛,声称她是新时代赤卫兵头子,新时代老鸨,并号召数量庞大的网民对其进行程度更深更广的网暴。 蒋烟婉先进的思想让广大保守的网民特别是男网民所不容,尤其是她发表过的“女性不应该对性保持无知,应多认识自己的身体,学校也应该加强正确科普性知识";“女性不应该耽于情爱,结婚生育,应该多学习,搞事业",“女性不要有太高的父权制下的道德感,有野心有手腕有心机是优点不是缺点。”等言论,让她成为“浪荡,滥交,道德沦丧的80后女青年”代名词。 网友的口诛笔伐甚至一度将蒋烟婉这个平凡的高中女声送上了西城日报的轶闻八卦头条。 燕西高中很多男生家长在了解到这事后,纷纷表示愤怒不满,纷纷投诉学校,要求学校开除蒋烟婉。 王岐伯的手段确实有效,事态一时失控,傅清一时也无能为力了。 这天,校长约谈了蒋烟婉,强制解散了她举办的星火社,立刻要求她删除撤销所写的文章,公开为自己的出格言论道歉。最后,她被给予留校查看处分,并收到了一条警告:如果还敢继续,学校会先开除她的平民朋友。 在校长办公室门外等了很久的傅清见她走了出来,焦急的问她怎么办,可蒋烟婉的脸上依然挂着从容的微笑。 她缓缓的抬起头,正对上了站在走廊不远处洋洋得意,自以为已经大获全胜了的王岐伯: “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她脸上的笑意愈发和善了起来。 17幸运 十几年来,沉恪一直有个疑问,像蒋烟婉这样深不可测的天才,当年如果去其他地方,比如留在欧洲,未来对于她信手拈来,可她为什么会偏偏选择回到沉家,来燕高上学,为什么要故意得罪高层,以至于其被自束其手脚,被迫向官僚投诚? 是她恣意人生,一招不慎,还是她另有目的? 多年来,他一直在调查这件事,但直到沉家男丁都一个接一个死光了,沉恪也依然对蒋烟婉想要什么一无所知。 没人能知道她详细的过往,看穿她在想什么,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为数不多的线索,一是他发现她背后秘密队友似乎不止一个。 二是,她似乎在对待女男上有着双重标准,她对女性总之充满耐心,即使是试图对抗她的女性,也会先进行劝服;可对于男性,她的耐心就差多了,那些与她对抗的男性,在选择得罪蒋烟婉之时,就已经选择了“幸运”。 第叁,也是他认为最关键的一条线索,是王岐伯死前给他的那段模糊的录音。 【“王夫人,如果不想您儿子做的丑事出现在报纸头条,那就拿黑皮本被撕掉的那页纸上的名字来换。我可以给您叁天的考虑时间。” “我真的没有办法告诉您,真的没办法……如果说了,我们全家都会死。“ “您丈夫和儿子我没有办法保证,但只要您说,我可以保证您后半生无忧。“ “不,不!他们就是我的命、求求您,饶了他们。” “你要明白王夫人,羔羊在狮子面前永远是没有发言权的。事实上,无论你说不说,他们一样会死。”】 * 那年开春,王岐伯在放松群里吹嘘自己最近获得了一只新的“女宠物”,这个女孩未成年不到,说是贵圈里姥爷们特训练好的“母狗”,任凭人如何侮辱她,她都不会反抗。 新学期开学没几天,他公然把“玩物”带到了学校,并邀请了几个“放松群“里几个贵公子“共同观赏”。 他们五六个人聚在器械室,轮流对着这个可怜女孩猥亵拳打脚踢,一旁还有人饶有兴致的架起了摄像机拍录像。 但是蒋烟婉,她看起来不会支持校园暴力,特别是针对女性的暴力。 沉恪在小道消息群里得知了这些,于是下课的时候拦住了傅清告知了她这件事,如果是傅清以前,她大概只会笑笑冷眼旁观,但是现在她的思想似乎被蒋烟婉驯服了,她义愤填膺,火速告知了蒋烟婉。 蒋烟婉知道后果然亲自出马了。 讽刺的是,没等她和傅清还没到达现场,那几个公子哥光是听到了她们的脚步声,就已经怂的跑光了。 “还是别惹她们了…… “那啥,王少,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我也有点事……” 王岐伯很震惊,没想到平时在群里骂的欢实的“铁哥们儿们”到了真事上竟如此不堪重任。 可他自己也没能坚持多久,远远的听到傅清大喊了一声:“王岐伯,你他爹的想找死吗?” 他也瞬间认了怂,十分麻利的翻窗逃走了。 整个器械室只剩下那个衣衫不整,浑身青紫的女孩独自一人瑟缩在角落里发着抖。 女孩发觉身上披了件外套,迷茫的抬头看了看蹲下来送关切的傅清,又抬起头,正看到一个眉眼温和的少女向她伸出了手: “不要害怕,站起来。” “……你是谁?”女孩木然道。 “以后跟着我吧,我可以保护你。” 女孩有些麻木的脸上先是渐渐浮现出了不可置信,但随后表现出了不信任,然后是害怕: “……不,不。主人会杀了奴,是奴的错,奴没有表现好。奴得回去给他道歉,给他道歉。” 她小声嗫喏道,没有回应蒋烟婉伸出的援手,而是哆哆嗦嗦支撑起身体,踉踉跄跄的要走。 站在走廊一旁默默观察的沉恪看到了此时蒋烟婉脸上少见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更令他惊讶,也理解不了缘由的是,蒋烟婉居然认识她: “你不是奴,友习宾玛其珠。你原来的名字是叫友习宾玛其珠吧。 友习怔在了原地,蒋烟婉说出的这个名字……她已经十多年没听过了,对她来说已经变得那么的陌生。 “你怎么会…… “我们见过的,小时候,五岁的时候,在苗疆,在沪洛坝子,你被人贩子带走的那天,我也在。 友习空洞的双眼里已经没有了光,她已经学会自我欺骗,忘记过去痛苦的一切,她甚至不愿意想起自己是怎么来到西京的。可蒋烟婉的话令她焦躁不安,令她不禁长大了嘴巴,僵硬的瞳孔又开始震颤。 “天上不下雨……蒋烟婉凝视着她的眼睛。 “地、地上不长草……友习有些发着抖,不自觉的说出了家乡谚语的后半句。 蒋烟婉眉头舒展,走上前去,拥抱了抖如筛糠的友习:“你没有忘记自己是个纳若纳姆。” “我……我。”友习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蒋烟婉却往她手里硬塞了一张名片。 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是卡片中间画了一只蜜蜂。 “那天你被带走了,阿妈和我想要救你,一路跟那些人到了西京,可还是跟丢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蒋烟婉看上去十分诚恳,“我不会伤害你的,请信任我。如果想离开了,就拿着这张纸,去燕东誊录巷的花鸟市场,有人会帮助你。好好考虑一下。 蒋烟婉放开了她,示意她可以自由选择。 友习眼珠左右转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得脸色苍白,呆在原地不会动了,犹豫了一阵后,只见她突然神经质的尖声大叫到:“主人不对起!没看见,奴什么都没看见!” 她推搡了蒋烟婉一把,迅速逃跑了。 蒋烟婉一人在原地,温温和和的双目渐渐染上了不同寻常的冷光…… 随后的几天,蒋烟婉的身边再次开始死人了。 先是燕高的老校长突然脑溢血去世了;然后是替王岐伯管理吹水群的两个男生在郊区飙车时意外撞上了对方,二人双双车祸死亡; 然后终于,这份“幸运”降临到了王岐伯全家头上。 周五放学的下午,学校贴吧内,某个匿名用户突然爆出了王岐伯大量的黑料: 他嫖娼,嗑药,致使多名女孩怀孕,更毁叁观的是,他喜好玩弄未成年女孩,公然组织周围公子哥一起,以谈恋爱等理由诱骗女孩们,对其实施囚禁控制或轮奸,给她们拍摄色情视频,拿到黑市上去卖,受害人数竟达到接近百位,甚至有两个无辜女孩不堪屈辱而因此自杀。 燕高放松群也被曝光了,群里大量侮辱女性们的聊天记录令所有人都愤怒了,放松群所有群员也都被公示了出来,参与者无一例外都是高官子弟,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崇国。 要知道,在以前,崇国的高官阶层从未爆出过如此重量级的大丑闻,他们总是以“人民兢兢业业的公仆“为老百姓呕心沥血的先驱者等朴素,踏实,为人民服务的好人形象出现在大众眼前,没成想,真实的高层生活竟是如此的纸醉金迷,荒淫无度,糜烂奢侈,贪污腐败。 四海群众皆震怒,极大的影响了政府的公信力。 没等中央派出专案组调查,王岐伯一家就被口水淹没了,被各大新闻头条争相批判指责,被他牵连的贵族公子哥们也没能幸免。 王岐伯家的豪车被人砸了,不停的收到恐吓信和花圈,网上出现了关于他全家的黑料扒皮,在学校里,他更是墙倒众人推。 没有人再敢出面支持他,所有人都急于与他撇清关系。 之前一直重用他的老校长去世了,新顶替她上位的,是之前的副校长,一位思想开化女性,曾经有在闵国办过女校的经历,对蒋烟婉很是赞赏。 她直接撤掉了王岐伯的学生会会长的职位,并以强势手段开除了几个和他一起搞事的公子哥,还允许蒋烟婉再次恢复了她的星火社。 这次,蒋烟婉向学生们宣扬的理论更加“辩证,“狡猾了些。 她开始扯拉康,扯福柯,扯巴特勒等后现代哲人的旗帜,开始往她原本十分激进的女性赤色主义里增加一些“多元化“包容元素。 她声称,性别身份和欲望是一种富于表演的行为,而不是本质上会变化的。即所有的性别都是“表演”,是一种模仿,思想意识形态,性取向,性别,性癖都是被社会塑造构建的,而不是人性的本质。 所以“男人也是可以成为女人的。 她原本只面向女生的星火社,也开始主张接受洗心革面放弃男性红利的生理性别男性,只要你诚心诚意团结支持女性,大家都是“姐妹”了。 这下一切都处在蒋烟婉的掌控之中了。 之前被王岐伯撺掇起来仇视对立本校女生的男生们,这下也开始纷纷向蒋烟婉投诚,有学生家长甚至愿意出巨资资助蒋烟婉的社团,只为了能让他家儿子也能加入,毕竟加进了哪里,就能免费享受到天才分享的独门学习方法,快速提高高考成绩…… 王岐伯几乎失去了在学校里所有底牌。 他成了众矢之的,被全世界所抛弃。 无论他换多少个手机号,都会被人发现,被网友打爆,他的各种社交平台上收到了成千上万的诅咒,连他爸妈都被他的事所牵连,他们全家甚至无法出门,因为只要他们出现在公共视野,就会被认出,然后被周围群众冲上来,一顿蒙头爆打。 但这还是不足以让他崩溃,毕竟他还是相信以他外交部长爸爸的人脉关系,还是可以把这些事都压下去的,面子没有了不重要,有钱有权就是一切。 然而,就在学校要新选举学生会长的前一天晚上,他在豪宅的防空洞里避难了一周,食物已经吃光。已经饿了叁天叁夜的他不得不偷偷回豪宅找吃的,然后——他看到了令他精神崩溃的一幕。 他的父母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命丧黄泉。 命案现场极其残忍血腥:血液染红了豪宅的大厅,他的母亲的头被硬生生被钝器砍了下来,脸被划烂,父亲的肚子上也出现了一米长的伤口,五脏六腑跟着流了出来,摊在地上。 警察调查说,他的母亲生前跟父亲因为不明原因发生激烈的争吵,母亲被父亲捅死了,随后他身为外交部长的父亲也自杀了—— 第二天,沉恪最后一次在学校办公楼六楼碰见了面如死灰的王岐伯,他在原本独属于他的学生会长办公室里收拾东西。 王岐伯拦住了沉恪,拉住了他的手,悻悻道:“沉恪,我不太舒服。 “你状态确实很不好,你浑身在发抖,回去休息一下吧。” “能帮我整理下这些东西吗,我想出去透透风。”王岐伯惨白着脸道。 “好。 沉恪心中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窗外,国旗台下,正在进行着下一任的学生会主席选举。 全校同学,一共621个人,620票投给了蒋烟婉。 只有一票弃权,就是没去参加选举的沉恪本人。 在全校恭迎蒋烟婉成为新一任主席的雷鸣般掌声中,夹杂着一声不起眼的重物坠落的闷响——王岐伯从七楼上跳了下来,摔了个稀巴烂。 18生日 蒋烟婉踩着王岐伯的尸体上位了。 从前,学生会长这个职务在燕高不过是学校领导层上令下达的工具,帮助学校组织一些可有可无的学生管理工作,但是到了蒋烟婉这一届,学生会长却真正拥有了实权。 她与志同道合的女校长联手,对学校教育体系展开了一系列的大肃清: 发表过性别偏见言论的男教师统统被开除了,学校核心领导层的男老师也都被赶下了台,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赞同蒋烟婉和女校长主张的女老师;学校女老师的应聘率被提了上来,对燕京一片平民女学生的招收率也跟着提了上来,这使得全校女生比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七成;学校对学生女性思想的培养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女性主义,性教育科普都被列为了必修课,学校教授的知识不再是课本上的男性政治正确,而是每个女孩都要有努力学习科技政治历史,自强自立,勇于与男性争抢权力的意识…… 在她管理下,校园暴力一度被压制,学校的氛围也变得前所未有的阳光有爱;更因了高二的蒋烟婉亲自去向高一届学生教授自己的学习方法,那一届高叁的一本上线率直接从80%飙升到了99%,名牌大学上线率更是从10%提高了50%。 这一切,让蒋烟婉的照片至今还挂在燕高历代着名校友之榜首。 所有同学都喜欢她,所有人也都不自觉地都追随于她。 而沉恪老爸这边,更是把她供成了神仙。 只升高叁的暑假,就有四五家京中显赫贵族来向蒋烟婉提亲,诚心想迎娶她进豪门做下一代老板娘。尽管她都拒绝了他们,可这些家族的儿子依然愈挫愈勇的追求她,甚至不惜用自家商业资源来讨好沉家,这可让沉老爷捡到了大便宜,他因此谈成了更多的生意。 沉老爷虽然一直对蒋烟婉存有戒心,但见蒋烟婉确实本事大,总想拜托蒋烟婉助他做成更大的生意。 再者,他也全然不知那些曾经赠他以箴言的“大师“其实都是蒋烟婉找来唬他的,他只对大师们所言“要诚心供奉之自己才得昌盛“之云深信不疑,便换着法子讨好蒋烟婉。 他向她奉上一辆又一辆的跑车,购置了一栋又一栋的别墅,甚至大手一挥直接送了她一栋商业大厦。 蒋烟婉年仅十七岁,便已身家上亿。 到了暑假末尾,一个晴朗的夏日,她的生日,她无数追求者们之间内卷气氛更是达到了顶峰。 蒋烟婉拒收一切礼物,但是各种昂贵的礼品依然堆满了沉家庄园的大门口。 为了向她表白心迹,有十来个公子哥专门在沉家门外搭了个演唱台,开着大喇叭对着沉家庄园喊话。他们唱情歌念情诗进行才艺比拼,甚至为此打起架,整一个把舞台变成了逐鹿场,喧闹直到凌晨。 但始作俑者根本不屑理会公子哥之间的矛盾,只单独邀请了四个女同学来了沉氏庄园。 这几个女生未来都不简单。 大小姐傅清以后会拥有一支全女雇佣军,喜欢文科的江姪会成为未来的崇国最年轻的中央核心领导人,喜欢理科的江琳在十几年后会竞升为沉恪的同僚,成为MIT的生物学教授,有还友习,将会对未来的人生蒋烟婉的人生至关重要——如果沉恪当时就意识到这几个女孩才是蒋烟婉背后比她的裙下之臣们更核心的人物,以及留意到她们在地下室的那段秘密谈话的话,恐怕他的故乡也不至于在未来面临如此灾难。 此时,枭首们仍是青春年华,她们唱歌,跳舞,放烟花,在花园里搭起了篝火。 友习还是怯生生的,不愿意与大家交流,独自一人对着篝火发呆。 傅清性格则是大大咧咧,非要抱着友习一块跳舞,如火的热情让胆小的友习一脸惊慌失措。 江琳和江姪本来是沉家老太太江燕的侄孙女,是一对从小就很耀眼的双胞胎姐妹,她们爸妈都是西京大学化学系的教授,平日家教极为森严,向来反对二姐妹与蒋烟婉这种离经叛道的人来往密切。但是两姐妹刚一进高中,就被学姐的风采深深折服了,她们平日敬蒋烟婉为偶像,能被她邀请参加她的生日她们更是受宠若惊,忍不住拂逆了父母来了沉氏庄园。 沉老太太呢,被一群朝气蓬勃的女孩子们围绕着,自己也顿感变年轻了起来,愉快的和她们玩到了一处去,很久没有笑的像今天这么开心了。 别人过生日都是送寿星礼物,但是蒋烟婉不一样,她不收礼物,相反,她会反赠她身边的好朋友们礼物,这似乎是她们家乡的习俗,因为她们家乡认为生日是母亲受难日,要感恩母亲给予自己生命,感谢姊妹帮助自己成长,而不是像中原人一般庆祝生日的真实含义,是在庆祝自己脱离母体,成为一个可以贬低蔑视自己母亲的物种。 而蒋烟婉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就是,她亲自下厨,款待所有人。 确实也没有什么礼物能比蒋烟婉做的菜更美好了。 她在厨房里一顿忙活,一道道精致的菜品接连上了桌。 几个女孩们尝到她做的菜都震惊了,尤其是傅清,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感动的流泪。 坐在主位上的沉老太太还调皮似的炫耀,这样的殊荣,她老婆子以前可是年年都能享受上,纷纷惹来几个女孩羡慕又嫉妒的目光。 闻到厨房飘来极其美味的味道,沉恪也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也很想吃一口她亲手做的饭,他从来没吃过。 可是蒋烟婉女朋友们一来,沉恪甚至失去了上桌吃饭的资格。 他向来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即使内心有想法也总是闷在心里不说。 奶奶示意他应该回避,他也只好有几分落寞的,怏怏而去。 他回了自己的卧室,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也没人来管他,直到饿的不行了,想找家里大厨做顿饭,他才发觉自己连谁是家里大厨都不知道。原来他从来都没考虑过饭从何处而来的问题,自己也不过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巨婴罢了。 于是他等她们都用完饭,出于玩耍了,他偷偷潜入了厨房。 他其实是打算自己学着做顿饭吃的,不是来捡剩菜,但不知自己为何依然这么心虚,竟像个贼一样。 正在他满屋子找食材的时候,打开了保温炉,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他脸却刷的红起来了。 那里面有一份便当,她特意为他准备的,上面还贴心的贴了一张小便签,有她亲手书写的镌秀小楷:“沉恪同学,请慢用。" 她仿佛是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来找饭吃一样。 他感到万分羞赧,仿佛又一次被她全身透视了。 但当他打开这份便当,尝了一口,也愣住了。 他的确从来没吃过这样美味的饭菜。 比他品尝的任何五星级大厨的手艺都还要美好。 这一刻,他非常能理解,为什么这么多人会疯狂的爱上她。 她让人感觉到温暖和庇佑。 一种让人们无法抗拒的魔力。 他也一样,无法抗拒。 尽管它的本质,是邪恶的支配。 19暗潮 蒋烟婉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规律。 每日清晨运动,七点去学校图书馆读书,傍晚六点回家,照顾她养的那些花花草草。 只不过,继任学生会长后她多了一些处理学校事物的工作,她需要整理校刊文章,编写学习手册,写演讲稿,常常忙到深夜。 可即使蒋烟婉再“不务正业,沉恪依然考不过她。遇到国际比赛,他也一定赢不了她。 渐渐的,他放弃了挣扎,接受了这个事实,开始发展些闲情野趣。 有一次学校组织去博物馆参观,他无意间听到蒋烟婉在赞叹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巧夺天工,于是,他回家便拿起画笔开始学习油画。 他很快入行了。 没到叁个月,他就从石膏几何形体画到了静物再画到了人体,熟练掌握了画面构图,表现物体体积、空间和光线的关系,以及色调明暗层次等技法。 之后,他便脱离了临摹,开始按照自己心中的幻想进行创作。 他迫切想呈现在画纸上的,是他心目中的她。 他用色彩表现画面的实,虚,浓,淡,用颜色堆厚做出肌理效果;用冷暖,明暗对比来产生空间;杂糅了印象,抽象,古典,现代,欧洲,地中海等等风景做背景,衬托勾勒出画面中心女人生动、柔和、富于变化和富有韵律美的体态轮廓。 一天天过去,随着大作逐渐成型,日子也渐渐恢复了平静,仿佛退了潮的海滩般,暂时掩盖住了海岸线下汹涌的暗流。 网上关于外交部长王家的惨案,依然传言纷纷。 各大论坛开始断断续续冒出零零散散的匿名爆料。有人分析称近年来的国会议员成分已经不如建国初期时的成分纯洁,第一届议员大会的成分70%以上都是农民,七十年后,冲国农民仍是绝大多数,而国会议员成分99%却都变成了领导人,企业老总,高管; 建国初期重要企业的股份是人民持有,但是现如今,一些所谓隶属崇国的重要企业的实际控股人却成了议员高层个别几个核心人物; 而对于民众教化方面,阶级社会的课本里存在激烈的意识形态斗争被逐渐遗忘了。发表于革命年代的文章被从课本中尽数删除,从小学到研究生,不留任何余地。相反,社会开始推崇消费,八卦,娱乐明星,霸总与娇妻式的爱情故事。 社会主义时期,人人劳动,互助友爱,追求高尚、脱离低级趣味,弘扬劳动斗争和牺牲的集体主义精神逐渐被淡化,取而代之的,是更适合当今市场经济所需要塑造的人的原子化、是堕落、懦弱、自私自利、蝇营狗苟的精神世界。 这一切都说明,这个所谓本属于人民的国家,实权正在慢慢向少数人移交。 王家公子的纸醉金迷便是崇国官僚猖獗一条很好的证明。 同时,王家全家被灭门这极大可能揭示着西京高层背后存在一条巨大的黑色产业链。沉家,江家,李家都有嫌疑牵扯入其中…… 这些帖子引起了网友们激烈讨论,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阴谋论纷纷上场,但这些声音很快都被压下去了。 据说发表过激言论的网友都会被查水表请喝茶的待遇,大家渐渐也没人再议论时政,用着抽象的暗号,在论坛上宣泄一下仇富情绪也就罢了。 事情逐渐被大众淡忘,但沉恪却开始觉得这事的确没这么简单了。 有一天,他回到宿舍想找几本书,意外发现了王岐伯在他的柜子里留的一盒磁带。 上面有王岐伯用蓝色钢笔写的一行字:小心蒋烟婉。 宿舍现场已经被警察查封很久了,王岐伯的东西也都被警察带走了,但是这盒磁带由于和沉恪其他书籍磁带材料放在了一起,被当成了是他私人物品因而未被发现。 他立刻找来一个复读机听了听,可是,只发现磁带里全是里吱吱呀呀的诡异噪音,让他浑身发毛,其他的,他什么也听不出来。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更诡异的事开始发生了。 燕高改变了教学方法,极大提高了女生们的成绩,这给燕高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声誉。 不仅西京的家长想挤破头想让进燕高,周边省的家长也坐不住了,纷纷想要各显神通搞到入学名额。周围其他学校校长也争相来燕高参观学习。 燕高的女校长因接受了四路八方商业资助,蒋烟婉更是被各台记者争相报道,要求出书面向群众宣传学校方法。 这件事很快被传到了中央,引起各位男领导们的重视。 于是,高叁上学期一开学,燕高迎来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沉恪的姥爷,崇国某个国级的核心老干部,亲自来视察表彰。 可是,这让蒋烟婉陷入了人生中最大的危机。 20开除 沉恪的母亲在他四岁时便去世了,之后,他便被送去了欧洲和奶奶一起生活。沉家与亲家一方明面上的来往并不多,沉恪从小见过姥爷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这很大程度因为沉恪的姥爷“李督查"大人,是个世人想面见之都需层层申请批准的大人物,是崇国的开国元勋之一。 督查大人动荡年代戎马一生,遭遇过无数历史分岔口,但却每每都能选对最符合历史进程的那条,几乎没有走过错路。 他出身于没落的书香门第,祖辈乃是华夏封建王朝世袭贵胄。尽管从小接受了家里不少封建残余传统宗族文化的荼毒,但在革命年代,他还是在白党与赤党之间明智的选择了赤党,年仅叁十便成为建国大业中最年轻的开国将领。 而在之后赤党针对党内纯洁度的“大清洗"运动中,他先是站准左派,喊起了人民胜过天的口号躲过了批斗,后又是站对了逐渐处于上风的右派,支持了一系列对赤色主义的白色修正政策,进而得到了获胜者的信任与支持。 一路走来,老谋深算、年近古稀的李督察如今早已成为崇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李大人是借着参加校庆的由头来视察的,一同而来的还有负责保护他人身安全的彼时还是李大人的下属,时任燕京区公安局副局长沉公明。 迎接如此一位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燕高对此次校庆的重视程度也可谓是非同小可。 学校不仅组织排练了联欢会,还专门邀请了不少学生家长共同参与欢庆。 学校锣鼓喧天,表演精彩纷呈,学生会长蒋烟婉的演讲更是精准展示了燕高的新校风新精神。 笑容可掬的李大人鼓掌连连,最后在联欢会的末尾上台发表了谢幕演讲,极高的肯定了燕高的成绩以及蒋烟婉与女老师们对教育体制改革探索做出的贡献,并代表中央教育部亲自给她们颁发了表彰荣誉证书。 一切看上去那么的顺利,老师同学家长也纷纷受到了鼓舞。 但校庆洋洋洒洒的欢庆仪式结束后,李督察却暗示沉公明将蒋烟婉叫去了校长办公室进行谈话。 沉恪见他们只单独叫了蒋烟婉一人,觉得事有蹊跷,便也跟了过去。 但姥爷却把他挡在了门外,命令他负责把门看好。 这让他更担心了,他直接从器械室找来两块碎玻璃,两部手机。一块玻璃架在办公室窗前,一块拿在手中调整好角度用来反射屋内情形,两部手机则提前拨通通话,一部被他悄悄放进窗户内,一部拿在手中用以监听屋内声响。 如此,他才得已看到他们想要对蒋烟婉做什么。 他最先看清的不是蒋烟婉,而是友习。 她衣衫单薄暴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目光做贼心虚似的瞟向蒋烟婉,她的脖子上戴着一条连接着锁链的铁制狗项圈,锁链末端,正被他姥爷踩在了脚下。 姥爷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根雪茄,一只手里拿了一沓文件翻看,姿势活像一黑社会老大,可姥爷偏长了一副典型的好人相,方面大耳,慈眉善目,也总是笑眯眯的,像一尊弥勒佛。 如此的反差让这一幕看起来恰如其分的不和谐。 “听沉老太太说,你以后想从政?” 姥爷以一种大领导特有的平缓且和善的语调缓声问道。 “却有此意。"蒋烟婉站在视野最边缘,面色如常,面向李督察,礼数周全的向他鞠了一躬。 督察大人掸了掸手中的烟蒂,开始笑容可掬的念起了他手中的材料: “……崇国的教育不适合女性教育,也教育不出尊重女性的人。语文,历史,政治,这些涉及培养孩子意识形态的科目,却是以一种宣扬男性智慧,污名化、打压以及扭曲女性智慧的视角进行书写的,站位极其不客观。” “崇国的历史书上教的实际上是由胜利的男性集团书写的白色主义,但是他们却称这就是真正的赤色主义。” “事实上迄今为止的历史,包括崇国,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的赤色革命。有的,也只不过是实现了男人之间的共产,把女人当作男人财产的男式伪赤色革命罢了。" “真正的赤色革命只会是女性革命,以女性为主体,以女性为领导,要以消除婚姻制,摧毁私有制以及,连根拔除那些男性们的根为最终目的。" ...... “这些话,都是你说的?” “的确是我。"蒋烟婉十分坦诚。 “你的确很适合搞政治。"督查大人吸了一口烟,缓缓吐了一口烟圈, 脸色渐渐阴沉了下去,以一种嘲讽的腔调,鼻中一字一顿吐着字,“只可惜,诈骗犯的女儿,能过的了政审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一只羔羊,真以为能在狮子手下夺走话语权?”李大人冷笑道.“不要觉得,我们对你们背后的小动作一无所知。” 说着李大人拍了拍掌,正姿站在一旁的沉公明立刻低声对着对讲机讲了一句:“把人带上来。” 只见几个警察抗着一个滴着血的麻袋迅速从走廊尽头冲了出来,将其放进校长办公室后又干净利索的离开了。 仍然温热的鲜血很快渗出了麻袋,在地上摊成了一摊,蜿蜒流到了蒋烟婉脚边,沁湿了她的鞋底。 沉公明上前,把麻袋打开,露出了其中可怖的一幕。 只见那里面躺着一个穿着苗疆传统服饰,皮肤黝黑的俊秀少年,他浑身都是血污和枪眼,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裂痕,早已断了气! 见到此,蒋烟婉脸色微变,沉恪也睁大了眼睛。 他很快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傅清带人来找蒋烟婉麻烦那天见过这个少年。 这不是,传说中蒋烟婉的男友吗?! “这小伙子可是厉害的紧呐,为了逮住他,我们可是牺牲掉了五个同志。”李大人手中的烟头指了指麻袋,苍老却精锐的眼中流露出了慎疑讥诮之意,不紧不慢道: “我很好奇,在你们苗疆,用什么词来称呼你俩关系?你的下属,你的死士,还是,你的男妻?我们中原似乎没有合适的词可以很好的形容你们之间的关系呐。" 蒋烟婉却是像是在听天方夜谭,看上去丝毫没有破绽:“哦?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李大人笑了,示意沉公明:“不明白?来,让阿明给你讲明白。” 在一旁沉公明咳嗽了一声,正色道:“这位叫吴瑞的男孩是你的同乡,表面身份是混迹燕东誊录巷的花鸟市场的拳击手,在地下拳击场靠打比赛为生,但经我们查证,他背后还有一层身份,那就是你的贴身护卫。他几乎全天都在暗处守卫着你,除了保护你的个人安全外,他还经常受命于你听你指挥做事,替你杀人放火。此人武艺精湛,我们派出二十特警逮捕他,十人重伤,五人牺牲才将他擒住。审问中,宁愿选择自杀,也不愿意透露关于你一点信息。” 蒋烟婉安静的听他说完了,神色未动,却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起来真令人感动。可是,这么精彩的故事,真的不是你们编出来的?我自己都从来没听说过,我还有这样一位忠心耿耿的好奴隶呢。" “你要证据?" 李督察又笑了,他姿态优雅的,从那堆材料中抽出了一张白色的小卡片,卡片的中心,是用简笔线条勾勒出的一只蜜蜂图腾——这张卡片正是那天蒋烟婉亲手给友习的。 他低头将这张卡片拿到了抖如筛糠的友习面前摆了摆,语气颇为温和,循循善诱道:“好孩子,把你之前对我说的再说一遍。” “主人……这,奴……奴……"友习面目苍白,嘴唇干裂着,也不知道受了些什么苦,看上去像是被吓坏了。她眼神闪烁,话语犹豫吞吐着,不敢直视蒋烟婉。 见此,李大人脚下缓慢的碾了碾锁链,逐渐拉扯到了友习脖子上的铁环,友习看上去怕极了,立刻痛苦的呻吟道: “奴说,奴说!这张名片是蒋小姐给我的,她告诉奴,只要奴拿着它去东篆花鸟市场,就会有人帮助奴离开王公子离开西京。奴在那里等了一下午,什么人都没等到。可第二天……第二天,王大人和王夫人……就死了……" 友习越说声音越小如蚊声,李大人见她半天不肯说重点,便提醒道:“不仅如此,那天晚上,你还在王部长家里还看到了两个人,正是这位叫吴瑞的少年以及这位蒋小姐。” 友习神色惊慌,不敢讲话了。 蒋烟婉却温柔对她道:“友习,不要怕,你只要把你看到的如实向李大人汇报即可。” 友习看到蒋烟婉眼神温和,丝毫没有责怪她告密的意思,便诺诺的小声继续说了下去:“那天吴瑞确实来过王家,但这只是因为他是王大人从傅蒙大爷那里要来的保镖。王大人总说怀疑有人要追杀他,所以傅蒙大人派了吴瑞来保护王大人……但那天……那天是王大人说今天不再需要吴瑞保护,所以命令奴亲将他送离庄园。就在这时候,奴突然听到了庄园里传来王夫人和王大人激烈的争吵声,奴和吴瑞连忙跑回去查看……发现二人已经死亡。吴瑞和奴在一起,人……人绝对不是吴瑞杀的,这一切……都有监控为证。” “你不要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说吴瑞和蒋小姐有什么关系。” 友习浑身发着抖,看向蒋烟婉,只见她神色未动,只眨了下眼睛继续以示支持,友习顿时有了信心,她抬起了头,目光变得坚定:“主人,对不起,那天奴说看到吴瑞是蒋小姐的从属,是您逼我这样说的。事实上,奴真的没有看到吴瑞和蒋小姐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关系……” 李大人皱起了眉头:“你!" 蒋烟婉笑了出来,背后轻靠在了办公桌上,双手在胸前轻慢的交迭了起来:“……你们不会因为这些莫须有的话,就编出了刚才那样一长段故事吧。这样似乎……缺乏一些说服力呢。如果大人们还有任何怀疑,烟婉十分愿意全力配合您进行调查。 反正,凭你们的能力,你们什么也不可能调查出来。” 这是对李督察明晃晃的挑衅。 王岐伯及一连串贵族公子接连去世,蒋烟婉明显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他们也不是没有派出密探全天候的监视她,但是,他们确实没有找到任何有力证据证明蒋烟婉有嫌疑,根本无法立案。 “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想在西京待下去,就不要想着搞小动作。靠着沉家,沉家会给你吃穿;动歪心思,你逃到天南海北,下场都会跟你这个跟屁虫一样。不要以为你真可以找到那个东……咳,咳!" 突然,正在此时,李督察话没说到一半,面目逐渐扭曲,开始捂住胸口咳嗽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痛苦。 “李大人,您年龄也不小了,应该先关心关心自己,好好去医院检查下身体吧,你看起来状态可不太乐观呀。"蒋烟婉眯着眼,关切道。 这话说完,李大人咳嗽更是骤然猛烈加剧,甚至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 “大人!"沉公明见状连忙疾步上前拍着老爷子的后背,谁知老爷子竟是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直接晕死了过去! “来人,快来人救援!"他背起李大人就往外冲。 但临出门前,他又停住了,回头对蒋烟婉低声道:“不要再查下去了,离开西京吧。不然,这事不会完的。” 蒋烟婉笑了笑,对他转头离开背影鞠了一躬:“谢谢您的好意提醒。但,我也坦诚的与您说,如果我不想要那件东西,就不会一开始选择来到西京。” ...... 沉恪当时什么也没看懂,什么也没听明白,但着实是被这幅场景吓到了,他连忙也冲上去帮忙,跟着叔叔一起把姥爷送上了救护车。 在医院,他秘密得知姥爷被查出来了肺里长了个直径5cm的恶性肿瘤。 他已经八十高龄了,手术风险极大。 但因为李大人位高权重,为了维稳,中央把这件事压了下去,并下达旨意,全世界范围内召集最优秀的医生为其会诊,动用最先进的科技,力求保他住性命。 可情况仍是不容乐观,他手术后便住进了ICU,情况极端恶化。 回光返照之际,李大人把一切都怪罪在了某个人头上。 于是,在下个周一的上午,燕高的女校长收到了一封中央最高教育厅发来的红头密函: 蒋烟婉被勒令取消一切升学机会,强制被开除处理了。 理由是,她被认定为支持西方白色自由主义,试图渗透破坏崇国建设赤色主义的大业。 21暗杀 蒋烟婉当天下午就收拾东西离开了燕高。 沉老太太很是焦急,多次出面动用人脉关系为蒋烟婉求情都没用;沉世宝夹在母亲和老丈人之间也是左右为难,只好当了缩头乌龟,找了个理由去国外出差,两边都不出面。 第二天,蒋烟婉被勒令开除的事便引起了燕高轩然大波,甚至引发了校内动乱。 大家指责这是政府钳制学生思想,镇压女性力量觉醒的行为,都为蒋烟婉鸣不平。 大家纷纷罢课,自发组织起了队伍,拉起大横条,在校内举行了游行抗议上头这一暴行。 可他们的力量相较于权威的政府毕竟太小了。 政府很快出动了警力,将学生运动镇压住了。 带头闹事的傅清和为首的几个男生都被抓进了局子,被拍了叁面照,抽血,拘留,留了案底。在崇过,对没钱没势的普通人来说,这是极为严重的惩罚,这意味着他们将来不可以再进入国企,以及政府公职任职,找普通的工作也会受影响。 其他跟着闹事的同学们也都被警察挨个请了父母来局子谈话喝茶。他们被警告全家,如果孩子再闹事,一律做开除处理,而父母的工作也将受影响。 于是,大部分人在父母学校多方面的压力下敢怒不敢言。 蒋烟婉被开除的第叁天深夜,天上下起了小雨,女校长给她打来了电话,万分无奈的向她道歉。 她遗憾的告知了她学校的乱状,并表示燕高已经被一个上头指派的男校长接手。 而她自己,由于默许学校游行以及曾经在国外工作过的经历,已经被扣上了境外势力的帽子,被下了拘捕令。今晚她将不得不逃亡海外。 说到最后,校长十分伤感,她很无奈也很自责,没有能力保护蒋烟婉和她们的奋斗成果,让这一切就这样毁于一旦。 蒋烟婉手里拿着电话的听筒,一个人站在庄园别墅的大厅的落地窗前,听着女校长在那头哽咽,一直无声沉默着。 隔着朦胧的雨幕,在卧室的沉恪,由于他的卧室里也有一部电话,因而全程听得二人的对话,看到蒋烟婉的脸色有几分憔悴,他心里不由的升起几分担忧。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撕裂了寂静的夜晚。 一颗子弹在雨幕中划出一条笔直的水痕,沉恪亲眼看到它射穿了别墅的落地窗,玻璃碎了一地,紧接着蒋烟婉应声倒地! “烟婉!!!” 那一刻他惊慌失措,不顾一切危险的向大厅冲去! 他很快抵达了现场,却没想到竟看见蒋烟婉完好无损的抱着胸,正冷静的站在典雅的中式雕花门厅旁边看戏。 “你……你没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刚才被打中的是假人。” 沉恪惊魂甫定,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倒在地上的只是一个蒋烟婉提前准备好用以迷惑对方的塑胶假人。 假人的头部已经被子弹彻底粉碎,这要打在身上必是致命一击。 “可是……他们居然想杀死你!” “他们早就在杀我了,这已经是他们叁天来第叁次行动了。”她冷笑。 沉恪震惊的看着她。 奶奶刚入睡,也闻声从卧室赶来了,见到此景,奶奶很快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急急的拉住蒋烟婉: “烟婉,看来这西京是不能呆了,奶奶明天就送你出国!” 蒋烟婉却面容平静的安抚着老太太:“奶奶,没关系,他们杀不死我的。他们越想阻止我,只会在我面前暴露越多,让我越快的找到那件东西。所以如果他们聪明的话,就应该早些放弃对我的攻击。 “他们到底害怕你找到什么?” “奶奶,具体您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这件东西太危险了,已经害死了许多人,我不想身边再有人因为它牺牲了……” “……但奶奶还是担心你,他们人数众多,你不能做到全天防备,何况你那位小朋友已经…… “的确如此,所以就请奶奶明天对外宣称烟婉在今夜死去了吧。其他的,奶奶不必再费心了,今晚奶奶就安心睡一觉,明天早上烟婉自会处理好一切。 蒋烟婉劝奶奶回去睡觉,但奶奶心中惴惴不安,仍然不停的追问蒋烟婉。 蒋烟婉失去耐心,一掌将奶奶打晕,往她身体里注射镇定剂药物,沉恪见此,连忙上前阻止蒋烟婉,也被蒋烟婉二话不说一掌击晕了。 * 沉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叁四点,他隐约看到蒋烟婉侧着身子,穿着黑色的披风,立在门厅,像是在等着什么一样。 他装作没有醒来的样子不做声,躺在地上暗中观察。 不一会,雨幕中,他看到庄园大门前缓缓驶来了一辆黑色的殡仪车,车上下来两个身材高大的苗疆人,他们皆着草鞋,身穿青布长,腰间系一黑色腰带,头顶一顶青布帽,模样甚是怪异。 这两怪人不说一句话,全程只与蒋烟婉通过神秘的手语交流。 他们搬来了一具与她形貌相似的尸体,又在她的指挥下伪造了一个命案现场,之后帮她把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搬上了车,二人干净利索的做完这一切,竟十分钟不到,看上去是做这种事的行家。 随后,二人便跟着蒋烟婉走出了庭院。 沉恪心中立刻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原来蒋烟婉早就提前计划好逃跑了。 他不由的担心,她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忍不住爬了起来,追上她的背影,有些拘谨的问:“你要去哪里?" “呃——!"那两个青衣人倏得回头,喉中发出咯痰似的低吼,警告他不要再上前一步接近蒋烟婉。 闪电照亮了夜空一瞬,沉恪看清了这二人面孔,不由得被吓得一愣。 他从来没看到过人类长成这样扭曲可怖的模样:他们面部溃烂腐败,皮肤是不自然的铁青色,眼框凹陷,眼球无精打采的挂在眼眶上,活像是画本上从地府爬出来的鬼差! 而已经走远了的蒋烟婉则是头回都没回,只远远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不关你事,不要再跟着我。" 沉恪被这诡异的一幕惊的愣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看着她坐上了出殡车,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待他反应过来,他又很快感到一丝不对劲,他长久以来积累的大量科学知识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唯物的,他不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从地下车库启动了沉世宝最便宜的一辆奔驰小轿车,加足了马力追上了蒋烟婉的车。 他一路紧跟在她后面,上了高速公路,越过了田野,进入了山区蜿蜒崎岖的小路。 从凌晨四点一直跟到了傍晚五点,中间加了四次油,周遭海拔开始持续升高,温度缓缓降低,汽车的油耗都开始加大,开始有连绵不绝的雪山跃入眼帘时,他才意识到,他居然一路跟着她进到了苗疆地界上了。 太阳即将落山之际,蒋烟婉的车终于停在了一条隐蔽的盘山公路一旁。 此处远处山顶是终年不化的积雪,山腰则是一片森林密布,山脚下则是四季如春,一片红色山花烂漫。 他看到蒋烟婉先下了车,走进了老山。那两怪人也跟着先后下了车,从后备箱抬出来一口木头制的棺材,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也进了山。 沉恪随手往背包里装了一点水和食物以及手电筒,也紧跟其后。 刚一进林子,林间小路纵横,行人零星。 一采药苗疆老人,正巧赶太阳落山前去回山那头的家,路过了蒋烟婉一行人。 他见蒋烟婉容貌清丽,实属少见,便多抬头看她几眼,接着又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两个手抬棺材的蒙面青衣怪人,最后,再看一看这叁人去往的方向……他人活得久,苗疆里奇闻自然也听的不少,一反应过来这叁人是什么人,他逐渐面露惊恐。 等到他看到了叁人后面还跟了个穿着校服,一脸懵懂,细皮嫩肉的小伙子,觉事情不妙,连忙警惕地走到他面前,煞有介事地提醒他道: “噫,小阿哥可别再往前了,你不晓得吗?那阿囡可是个厉害的草鬼婆,那死者是她的奴蟜,后面那二人是她的鬼巫士!她们这是要赶尸回鬼都送葬哩,可了要敬避开!不然冲撞了她们母神,是要被百鬼缠身的!” “鬼都?那里是个什么地方。” “那里可了个邪性!遍地都是毒蟜虫和专吃男子的草鬼婆!像你这种好颜色的异族小阿哥,进去了可就出不来!” “......” 老翁的官话夹杂着客家话,沉恪没能全听明白,况且,他此时心思全在蒋烟婉身上。 前面叁人走的很快,他怕跟丢,便也没多再跟老翁多交流,只简单谢了他的好意,便继续跟进。 老翁看着沉恪匆匆离去的背影,连连摇头,喃喃感叹道:“噫,可惜了,痴缠上谁不行,偏偏痴缠上了鬼蟜王,小阿哥这辈子怕是命活不长了哩。” 22血光 沉恪跟在她们后面又走了半公里脚程,林间树木逐渐都高大了起来,小路变得不再清晰,周围也没有了行人。太阳渐渐落山,森林里光线逐渐阴暗,飘忽不定的迷雾层层腾起,前面叁人的背影变的模糊不清。 在夕阳将将落入山头之际,天边晚霞一片暗红,他看到他们突然在一颗巨大的合抱之木树底停下,僵僵的不动了。 笔直高大的古木遮住了绝大部分夕阳,只有斑驳稀疏的光线透过树木的枝叶照射进来,使得此时的气氛格外的阴森诡异。 隐隐绰绰间,他先是仿佛听到了那两个怪人嘴里念念有词,语调嘶哑神秘,仿若蛇语。 随后,蒋烟婉也加入了其中,她面朝东方,背对古树,手中捻了一张符咒,向空中一抛,那张薄纸竟倏然分散成星星点点幽蓝色的火花,落于木棺材上,瞬间将整个棺椁点燃! 紧接着令沉恪更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他听到在幽蓝色的火焰中熊熊燃烧的棺椁里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声响,最后,“砰”的一声,棺材板竟自行炸裂了! 一片浓雾之中,那个死去半月之久、已经半身腐烂的苗疆少年吴瑞此刻竟然瞬间直立,自行从棺材里走了出来! 沉恪被吓坏了。 他确实在书上看过,苗疆人有个传统,人客死他乡,必须魂归故土,落叶归根才得转生,所以他们会专门请当地巫师作法“赶尸术”,令尸体自行行走,千里驱赶回湘西安葬。但他只当故事听听,没想到这回却亲眼所见! 那两个怪人一前一后将苗疆少年夹在中间,蒋烟婉则点起一盏纸灯,四人竖排而行,在幽幽的灯火指引继续向南方徐徐前进。 沉恪处在认知被打破的状态久久不能平静,等他回过神来,她们早已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这下沉恪可就遭了殃。 他一个涉世未深的豪门大少爷,即使博览群书,终究是纸上得来终觉浅。 他能靠应变能力跟踪蒋烟婉到现在已实属不易,但真的独自一人深入这种穷山恶水间,照样没了主意。 他心中着急,继续往蒋烟婉背影消失的方向寻她踪迹,却没想到前路越来越绕。 夜晚降临,他彻底在深林中迷了路。 狭窄的老参道,弯弯曲曲,阴森可怖。月亮被涌来的黑云遮盖,只从厚厚的云层后面透出一层含混的暗色光晕来。 林中刮起了一阵阴风,高高的树顶摇晃着,发出一阵阵庞然缓慢的沙沙声,呜呜咽咽的,好像有人在哭,又好像有人在笑,周遭的妖藤怪树形貌悚然,仿佛一支支黑黝黝的手臂,想把他抓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远处飞禽走兽在悲恸嚎叫,猫头鹰睁着漆黑的眼睛,枝头的渡鸦偶尔传来嘎嘎的叫声,仿佛在嘲讽已陷入迷途的沉恪。 “啊! 突然,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被蜿蜒的藤木绊倒,摔了个狗吃屎! 他唯一的手电筒,也跟着簌簌的滚下了山坡,磕在石头上,熄灭了。 他立马落入了完全的黑暗。 更不妙的是,他想试图站起来时,感到腿上传来剧痛,用手向下摸去,腿部没了知觉,发现黑色的校服裤子撕裂了,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的膝盖受了重伤! 他自觉不应该再冒然移动,便拖着一条伤腿到了大树底下,连忙从背包里找寻急救医疗包临时包扎一下。 血不停的从伤口冒出,他甚至能闻到了空气中淡淡血腥味。 但突然,他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乌鸦猫头鹰都不再鸣叫了,周遭安静的出奇。 他猛地抬头一看,竟见他身前十米处,站着一只庞然大物! 那家伙龇了龇锋利的尖牙,吐出那长长的血红色的舌头,两只眼睛里发出幽幽的凶光。 他再一回头,只见他背后不远的灌木丛中,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一双双幽幽发亮的兽眼! 他遇到了狼群! 他面前的那匹狼体形削瘦,肯定很多天没有吃东西了,正后腿微屈,前腿向前伸出,摆出一副准备向下俯冲的架势。 面对如此紧迫的死亡威胁,沉恪可是彻底慌神了,立刻大声呼救:“救,救命! 但这激怒了首狼,说时迟那时快,它直接向他俯冲了过来,咔嚓一声咬住了他的腿,把他拖拽到空地处,其他的狼群也黑压压的跟着一拥而上,向他全身发起攻击! 浑身各处剧烈的疼痛下,他什么反抗的力气都失去了,这地方也不会有什么人来救他的,他逐渐陷入绝望,觉得今日怕是要命丧此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诡异而凄厉的笛声刺破了夜空,像百鬼哭号,像鬼军在厮杀,声震四野,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林间飞鸟骤然惊起,四散而逃。 而那狼群也竟像是被震慑住一样呜呜发抖,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食物,一溜烟全都没入了丛林深处跑没了影! 沉恪衣衫不整的躺在泥里,胸膛剧烈起伏,浑身血流不止。 他瑟缩在地上,望向选方,眼睛缓缓的睁大,瞳孔不自觉的颤抖。 只见一袭白色的身影逐渐在黑暗中显现,像他梦里见过的那样,逆着光,袅着一缕缕飘渺的白雾,无数浮尘在光影下幻化成了流光飞散,勾勒出她朦胧的轮廓,像一道虚无缥缈的虹光,倏的投进他晦暗封闭的视野,令人目眩神迷,让他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蒋烟婉慢慢踱步到了他身前,低头望向他,一双美丽的杏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为什么跟着我。 他感到眼眶一酸,泪珠瞬间没出息的溢出了眼眶:“我、我想问你要去哪里。 “都成这样了,还不怕么。 他感觉心口剧痛,血都要流干了,他很想告诉她点什么,但那些话到了嘴边还是这样在心口难开,混着泪水,最后只说出一句: “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蒋烟婉沉默了,慢慢的向倒在地上的沉恪泪流满面的伸出了一只手。 沉恪感到感激与荣幸,他努力的抬起手,让自己起身,去够她的指尖。 然而,还没碰到她,意识模糊中,他瞥到了蒋烟婉脑门上好像有一个红色的激光点在晃动。 正在他想提醒她注意之时—— “砰!砰!砰! 叁声枪响惊动了整个山林。 “报告,击中目标!” “太好了,跟踪了这么久,终于搞定了,可以回去跟督察复命了!” “……不对!目标还在移动,目标已逃跑……目标已丢失! “那打中的是谁? “不好,那个是沉家小少爷!” “什么?完了,完了!闯了大祸了!快停下!别追了!先去救小少爷! ……沉恪又一次躺回了地上。 没想到,关键时刻,蒋烟婉把他拽起来的瞬间,竟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到了她身前,让他替她挡了叁发子弹,后又毫不犹豫的丢弃他而走! 他失去了痛觉,只看到鲜红的液体从伤口里喷涌出来,血越出越多,染红了白色的衣襟,流在了指甲上,地上,叮咚,叮咚… 渐渐的,他意识陷入了昏迷,昏死了过去。 23重逢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恪才再一次醒过来,人在飞回西京的飞机上。 他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浑身缠满了绷带和石膏,周围围了一圈医生,都在像观察小白鼠一样瞪着眼睛观察他。 “快来,快来!醒过来了!沉少爷竟然醒过来了!” “奇迹,真是奇迹啊!” 大家纷纷目露震惊。 他爸爸沉世宝也很快挤到了病床前,本想关心一通,但开口就是责骂: “你个蠢货,你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一周了吗? “跑到苗疆那境地是去找死吗? “要不是王副队送你到了医院,你现在早就凉透了! 沉恪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酸痛,无法动弹,有气无力的张着嘴,但开口第一句话却是: “……她呢,她在哪?” 沉世宝周围都是警官,他眼睛一转,当即见风使舵,淬了一口唾沫,捶胸顿足的骂道:“你小命都快没了,还在想女人!真没出息! 沉恪完全不顾爸爸搭的戏台:“你们把她抓走了?” “她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只不过是去给警哥指路做贡献了而已!王副队在这可要给我们作证,我们沉家可不主张跟那瘟神扯上半点关系!”沉世宝义正严辞道。 王副队由于领几名警员射伤了沉恪,也自知理亏,他也知道情况复杂,为了能保住他的乌纱帽,他最好谁都不得罪,便也随即跟着应和道:“明白!沉老爷放心,我一定会如实向督察汇报。沉家和嫌疑人并无关系。” 沉世宝满意的点了点头,沉恪却怒了: “她有什么错?你们要这样合起伙为难她!” “你给我闭嘴!她可是害得你差点没了命!” 沉世宝指着他脑门骂道。 沉恪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他只因帮不上蒋烟婉而感到无力,又一次默默的流出了眼泪。 转头,趁着警哥们盯的松了,沉世宝又换了副嘴脸拍着儿子肩膀偷偷安慰了几句:“行了,哭什么哭!像个小男人一样!大士如此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会轻易被这群喽啰抓走?你奶奶悄悄跟我说了,她站在在老家,很安全。” “那,那她还会回来吗…… 沉世宝一脸不屑的奚落道:“大士想去哪里,岂是你这小子能过问哒?我看你是魔怔了,就你这几根葱,根本入不了大士的法眼,就别隔这做梦了! 但是这么一安慰,沉恪反到更难过了。 一想到蒋烟婉不要他,他每天心情都很低落。 回到庄园休养,他成天饭吃不好,觉睡不着,伤口迟迟不愈合,奶奶怎么劝都没办法。 但他依然期盼着再次见到蒋烟婉,甚至不再自欺欺人,不再向大家掩饰他对她的痴迷。 他伤还没好就再次孤身前往苗疆寻她,但诡异的是,他按照车上的导航系统记录原线路驾驶,指引到达的位置,与上次所见大相径庭,不是古林而是一片光秃秃的崖壁,问了当地人,皆不清楚“鬼都”之云,他只无功而返。 回来后,他仍不肯放弃。 他不相信她就此消失了,他明明听到她说还要在西京找什么东西的。 于是他改变了策略,想着做点什么吸引她出来。 这成了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他每天都拄着半残的身子,精心创作那副为她专门而作的油画。 他把她画成了圣母玛丽亚的模样,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羊羔,站在一片红色的玫瑰花海之中,双眼望向上界,神情庄重而肃穆。 但要开始描绘填充她身体的细节的时候却犯了难。 他从来没见过她的身体,只能按照她在她梦里出现过的模样,努力构造着那种生动、柔和、富于变化和富有韵律美的身体线条,匀称、有力、更有弹性和有节奏感的形态体积,以及鲜嫩、滋润、透明、更有光泽和具有生命感的肤色。再融入天马行空的想法和画面表现力,结合创意后期,营造出或诡异,或迷离的神秘之美; 学习上他也加倍努力了起来,甚至在期中考试里考了746分,刷新了蒋烟婉的记录; 他还接管了她的花房,帮她照顾她那些毒虫野草。 他期间查阅了很多资料,发现她养的很多动植物都是从未被记载过的未知物种。 为了养好他们,他花了大量时间观察摸清这些动植物的习性,这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她养的蜜蜂,蚂蚁,蜈蚣是认人的,起初它们都在抗拒他的喂养,甚至多次攻击蜇伤他。 他常常因此出现莫名其妙的幻觉,还有叁次,他直接中毒晕倒了,还好奶奶发现的早,即使把他送进了医院抢救。 在警哥来调查蒋烟婉时,他更是进行了坚决抵抗。 “我们需要你签字证明是蒋烟婉故意挟持你做人质,才导致你重伤。” “是我自愿为她挡枪的。” “小少爷,你就别装了,我们当时可都是清楚看到她抓着你,把你挡在她身前。” 沉恪当即拿出了当时他受伤时的X光片,据理力争: “她并没有想伤害我的意图。 你们看,这叁颗子弹,第一颗击中了胸部锁骨中线第8-9肋间的肺下界,没有形成开放性气胸;第二颗击中腹中部,因为有腹膜包裹,伤到的是小肠;第叁颗击中的是腹下部,也就是耻骨联合上方的边缘膀胱,这些伤都很巧的避开了要害,并不致命,也不伤及内脏。 如果不是她在控制,我在失血量已经达30%的情况下,不可能九死一生!” “所以你承认蒋烟婉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危险分子了?普通人怎么会懂你说的这些解剖知识,还能帮助你在枪战中避开要害呢?” “你们说话要有证据!蒋烟婉同学只是书读的比较多罢了,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同学,我从来没见过像她一样善良,正直,阳光的同学!” 警哥纠缠了他多次后,什么也问不出来,也就放弃了…… 就这么,进入了深秋,沉恪过度透支了生命,又加上恢复身体消耗了过多能量,变得尤其羸弱。 一个夜晚,狂风暴雨,大雨倾盆,沉恪发起了高烧。 西京很少遇到这样坏的天气,花园里的银杏树金黄色的叶子被西北风卷的到处纷飞,花房都被掀了顶,很快漏进了大雨。 她的虫子一旦淋了雨可是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他顾不得自己还在生病,顶着暴雨就去补救天花板。 那些千奇百怪的虫豸今夜都在疯狂的吱吱的乱叫,尤其的聒噪,但又格外的老实,没再做出攻击他的行为。 他拄着拐杖坚持在大雨里站了几个小时,一直忙到了凌晨,被淋成了落汤鸡,才终于搞定了一切。 这样他的病情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已经意识模糊,时刻都会晕倒。 可这时,他又突然想起来他的油画放在了阳台上,没关好窗。 他心道不好,油画又要被毁了。便强撑着自己,连忙冲回了房间,赶去收油画。 一进门,却愣在门口,眼睛直直的动不了了。 “你真见过女人的身体吗?” 窗外漫天飞落的银杏叶远离庭点点灯火,雨点落入屋内,让房间里披上了一层凛冽的夜色。 他看到蒋烟婉面孔被遮了半扇阴影,唇色沉落,弯眉笑着,手里拿着他那副意淫她而作的裸体美人像,出现在了他的床上 ——寸丝不着。 24惩罚H 《圣经》中说:“上帝用泥土做了亚当,又用亚当的肋骨做了夏娃。” 夏娃被赋予了原罪,代表着愚昧无知,庸附与臣服。 但女人的故事讲到了玛利亚这里,形象却被定义为了圣洁。 不仅仅因为她诞下了救世主,更是因为她无私奉献,保守贞洁之身。 她传承了夏娃的顺从,又用苦难和自省来弥补女人的原罪,因此被男性褒奖。 然而,在犹太民间传说里,在《旧约》中,亚当在夏娃之前,其实还有一位妻子,一个同样用泥土创造的女人。 因为不满亚当在她之上,她逃离了伊甸园。 她没有像夏娃一样成为人类的母亲,而是孑然一身,成为了诱惑人类和扼杀男婴的恶魔,成为了凌驾于男人之上的意识。 她的名字,叫莉莉丝。 “所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 此时,她大胆的裸露在他面前,毫不避讳地向他展示着她真实的酮体,一只脚勾着他的画作,眼角弯着,挟着轻薄的危险,仿佛在嘲笑他的鄙薄。 沉恪瞬间深刻意识到自己错了。 为了“美观”和避免“羞耻,他把她的眼神描绘的纯真羞涩,把她的乳尖“美化”成了莹润的粉色,把她茂盛的黑叁角画的光洁无毛,把她的皮肤描绘过于光滑,乳峰过于突出,臀部过于饱满。 他还让她站在了玫瑰和百合花之中,而在基督教中,玫瑰代表着牺牲,百合花则象征贞洁,象征玛利亚和耶稣之间的连结,母亲对儿子虔诚的爱。 可是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她,不是圣母玛利亚,也不仅仅是莉莉丝。 她是佛教的世界虚空,万物色像,是道家所云的德与道,是哲人拉康所云的大她者,正从他的象征界落入他的实在界。 以前,他总以为自己很聪明,总比他人更快的看到事物的本质。 但这一刻他才悟得,他从来没有看穿过本质。 他的眼睛从小腌渍在中原的男性环境中,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一层自己也未能察觉且难以根除的颜色滤镜,让他对世界方方面面的看法都蒙上了一层潜移默化的偏见,阻碍着他看穿事物的本质,也无碍他表达着她那本真的气息,那种在悬浮追光的光影下,使他几乎失去自控的诱惑力与支配感。 玛利亚与莉莉丝、圣母与魔鬼从来不会独立存在,她们本是一体两面。 他不配也永远不该用自己这双肮脏的眼睛,去定义她,描绘她,凝视她。 “对、对不起。” 他像做梦一样,痴望着她,但几秒后,他感到深深的愧疚,连忙背过身去,准备夺路而逃。 “砰。” 他的脑袋撞在了将将关死的红木门上。 蒋烟婉已经瞬移到了他身后,咔嚓一声锁死了门,将他堵在了门口,两只手背到身后,以一种颇为侵略的姿势向他倾斜倾: “怎么,有意淫我的胆量,没有直面我的胆量啊。” “我错了,我不该……烟婉小姐,请您原谅。 他被逼到了墙角,窘迫而拘谨的贴着门站着,只觉得脸上越来越热。 他浑身都被大雨淋透了,头发在滴答水,白衬下隐约露着粉红的乳尖,下身轻薄的西服裤湿辘辘的紧贴着肌肤,勾勒着修长的腿型。 蒋烟婉挑眉,眼神挪到他的下半身,“你就不怕,我会惩罚你么。 他一颤,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害羞化作了尴尬,不敢直视蒋烟婉,“那就请惩罚我吧,只要你高兴。” 忽的,腰侧攀上来一只手,若有似无地磨蹭着他腹部的肌理,痒痒麻麻的。 “真是一只发情的贱狗呢。” 不知道是因为高烧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在发抖,逼仄的墙角里,让他的感官都变得比平时更加敏锐。 他觉得他着实是生病了,这样紧张的情形,她只是这样轻轻撩拨,他已控制不住自己。 她的手仍在在变本加厉的游移,一只手伸进过了他的衬衣滑过他的背脊,另一只手则紧紧贴着他细腻的肌肤,抚摸到了他的两粒粉色乳尖,把玩了起来,很快变诚实地挺立起来。 “不、不要这样。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越来越浓,知道她已经贴上来了,他心脏跳的厉害,重重地喘了一口气,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继续下去。 “不想把衣服脱了么,你这样会病的更加严重的。” 她离他更近了,说话的时候,热气全都吹进他脖颈,嘴唇轻触到了他的耳垂。 一项克己守礼的沉恪哪里遭的住她这样的撩拨,他浑身一震,感觉鼻腔一热,差点流出鼻血来。 一股灼热从四肢百骸涌入下腹,来势汹汹,难以压制,阴茎迅速的肿大起来。 握住她的那只手在微微的颤抖,薄唇用力抿到发白,像是在禁力克制住即将忍不住的淫乱呻吟。 “唔,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求饶只有零和无数次,有了元旦晚会的那次的经历,这次他说出这样没面子的话字十分轻易。 但是下一秒,蒋烟婉还是在他的呜咽声中把衬衫撕开了,露出了他流畅的胸膛。 “不要吗?她语气依然温柔,可下身却冷不丁地拱起膝盖,隔着西装裤直击他下腹早已蠢蠢欲动的部位。 “唔……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已经缴械投降,应激性弓起了背,喘息声也变成了滚烫如火的低沉呻吟。 “可是你好硬啊,怎么能硬成这样,不就是想让我这么对你么,嗯?”她语气戏谑着,捏住了他别过去红的滴血的脸,强制他直面自己。 “不,不是这样的,我从没有这样想。他明明矢口否认着,可是被她强迫着抬眼,看到她红唇吐字,眼神冷傲的羞辱着他,意识模糊中,竟觉得有一种扭曲的快感,令他的触感被无限放大,带起一阵剧烈的痒麻感,化为热度全部涌到阴茎处。 她膝盖一顶,猝不及防地,他下腹一紧,忽得眼前一片黑白,仿佛喝断片一样短暂的失忆,喉间不自觉的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呃啊......” 紧接着被箍在西服裤子里的阴茎疯狂颤动抽搐着,射出浓浓的精液,把西服裤子沁的一片乳白。 蒋烟婉直到膝盖上感觉到了黏意,她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毫不留情面的嘲讽:“这样就射了,真是个废物。 沉恪缓过神来,脸轰地一红,飞快地从她身边逃走,从红木学习桌上精致雕花储物盒里抽出了一张白手帕,扑通一声跪在了蒋烟婉面前,颤抖着手,仔仔细细地给她的膝盖擦干净。 擦完了之后,他仍然卑微的跪在她身前,脖子通红,头抬都不敢抬。 沉默了一阵后,蒋烟婉打了个哈欠,轻慢道:“真没意思,我要走啦。” 沉恪一听,心揪的紧了起来,他担心她一走又是很久见不到她。 这一刻,他什么面子都丢掉了,像飞蛾扑火一般,明知前路危险,却还为了追寻那一片亮光,奋不顾身追索。 “不,不要走。” 他大胆的握住了她的脚踝。 “嗯?” 他羞涩的抬头,脸红的像红果,黑亮的双眸泛起了雾气,两腿之间再次鼓起了鼓包,看上去有几分可怜,低声对她念着羞耻的情话: “教教我,如何取悦你。”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25选夫 所以那天晚上,他手脚被皮带绑住,阴茎被绑上了皮筋,乳头被针穿过,马眼被细棍堵住,被迫跪在了地上…… 明明这样的耻辱,荒唐。但少男天生就是这样的贱种,越是被狠狠羞辱,他们越是想要凑上去挨打。 她具有魔力的酮体就那样展露在他眼前,可是一晚上,他竟没有被允许脱下裤子,不被允许触摸她的身体,甚至不被允许随意缓解他自己的欲望。 被折磨到痛不欲生后,她仅仅是让他舔了一下自己的脚趾头,就让他满足到颅内高潮,永生难忘。 他就这样在无形中被她训化了。 他们的肉体关系仿佛更进了一步,但在精神上,一道无法逾越的尊卑界线却在二人之间建立了起来。 他需要忍耐,克制,随时随地准备在她需要他之时牺牲奉献一切,只为求得她一点点恩惠作为回报。 到最后他的灵肉皆为她所操控,她只需靠近他就会硬,她只需摸一摸他,便会忍不住想射出来。 他被这样弄射了足足五六次,又多又浓,内裤都兜不住,流的大腿上全都是,直到意识模糊,精疲力尽,晕死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经日上午头。 蒋烟婉已不在他身边,房内的一切也恢复了原样,让他觉得昨晚仿佛是大梦一场。 只是他一身的青紫,裤子上和白色床单上那些斑驳的痕迹,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 他连忙起身,在别墅里到处找蒋烟婉找不到,心中又开始着急,担心她已经走掉。 直到他寻到了后花园,看到她正站在一群家丁们中心,郑重的宣告着她的计划。 “烟婉,你没事太好了!我们大家还以为你真的出事了!大家都难过死了!大家纷纷围着她左右询问。 “请大家仍然对外宣称蒋烟婉已经死亡。我已经办理好了死亡证明,现在的我,换了一个全新的身份。 “什么新身份?” “蒋烟婉。 “这……有啥区别吗?”大家纷纷疑惑。 “之前的,是燕高的蒋烟婉,现在的,是沉家的蒋烟婉。 “......大家并没看出来二者区别,只看出来她的嚣张。上头都要如此置她于死地了,她居然还能做到来去自如,看来着实是不把京圈大人们放在眼里。 “这次,我要留在沉家。是为了盯着沉家替我办一件事。”她继续说。 “祖宗,您打算让沉家为您办什么事啊。”混在人群中的沉世宝听到这话如坐针毡。 蒋烟婉微笑:“你们沉家的亲戚莫名其妙追杀我,致使我唯一的奴夫为保护我命丧黄泉。这笔帐归根到底要算在沉家头上,必须由沉家来偿还。所以,我将在沉姓的年轻男子里,挑一个最合适的,做我新一任的奴夫—— “奴夫?请问祖宗,这是什么意思? “便是即将辅助我完成生育的男子。 “意思是,您要嫁进沉家? “可以这么认为。” 说这话的时候,蒋烟婉目光移去了远处,对上刚刚找来的沉恪。她对他淡淡一笑,目光带着几分宠溺,沉恪立刻觉得受宠若惊,想入非非。 蒋烟婉温和的目光与他相接,令他脸红心跳的厉害,但那头她嘴中吐出的语调却有几分嘲讽: “沉老爷,听说您前几个月在飞机上讲过我坏话,说我是瘟神呀?” “……!!!祖宗……您千万别当真呐,那只是说给岳丈听的,我也是迫不得已呐。”沉老爷立刻挤眉弄眼的解释。 他不禁被吓得一身冷汗,不免心下暗惊,想了一圈,当时飞机上能接触到她的除了他和沉恪也没别人,他自然没有与人说过,而他儿子这个闷葫芦,也不是像个会嚼舌根告密的人,会是谁告诉她这件小事的呢?她到底有多少眼线,怎么什么事都能做到了如指掌? “哦,所以,我这次要求贵府办的事,您不会有意见吧?她继续缓声说道,语调没有了起伏,含着几分压迫。 沉老爷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到这是蒋烟婉在向他展示她的背后势力之深远,向他施压,他脸上青红交错,怕她怕的很,不想再多与她牵扯,又不敢拂逆。但转念又有了侥幸的念头,她若是能嫁进来帮着振兴沉家,不也是好事?最终,他还是不得不圆滑的附和:“不会!我怎么敢有意见?祖宗既然都这么发话了,那传下去!所有沉氏的青壮年,都给我来沉家一趟,让烟婉小姐亲自过过眼! * 尽管他并不清楚做她的奴夫意味着什么,但沉恪决心要成为她的奴夫。 读书学习,钻研世间真理比起这个来都要先往后靠。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的人生变得如此有目标性,为了实现这个愿望,他每天心中充满了斗志,同时也充满了危机感。 燕高被中央派来的男校长复辟后,蒋烟婉大部分革新政策都被取消了。此前蒋烟婉去世的消息更是令众人愤怒,同学们反抗学校情绪激烈,燕高集体成绩都开始下滑,会考成绩很不理想,掉出了京城中学排行前五。 蒋烟婉回来一周后,因为聚众游行被判蹲了叁个月局子的傅清终于出狱了,她此前因在牢里听说了蒋烟婉死亡的消息悲痛万分,第二天便大张旗鼓来沉家兴师问罪,不料竟意外在花园里见看到了活的蒋烟婉。 她顿时化悲伤为愤怒,抡起拳头冲上去就与她过大招。叁下五除二被制服后,破口大骂她不把自己当朋友,居然不告诉自己她还活着。 蒋烟婉用拥抱的方式回应安抚了她,傅清的气一下就消了。 看到傅清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她的拥抱,沉恪心中顿感酸涩嫉妒,他觉得自己付出再多,在蒋烟婉心中的地位也不可能有女人高。 傅清与蒋烟婉说道了一通狱中见闻,说是结识了几个颇有魄力的女囚犯,是能一起“干大事的朋友。但末了又谈了口气,说可惜她们出师未捷身先死,之前的努力就这么被一朝覆灭,她不知道她们未来的出路在哪里。 蒋烟婉却笑而不语,只是带她看了她花房养的一些奇异的昆虫植物,一些试剂瓶中五颜六色的药剂和一些正在实验阶段的小白鼠;还告诉她,她已经得到了那个东西的所在的大概位置——就在燕西附近。 傅清看到这一切,会意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中,当即表示依然愿意继续效忠于她。 她们依然活跃,但是,显然这回,她们的整体行动策略方针转换了思路。 燕高很多支持蒋烟婉的人都以退学辍学的方式以示抵抗,沉恪也不例外,他也不去上学了,赖在家里,只为每天能多看她一眼。 之后,学校逐渐承受不住压力,只好做了一步妥协,安排了之前与蒋烟婉傅清关系不错的下一届学妹王姪出任新一届学生会主席。 王姪从小熟读历史政治军事,是个很是会说话来事的人。她表面上的观点主张要温和的多,一副愿意帮助校园恢复正常秩序的良好态度蒙蔽住了男校长。但是私底下,她却和已经被开除成为街头混混的傅清频繁联系,悄悄拉拢与之志趣相投的女性,渐渐组织起了一只紧密的秘密地下组织。 而组织背后真正的首领,不用说,依然是蒋烟婉。 自从蒋烟婉向沉家各旁支下达了旨意,叁天两头的有青年来家里做客。 这时沉恪才知道,原来除了他和他哥哥,他爸居然在外还有两个私生子。其他的叔叔家也冒出来不少没见过的堂哥堂弟……他们都想赢娶蒋烟婉。 然而,这些男士的身家过往早已事无巨细的被她的“秘密组织扒了个底朝天,他们不是长得丑游手好闲就是已经不是处男,很快都被蒋烟婉否决了。 这让沉恪觉得,自己的机会又大了一些。 他静静等待着她再次临幸他。 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她每天忙着在花房鼓捣些神秘的化学药剂,没有理会过他。 沉恪坐不住了,他决定主动出击,勾引蒋烟婉。 26勾引微h 蒋烟婉这人,很危险,很可怕。 她踪迹诡秘,身份成谜,她身边的男性,会莫名其妙的死去。 没有人能猜出她的心思,更没有人能试图挑拨她的情绪。 沉恪便是要冒险做这不怕死之人。 他人看着淡泊宁静,极度沉默内向,情感内敛,但唯独对于寻求世间真理的那份情愫,平和的外表之下潜藏的,是汹涌澎湃的暗流,执着又倔强。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派认为,不同的童年背景经历会塑造人不同的爱欲机制,造就人不同的性癖。有的人喜欢强迫他人,有的人喜欢被强迫,有的人炼铜,有的人恋母,有的人恋兽……而沉恪,学会了向“真理投射爱欲。 他花大量时间研究真理,以获得真理的回馈为乐。 更具像的来说,这是一种类似于寄生虫向母体确认寄生关系的行为。 寄生虫不得不需要依靠母体而存活,而母体脱离抛弃了寄生虫依然可以存在。 出于这种对自身可弃置性的恐惧,寄生虫不得不需要对母体产生爱欲,通过不断加强其与母体之间联系的方式,以确认自我。 在沉恪潜意识里,自从蒋烟婉闯入他世界的那刻开始,她便逐渐化作了他所要探寻的具象化的真理,化作了他妄图与之确认联系,妄图回归融入的隐秘神圣的母体。 就这样,他开始了这漫漫的求索之路。 起初,他觉得直接的示爱,太过露骨,不够优雅,他做不出来。只好压抑着情绪,用那种文人骚客独有的清高又老土的方式,含蓄地表达着他对她的渴望。 他往她的窗台上塞着情诗,每日制造着偶遇。 比如,故意拧开一颗衬衣扣子露出锁骨在她面前晃悠; 她在花园里打理植物时,他便穿性感的泳裤在不远处的泳池游泳; 清晨她锻炼,他也厚脸皮的凑在一旁…… 但是都失败了,她视他的皮相为无物,懒得抬眼看他一眼。 不得已,他转换了思路,试图从生活细节上吸引她的注意。 他细致入微的记录起她的生活饮食习惯,学习做饭,查阅食谱文献,向家里聘来的米其林师傅切磋,向国外的顶级大厨讨教,天赋异禀的他很快达到了不比五星级厨师差的水平,默默承包下了蒋烟婉的早中晚饭; 他主动学会了归纳整理,又承包下了打扫整理蒋烟婉的卧室的任务; 后来,甚至连给蒋烟婉洗衣服,购置她需要的实验药品,开车接送她出入这些小活,他都要跟家仆们竞争上岗了。 “小少爷,您这是干什么?您天天跟我们抢活,还要我们做什么?”家仆们纷纷表示不满。 “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这些活让我给我,我会额外给你们加薪。 “可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也是自愿侍奉烟婉小姐的,能侍奉小姐是我们的荣幸,实际上没有钱我们也愿意干。 “那就再加薪。” “??? 后来,他给家里十几个家仆的工资都翻了一番,把他们手里的活都抢了过来,抢不过来的,他就用业务能力打败他们,全方面成为了蒋烟婉最兢兢业业的男仆。 他一天会为她做很多事,从早到晚为她忙碌,即时生病了也还要在工作岗位上坚持。 奶奶都看不下去了,劝告他内卷也要悠着点,要学会保留实力。但他不肯听,还十分具有奉献精神的嘱咐奶奶,他生病的事千万不要告诉蒋烟婉。 耳听八方的蒋烟婉不可能不知道沉恪这番自我感动的行为,可惜,这招仍然对她没什么用,除了送了他几句寒暄外,她的态度依然对他很冷淡。 终于,沉恪也有那么些着急了。 他开始耍起了小聪明,跃跃欲试的计划着做出更出格的事。 这天,他故意把自己卧室的水龙头阀门给弄坏了,趁着蒋烟婉在卧室工作的时间,他敲开了她的房门,借口要用借用她的浴室洗个澡。 蒋烟婉同意了。 他站在她的浴室,有些紧张。 他一件件脱下了衣服,露出了流畅优美的躯体,赤身裸体的站在她的花洒之下。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光华洁净,白皙的肌肤映出细细的青色经脉,衬得好看的肩颈线更加优美,线条恰到好处的锁骨是点睛之笔。 温和的水流缓缓顺着他肌理匀称的胸腹向下流淌,汇聚在性器根部,稍稍勃起的性器是浅粉色,四周光洁无毛。 他生了这样一副极好的皮囊,他觉得,她不会不满意。 眼神漠然平静,含着些薄薄的湿意,眼底深处却在忍不住兴奋的隐隐颤抖。 他默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小竹笼。 那里面装着的,是一条他昨晚从她花房里偷来的蜈蚣。 “啪嗒”一声,笼子打开了。 饿了一晚上肚子的小蜈蚣迷茫的探出了头…… 同时间,门外那头在书桌前办公的蒋烟婉,突然听到沉恪呼喊了起来,下一秒,只见他赤身裸体的从浴室里冲了出来,扑到了她怀里求保护: “你,你的蜈蚣在追我。” 他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紧紧抱住了她,头埋深深进了她的胸前。 他终于与她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亲密度,他感受到了她怀里的温暖,感受到了她胸脯前的柔软,他有些依恋的,使劲往她怀里蹭着,不愿意放开。 他幻想着,她一会会站出来保护他,为他驱赶虫子,他理所应当报答她,然后,一切水到渠成……可一抬头,没想到,蒋烟婉却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目光冰冷,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啊!!!” 他只感到屁股上一阵火辣辣剧痛,她任由他她养的小蜈蚣爬上身,嗷呜咬了他一口! 眼前立刻冒起了金星,他瞬间晕厥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已经穿好了睡衣,躺在他自己卧室的床上了。 蒋烟婉坐在他旁边,语气稍稍温和:“醒啦,没事了就好。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他不愿再错失机会,一把拽住蒋烟婉的手腕,可怜兮兮的哀求:“唔,可不可以不要走。要不,今天就在我这里睡吧。 “在你这干嘛呢 “让我……伺候你。 湿淋淋的少男声音低哑,像哭过一般。他的眼尾也是红的,挑着漉漉水光,夹杂着少男的青涩,一副向她求欢,自甘下贱求糟践的模样,可怜极了。 “砰的一声,沉恪后背被猛的向床背一撞。 蒋烟婉一个跨身,骑坐在了他的腰上,钳制住了他的右手,掰过了头顶,笑道: “好啊,说说看,你打算怎么伺候呢。 这样霸道的姿势,让少男的心脏猛的的砰砰加速起来,血液向小腹流去,性器迅速翘起,前端从衣袍间探出头来,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直直地抵着她的臀缝,他喉结滚动着,声音携着滚热的气息: “让我进去吧。要不然,要不然……你进入我也可以。” “我怎么进入你啊?” 他双靥通红,用另一只可以活动的手从枕头底下摸索了一个小盒子,打开来一看,那里是一些偷偷跑去成人店买来的情趣“道具,里面有项圈,锁链,有手铐,有乳夹,有皮鞭,还有一个假阳具,可以戴在腰间那种。 “不然,就……就用那个吧……”他指了指那个假阳具,低头羞涩道。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突然响起,打的沉恪脑袋嗡嗡作响,瞬间流出了眼泪。 “这就是你从你们中原男人那里学来的这些糟践玩意?” “不……不是呀,我是从女作者的书上看来的。” “这还不是从男的那里学的?” 他支支吾吾没敢反驳,只是默默流着委屈的泪花。 “看来你受了不小的误导。你似乎认为,我很喜欢你那根臭东西啊。但其实我对它一点不感兴趣。”蒋烟婉有些不耐烦的解释。 “为什么?” “因为它并不能取悦我。纳入只是生殖行为,不是性行为。纳入对于奴虫来说,是至高无上的殊荣,我们只会在准备孕育下一代时进行纳入。其次,用道具捅奴虫屁股,在我族内,是女人纡尊降贵讨好服侍奴虫之举……你这样,是想侮辱我么? 蒋烟婉用手铐把他锁在了床头,拿走了钥匙,扬长而去,直到第二天晚上,他饿的不行了,蒋烟婉才把他放开。 他感到很挫败,也很难过,他不知道做错了啥,居然如此冲撞到了她。 不过聪明如他,立刻去翻看了有关母系社会的有关的性爱习俗野史,同时翻看了一些女性视角的性爱文献调查报告,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果然又犯了大错。 《海蒂性学报告》中指出了一个基本的事实,女性90%的高潮都来自于阴蒂,而不是阴道。女性基本无法通过纳入式达到高潮,对女性来说,女性真正的性器官是阴蒂而不是阴道。 尽管阴道高潮的描写对女性完全失真,但是在中原几乎所有色情制品里,不管是文学,漫画还是影视,不管是打着男性向的标签还是女性向的标签,上面无一例外都会描绘女人被纳入时的高潮脸和女人被“肏到爽”的情节。 这仿佛在说,只有男性和阳具参与的性爱才是正式的性爱,只有男性才能让女性真正获得高潮,只有男性的射精才是性爱的终点。至于女人的真实感受——不重要,她们只需要配合表演,娱乐男性就好了。 即使是所谓的“第四爱,让女性长几把,对男性进行纳入控制,表面上仿佛给予了女性控制的权力。但实际上,它本质仍是一种认可父权塑造的“纳入既权力的阳具崇拜逻辑。在这个过程中,男性可以体会到实在的前列腺高潮,但女性只有所谓的倒错的“精神快感”。如果没有脱离脱离了父权所构建的权力体系视角,不用真正以女性为中心的话语体系进行思考,在父权的逻辑框架内,无论如何关系“逆转,其结果,都还会是以男性为服务中心。 更加令他震惊的是,他查阅了医学解剖文献,发现阴蒂和阴茎原来是同源器官,二者有着相似的解剖结构和神经分布,女男分别刺激阴蒂和阴茎达到高潮的机理也是近似的。但在中原官方人体解剖图上,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画阴蒂的结构,直到二十一世纪初才新添上。 中原女男人人都知道男性如何高潮,甚至人人都知道通过刺激肠道可以令他们达到前列腺高潮,但没几个人知道如何真正让女人达到高潮。 这些都是中原文化中典型的男性中心主义,在各方各面都在忽略并压制女性的感受,并将男性的感受强加给女性。 正是这些致使他受到了误导,让他想要真正取悦于她的初心变了味。 之后,他不再看那些中原产出的“性爱教材进行学习了。 他自己查阅文献,结合阴蒂的神经解剖结构,根据神经元分布展开了拓扑结构计算,提出搭建了一个高潮应激反射反应模型,从理论角度测算以什么角度什么频率什么力度能更好的取悦于她。 半个月后,他成功研发了一套真正以女性体验为中心的“口技秘术”,满怀期待的等待着向她展示的机会。 他想,他这次一定要好好向她表现,要真正“伺候”到她。 然而,机会还没等到,他先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27沈毅 天气渐渐转凉,花园里那颗古银杏树叶也渐渐掉光。 一个雪后的清晨,蒋烟婉的花房里闯进来个愣头青。 这男人身材挺拔,一头干净利索的短发衬的五官分明,星眸闪着几分狼一般珍贵的野戾,浓厚的剑眉下又藏着几分坚强憨厚;一身上绿下蓝的军装,领上佩着金色的领章,大檐军帽正中嵌着鲜艳的国徽,腰束武装带,正十分深刻的突出着他特有的将领气质。 沉恪清晨起床等蒋烟婉跑步,没成想竟突然看到在部队沉迷工作叁年没回家的大哥沉毅出现,只见他嘴里正叼着根烟,颇有兴趣地端详着蒋烟婉养的那一朵朵娇艳盛开的白色花朵: “大冷天的,这花怎么开的这么水灵呢?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摸了一把,然后—— 啪几,那几朵娇嫩的花朵一下被他抓碎了。 “……沉毅?!这是她养了五年今年才开花的圣里纳姆白花曼陀罗!你居然……! “嗯?啥玩意?这还这么一大长串名字呐?我只看着着是长得挺带劲。 英俊的男人抬了抬眼,带着几分莽气儿,接着,又惹事似的,满不在乎地掸了几下烟蒂,把烟灰全吹在了那些花瓣尸体之上。 沉恪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他,从没有人敢在蒋烟婉的地盘如此嚣张! “这里禁止吸烟。” 很快,一道女声从喇叭里传来,音调冷厉阴沉,听起来很是不悦。 半分钟后,沉毅先是闻到一股清清冷冷的幽香缭绕而起,再然后,一个身材娇小清瘦,白肤朱唇,头发黑长直,眼角下有颗星目泪痣、简直跟他梦里见过的老婆大人长相一模一样的大美人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他面前。 男人还沉浸在惊艳之中没缓过神,她已一把夺过了男人手中的烟头,踮起脚尖,灭在了他肩头。 “滋”的一声,白烟升起,沉毅象征着男性荣光的亮澄澄的金色少将军徽上,被蒋烟婉点出了一点黑色的烫痕。 大个子一愣,他从没有见过这么胆大妄为敢亵渎军衔的人! 他霸道的,一把握住了蒋烟婉清瘦的手腕,抬了起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清丽脸庞道:“女人,这里是我家,我爱怎么抽烟怎么抽。” 蒋烟婉冷漠的看着他,咔嚓咔嚓腕中骨头转动,变魔术似的脱离了男人紧紧钳制住的大掌。 接着,“啪”的一声,看似纤弱的女子反手一个大耳光扇了过来,男人直接被打的偏过头,面上白红交织,脑子里嗡嗡作响。 “!!!沉毅刚想起身站起来反击。 “啪啪啪,直接又是叁个响亮的大掌掴,直接把男人打到一屁股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沉毅直接被打蒙了,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只见蒋烟婉不紧不慢的从花房办公桌里抽屉里拿出来一大堆文件,居高临下的向着摔在地上的将军展示: “先生,您看清楚,沉老爷已经把沉家庄园送给我了,这里是我家。在我的地盘呢,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将有权将你驱逐你出门。所以,现在,立刻,马上,请你立刻离开我的花房,没有我的准许你不允许踏入这里半步! 少将愣在这里,张大嘴尴尬的说不出话。 蒋烟婉缓步坐进了摇椅里,翘着二郎腿,手臂支着脑袋,手指敲着实验桌,开始了工作,沉恪见状,当即领会了领导人的眼色,连忙揪着他后衣领,拖拽着地上的大哥离开危险现场。 直到走远了以后,沉毅捂着发烫的脸颊,狼狈的脸上居然慢慢浮出了一丝诡异又有几分憨气的笑: “恪,刚才那个美人谁啊?这么猛? “……”沉恪懒得和他搭话。 “不会是……蒋烟婉吧,我的未婚妻? 沉恪这下停下了脚步,放开了他,皱眉道:“谁告诉你她是你未婚妻了?” “老爸啊,是他叫我回来相亲的。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军装上的土。 “她是我的女朋友!沉恪表情非常严肃。 “你认真的? “嗯。我们在一起很久了。 “……她亲口说过她是你女朋友了?沉毅挑眉狐疑,回想起刚才她那张美丽面庞,这种美不属于世俗,是一种罕见的带着锋利和冷漠的美,看不出任何情绪,像一副画,一副带给人视觉极大冲击的画。曾周游四海,阅人无数的他,知道这不是个简单人物,“这么厉害的女人,会做你小子女朋友?” 沉恪脸色有些浮,蒋烟婉可从来没说过是谁的女朋友这种话,但面对敌人他怎么能失了士气:“是又怎么样,她就喜欢我这个类型的!” “我不信,我要去问问她。沉毅摸了摸下巴。 “……这下沉恪可就架不住了,他可不想让蒋烟婉知道他吹了这样冒犯她的牛,便无奈的压低了声音,认了栽,“不用问了,我骗你的。 沉毅顿了顿,豪迈的放声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刚才被女人打而觉得丢失了男性尊严也没有嘲笑弟弟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这女人可真有意思。恪,看得出来,你十分喜欢她吧。 沉恪冷着脸不说话。 “你哥哥我也是! 他扬着眉,与他面对面站着,渐渐的,火药味从二人之间弥漫开来。 沉毅敛了神色,十分认真且坦白的正色道:“我认定她了,她就是我未来的老婆。以后,谁能得到她的芳心,我们公平竞争。” 沉恪的拳头攥紧,一股不祥的强烈的危机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28试药 沉毅很快就对蒋烟婉发起了猛烈攻势。 跟天才弟弟沉恪相比,其实沉毅各方面能力都不算突出。 但年纪轻轻就能成为崇国最年轻的少将,除了沉家的裙带关系外,也因为他自身人品还不错。 他有担当,有魄力,为人正直宽厚且有不俗的领导力,是个崇国世俗意义上的“好男人”。 甚至,在蒋烟婉没有介入之前,沉毅还一直对沉恪履行着“好大哥”的责任义务。从小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秉着尊老爱幼的原则谦让给弟弟,二人关系还算融洽。 但自从蒋烟婉出现后,一切都改变了。 第二周,沉毅就动用了各种资源,通过军方渠道把世界上所有五十叁种曼陀罗花都收集了过来送给蒋烟婉,试图弥补之前他破坏她辛苦养殖的曼陀罗花的罪过。 蒋烟婉很大方的接受了他的诚心道歉。 之后,他又听说蒋烟婉在学校的数理化成绩不错,便从他主持领导的武器研发项目上拿来了几张崇国最新洲际弹道导弹研发设计图给她看,说要请她指点一下设计问题。 蒋烟婉一开始表现的很冷淡,谢绝了他。 但是在沉毅的软磨硬泡之下,她还是“勉为其难”帮他看了。 沉毅本意只是想趁机向小姑娘展示自己拥有的雄厚实力,完全没期待她真能看懂这些先进武器的高深原理构造、理解他提的这些技术难题,毕竟这些问题,可是他们崇国最精英的科研人才齐心协力研究数年没攻克的难题。 但没想到,蒋烟婉不仅能看懂,当天晚上还甩给了他几页公式,并专门嘱咐了他一句说不要跟其他人说这是她提出来的。 一大堆复杂的公式看的他头都大了,他以为蒋烟婉在耍他玩,于是他把这几张公式传真给了他的上将老师,崇国某个顶级的核物理学家。没想到老师凌晨沉毅打了电话,激动的问他,“这真是你小子想出来的吗,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天才?” 这下沉毅对蒋烟婉更是刮目相看了,他更加坚定了要娶她为妻的想法。 接着,他又以要答谢她为他解决难题为由,邀请她单独与他约会。 他没有向以往那些追求她的富家公子一样使用一些老掉牙的炫富手段,像是带她去奢侈品店买衣服、去顶级私家酒楼吃饭、看电影包场什么的。 他直接请她去开坦克开战斗机开航母,请她参观崇国的秘密军事基地,看卫星、核武器、量子计算机的制作,看大型强子对撞实验,看生化武器的最新研究进展。 蒋烟婉像崇国对女孩的普遍印象那样,表现的对军工国防和对政治冷感,看上去对这些国家机密丝毫不感兴趣,在沉毅主动跟她讲他这些年在部队里听来的上流社会秘史时她也只是一笑而过。 但是她却愿意频繁赏脸回应沉毅的邀请,甚至有一次单独跟沉毅在远洋舰上巡游了一周。 这可让在家里默默为她洗衣打扫,每天按时准备饭菜等待她回来的沉恪感到委屈极了。 终于深冬的一天,大雪覆盖了沉家庄园。 蒋烟婉又和沉毅出去约会了一整天,直到凌晨两点才回来。 蒋烟婉回到花房,看到沉恪居然还在花房里,照顾她正在实验中的小白鼠,蒋烟婉略微有些吃惊 :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干什么。 “沉毅今天把小鼠食物配错了,他把微量元素母液多加了几滴,导致水里微量元素浓度过高,害得它们都呕吐拉肚子了,你看,它们都蔫了,我正在处理。 蒋烟婉看了一眼情况,小白鼠们的确出现了微量元素重金属中毒的症状,多亏了沉恪及时换了水源食物,给它们洗胃,用蛋清中和重金属。 “谢谢你,辛苦了。” 她语气温柔地夸奖了一番他。 他大着胆子,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她,把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委屈巴巴,眼尾有点红:“以后这种工作能不能不要给他,他就是个大老粗,小时候数理化都考的不及格的,做不来配药这么细致的工作的。” “你这是吃醋了吗?”蒋烟婉眨眨眼。 “……我,嗯!”他坦诚的承认了,“我,我不想烟婉小姐理他……” “为什么?” “我……因为烟婉小姐说过她的奴夫只会有一个,我想做烟婉小姐唯一的奴夫!”他干脆一股脑的将实话说了出来。 蒋烟婉转过了身去,一双美丽的杏眼凝视着他: “……你真的,那么想成为我的奴夫吗。” “是的。他双靥通红道。 “可是,你知道,在我们家乡的奴夫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能永远跟你在一起,能随时被你需要。” 蒋烟婉笑了。 “不仅仅是这样哦。”她接着不疾不徐的循循善诱道, “其实呢,在我们家乡,几乎没有男性,族里没有像中原一样有男性和女性概念之分,也没有中原一样的婚姻家庭,更没有“夫”这个说法。比较能近似指代“夫”和“男的,是“虫”这个词汇。不是所有阿姐都会生育,如果想要女孩了,阿姐会下山挑选多个外族男虫进行走婚。但全族上下,只会有一位阿姐有固定的男虫伴侣,将其作为男虫们之典范,是为‘奴虫’。所以,虫想得到这个位置,要经历层层选拔,考验其品质,才智,勇气,床上功夫,每一关都很艰难,考察时间长度也不固定,一年有可能十几年也有可能。然而,一旦被认定成为了奴虫,意味着,你将失去了中原社会带给你的虫权,只剩下死和做奴虫两条路。你将一辈子听我指挥,为我药蛊,为我鹰犬,绝不反叛。” “这,可不是一桩划算的好买卖,你确定还要继续吗。” 她坐在椅子里,托着腮,看着他。 “……不再是人,而是一只虫子吗。”他怔怔道。 “嗯。” 沉恪顿了顿,随即抬头望着她的眼睛,双眼雾蒙蒙道: “我……我愿意。我愿意做你的虫,被你奴役,被你使用。“ 蒋烟婉沉默着,与他对视,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展开了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那很好啊。 她不紧不慢的打开了办公桌下的保险箱,从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在手中倒出了叁粒全体血红的药丸,表层在隐隐渗着危险绿色的荧光,她站了起来,离开了办公桌,缓步走到了他面前,语气轻柔道: “那么,就再与你分享一个秘密吧。” “我们家乡附近的森林里长着一种奇怪的蜜蜂,若是阿姐不小心被蛰,阿姐无事;但若是男虫被蛰,他们可是会痛苦一整天。我呢,从这种蜜蜂中提取浓缩了这种毒素,做成了这些药丸。我并不清楚它在男性体中的具体效果,也许会导致变傻,变蠢,脏器损害,也可能会……直接死亡。我需要有人替我一试。 沉沉黑夜中,她慢慢的向他摊开了那只托着叁颗红色药丸的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温柔的黑眸中逐渐投射出了多年来萦绕在沉恪噩梦中的那种熟悉的视线,邪恶,危险,摄人心魂: “现在,我要求你,吃了它。 29幻觉 沉恪不是不怕死,他拿起那叁颗红彤彤的药丸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但她的命令,他无法违抗。 闭了眼,他一股脑的将它们全部吞入喉中。 奇怪的是,这种药并不难吃。 它们停在舌尖,入口即化,他还未品尝到它们存在之时,就已经化为一股暖流顺着喉咙迅速流下,只留下一股异香在嘴中徘徊。 这种幽香极其特殊又却又很熟悉,那是她身上淡淡带着的味道。仿佛凝结了百花之精华,清香质鲜胜于群芳,令他顿时感到神情气爽,头脑活跃,兴奋的一晚上没有睡着。 正在他以为她喂给他的不是毒药,而是骗他吃了某种无毒无害的神经兴奋剂来检验他的忠心时,第二天,第叁天……他逐渐发现不对劲了。 他连着好几天完全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他的整个肌体属于极度亢奋的阶段,他一天之内便能将数十本书中的内容不差分毫的记住,倒背如流。 但当按蒋烟婉的要求,例行来抽血化验,用她花房地下室那些昂贵的科学仪器检测指标时,他发现其他的副作用相继出现了。 他看到她养的花鸟鱼虫也都变幻成了奇珍异兽,有的长出来了手脚,有的长出来了人脸,纷纷开口向他讲话,发出窸窸窣窣的嘲讽: “你这低贱的虫豸,妄想做我们母神的伴侣!在我们母神的眼里,你不如蝼蚁!” “这就是虫豸私自从伊甸园里偷走母神金苹果意识芯片的后果!牠们以为拥有了独立意识,就能取代母神,但谁能想到,金苹果是毒药,意识就是囚笼,牠们因此永远会被母神的掌控!” “嘻嘻,接受吧,认命吧,你要死啦,笨虫子!” …… 它们吱吱呀呀聒噪至极,向他砸来一些不友善的,闻所未闻的,奇怪的话语,在他脑中不停盘旋,敲击着他的脑仁,吵得他觉得大脑都要被炸开了。 蒋烟婉在桌子上的放了一些实验数据资料,记录着小白鼠以及沉恪的各项生理指标,药物代谢曲线,用以解析药物分子结构的傅立叶红外光谱,拉曼以及液相质谱数据,还有一些她手绘而成的蛋白质大分子结构图。 沉恪看着它们,发现它们也自己动了起来,变成了叁维立体动画,自动在他面前表演起了这些神秘的精神干扰类的大分子蛋白质是怎样影响着他体内的神经传递,自由基的释放以及脂褐质的生成…… 突然,灵光乍现,他仿佛想通了什么,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连忙找来了纸笔奋笔疾书起来,不远处那些奇珍异兽都开始疯狂叫喊:“看呐,看呐!虫豸在认罪,在忏悔,他在回忆偷看母神制造金苹果的细节!” 他不停的写着,写着……可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写了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些东西一定是她喜欢的。 他感觉过了很久很久,又像是过了很短很短,一会觉得自己在高山之颠,在碧海之滨,一会觉得自己 在海底深渊,在地狱尽头囚笼,浑浑噩噩,不知日夜流逝。 直到他的手脚开始麻木,视线模糊,出现了短暂的失,以及晕厥,越来越严重,但他还是没有放下笔。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快油尽灯枯了。 他的世界逐渐陷入了黑暗,周遭坍塌成了一个奇点,只留下了一个狭窄的窗台。 窗台外……是沉毅正背着蒋烟婉,在别墅前的雪地里和家丁们愉快的打雪仗。 沉恪只觉得心口又苦又涩。 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了,她会记得他吗? 如果他就这样死去了,会让她更记得他吗? 一颗发黄的泪珠在他的眼角落下。 他逐渐明白,她让他服下的药的本质是什么。 这是一种春药,一种烈性春药。令他耗尽一切向她的忏悔,祈求她的原谅,奢望她的垂怜。 他好想再见见她,抱抱她。 “蒋烟婉。 他在心中弱弱的呼唤着她。 突然,他看到他视野上方的窗台骤然幻化成了一副油画,他为蒋烟婉画的那副。 画中全身赤裸的圣母蒋烟婉突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像噩梦里出现过的一样,双眸变得猩红诡谲,头上冒出了黑色的犄角,周身环绕起层层黑气,化作了穿着黑纱睡裙的恶魔。 紧接着,她踩着优雅的步伐,缓步迈出了油画,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已经过了七天了呢。她手中的代表黑暗势力的法杖拨了拨他的头,戳了戳他的脸,淡淡笑着,目光却冷漠审慎,看他像看一只小虫子。 他已经完全不复他昔日的美貌了,他孤独的躺在了花房的木地板上,昔日白皙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干枯,蜡黄。原先的一头黑亮的秀发现在看上去像一堆风干的杂草,整个人消瘦了不少,毫无血色的细薄的嘴唇上都是微小的干皮。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双眼,虽然他的脑袋已经转向了她,但是眼睛却始终没有落在她的脸上,蒋烟婉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他昔日那双清澈的凤眸此刻已经不再能转动了。 正常人,不喝水吃饭,最多活七天,不睡觉,只能活过五天。而他,已经不吃不喝不睡觉过了七天,他已经达到了人类的极限。 “对不起,对不起……我撑不下去了。我真没用。 他努力的张开了干枯的嘴唇,气若游丝的发声。 蒋烟婉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发现了一摞稿纸。 那上面是沉恪这些天的呕心沥血之作,是他基于自己的各项生理数据以及药物分子结构探测的实验数据进行的一些药物成分分析和其作用的机理推测,很详细,也很清晰。 他认为,她提炼的药物是一种神经元细胞受体阻滞剂,可以特异性的识别男性体内异于女性的受体,并影响男性神经元的正常活动。他提出,如果进一步弄清男性体内的特异性受体结构,弄清摸清信号通路机理,再将该药物的部分结构修饰上为毒性更强的功能蛋白质,她们将有可能制造出威力巨大的,可以在瞬间致男性于死命的生化武器。 蒋烟婉在端详一阵后,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你居然想到了我没想到的点。看来你还算有点用。” 沉恪已经陷入了濒死状态,听不清她说什么了。 只看到了她的红唇张合,她好像在说: “我决定,先救你。 然后,她轻轻的把他扶了起来,在他没反应过来之时,猝不及防的,侧过头,吻住了他。 30前方高能 这是她与他的初吻。 沉恪脑子里已一片空白。 在他的世界里,窗外飘飞的大雪仿佛忽而化作了萤火虫,叁叁俩俩,忽前忽后,时高时低,那么轻悄、飘忽,好像一些看不见的小精灵提着绿幽幽的灯笼,飞来飞去。一串串、一排排,宛如纵横交错的河流,灯的长阵。 萤火虫微弱的照亮了花房里一簇簇在夜间盛开的曼陀罗花,聚集在叶片下,犹如无数只蝴蝶,微微张开翅膀,停在空中,凝然不动。 她慢慢的将他逼上了开满曼陀罗花的花墙。 紧张之下,他的肩膀崩掉了花架上的花盆,他连忙慌乱的去扶,她也同时扶住了花盆,正触到了她微凉的指尖。 她的手很快移了过来,握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反摁到了身后的花墙上。 她倾身过来,动情似的,温柔的吻着他干涸的嘴唇。 掠过他的上颌,气息一点点渡过去。 手是冷的,唇角连唇瓣却都是温热的,唇瓣触及唇瓣的时候,他在发颤,仿佛被她的热度烫到了。 “唔…… 万籁寂静中,飘飘渺渺的,他脑中突然莫名其妙响起了那年夏天,李家公子在台上为蒋烟婉痴情而唱的情歌《trigger of love》。 “Run she got the gun, She will pull the trigger on you, And the trigger is of love, She got the, Run the gun and then boom boom boom boom. ........ “现在毒素都聚集在这里,要全部射出来,才能活命,明白么?“ 在他脑中越来越大声的背景音乐里,她说话的时候,嘴唇在贴他的耳垂,热气全都吹进他脖颈,令他忍不住身体发颤, “所以一会,可能会有点痛,要忍一忍。 她的手掌从他的喉结一路向下到他的小腹,解开了他的皮带扣子,脱下了他的裤子和内裤,抚摸着他硬挺的性器。 然后,她的下半身贴上了他。 他的心跳在疯狂的加速,血液逆流,想都不敢想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幕。 他情不自禁的闭了眼,心猿意马的把自己交给她处置。 “唔……那……请,请你温柔点。 “好啊,一定会很温柔的。” 突然,她恻隐阴的咯咯笑了起来。 沉恪感到身上一空,她离开了自己。 下一秒,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下体传上四肢百骸,令他五脏六腑仿佛都在抽搐发抖! 他的视物开始回归现实逐渐清晰,终于看清这可怕的一幕—— 黑色粘稠的血液正从他两股之间喷涌而出,而他的下体,已空空如也! 黑暗之中,蒋烟婉一手正拿着刀,一手正拿着他被整齐切下的重要身体部件——一条硬挺的阴茎和两颗阴囊。 一线鲜红的血珠喷溅到了她的额边,顺着她白皙的面颊缓缓流下,衬着她的眼神,一如既往迷惑众人的纯良与无辜。 …… 31冤种 经过一场艰难的手术后,沉恪腰间缠满了绷带,躺在了西京人民医院的病床上。 尽管沉家连夜请来了全世界最顶级的男科专家商谈手术方案,尽了最大努力将他的阴茎睾丸接了回去,但专家仍然不乐观的说,他恢复后勃起功能恐怕还是会受很大影响。 麻醉剂药效过后,沉恪忍着剧痛,听到了病房外,奶奶和警察正在质问蒋烟婉。 “蒋小姐,你能解释一下吗,为什么有你在的地方,沉家公子总是叁番五次的出意外?” “这次人证物证具在,你故意伤人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说的。” “烟婉,你这次未免做的也太过分,恪儿差点没了命。”奶奶的声音里也颇有怒气。尽管她平日里十分偏心纵容蒋烟婉,但沉恪也毕竟是她亲手拉扯大的亲孙儿,血浓于水到底还是有感情的。 面对众人诘难,蒋烟婉却眼睛一红:“奶奶,不是的。是沉恪要强奸我,我只好正当防卫。” 她的表情无辜至极,声音听起来悲愤又委屈,怎么看都是个纯良少女,着实不像个会主动挥刀的恶徒。适当的示弱,立刻勾起了众人对她的同情,但叔叔沉公明手下的得力干将王警官却提出了质疑: “可我们并没有在现场勘察到暴力证据。” 蒋烟婉皱着眉,继续推脱:“证据什么的,你们盘问我一个受害者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去问罪犯?” 于是奶奶便进入了病房质问沉恪:“是这样的吗,你欺负烟婉了?” 面无血色的沉恪沉默着不说话。众人又开始转头质疑蒋烟婉,这下沉恪直接接下了这口大锅:“是……不怪她,是我要强迫她。你们不要难为她。” 王警官:“沉少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真是这样,你会被抓起来坐牢,你会被记录档案,以后你成为业界翘楚,你的竞争对手也都会用这些攻击你。这将会成为你一生的污点。建议你想清楚再说。” “我都接受,都是我的错。” 王警官不理解的摇了摇头。 警察继续找蒋烟婉做了笔录,她巧妙的将责任全部推到了沉恪头上,把他描绘成了一个痴恋她无果故而想要伤害她的变态,而她自卫的行为没有任何不当。沉恪居然一句也没有反驳,默默承认下了所有罪行。 沉恪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众人都对他很失望。奶奶转头坚决支持了自己视如己出的蒋烟婉,责备起亲孙子居然如此行为不端,白瞎了她多年教导。 沉毅听说了这件事也火冒叁丈的赶来了,气势汹汹冲进了病房,轮起吊瓶架就朝沉恪砸去,沉恪躲闪不及,身上又见了血。好不容易在众人的拉架劝说之下,才止住了沉毅进一步的暴行。 被强行拉出病房前,沉毅还不忘指着弟弟的鼻子骂:“下次要是再敢接近我老婆试试,你死定了。” 而蒋烟婉,只是远远的坐在凳子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沉毅想把蒋烟婉接走,蒋烟婉欣然同意了,挽上了沉毅的胳膊。 这让默默承受了许久的沉恪终于在此时忍不住咳出了血,又一次陷入病危。 审慎的王警官依然对这件事充满狐疑,逮着机会就挑拨离间让沉恪供出蒋烟婉罪行。 可即使是这样了,对于事情的真相,沉恪依然咬着牙,一个字不肯说。 蒋烟婉临走时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像居高临下主人在看卑微的奴隶。 但在这凝视的目光中,似乎也多了一丝饶有趣味的兴趣。 32夜会H 是夜,凌晨十分,月明星稀。 隐隐的痛感又从身下传来,承受了众人一天恶意的沉恪失眠了,生无可恋的对着窗外发呆。 透过薄薄的窗帘,突然,他看到清冷的月光笼罩下,窗台前闪过了一个清瘦的黑影。 他睁大了眼睛,还在想,这里是二十多楼,什么人能在这么高的空中飞檐走壁? 再一定睛,那人已经利落的撬开了窗户,轻快的从窗口跳了下来! 沉恪手摸上了呼救键,以为遭遇了歹徒来绑架时,蒋烟婉一只微凉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 “你……”沉恪看清了来人,既惊喜又惶恐,他不知道她要来做什么。 只见她脱下了黑色的夜行衣,一溜烟钻进了他的被窝,挨住了他。 沉恪因为她的靠近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的上身穿着薄薄的蓝色病服,下身除了腰间缠了一圈绷带,也没有穿裤子,而他感到她也没有穿太多。 少男的身体因为发烧格外的灼热,而她因为在冬夜中潜行许久的缘故,身上凉丝丝的。 黑暗中,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只是僵在原地任由她的手慢慢环上了他的脖子,他能清晰的到她柔软的胸脯正贴近着他的臂膀。她的腿也是光溜溜的,盘错进了他的双腿之间,姿势像是在与他依偎、拥抱。 “喂你吃药的事情,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以后也不要告诉其他人,好吗。”她语气温柔道。 温热的鼻息扑在他颈间,淡淡神秘幽香挟裹着他,让他的身体有一震酥麻。 她说这是二人之间拥有的秘密,这种若即若离的暧昧,令他倍感受宠若惊,让他觉得一切苦都值当。 “嗯……我永远不会说出来的。” “你真好。” 她满意的笑了。 接着,她的手指游移到了他胸前的乳尖,在上面打着圈,很快激起了乳晕周围一圈细小的颗粒凸起,继续语气温和道:“那你、可以帮我舔舔吗?” “什……什么。”沉恪错愕了一瞬。 没给他什么反应的时间,她便翻身按住他的肩膀,欺身上前,双腿跨在了他的脸颊两侧,坐到了他的脸上:“舔吧。” 沉恪心中羞耻又激动,心脏砰砰的加速,他先前研究了许多法子想着取悦于她,但真到了这一刻,他一时慌乱了不知所措了。 蒋烟婉见他呆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主动替他掰开了蚌口,将敏感的花珠暴露给他,“诺,在这里。” 当他意识到她来的时候就没有穿内裤,显然是有备而来时,他脖颈往下全都烧的绯红。 他喉结滚动着,吞了口唾沫,克制着自己想要蓬勃而出的情愫,颤颤的伸出了舌。 尽管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私处的模样,但他的舌头还是顺着她的手指,一路摸索到了她大腿根部的软肉,最后准确的一口含住了那颗花蒂,开始认真的吸吮。 他的唇温温的、热热的,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花户,略有粗糙的舌面细腻又仔细的舔扫着珠核。 “嗯……缠绵细致的快感令人愉悦,她的嘴边溢出一丝肯定似的叹息,被他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心中顿时感到升起了强烈的成就感,他感觉自己终于对她有用了一次。 他受到了鼓励似的,放开了她这处,舌尖转而挑开两瓣蚌肉,轻柔地吮吸,慢慢吻着唇缝。 从那之上传来的酥麻感爬满了全身,她的手不禁去按住了他脑袋。 他又大了胆,将舌尖灵巧地浅浅钻入洞中,来回旋转,耐心地寻找着与阴蒂脚连接着的敏感的几处。 起初动作还是颇为生涩,但很快他便无师自通,变得娴熟起来。 一会重重吸吮着花瓣,一会又用舌尖轻轻的含那花蕊,接着破开穴口,在上壁处深深浅浅的撩拨戳弄。 如愿听到她逐渐微微加重的喘息,他又回头寻到顶端那颗花珠,亲吮,揉搓。 渐渐的,他感到二人的连接之处都越来越热,仿佛烧起了一簇火,将血液烧的沸腾。 他舌尖戳弄花核的速度加快,舌更加猛烈的卷着肉壁。 她也猛的按住了他的下巴,回应着他,用力的在他的舌面上摩擦着。 在她的强势桎梏下,很快,她的下身微微痉挛着高潮,穴口溢出了大片亮晶晶的水液,溅落到了的脸和脖子上,流入了他的口中。 他连忙偷偷将它们接住,迫不及待的全部咽下了。 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她汁水的味道,突然到来的幸福感,将他冲击的头晕目眩。 蒋烟婉用完了他,十分满意他的侍奉。 然后,她就把他丢在了一旁,利索的穿好了衣服,兀自准备跳窗离去。 但这时,一声压抑的、痛苦的呻吟声却伴随着沉沉的喘息传来,像是幼兽濒死时发出的痛苦无助的低吟。 病床上的少男发丝凌乱,衬着绵绵雪玉般干净的脸庞。 没有扣上的病衣下如樱花花蕾般的粉嫩乳头此时因为一些不明原因无辜的挺立着。洋溢着活力又尚未成熟的男性身躯下一道道青筋正在跳动。 而他的下体处包裹的白色纱布,正在被大片的鲜红的血液沁红,凸显着一丝凌虐的性感。 他的伤口破裂了。 那个女孩很清楚少男心里在想什么,但是这时她偏偏又转过身,表面上是安慰,实则是对他火上浇油。 她走回了他床前,附下身,贴着他的耳垂,仿佛伊甸园的毒蛇诱惑亚当吃下苹果一样,对他吐着蛊惑人心的魔音: “今天不可以再继续了。等你恢复了,我们再做剩下的,好吗……下个月月圆十分,是你的生日,也正巧是我的排卵期。我需要一个孩子,那时候,你可以直接射进来。” 他又愣住了。 “……不要这样。只有几丝月光射入的晦暗房间,少男的目光如暗夜一样幽深。 “不要哪样? “请不要说这种话……我……我会受不了。”他别过头去,耳根红的彻底。 这样对他有杀伤力的话,是想要他的命。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又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他发白的唇角,十分温柔: “我会等着你。” 33嫉妒 尽管嘴上说着不要,沉恪的行动可谓是万分诚实。 因为蒋烟婉一句空头支票,他简直要高兴的飞入云端,他的身体也因此恢复的迅速。 明明知道蒋烟婉只是看中的他的姓氏和他的天才基因,但少年时期的爱依旧是这么炽热真诚,义无反顾。他甘愿让她的毒深入他的骨髓,甘心被她俘虏,做她的裙下之臣。 为了为那晚做准备,他甚至已经无心学习,进入废寝忘食之境。 他时时刻刻脑子里都在打着草稿,毕了业该怎么向蒋烟婉求婚,她如果生下了两人的孩子,他要如何服侍妻主,如何带孩子,做一个好奶爸,共建她们温馨的家庭。他翻阅了大量育儿资料,甚至把详细计划已经列到叁十年后,可谓是做足了功课。 他感觉,这辈子仿佛都是注定要为蒋烟婉而活的。 只要他付出的足够多,他一定能让她爱上自己,他会成为她身边唯一的男人。 然而,这并不只是他一个人的梦想。 这也是其他很多人的梦想,比如沉毅。 沉毅总是碍在一旁,阻碍着沉恪接近蒋烟婉。 沉恪借口水龙头坏了,想去蒋烟婉的房间洗澡顺便过夜,沉毅叁下五除二帮他把水龙头修好,在蒋烟婉的门口逮住了他,送他乖乖回了自己房间; 沉恪想给蒋烟婉做饭洗衣服,沉毅看到了,当即嘲讽:“这点小事,怎劳你个大少爷做?” 于是第二天,沉毅便花重金雇来了全世界最顶级的家政团队服侍蒋烟婉,全方位承包了沉家的一切家务活动,卷的沉恪只得下岗; 沉恪只得亮出最后王牌:作为数理化全能天才,他可以帮助蒋烟婉搞科研做实验。 但每次蒋烟婉和沉恪单独在花房里做实验的时候,沉毅总要搬个板凳一屁股赖在那里不走,猛汉撒娇式的缠着蒋烟婉要她给他补习科学知识。 蒋烟婉让沉毅帮忙解剖个小鼠测个数据,他总是笨手笨脚的做不好,因此毁掉了蒋烟婉不少珍贵的样品。 终于能踩回一头的沉恪,趁机便把握机会使劲嘲讽他哥智商不足。 可令沉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低智商竟恰好戳中了蒋烟婉的萌点。 她偶尔会被沉毅十分努力又做不好的憨样子逗笑,有时还亲自上场手把手教这傻狗实验原理。 这可把沉恪气坏了。 临近蒋烟婉与他约定的日期,他生日的前一天,正巧是大年叁十。 很多亲戚都来拜年了,大家都聚坐在宽大的家庭影院里看联欢晚会,除了沉毅在外出差不在。 沉恪终于松了口气儿,他终于获得了一次跟蒋烟婉独处的机会。 他紧挨着蒋烟婉,跟她一起坐在最后一排。 趁奶奶和沉世宝不注意时,他红着眼尾,蹭进蒋烟婉怀里可劲儿的摇尾巴。 他痴痴的舔舐着她的手指,湿漉漉着眼睛,主动向她索吻。 蒋烟婉没有拒绝,他又大胆的欺身而上,一口口吮吸着她的唇齿,舌头又伸进去勾勾缠缠,与她温柔缠绵。 彼此的呼吸触及脸庞,又被对方揽进肺腑,微微张开的嘴,混着美丽的津液,湿漉漉地抵上对方的唇舌。沉恪感到幸福极了。 不一会,气氛变得暧昧黏腻十分时,他成功的被允许钻进裙底,舔舐她的花蒂。 当着许多亲戚家人的面做这件事,实在危险又刺激。 他忍不住暴露了一点坏心眼,加重了舌尖的力度和频率,想看到她脸上露出克制隐忍的模样。 可是,还没等他的计谋实施,就先被打断了。 大家突然一瞬间全站了起来,纷纷鼓掌欢呼,喊着让蒋烟婉快看。 众人闹出的巨大声响让沉恪的动作被迫停下,连忙收了动作佯装自己只是在地上捡东西,自然的起身看到底发生了啥。 原来,那年春晚有个特别节目,是海陆空叁军阅军表演。 而沉毅这个讨厌人的家伙,正穿了一身肃正而英气逼人的军装,作为崇国最年轻的将领站在了红牌楼之上,站在崇国最高主席的身旁,指挥统御着千军万马,出现在了大屏幕的中央。 沉世宝对沉毅这番光宗耀祖的表现相当满意,当即吹嘘他们老沉家不出十年一定会成为崇国最强家族,千秋万代,永昌不败。 众亲朋好友纷纷附和。 可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头。 为了宣扬一波国家情怀,崇国中央电视台还特地播放了一个短纪录片,记录着一个个留着热泪,在团圆之节远戍边疆为国民牺牲奉献的国防士兵们对远方妻子家人的思念祝福。 而沉毅作为叁军统领的少帅,未来总军事统领的接班人,又一次出现在了短片的末尾。 在他身后,近百架战斗机在广袤的蓝天飞翔着,在他一声令下后在高空中喷出了“蒋烟婉我[爱心]你的五彩巨型字幕。 他居然趁机当着全国人民的面向蒋烟婉表白! 全家人都在此刻起哄,欢呼,在恭喜蒋烟婉。 这架势,仿佛蒋烟婉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那一刻,沉恪突然意识到了他跟哥哥沉毅的差距在哪里。 沉毅拥有权力,拥有普通人一辈子无法企及的权力。 甚至,如果他想,他也拥有强迫蒋烟婉嫁给他的权力。 嫉妒突然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狂滋长,缓缓占满了某个一直以来都被光鲜亮丽的外表尘封掩盖住的黑暗角落。 他看着蒋烟婉欣然回谢着亲戚们的祝福,眼底黑洞洞的。 突然,一个阴暗的想法在脑海中出现了—— 如果哥哥去死就好了。 34破灭 崇国某个人民作家某讯曾说过:奴隶看起来温顺,但不代表着善良;奴性极重的人,对同类一定极其凶残。因为它们从奴隶主那里失去的自尊,需要从同类中得到补偿。 沉恪不希望明天蒋烟婉和自己的约定受到任何人的阻碍,抱着这样的心态,大年初一的凌晨,待大家都熟睡后,他偷偷潜入了蒋烟婉的花房。 他掐断了蒋烟婉的监控视频,试图破解蒋烟婉的保险柜。 凭借着天才的记忆能力,他早就默默记下了蒋烟婉开保险柜时的机械锁声音。 果然,经过两次失败的尝试后,第叁次他顺利成功开了锁。 在上个月里,他曾利用自己丰富的药理学知识,帮助蒋烟婉完善了第一代红药丸的药物作用机理,并且在这基础上又开发设计了一种新的结构,她们将药物蛋白质折迭配体中心的过渡金属钴改成了电子转移效率更加活泼的钼,尝试制作了红丸第二代。 虽然第二代还不够即刻鲨死一名男性,但药效已经能达到第一代的叁倍之上,会直接令男性陷入昏迷,并在叁天内莫名其妙死去。而且,由于这是新型致死物,死亡原因将难以被警方破解。 这些成果,都得到了蒋烟婉的认可。 夜黑风高之下,他把那几颗他曾参与过制作的第二代红丸取了出来,然后在原样品袋里放回了几颗第一代红丸滥竽充数,仔细清理干净作案痕迹。 之后,凌晨叁点,他又潜入了沉毅的房间,沉毅不在房间,他一股脑将已经细细磨成粉末的致死量的药物一股脑加进了他的狗头马克杯中。 据沉恪观察,沉毅这人平日生活很是粗糙大意,大口抽烟大口喝酒,吃饭狼吞虎咽,饭前还不爱洗手,因为不良的生活习惯,他没少被蒋烟婉教训。 他渴了见水就拿来喝,才不会像沉恪一样讲究卫生,喝水前要清洗杯子。 他一定会用这个杯子喝水,因为这是蒋烟婉送给他的。 做完这一切后,他像没事人一样,去到了庄园后花园那个没几个人会来的厨房,偷偷开始准备起这一天他要带给蒋烟婉的惊喜。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和她一起过,但是礼物还是要他自己准备。 至于送些什么礼物可以让她开心,他已经苦思冥想很久了。 思来想去,没有什么比真诚更珍贵的礼物了。 所以,他打算亲自做一个生日蛋糕两人一起吃。 为了保证最佳的口感,他特地提前一周就去跟家里那位沉毅专门请来的曾经卷的沉恪下岗的世界级西点师请教技艺,练习一周后,他终于超越了自己,达到了顶级厨师才能有的糕点水平。 现在,他像做化学实验一样认真的称量着每一份食材,精准控制着每个步骤的时间,很多副食材需要几十步的复杂工序才能完成,他一步都不省略。 精心连续制作了十五个小时,直到傍晚,他终于端上了这枚精致的,承载了男孩浓浓爱意的蛋糕,兴奋又羞涩的去卧室找她。 然而,理想就像彩虹那样绚丽,又象万花筒那样多变。 当他沿着汉白玉雕饰爬上了二楼,想着从蒋烟婉的窗户里爬进卧室时。 他隐隐约约听到屋内传来了高高低低压抑的吟哦。 有男声的,也有女声的。 他忍不住扒了头,像透过窗户缝望去—— 他的哥哥沉毅正身着白色衬衫,松松垮垮的敞开,露出结实有力的古铜色的胸膛。 肌肉线条流畅优美,青筋蜿蜒盘旋的小臂被汗水浸湿,看起来闪亮而充满着性吸引力。 蒋烟婉坐她的办公桌上,被他压在身下,同样是衣衫不整。 男人的目光痴迷涣散,有些无辜,又透露着一丝疯狂,粗长的性器正在她白皙的两腿之间快速进出着。 “婉儿,那个杯子里……你刚才让我喝了一口的是什么……我感觉身体要爆炸了,对不起,我快、控制不住了……”他粗重的喘息着。 蒋烟婉弯眉笑着,手里拿起了那只狗头马克杯,顺手把剩下的绝大多数由于某种幸运原因没被男人喝掉的毒液倒掉了。 “没关系,毅哥哥,只是一个助兴用的好玩东西罢了,如果难受的话,我不介意你再深一点。” …… 悔恨、羞愧和焦灼,无情地折磨着正在窗外偷窥的少男,把他的心揉皱、撕碎。 原本灵活的大脑,现在被搅成浆糊一盆,面对自己造成的严重局面,不知如何是好。他的脸色异样地悲戚、沉痛,象严冰一样冷酷,象岩石一样严峻,漠然中似有无限懊悔……他的脸因为痛苦而变了形,他的眼睛红肿,嘴唇出血,脸上充满了烦躁和不安。 精心准备的糕点“啪”的一声摔在了少女阳台外的草地上,人也一个背气,从二楼摔了下去,晕死了过去。 35婚事 没过正月十五,沉毅就公开向所有人表示,他要娶蒋烟婉为妻。 奶奶支持,沉世宝中立,但有几个人,和沉恪一样反对他们。 宣布结婚的第二天,蒋烟婉又遭遇了一整天的暗杀,沉毅为了保护她,胳膊也不小心被子弹蹭破了一层皮。 于是这二人便来了西京人民医院,一齐拜会上头那位想棒打鸳鸯之人。 沉恪大年初一那天从二楼摔下,摔断了腿,又双叒叕住了院,正好就住在他姥爷的隔壁。 所以,他正巧也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 年过古稀的李督察肺癌手术过后极度虚弱,但是在全世界的顶级专家努力下,竟然奇迹般的挺了半年,恢复的也算不错。 虽然老人日薄西山,但这不意味着其他人就敢跟这位泰山叫板了,除了沉毅。 沉不顾警卫长的阻拦,冲进了姥爷的病房,他不满的声音大到隔壁都能到: “姥爷,我不明白,您一直以来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针对烟婉?!她只不过是个无辜的女孩!” “无辜?你也不看看她妈妈是做什么的。”带着呼吸机,浑身插着管子的老头用一贯的领导语气嘲讽道,“她会毁了西京,毁了你们家,我绝不会允许你们成婚!” 他吩咐站在一旁沉默着的沉公明把蒋烟婉妈妈的调查报告给沉毅看,沉毅直接拒绝了,强硬的说道: “我爱的是她,又不是她妈,她妈做了什么我丝毫不关心!告诉您二老,我还非要娶她了!这辈子我除了她,谁都不会娶!” “不孝子!色令智昏的狗东西!你怎么对的起你妈在天之灵!李督查被他气的发抖,“行,你非要娶她,就签下这个合同,就当做姥爷为你们做婚前财产公正了。 说着,他示意一旁的沉公明拿出了一张提前准备好的印了红头文件。 沉毅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许多霸王条款,包括但不限于不允许他透漏国防机密给蒋烟婉,不允许他带她出入军事基地,不允许她参政、经商,不允许她参与任何国内外工作和职务,不允许她出国,不允许她继承沉家一分财产,沉家的财产只能由沉姓的男士继承,蒋烟婉如果生了孩子,只有她儿子才有继承权…… 这简直是一部极不平等条约,将蒋烟婉囚禁在沉家,将她未来的路全部堵死。 李督察是想用这种方法逼退蒋烟婉,离间二人感情。 沉毅越看越气,竟怒发冲冠,直接当着姥爷面撕毁了合同! “你们敢欺负老子老婆!也不看看自己几根葱?这么心虚,怕不是您们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我明天先派支队伍调查调查您二老!!! 在崇国制度叁权分立,沉毅确实有实权干预调查检察系统高官。 “你、你!”李督察毕竟是个老文官,搞阴谋政斗是在行的,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见拗不过外孙,他当场被气到吐血。 “你够了,滚出去!”沉公明厉声道。 接着,他喊来了警卫队,示意他们把沉毅轰出去。 但沉毅久经沙场,这些年来全球的大小战场几乎都有他参与维和的身影,他和意国黑手党老大对过线,跟摩西大毒枭交过火,还跟闵国海军陆战队中门对过狙,可是个见惯冲突场面的,他才不惧他叔叔手底下这几个小喽啰。 他直接拔出了枪与他们进行正面对抗。 “来啊,开枪啊!我倒看看你们有没有种开枪!” 他怒吼着,雷霆万钧的强大将军气概逼的这群小警卫连连后退。 沉公直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可拳头渐渐握紧。 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突然,一声柔和的女声从背后喊住了他。 “算啦,毅哥哥,这样惹姥爷生气不好。” 蒋烟婉出面了,把沉毅拉出了病房,在关键时刻缓和住了局面。 病房外,一米九的大个子埋进了蒋烟婉的怀里哭泣,巨大的身材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对不起,对不起,婉儿,我真的对不起你。我忍受不了他们这样对你,我没有保护好你,我好无能。” 蒋烟婉纯良无辜的眨了眨眼:“毅哥哥,不要这样。听家人的话,我们还可以做地下情人。” “不,不可以!我怎么可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绝不允许。我会跟他们抗争到底,就算损失了一切,我也不能没有你。除了你,我绝无可能再跟其他女人结婚!” “毅哥哥,你真的让我好感动。既然你这样坚持,那就让我们再去拜访一下姥姥和大姨吧。” …… 李督察虽然对女性思想充满敌意,尤其敌视蒋烟婉在燕高宣扬的那种不婚不育事业为重的思想,他认为这是西方渗透进来意图分裂崇国的阴谋。 但作为国家老一辈的楷模,他在感情方面却是以身作则,贯彻落实崇国新夫权思想,十分专一。 他一生只有一位金婚的原配老夫人,就是沉恪和沉毅的姥姥,也姓江,曾经是崇国老一届的妇联主席,是蒋烟婉的同学江娡和江琳的奶奶,也是沉恪奶奶江燕的表姐;而李督察和江老太太的女儿李枫,则是现任的妇联主席。 这天,蒋烟婉叫上了她两位同学和江姥姥,亲自下厨招待两位老太太吃了一顿饭后,没过几天,神奇的事发生了,李督察居然妥协了。 尽管他还是坚持沉家财产必须要由沉姓男士继承等部分条款,但他居然同意了二人成婚,在婚前协议上进行了一些让步,允许蒋烟婉参与管理沉家家业,还让沉家送了蒋烟婉10%的公司股份。 “你姥姥和你大姨都说,蒋烟婉是个好姑娘,能嫁进沉家是沉家祖上八辈子修来的福分。既然你姥姥都这么说了,那老夫阻碍你们反倒是老夫不知趣了。老夫也仔细一盘,只要这小妖女不作妖,以后让她跟着你大姨一起,向青少年宣扬宣扬婚育的好处,也是不错的。”李督察这样拍着大外孙的背说。 这下没人再阻拦二人的婚姻了。 全家不同意的,只剩下了沉恪一个。 36嫁衣 听说二人婚期将至,他拄着拐杖艰难的从医院逃了出来,在蒋烟婉的花房里找到了她。 她正被一团团鲜花簇拥着,坐在摇椅里对着镜子缝缝补补着她的嫁衣,直至合身。 具有异域民族风情的红色裙摆被裁制成无数皱褶,一层红纱柔柔的给褶皱裙上蒙上一层薄雾;袖口有规律的延展的图腾刺绣花边在诉说着神秘;从肩头上向下螺旋点缀的银饰,又给这件嫁衣添上了几分庄重华丽。 这件衣服穿在她身上,美的惊心动魄。 沉恪跪在了她的膝盖前。 “烟婉,我们私奔吧,一起去国外上大学。” 他面色苍白,原本清隽干净的脸上着着泪痕,胡子茬茬,一双美丽的凤眼幽深又执恋的望着她,蒙着一层狼狈又羸弱的美感,哀伤憔悴的犹如败雪残月。 看上去,他这些天过的很不好。 “啊……抱歉。我要嫁给你大哥,不能跟你一起去了。她语气温和的拒绝了他。 明明已经预见到结果,但他仍不肯放弃,“你签下的婚前协议对你不利,你在这里,他们会一直监控着你,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蒋烟婉:“我现在怀孕了,是你大哥的孩子。” 沉恪一愣,心口仿佛被压上了一块重石,苦涩夹杂着酸意在胸口迅速漫开,他低下了头,但很快,他又抬起了头,做了进一步妥协: “我,我愿意养这个孩子,我会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我不介意。” “你拿什么养呢。 “我爱你,烟婉,非常非常爱。我会付出一切代价,让你和孩子幸福。 “其实……我不太喜欢爱情这个词。这是你们中原人特有的创造,在我们家乡是没有的。你们用它来迷幻中原的女人们,欺骗她们走上献祭子宫的不归路。可我希望你能明白,让女人幸福的永远不会是男人,是金钱和权力。” 她轻轻说着。 “我,我不一样。如果你喜欢那些,我就去为你夺取,送给你。 蒋烟婉继续循循善诱:“你大哥也曾这样对我许诺呢。即然你们目的一样,为什么还要互相阻拦呢? 沉恪有一瞬的错愕,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他还是立刻向她低头示忠了:“……我,我不会阻拦。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愿意与大哥和平共处,共同服侍你。” “和平共处?可你不是这样做的。 蒋烟婉的脸色突然变的有几分严肃。 她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公文夹甩在了他面前,其中的照片哗哗从中滑出,散落一地。 沉恪捡起来几张一看,竟然是那天晚上,他偷偷打开她的保险柜,偷偷给沉毅下药时被拍下的照片! 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沉恪脸上有几分抽搐,微微长大了嘴巴,一时哑口无言,震惊于她的运筹帷幄。 “我的奴虫需要对我绝对服从。可你……出于自己的私欲,擅自动手,破坏我计划已久的大事。然而,你做事又这样做不干净,连在我手下杀死一个人的本事都没有,你真的很没用,我对你很失望。” 她无情的揭穿了他。 她从未与他讲过这样绝情的话,这令他瞬间陷入了巨大的彷徨恐惧中,仿佛有什么惧怕的东西冲破了牢笼,一口将他咽入腹中,不安和绝望淹没了他,像是把他的骨肉都剥掉,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止的悲伤与绞痛。 “……我……我错了,是我太自私,妄想拥有你独分的爱。但下次不会了,绝对不会了。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我发誓。请相信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求求你。” 他急切的解释,几近卑微的哀求着。 这种哀求仿佛漫出来的水,将周遭淹没,令人动容。 她仿佛是被感动到了似的,渐渐恢复了往日平和的容颜,温暖的双手捧着他的脸蛋,她有些怜悯的看着他:“好吧,我相信你有悔过的真心。可我的奴虫只能有一个,你们注定要分出高下。现在你们都这样真诚,真的让我很为难。 “只好这样啦,今夜凌晨叁点,去庄园西北角十公里外的废工厂,你和沉毅用决斗来决定最后的胜负吧。” “谁赢,我便留下谁。 那穿着红色嫁衣的女人,语调依然是那么温柔治愈,让少男有了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她此时的眼神,已经冷漠到了极点。 37决斗【上篇完】 叁个小时后,西京天空彻底被乌云覆盖,鹅毛般的大雪笼罩着整个城市。 沉恪确定没有人在跟踪他,独自一人开车穿过荒原,穿过破旧生锈的铁丝网,提前两个小时来到了这个废弃的纺织厂中埋伏。 这里是燕京最荒僻的地方,红色年代这里曾有很多国有工厂,但二十多年前,经济开放初期的政策调整导致了大下岗潮,这里的工厂被迫倒闭了许多。 工厂十分破旧,大门前的荒草丛长了有半人高,铁梯生锈了,墙皮斑斑驳驳,玻璃支离破碎,冷厉的寒风卷着雪花吹了进来,将窗框摇的吱呀吱呀作响,拂过阴森的走廊时发出呜呜声响,像是鬼魂在哭泣。 沉恪提前研究了一遍地形,在这里设下了很多陷阱,蒙上了面,准备直接偷袭沉毅。 在暗处安静等了一个小时,沉毅终于来了。 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 沉恪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老婆大人说,这厂子里藏着个对她不敬的蒙面歹徒,让我把他逮住毙了他,兄弟们上!” 沉毅一声招呼,众人开始分头搜索。 “啪”的一声,工厂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看到了!在二楼!” 蒙着面的沉恪几乎是一秒暴露,众人一拥而上,没过十秒钟,他就被逮住了。 沉毅也冲了上来,拿枪指着他的脑袋:“我倒是看看,这什么龟头鼠脸的孙子。” 然后他把沉恪的蒙面头罩扯下来了。 看到了这张熟悉的脸,沉毅睁大了眼睛:“沉恪?!你怎么会在这?你、就是烟婉说的歹徒?!” 沉恪心中立刻升起不详的预感,难道说沉毅不知道自己是来决斗的? 于是他顺着沉毅说:“蒋烟婉在开玩笑,她怎么可能想杀了我,你们肯定搞错了,你们先放开我。” 沉毅也有些迟疑。 虽然他一直不喜欢沉恪,早就想弄死他了,可是他又担心擅自行动会惹蒋烟婉不高兴。 现在他也不敢动手,他要找先蒋烟婉确认一下。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她,并没有打通。 然而蒋烟婉像是早就预测到这一切情况都会发生似的,提前在语音信箱里留了一条冷冰冰的语音短信: “是的,毅哥哥。没有错。上个月因为我住院那次,医生说他的器官已经衰竭,活不过叁年了。我觉得让他这样病死好残忍,就想让你给他个痛快。” 沉恪这才清醒了。 原来,她根本没有给自己留什么留在她身边的机会,她在一开始就计划了要杀他! “所以,毅哥哥,你继续吧——” 她的话,忽的化作千万锋利刀片凌迟着他。 无法言状的痛苦在撕扯着他的心脏,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碎掉了,再也捡不起来。 “老婆大人给的任务,怎样都要完成!既然这样——” 沉毅这时不再犹豫,毅然将手枪上了膛,对准了彷徨,震惊,无措的沉恪。 “啪啪啪” 叁声枪响在空荡荡的工厂回荡,同一时间,工厂电灯也突然全部熄灭! “没打中!人跑了!快追!” “哎呀!” “小心有陷阱!” 士兵们乱作一团。 沉恪早就提前在电闸上做了手脚,制造了灯光的突然熄灭为自己提供逃生时机,又利用自己对地形过目不忘的本领,一路利用了几个提前布下的陷阱机关顺利甩开了众人! 他一路头也不回的跑路了,连夜逃出了国。 坐在飞往欧洲的飞机上,他万念俱灰,像是灵魂出窍般,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他木然地坐在飞机椅子里,脑袋里一片空白。 五脏六腑搅和在一起,不断被人拉扯着。 好痛,哪里都好痛。 痛到难以忍受,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他成了一只被主人拒之门外的狗,一颗被使用过就无情抛弃的弃子。 不再被她需要,还不如去死。 只是……不要死在自己讨厌的人手里。 于是,他差点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然而,他在飞机的电台上看到了蒋烟婉与沉恪在婚礼上甜蜜的拥吻场景,气晕了,再醒来时飞机已经落了地,并没有实施成功。 后来,他又试图在阿尔卑斯山顶把自己冻死,划着小船到红海深入想把自己淹死,到亚马逊的原始森林里被野兽咬死。 可冥冥之中都没有成功。 因为,他每次自杀前都会发条短信给蒋烟婉,期待她回复点什么。 可是,她再也没有给他回过一条消息。 不过,她嫁入沉家做了豪门太太的前几年,他倒是经常看见她频繁出现在各大报纸头条…… 他默默看着她儿子生出,全西京的权贵都去登门贺喜……默默看着沉毅被狗仔拍到带着狗嘴巴套大冷天的被她关在门外体罚……默默看着她结婚没半年,她就和娱乐圈小鲜肉传出绯闻…… 渐渐的,他幽幽的绝望发酵成了绵绵的恨意,越积越浓。 终于有一天,他想明白了,自己最想要的绝对不是自己死,而是蒋烟婉死。 于是,他把自己的身份证信息全部烧掉了,流落闵国街头,成了一名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他决定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回去找她,亲自向她复仇。 38十五年后 “欢迎回家,沉教授。” 那个女人,过了十五年后再次见到他时,这样跟他说道。 廉纤的毛毛细雨,在这个天气还没有大变以前欲雪未能的时节,在二人之间霏霏微微落将下来。 不远处的灵堂布置的庄严肃穆,白色的花圈簇拥中,死去的大哥安详平静的躺在黑色的棺椁中,像沉睡了一般。 哀乐缓缓的灌入耳中,大提琴迭加着管风琴,像沉沦在很深很低的地方,偶然有一两个高音不甘沉沦,冒出来突进人们的耳管,在悲凉的基调中偶尔夹杂了一丝不和谐的律动。 庄园广场上攒动穿着黑色丧服披麻戴孝的人,陆陆续续走入灵堂,跪下,烧纸,上香,叩头,震动天地哭声此起彼伏。 但这一切,此刻都因为女人的突然出现而瞬间安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有短暂的停止。 十五年过去了,很多事情十五年都改变了。很多事已经平息,很多记忆已经老去,很多人已经死去,这里也不再是他的家。 始终不变的还是那颗银杏树,静静的飘洒着那许多零落的金黄树叶,旧的早已经和灰色泥土融成一体,新落的则静静覆盖其上,无声无息,周而复始。默默见证着她与他在这里相识,在这里分别,在这里重逢。 他冷冷盯着面前这个对他微笑的女人。 流逝的年华让她们都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她现在成为了一位贵妇人,而他成为了一位教授。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与她重逢的情形,设想过无数种她看到他活着回来后的反应。 但他依然没有想到,她的笑容竟是这样温和与亲切,仿佛她们是第一次见面,仿佛她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浑身都开始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本不愿再回想,可那些曾经的委屈,幻想,倔强,痛苦,不甘,麻木,就在重新见到她的这一刻又搅到了一起,折磨他如跗骨之蛆。 心情繁复至极,他一时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有许多问题想问她。 可到了嘴边竟一时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他只将手慢慢伸进了他的公文包,渐渐攥住了那只水晶盒。 那是她十六年前送给他的,里面有一株四叶草标本,他将它完好无损的保存至今。 只不过那颗代表着幸运的草上,现在沁着足以令人致死的剧毒。 只要他将那水晶盒打开,将那颗四叶草碾碎,在空中一扬。 那么他对她的痴迷,她与他的恩怨,就都可以瞬间结束,当着所有人的面结束。 就在这时,突然,人群中传来了异动。 “蒋烟婉,你该死!” 一个身着苗族服饰的男人厉声叫喊着,拳打脚踢的冲破了人群,怀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蒋烟婉,“我要替我师傅和师兄师弟们报仇!” “砰”的一声枪响,远处冒起了一丝白烟。 “无名小卒,也敢来你姥姥庙撒野!” 站在不远处灵堂左侧的傅清一声威吓,举起枪一枪准确打断了那歹徒握着枪的胳膊,歹徒立刻应声倒下! 那倒在地上的男子握着那只被打断的手臂痛苦抽搐不已,绝望悲戚的面孔渐渐的变得扭曲,歇斯底里的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妖女,你把我师傅做成了人彘,害死我全部师兄师弟,心思着实歹毒至极!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今天就算是拼了命,也一定要替天行道!” 一发狠,那人竟是又猛的翻身站了起来,另一只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枪支,猛地向蒋烟婉冲来! 千钧一发之际,蒋烟婉周围出现了护卫空缺,沉恪在这一刻有半分的犹豫,只要他再挪开一点,那人就会射中她。 “保护我。” 女人这样平静的说道。 “砰”!又是一声枪声响起,人群瞬间混乱。 肌肉烧焦的气味伴随着大量涌出的鲜血,沉恪僵僵的在蒋烟婉面前倒了下去。 尽管发过誓不会再落入她的圈套。 可十五年后,他仍是不自觉选择了的挡在了这个女人身前,让那颗子弹直直射进了自己的胸膛…… 39溃不成军 “嘿!我就说你这小伙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沉……恪’,果真是你啊,你还记得阿姨不,你还是大小伙子那会,就成天的缺胳膊断腿的进医院,每次都是阿姨给你扎针!十几年不见你了哈,咋回事,你怎么这次又受伤进医院啦?” 沉恪再次醒来,一个笑容可掬的五六十岁年龄的护士老阿姨正在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在给他的手腕上扎针,准备给他输液。 空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心脉检测仪“滴、滴、滴”的声音在回响,白色的病床,蓝色的窗帘,周围的环境熟悉无比,他又进了西京的人民医院,又住进了原来那个贵宾病房。 “我记得您,周阿姨。您以前是在内科病房工作,您的儿子周理是我的高中同班同学。“ 男子语调淡漠,但还是颇有礼貌的回复了她。 “哈哈,对,对!阿姨我现在已经是总护士长啦!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这次手术是我儿子主刀的,他说手术很成功。你也挺幸运的哈,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伤到点皮毛,所以没大碍,休息休息拆了线就能出院了。行!那你注意不要乱动手臂位置,别把针管滑了!那个、李晓梅!你过来帮他伤口换换纱布!” “哎!”病房外有人应声,在门外等候已久的接班女护士推着放着药品的医疗架,来到沉恪床前,看了他一眼。 沉恪也抬起眼皮眯着半眸打量了一眼这个稍微年轻一些的护士,感觉这个叁十出头个子不高容貌平凡的女士看起来也很是眼熟。 “你是……” “别动,我给你换纱布。” 这护士对上了沉恪闪过了一丝审慎的冷漠目光,似乎有些局促,没等他说完便没好气儿的打断了他,扶住他的肩膀,要将他翻个个,帮他解缠在胸口的纱布。 “不用了,我自己来。” 沉恪不习惯让陌生人触碰自己身体,便一把挡住了她的手,容色冷淡的拒绝了她。 “……那行,你自己弄吧!” 这位叫李晓梅的护士态度看上去不太友善。 沉恪微微皱眉,这下更加怀疑他以前也与她有过什么交集,可这会他着实想不起来这位女士是从哪里见过了。 正在这时,病房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四个穿着黑衣的女守卫踏着整齐的步伐停在了他病房前,护士李晓梅见了来人,也立刻退出了房间。 原本嘈杂的走廊瞬间便的安静下来。 只听见一女一男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这次辛苦你啦。” “不辛苦,不辛苦!怎么可能辛苦呢。那天能接到你的电话,让我来帮忙做手术,我真的……真的特别特别高兴。真的好久没有机会见面了,我……我改天可以请你吃饭吗。” 说着,一个样貌周正高大的年轻男医生挡在了病房门中间的玻璃窗前。 沉恪认出来这是他当年的高中同学周理,当年也是她狂热的追求者之一,现在他已经是西京小有名气的副主任医师了。 而被夕阳光线遮挡住的女人,看不到人,只听得到她平和的声音幽幽柔柔飘来: “好啊。” “太、太好了。谢谢,谢谢您!那我……我可以留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男医生非常兴奋,想跟着她后面一起进病房。 “嘿,禁止尾随夫人!” “啊……” 但他立刻被站在门口的女警卫拦下了,强行拽着他与女人保持开了距离。 蒋烟婉回头看了看有些失望的医生,微笑道:“没关系,我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我会再联系你。改天再见。” “真、真的?今天一定是在做梦……” 男医生受宠若惊,巴巴的望着她的背影,一脸幸福的被女守卫们架着拉走了…… “叮”—— 病房门被打开了。 清晰而平缓脚步声响起,女人手里提着一个浅绿色的纸盒子,终于缓缓走向了他。 沉恪听到了动静,立刻闭上眼装睡,假装不知道她已经来了。 “伤口还疼么。”她轻声问。 沉恪继续装睡,不理会她。 “你输了好几天营养液,没有好好吃饭,这样不利于身体健康。我来给你送饭来了。”那女人似乎早就看穿了他在装睡,轻轻坐在了他的床沿,“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下。” 沉恪心口跳了一下,但依然装作听不见。 她轻叹了一声,将盒子里那颗精致的糕点取了出来,托在掌心,倾身离着他近了些,声音飘在他头顶,慢悠悠的钻进他的耳蜗: “是曼陀罗花蜂蜜蛋糕哦。” 沉恪听到了这个词,有一瞬间的僵硬,猛的抬起了眼。 在他眼前的这颗小蛋糕,底层由糯米和草香恰到好处的艾草所炼制成,带有淡淡青草香味,内层是一圈香气扑鼻的乳白色的慕斯蛋糕内衬,由鲜奶、蜂蜜和曼陀罗花清晨制成的浆液精制而成,表层则点缀着几瓣白色的曼陀罗花瓣,整个蛋糕精美又散发着来自大自然的诱人清香。 那是十五年前那个令他永生难忘的生日那天、他掉在她卧室草坪前的、那种蛋糕。 是他曾经精心为她设计、心心念念想与她一起共享的礼物。 现在蒋烟婉手中捧着的这颗,几乎跟当年他做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居然……她居然…… 沉恪心中猛然一揪,心脏开始止不住的跳动起来,清冷的眼尾忍不住有些红。 “我知道你会很喜欢的。”她笑着,如此的暧昧。 沉恪努力平复着有几分错乱的呼吸。 他告诉自己,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少男了。 过去离家出走的十五年,他拖着一副被她折磨到千疮百孔的身心,独自一人面对了恶疾、贫穷和危困,多次濒临死亡,又多次顽强的挺了过来。 为了完成学业,更为了探寻那个蒋烟婉埋藏在他心中的秘密,他走遍了全球高山大海、溪谷深林进行博物研究,成为了一名世界瞩目的学者。 他如今早已锻炼出了顽强的意志力。 蒋烟婉拿起了精致的雕花银勺子,在这颗极度诱惑人的味蕾的食物上挖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可沉恪却硬生生别过了头,脸变得冷起来,薄唇微微开启,冷冷吐字: “那个歹徒,是你专门雇来防我的吧。” 蒋烟婉手中的动作停下了。 他继续揭露道:“葬礼四周的设防如此严格,到处都有你的眼线,根本不会混入对你不利的人。可能性只有一种。就是那个歹徒是你的人。你早就知道我在包里装了什么,你在打赌我会不会伤害你。如果我有意图伤害了你,那人的子弹就不会只擦伤我了。他会瞄准我的心脏,对么。” 蒋烟婉沉默了片刻后,她浅浅的笑了: “你成长了,你能看出来我的计划了。” 沉恪噎了一下,接着摆起了臭脸:“是你没有变。你还是这样的……无情无义,精于算计。” “你这个蛋糕上,不会还下了毒吧。” 蒋烟婉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露出了一丝惋惜,看他的眼神带了点可怜他的意味: “看来你还是并不是完全的理解我。你想错了一点。我真的为你能平安回到我身边感到高兴。” 说着她自己吃下了这口蛋糕,含在嘴里,搂过了他的脖子,喂过沉恪。 沉恪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想挣脱,但是他浑身都没有力气了。 那块蛋糕入口时嫩嫩的,香气扑鼻,滑滑的花瓣顺着奶油一下子就吞了进去,微微的甜在他们唇齿之间传递。 她的气息带着一股清冽的幽香,舌尖温柔的舔过他干涸的唇瓣时,他的气息还是止不住的紊乱了起来,连她搭在他身上的手臂也能感觉到布料下的肌肉变得紧绷。 等她终于松开时,他早已气喘吁吁,胸膛起伏。 他双眼水润中透露着一丝慌乱,心脏在咚咚咚咚狂跳。 他暗恨自己这样的没出息。 蒋烟婉摸过了他肌肉结实的手臂,摸到了手腕处一行行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疤痕。 她刚想掀开他的衣服看,沉恪脸却唰的红了起来。 他局促的推着她的手,背过身去,继续怄气,“你别看。” 那是他刚出国那几年积累的试图自杀的痕迹,纪录着一段他不愿回首的歇斯底里的崩溃时光。 但这还是被她看穿了,她微微蹙眉,奚落道:“你这样不坚强,不会已经自甘堕落,被别人用过了吧。” 这样物化他的话,像一把刀一样又插进了他胸口。 这些年……虽然无数次的发誓要忘记她,可是他的身体比谁都诚实。 他已经十五年不举了…… 他拒绝了一切性缘关系,过了十年如一日的苦行僧的日子,吃饭饮食清淡严格,每日锻炼肌肉和身体,保养自己的皮肤。 但是他根本不想承认,他其实是抱着怎样的侥幸心理,才会这样准备自己。 他很担心她误会自己,想向她解释,但又觉得这样做很没面子,于是为了挽回一丝尊严,他只冷冷道: “被你砍了一刀后,它已经坏了,再没有硬起来过一次。” 蒋烟婉睁大了眼睛,“是吗,让我摸摸看。” “不要!你放开!”他很生气,推拒着她的手。 但她还是解开了他的裤子,温暖的手伸了进去。 轻轻抓住了那一团软肉,在掌心上下摩挲了几下。 沉恪感到羞耻极了,脸烧的飞红,呼吸急促着。 很快,女人笑的更愉快了,“这不是能起来么。” 沉恪发着抖,绝望的看着那根十五年都没再勃起过的家伙,居然只被她抚摸了几下,就没出息的正颤颤的直立起来了,硬的都不像是自己的东西。 泪水忍不住溢出了眼眶。 他很无奈,无论自己如何全副武装,在她面前还是会一如往日的溃不成军。 40做她的狗 沉恪接下来的几天再没见到蒋烟婉,之后他伤好的差不多后被她的员工接回了沉氏庄园。 大哥的头七已过,人已按照西京的传统规矩下葬,和母亲,父亲,奶奶,以及沉氏这几年陆陆续续死亡的宗亲葬在一处。沉恪因为住了院,没有来得及亲自送葬。 夜晚,满门前来吊唁的宾客尽数散去。灯火通明中,空中余留着的纸钱焚烧过的烬香,大厅中静静供奉着大哥的灵牌,满堂还需挂满一年的白绸随风飘动,让这座熟悉的庄园一下变得冷清了下来。 沉恪心情格外的好。 他的宿敌死了,他深爱的人又一次领养了他。 这次回来,他抬着头走进了沉家家门。 但他很快就被现实教育了。 十五年前那位经验丰富的女管家仍然还在职,她迎上了他,但她并没有亲切的帮沉恪提行李,也没表示要为他准备晚饭。 这位气势变得比往昔强盛百倍的女管家态度颇为逼人的告知他: 目前在沉氏庄园任职的员工只有女性,她们只为烟婉小姐和她的女性朋友们服务。 平日里府上是拒绝招待男士的,而非要赖在这里住宿的沉姓男士,饭只能自己做,衣服自己洗,并且每日必须上缴借住小费。这笔小费将作为爱心基金用来资助贫困山区女孩读书。 就连大少爷沉毅和他的儿子沉娇君也不能例外。 沉恪一看女管家递过来的价格表,着实局促起来了,在这里住宿一晚上居然要五十万。 他向来生活清贫,他那点微薄的工资都用作倒贴了科研经费,在闵国甚至没有房产没有车。现在他的银行卡上只有可怜的不到叁十万的存款,支付一晚都不够。 沉恪不得不向女管家道歉,表示自己有心无力,现在便知趣离开。 女管家却拦住了他,露出了一个圆滑又套路的笑容,顺便十分熟练的掏出来一张合同书。 女管家表示,老太太去世前曾留了10%的企业股份给他,也就是沉恪目前还具有至少100亿的资产。 他可以签下这份资产转移的合同书,就相当于抵扣每日住宿费用了。 沉恪察觉到了一丝明目张胆的套路气息,沉默了一阵,只淡淡的说:“我回来不是为了要回沉家的财产,她想要的话,我现在愿意都送给她。” 女管家却像是见惯了熟悉场景似得笑了笑,善意提醒又像是在奚落: “小少爷可别想太多,夫人现在比你富有百倍,根本看不上你这点钱。沉毅和沉娇君两位男士曾经也都恨不得把资产全部上交给夫人,想要以此讨好夫人,妄图获得在她身边长久居住的权利。但夫人不允许他们多上交。能不能住,能住几天,这全得看夫人心情。所以我们还是按规则办事,按天收费。” “…….”沉恪没再说话,只感觉蒋烟婉的权势今非昔比,自己在家更没地位了。 想要留在她身边,他应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签完合同后,他拿着行李,自行默默走向了自己原来的卧室。 一开门,他发现这里早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 原来床的位置上摆了一台昂贵的施坦威大钢琴,不远处整齐摆放着些同样珍贵的小提琴,大提琴,竖琴等乐器,墙壁上更是挂满了一名叫沉娇君的小朋友从小到大的获奖证书。 看来他原来卧室现在被改成了她儿子的琴房。 “可是请问我睡哪里。” 沉恪无奈又拨通了女管家内线电话。 “夫人嘱咐说,你可以先睡她的卧室。 沉恪愣住了。 那双黑眸里,惯常的清冽被扑闪的羞赧取代。 本来感到有点委屈的他,这下一下觉得受宠若惊。 蒋烟婉的房间里有她身上熟悉的幽香,她的生活物品摆放整齐,但也有偶尔有令他面红耳赤的私人物品被他无意中在角落碰见。 他在她的房间他紧张的睡不好觉,他觉得他在她住过的地方呼吸都像是在亵渎她,但又因着私心舍不得离开。 他不想承认,他从身到心都在深深的迷恋她,连她住过的地方用过的东西他也一样爱屋及乌怀抱着难言的情愫。 因为怕被她再次丢弃,他表现得特别的乖。 他行为很是拘谨,连她的床单他也不敢碰,晚上只敢在地上打地铺,静静等待她回来,活像她的一只尽忠职守的看门犬。 但做狗有做狗的幸福。 她收走了他的剩余资产,没赶走他,还能允许他在她的卧室住,这已经足够让他满足了。 甚至他感到这十五年来,他都没像这样一样满足过。 他等了叁天,没等到她。 怕被认为是不敬,他也不敢问询问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她去哪里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只在员工的闲聊中得知,她最近很忙,去了欧洲处理公司事务。 就这样又过了叁天,她依然没有回来,这天清晨,庄园里却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41叔侄争宠 “各位阿姨,娇娇给您个儿都准备了早餐!请阿姨们品尝吧!” “咦……不错不错。小沉手艺越来越进步了哈!快赶得上咱们五星级大厨阿姨的手艺了。” “嘻嘻!谢谢各位阿姨赏脸!喜欢的话,娇娇今天把阿姨们的中饭晚饭也包了吧!” “好啊,阿姨们很欢迎。” “噗,小沉,从实招来,你今天这么殷勤又是想拜托阿姨帮你在夫人面前美言?” “啊?……糟了,被看出来了。嘿嘿,那个、那个明天是娇娇的生日呢,阿姨们能不能帮忙跟母亲大人求求情,让娇娇在庄园里住一晚呀~” “哈哈哈,你呀,一猜就是,一肚子心眼儿。” …… 大清早,沉氏庄园的餐厅内响起了嘈杂的人声,把沉恪从睡梦中吵醒了。 一道阴阴柔柔的少男声在这片人声中尤为显得不和谐。 沉恪推开了房门,目光越过大厅长长的走廊,对面餐厅的欧式长桌上坐满了使用早餐的女员工。 而他一眼就看到餐厅大门前立着个身着一身材修长,雌雄莫辩,秀丽姝绝的绝色少男。 这少男琼鼻玉肌,面若敷粉,乌墨似得长发如瀑布垂落,眉眼间确同蒋烟婉有几分相像,只是气质风韵截然不同于蒋烟婉。 他那一身华丽的Lolita男仆裙层层迭迭的铺展开,一路铺到了脚踝,配着脖子上的黑项圈,头上两只猫耳朵,屁股上荡着的毛茸茸的猫尾巴,再加上一双黑宝石般闪耀的桃花眸,让他顾望之间柔媚横生。 这张脸蛋,要是进了娱乐圈,定会是当之无愧的顶级颜值。 只不过在沉恪看来,这幅表面清纯实则妖娆的狐媚子做派可万不是正经少男所为。 而这少男也一眼看到了眉目不善的沉恪,漂亮的桃花眼中渗出了明显的敌意,故作惊吓似的躲进了女管家身后:“啊!管家奶奶,庄园里怎么进来了男的。” 女管家慈祥道:“啊……那是你沉恪叔叔。” 沉娇君没好气儿道,“那他怎么会从母亲的卧室里出来。” 女管家:“是夫人允许的。” 沉娇君脸一僵,似乎是第一回得知他和母亲的关系似的,面上迅速闪过了一丝妒色。 但上下打量了沉恪一番后,又像是觉得他的身段不比自己有竞争力似的,将那不善得神色隐藏了起来,笑眯眯对着沉恪板板正正鞠了一躬,可话语中却尽是阴阳怪气: “哦,原来是叔叔啊。叔叔您好,我是您的侄子沉娇君。 “嗯。沉恪冷的脸回复。 “呀!娇君忘记给叔叔做早餐了耶。 啊……以后也不会做。因为娇君只会给母亲大人和阿姨们做饭呢。叔叔的饭需要叔叔自己解决呢。 臭小子居然上来就想跟他抢夺他给烟婉做饭的位置。 “…沉恪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此刻冷的简直能杀人。 刚一见面,二人之间气氛就诡异的不和谐。 叮叮叮。 正在二人气氛越来越焦灼之时,庄园的大门开了,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驶入,平稳的停靠在大厅门口前。 餐厅中正用餐的七八位女员工迅速集结到了门厅前,沉恪看到她们训练有序的整齐步伐,这才察觉原来这几个员工竟都是专业的士兵。 她们整齐的站成一排,为首的员工一声领下,众人齐齐对着车上的人鞠躬。 而在一旁女管家则走上前为她开车门。 众人又气势十足齐刷刷的喊道:“夫人好! “辛苦了,谢谢你们。 温和的声音穿透了出来,接着车上的女首长动作舒缓的迈下了车。 沉恪站在窗前,直接看呆了。 熹微的晨光下,蒋烟婉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打着黑色的领带,下身黑色的西装裤,外头套了一件利落又干练的黑色风衣,缓步走过来,瞬间令他周围的空气都充满了她蛊惑又迷人的大女人魅力。 见到来人,沉娇君也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兴奋的冲了出去,脖子上挂着的宠物铃铛丁零当啷响。男孩比女人高出一头,但他却像一头扑进了蒋烟婉的怀里,蹭着她的衣角,可劲儿的撒娇,模样像极了一只小奶猫。 “唔,母亲!娇娇好想您。 蒋烟婉也颇为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向下看了他一眼精致华丽的Lo男仆裙: “嗯,娇娇今天真漂亮。 他挺起了胸脯自豪的说:“衣服是娇娇一针一线自己缝的!娇娇也给妈妈做了一套晚宴礼服呢!” 蒋烟婉一笑:“娇娇的手越来越巧了。” 沉娇君被夸赞了,两靥飞红,开心的要跳起来,更加依恋的蹭着她的手心,眼神黏腻:“ 唔……那妈咪能不能,今天让娇娇住下,试试娇娇送的衣服,不合适的地方让娇娇给妈咪改改尺寸~” 蒋烟婉没有先搭理他,而是先与厅前的员工寒暄交代了几句,令她们解散去开始一天的工作,接着又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中间没有做停留: “给你爸上完香就回去上学,你高二了,应该好好学习,不要赖在家里。” “不要!娇君好久没有见妈妈了,娇君要跟妈妈在一起。娇君今天想跟妈妈一起睡觉!求求了。妈咪。”他一脸失望,锲而不舍的跟着蒋烟婉的脚步,像只小猫一样印随着母亲。 这幅娇里娇气的讨奶吃的小奶猫模样让沉恪看了十分不适。 但蒋烟婉没有再回复他,只是径直走进了卧室。 沉恪和沉娇君并排着跟在她身后。 沉恪想进入她的卧室,前进一步,但沉娇君也前进一步挡住了沉恪。 沉恪也不甘示弱又前进了一步挡住了沉娇君。 二人都想进屋,谁都不让谁,就在她门口剑拔弩张起来,二人敌对的目光相接,火星子四溅。 谁知,里头的人这时下达了命令:“我刚下飞机,时差没有倒过来,现在需要休息,你们都离开。” “……啊,好,那你好好休息” “是,妈咪!” 最终他们谁都没有得意。 ————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42不伦之情微h 尽管他和沉娇君谁都没有被允许陪在她身边,但是他们仍然得到了一次被允许留宿了庄园的特权。 当然,庄园里已经没有正式地方给他们住了,他们只能住花园旁的杂物间。 深夜凌晨时分,沉恪起夜去上厕所,起来时经过沉娇君的房间发现他也不在。 房间内没有独立卫生间,他需要穿过庭院,到另一侧的工人楼里。 月亮已经下沉,天空一片漆黑,院子里冷风吹着秋千索,摇曳的树枝吱吱呀呀的作响,令这栋空旷的别墅显的格外的幽冷。 他打着手电筒,灯光闪烁在被晨露打湿的湿漉漉的台阶和砂石路上,秋天的凌晨格外阴湿寒冷,冻得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正当他要经过竹林时,一片寂静之中,他忽然见竹林之中闪过一团黑影,呜呜咽咽犹如鬼魅,令他陡然一惊。 他凝神一看,隐隐约约听到那团鬼影,正压抑着嗓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抽抽噎噎道: “对不起,妈咪,是娇娇不好。娇娇控制不住自己对您的感情,娇娇真的该死。” “呜呜呜,但娇娇真的好难受~想要妈妈摸摸。娇娇忍不住想让妈妈对娇娇做那种事。呜呜呜,娇娇真是变态。” “娇娇想要舔妈妈的花花,想要伺候妈咪高潮,求求了,心疼心疼娇娇吧,让娇娇舔一下吧,就舔一下。” “呜……呜……好香。妈妈的体液好香。” “啊……啊…… 娇娇只是……只是被妈妈摸了一下就要射出来了。好多,娇娇射了好多。” “呜呜呜,娇娇又想着妈咪射出来了,还把给妈妈做的衣服弄脏了,都是娇娇的错,求妈咪惩罚娇君吧。 青涩又色情的语调,大胆又缠绵。 那团影子一边哭泣,一边着连连娇喘,那种平日被压抑的禁忌扭曲的爱意此时在夜深人静之时缓慢的释放,最终肆意的爆发。 “哈~” “今天就是娇娇的生日,妈咪肯定都忘记了,妈咪总是这样,对娇娇这样不理不睬。娇娇只能自己许愿了。妈咪猜娇娇许的什么…… “娇娇许的愿望,许的愿望就是成为妈咪的男人!插进妈咪,狠狠的肏妈咪,把妈咪肏的下不来床,就像爸爸一样。娇娇也可以像爸爸一样,把妈咪肏到高潮,嗯?爸爸有二十六厘米,娇娇有二十五。娇娇也可以的,可以让妈妈爽上天的。求求了,就让娇娇试一次,就试一次好不好。” …… 昏黄斑驳的阴暗光影下,那团背影背影逐渐清晰,只见沉娇君正藏在林子间,面向着蒋烟婉卧室的方向跪着,一手怀抱着一套西服,另一空出的手正在自己粗长的阴茎上,对着空气,疯狂的撸动着。 沉恪看清了这人身影,瞬间感觉自己叁观都崩塌了。 白天他看到沉娇君对她甚是依恋,但他并没有往乱伦的方面想,只觉得是小孩子过分依赖母亲罢了,没想到,他心里竟真藏着这样危险的心思! 沉恪咬紧牙关,拳头逐渐攥紧。 第二天天没亮,沉恪去厨房为蒋烟婉做早饭,却发现沉娇君早就在这里了。 他换了一套新的男仆裙,正哼着歌,熟练的切着排骨,刀起刀落,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干净利落。 沉恪眼眸半眯,不动声色的站到了他的背后,双手抱起了胸,冷声道: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在做什么了。她是你母亲,你竟敢如此亵渎她。 沉娇君听到来人的诘问,手中的刀骤然停下,悬在空中。 “我一会就会告诉她,你对她藏了什么样的龌龊心思。”沉恪继续说道。 过了一阵,沉娇君才幽幽的转过头,狭长的眼尾挑着一点慵懒与不屑: “我喜欢我妈咪,管你什么事?” “她是我女朋友,你是我侄子,你说管我什么事。” “你的女朋友?我爸爸才刚死没半个月,她就成了你的女朋友? “她五岁就认识了我,十七岁时我们就在一起了,是你爸爸插足了我们,从我身边勾引走了她,我现在当然比你更有资格站回她身边,我也绝不会再离开她半步! 沉恪的表情又冷又硬,成熟男性的气场与青涩的少男针锋相对,仿佛能瞬间将其碾压。 可突然,沉娇君恻阴阴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这个贱男人也想跟我抢妈妈?也不看看你已经多老了。 那我诉你个秘密吧……跟我抢妈妈的贱男人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我警告你,如果你要是敢把你看到的告诉她,你也死定了。 他身子慢悠悠的转了过去,另一只手拿着的停在空中的刀猛的落回了占板。 “咔嚓”一声,沉恪听到了仿佛骨头断裂的声音。 鲜红的血液迅速铺开,顺着他的裙子蜿蜒滴答而下。 沉恪睁大了眼睛,沉娇君竟把自己的手指砍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可是他一句痛也没喊,一次眼睛也没眨。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沉恪,眼睛里黑洞洞的,很恐怖,很扭曲。 沉恪右眼皮跳了跳,森森寒意止不住的从背后渗出。 …… 43山雨欲来 这天清晨,窗外下起了大雨,天空被一片弥漫的乌云覆盖,像一片灰色的海。 豪华的餐厅里,气氛沉闷。 沉恪和沉娇君面无表情的,在欧式的长餐桌前面对面坐着。 两人胳膊旁边,都分别摆放了几道精致的早餐。 沉恪这边做的是灵芝百菌汤,以及精致的猴头菇小点心,清雅又养生。 沉娇君那边准备的则是欧式的奶油芝士蛤蜊浓汤和排骨肉蔬菜吐司,看起来也十分美味。 两人都严阵以待等待蒋烟婉的临幸。 “看来她真的不关心你,她连她不喜欢吃肉的事情都没告诉过你。”沉恪冷不丁的送出了一句。 沉娇君慵懒厌世的桃花眼半阖,面无表情地紧握着刀叉,在木桌子上吱啦划出了一道痕迹,幽幽道: “呵呵,妈咪自从生了我之后口味就变了,她平时最爱吃娇娇做的菜了,你连这个都不知道,真可悲。” 这时,走廊里倏的响起了平缓的脚步声,愈来愈清晰。 突然,沉娇君站了起来,一把夺过沉恪手边的那碗他记恨已久的灵芝热汤,不顾七八十度的高温,直接自己头上猛的一浇! 沉恪毫无防备,被少男突然的行径惊住了,也猛的起身试图去阻拦他。 但是为时已晚。 于是在穿着一条宽松的真丝睡衣的蒋烟婉推门踏进餐厅的那一刻,两人的动作正好是沉恪在伸手推着沉娇君,而沉娇君则是被挂的满身汤汁菜叶,狼狈不堪,看上去就像是被沉恪欺负了一样。 沉娇君立刻做出了一脸被欺辱的委屈模样,眼泪汪汪的望着蒋烟婉:“呜呜呜,妈咪!沉叔叔居然……居然往我头上倒热汤,大坏蛋!” 沉恪愣在原地,一时百口莫辩,只收回了手,一副期待她不要误会自己的表情:“不是我。” 蒋烟婉将二人都打量了一眼,微微挑起了挑眉。 随后,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手帕,走到沉娇君表面,温柔的帮他擦拭脸上的汤汁菜叶,安慰道: “娇娇,你看你把自己的漂亮脸蛋都烫红了。疼不疼。 沉娇君惊喜不已,恨不得一头扑进她的怀里,但是一想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会弄脏妈妈的衣服,就只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庞,一脸幸福道: “唔,不疼,不疼。妈咪一摸娇娇就好了。 沉恪一时以为沉娇君的奸计得逞,心中瞬间酸涩漫开,但却听那边蒋烟婉温和道: “妈妈一直知道娇娇的想法。妈妈也一直担心娇娇的心理状态。 “什……什么。我……妈咪……沉娇君一时僵住了,心脏砰砰砰直跳,即兴奋又害怕,一瞬间不知道是继续掩饰还是直接坦白他对她的情愫,也不知道一会会发生什么。 运筹帷幄的女人慢悠悠的坐进了长桌主椅中,将沉恪和沉娇君做的早饭都移了过来,拿起刀叉,一边准备开始用餐,一边缓缓吐字: “但是你意图伤害你的叔叔,给我捣乱,你已经越界了。 “现在滚回燕高,没有我的允许,今年都不允许再回庄园! 刀叉立在她手中,衬着高高的雕花主椅,显得不怒自威。 “不!”沉娇君听到她的话,腿下一软,直接她跪下了,他悲戚的长鸣,“不要妈妈,我错了妈妈。求求您,我再也不欺负叔叔了,也不会再耍心眼了,求求您不要让我走,没有妈妈娇君会死的。” 他膝行到她身边,两行清泪在他脸上喷涌,受伤又委屈的看着她,抱着蒋烟婉的腿嘤咛求饶。 蒋烟婉耐心耗尽,转头面向窗外,语调冷漠的说了一句:“把他抬走。 很快,几个女员工便冲了进来,像架死猪一样把沉娇君四仰八叉的拖出了用餐区,扔到了庄园铁大门外的马路上。 一路上,他哭的伤心极了,整个别墅都能听到他的哀嚎。 沉恪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护着自己。 少男的哭声逐渐小了下去,女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开心的用起了餐。 她随手用叉子插了一块沉恪做的小点心放到嘴里品尝了一番,十分温柔的夸赞他:“嗯,很好吃,我很喜欢。 随手,她把她咬剩了一口的点心送到了男人嘴边,语气暧昧道:“你也尝尝。 男人颤颤的接过了。 他受宠若惊,又觉得无比幸福。 * 庄园外的大马路上,少男一边大哭一边光着脚在大雨中行走,他脸上精致的妆容哭花了,漂亮精致的lo男仆裙也一身脏污,像一只被丢进垃圾桶的破布洋娃娃,背影没落凄凉,也透着些幽幽的诡异。 “爸爸刚死,妈妈就要了别的男人,不要我!妈妈你是个坏女人!我恨你!我恨死你们了!” 他歇斯底里的大喊,泄愤的揣着地上的石子,娇嫩的脚丫都刮出血了。 很快他便走不动路了,只好蹲在地上,无助的抱起了头,把头埋在腿里呜呜咽咽。 马路上驶来了一辆警车,慢慢的停在了少男的面前,车窗摇下来一看,车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秃头中年男,是他二爷爷沉公明的老部下王警官。 “啊……王局长,怎么是你。”少男疑惑的抬头。 “……沉部有话想找你谈谈,我接你去警察局坐坐? ...... 44甜蜜共浴微H 沉恪做梦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跟蒋烟婉一起洗澡。 男子一脸绯红,微微沾着水露的黑发散乱,不敢抬头看眼前穿着一层薄薄真丝睡衣的女人。 水流从花洒喷下,从男人白皙的脖颈滑向肌肉线条干净流畅的背,又顺着完美的腰线落入腰间的打湿的浴巾中,勾勒出臀部一道挺翘的弧度。 浴室里热气氤氲,镜子里倒映出男子颀长的身材,比少男时期的他,更加的健美有力,在朦胧的水气中显得禁欲而性感。 “你现在的身材,”女人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了他的身子一番,一只手抚摸上他了腰腹间肌肉,眉眼间带上了轻慢之意:“不会是专门为了我锻炼的吧?” 他低着头,耳根唰的红了下来,手指紧张的蜷缩, “不……不是。” “不是么?”女人向他又走进了一步,将他逼入了墙角。 他惊慌失措,红着脖子,没支持多久便羞耻的落败坦白了: “……是。” 女人笑了笑,贴着他的耳垂轻声道:“嗯……我很喜欢。” 湿气钻进他耳蜗,他的心脏开始发紧。 接着,她慢慢搂过了他宽阔的肩,温热的唇含住了他滚动的喉结,顺势吻过了他的脖颈,锁骨,胸口。 一阵陌生又熟悉的酥麻感瞬间电流似的背脊窜上头顶,他只感觉心脏在狂跳,血管都要爆开,激的他浑身都在颤栗。 能允许他留在庄园他已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但她居然在对他做这样亲密的事,他更是想都不敢想。 清澈的水流下,她们全身都湿透了。 她揽住他的脖颈,踮起脚与他继续这个吻。 她柔软的手握抚摸着他的后背,舌也热情的探入口腔,与他交缠, 沉恪呼吸都不会呼吸了,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他都不敢触碰她的身体。 他的手指往玻璃上抓去,但是什么都没抓到,只流下了两道水痕。 蒋烟婉却捉住了他的手,将他放到了她的腰际。 “抱紧我,抚摸我。” 她命令着他,默许着他。 他头脑嗡鸣,眩晕混乱,意识都在颤抖。 脑海里全都是二人接吻的声响,连她呼出热气都无限放大,听得一清二楚。 他紧紧搂住她的腰,重重吮吸亲吻着她的唇舌,而她也继续加深了对他的侵犯。 她解开了他的浴巾,伸手握住了他硬挺的阴茎,重重撸动,又轻轻抚弄着铃口。 这样从未有过的刺激感他几乎受不住。 他重重喘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出,紧紧握住她的胳膊求饶,却无力拉开。 她手上的动作继续着,身体紧贴着他。二人是如此的亲密,连体温都在相互传递。 没几下,他已到达崩溃的极限,四肢百骸像被沸腾的血液冲击着,急冲冲的飞向的云端,又轻飘飘如羽毛翩然般落回心尖。 就这么仰着头,张着嘴,像即将溺死的人急切的呼吸一般,整个人绷成反弓,腿一哆嗦,眼一黑。 他又一次没出息的在她面前晕死了过去。 45地宫梦魇 沉恪是被冻醒的。 他浑身赤裸的躺在蒋烟婉的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毛毯。 视线变的清晰后,他在房间内打量了一圈。 简约的钟表上显示现在正好凌晨两点半,但蒋烟婉不在房内。 他翻下床,想去寻她。脚趾刚刚触碰到地板,就被刺入肌骨的冰凉冻的一哆嗦。 房间内刮起一阵幽幽冷风,地面上也结了一层霜。他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打着颤把身体蜷缩起来。 房间内怎么会突然变的这么冷? 他感到十分反常。 他将毯子将毯子往身上裹的更紧,再次站了起来,打探四周,并没发现什么异常。 谁知,正当他打算继续躺回床上时,脚下突然一个踏空,手腕直接嗑在了一块质地坚硬的石制物品上! 他努力稳住身形,仔细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脚下竟出现了一道黑洞洞的地洞,他一半身子已悬空跌入。 沉恪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恐惧,但因了一丝好奇心,他忍着痛,又挣扎的爬了出来,踉跄着步伐,找来了一个手电筒,接着重新进入了地板上出现的黑洞。 他脚踩在通往地下深处的长长的阶梯上,远远望向两面狭窄高耸又墙壁,很快被震惊了。 他从小生活在沉氏庄园,竟从不知道家里居然会有这样一道密道,庄园地底竟有如此洞天。 刚开始的几步台阶是新修的,一看便是现代工艺。但是十几阶之后,台阶变得斑驳破损,黑色的青苔覆盖下,现出了当年夯筑时用的黄胶泥和苇草的斑驳形态痕迹,诉说着年代的古老。 幽暗的灯光下,沉恪看到狭窄的阶梯两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全都是壁画。 之前为了了解蒋烟婉,他对崇国古代神话故事颇有考究。他很快辨认出来,这上面画的是山海经中的神话。 大概讲的是,黄帝是如何战胜了蚩尤族人,将她们驱赶去苗疆并封印起来的故事。 壁画具体年代沉恪不好判断,但从绘画风格和颜料材质来看,应是远古人类所作。 与史料记载不太一样的是,这上面画上黄帝的形象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性,蚩尤族同样身强力壮,但她们都具有女性的性征,背后还长着一对昆虫一般的翅膀。 他继续往下再走了几步后,感到自己已经深入地下至少一百米处。 台阶变得宽广,四周的空间也变得宏大起来,走下最后一阶,一个地宫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只见大殿的王座和地板都是玉石,天花顶上的灯盏炼子也是精美豪华的鎏金制品,雕梁画柱虽已剥落,但仍可见当年的华美气象。 虽然方才台阶两侧的壁画是远古时期所制,但这地宫中的文物风格却是可以追溯到封建近代。 地宫中有流动的空气,说明这里与地下水脉相通。但奇怪的是,这里的物品并没有受到太多空气侵蚀,甚至一尘不染。 看来这个地宫历史悠久,甚至从古至今常常有人光顾。 正殿以黑红色调为主,格外引人瞩目的,是正殿最中心的最玉石大门。 大门主体是如羊奶般洁白的玉石,通体镶金嵌银,镂刻着仙山云雾,神龙仙兽,最中心刻着一只脸盘大的红宝石眼珠,充满了神秘主义气息。 沉恪拿手电筒照射过去,竟发现这宝石眼珠里一层迭着一层,密密麻麻的都是精密的齿轮。 精通数学的他一眼便看出这竟是个极其复杂的机关,这门后定是隐藏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他试图按照数学逻辑转动了几下,轰的一声,正殿旁的侧殿大门居然打开了! 沉恪的手电筒灯光打向西边侧殿,他看到那里像是一个祭坛,四周岩壁隐隐约约烛光闪烁,走过去一看,那壁上一颗颗镶嵌的都是精美的夜明珠。 祭坛上上方供奉着的是一尊巨大的神像。 这神像身高至少有十米,从地面一直没入顶头黑漆漆的天花板,背后则是紧靠着其后山体岩石。 神像双手合十,闭目沉思,上身为女人身,下身为卵状,背后还长着昆虫一样的翅膀,身形……像是一只蜜蜂。 她的脖子上、双手和腹部都被金制锁链一圈圈锁住,锁链的末端向着正殿正大门,也就是北方的方向延展而去。 沉恪觉得这座神像看上去像是被锁住了一样,这锁链后面应该还有东西,可顺着方向一寻,锁链的末端没入了神像身后岩壁便消失不见了。 神像脚下的祭坛正中央摆放着的,是一个檀香木棺椁。棺椁的四周贴满了大大小小的符咒。 沉恪俯身仔细一看,这些符咒和沉恪见过的中原道教那些画符风格迥异。 道教的画符通常笔触铿锵有力、黄纸红字。而这些画符则是黑纸白字,笔触弯弯曲曲,像是倒转过来专招阴气的鬼画符,显得鬼气森森。符咒有的还笔墨未干,看来正是有人近期所画。 沉恪登上了祭坛,往棺椁里一看,发现里面对面的凌乱的文件。 他捞起来一沓,一份份看过,很多都是用他看不懂的神秘古符写成的。有一些是设计图,涉及各国最高高科技的武器、战斗机、火箭、生化武器等。 还有一些是用着世界各国文字书写的商业保单,有崇国的有闵国的有北欧的有南洲的,甚至还有来自梵蒂冈银行的……什么重大医疗疾病保险,伤亡险,死亡险,企业财产险、建工险、火灾险五花八门的保险应有尽有,障人有奶奶,有沉世宝,有沉娇君,最多的还是沉毅,入保年份从十五年前到最近几个月统统都有…… 沉恪快速计算着,居然发现这些保单入保价格居然足足有五百亿,大多都是沉毅出的钱,而受保金额接近两千亿,受益人统统都是蒋烟婉! 这意味着尽管沉家财产都不是她本人的,但沉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赚到钱,沉家的一切人和事最终都会连皮带骨的献祭给她! 他继续向这个被重重鬼画符包裹的棺椁底部挖去。 突然,他感觉触碰到一个质地冰凉且柔软的东西,不愉快的气味也立刻从底部传了出来。 他不由自主的扒开被掩盖的东西周围的质材料,小心翼翼的用手电筒往里面一照。 他睚眦几近决裂。 这是一具半腐烂的尸体,肌肉早已青紫发硬,瘦骨嶙峋,眼眶突在外头,嘴唇也腐烂一半了,露出了几颗发黄萎缩的牙齿,十分可怖。 他看上去是被活活饿死的,但他的表情却是如此安详宁静,看上去死的还算心情不错,这人不是谁,竟然是他的大哥沉毅! 沉恪不敢相信,他虽然没有现场参加沉毅的葬礼,但是他后来在新闻上亲眼看到了他下葬的视频。 但是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 沉恪僵僵的再一抬头仔细去看那高耸的神像的脸,这才惊觉: 这幅神像居然跟蒋烟婉长的一模一样! 他背后忍不住升起一阵恶寒。 然而,他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此时背后早已站了一个黑影。 哐当一声,沉恪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两眼一黑,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不要——“沉恪一声惊呼,再一睁眼,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又躺回了蒋烟婉的床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沉恪突感头痛欲裂,感觉记忆已经变得模糊。 一片眩晕中,他仿佛看到了时间,奇怪,居然还是两点半。 待脑子又清醒了几分,再定睛一看地上,完全没有什么被移动过的痕迹。 一寻思,蒋烟婉的房间是在二楼,楼下是沉娇君的卧室,怎么可能会有秘密通道呢? 怕不是,他刚才是在做梦罢? “怎么了……“旁边突然传来了女人关切的声音。 沉恪一愣,这才发觉他居然正跟蒋烟婉躺在一个被窝里。 “没……没什么。“他的耳根骤然一红。 “做噩梦了?“ “……嗯。“ “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大哥在这庄园底下。” “啊……许多人最近也跟我说梦到过他呢,大概是最近我准备要重新安葬他的缘故罢。” “重新安葬?” “嗯……他是一个好奴夫,帮到了我许多,让我十分舍不得他。所以按照习俗,我准备重新把他的尸骨送回我的家乡安魂。我们家乡有个传说,如果他是个合格的奴夫,他一定会选择化作鬼魂继续服侍于我。你在庄园梦见他,也许是他的阴灵回来了。” “……“沉恪听到这,又想起刚才似梦场景中沉毅脸上面带微笑的幸福面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阵酸涩。 “……害怕了?“ “……不,我不害怕。我……我只是羡慕他。死了还能被你这样记着,能被这样你困在身边……他一定幸福死了吧。如果我死后,你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 他清冷的墨眸慢慢变得水润乌黑,大胆的钻进了她的被窝,环抱住了她。 刚才的所见所闻他已不愿去多想,只当那是一个梦。 他只想尽心的服侍她,让她能记住自己。 被她标记,被她认领,这才是他们这些平凡渺小的虫子们一辈子应该追寻的无上荣耀。 46狗的幸福微h 那天之后,一到凌晨两点,沉恪便经常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神秘幽深的地宫。 逐渐的,他加深了对这里的认识,也无意中知晓了更多蒋烟婉的秘密。 他发现沉毅是因为喜欢吃烧烤才患上肺癌的;他发现南殿里养着一些奇怪的昆虫毒物;他发现这个地宫历史悠久,华夏古文明时期便是古人类的祭祀之所,后来五千年开始到封建封建末年有历史记载的时期,历任皇帝也常来拜会。 他试图打开正殿的红宝石密锁,探究大门背后的秘密。 研究了几次发现,这红宝石是整个地宫的中心枢纽机关,是需要叁把不同的密钥才能打开的,如果强行摧毁机关,整个地宫便都会坍塌,将秘密永远埋入地下…… 但每当沉恪想进一步探索,他总是会被打断,然后在蒋烟婉身边惊醒。 不过,这些噩梦并不影响他觉得现在他过上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日子。 沉毅死了,沉娇君这颗地雷被被赶走了。 沉恪终于成了蒋烟婉身边唯一的宠物。 在卧室,在厨房,在泳池,在后山的森林里,她与他尽情享受着亲密的肉体关系。 他起初表现的极为克制压抑,每每要她先降下恩露,下达指令,他才敢上前服侍,小心谨慎的试探着她的喜好。 他往往也坚持不住多久,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取悦于她,就会被她强大的魔力击溃,一泻千里不省人事。 但蒋烟婉对他十分宠溺,总是温柔鼓励着他,甚至会偶尔纵容他的失控。 他信心逐渐增长起来,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也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没底线。 曾经他嗤之以鼻的不是正经少男所为的狐媚子手段,经过几次心理斗争后,自己也遮遮掩掩的用上了。 他大腿上戴起了皮夹带,脖子上带起了狗项链,在他被刺激到神志模糊时羞涩的喊她主人。 尽管从没有被允许过纳入,他自己也是坚持不到纳入便秒射了,但他还是在给她舔的默默时候记下了她阴道里阴蒂脚敏感点的位置,偷偷去做了结扎手术,还在阴茎的相应位置入了珠,期待有一天能在纳入时也能服侍到她。 尽管在大部分中原人的观念中,女人结婚后就成为了丈夫的所属物,年纪轻轻成了遗孀还带着孩子更会令女人贬值。 可但凡有幸接触过蒋烟婉的人,都会立刻觉得自己带着中原的偏见审视她的行为是如此的鄙薄。 所有人都认为沉毅本是连给她舔脚趾头都不配的,他能陪在她身边十多年,着实是八辈子修不来的福分。以至于他死之后根本没有人为他喊冤,杜撰谣传一些潘金莲谋害武大郎式的小道八卦,反而纷纷认为沉毅死得其所。 实际上,即使是沉毅活着的时候,蒋烟婉身边的莺莺燕燕也不仅不比高中时期少,反而更多了,从政商军遍布文工学,从无产阶级布满上流权贵。 沉恪心中也十分明白,她这样的有魅力,那些小仙男痴迷她,想要往她身上扑再正常不过了,沉毅没有本事能占有她独一份的宠爱,他也没有。 更何况,他在逐渐人老珠黄,价值贬值,而那些小仙男一个个又年轻又干净,他随时有着被那些更新鲜的肉体代替掉的风险。 只有用尽一切办法讨好她,想方设法向她证明自己有用,他才能留在她身边久一些。 所以,甚至连他的导师陈院士给他打电话,表明帮他申请了一个“杰出青年”的昂贵头衔,邀请他来T大工作时,他都拒绝了。 因为他觉得没有什么比陪在她身边更重要的事了。 起初,他只是像一只金丝雀一样被关在了庄园,蒋烟婉有事就会把他丢掉,无聊的时候才会想起。 但由于他过于真诚和能干,他的功能被自然而然的升级了。 他从一个她的床上情趣小玩具,奋斗成了她的大厨,她的男仆,最终甚至成功占领了她贴身秘书的位置。 她一日叁餐都在吃他做的饭,她卧室的卫生被他承包,她身上不合身的衣服是由他亲手修补的。 她的车是他修的,她的草是他在浇水,连她签文件用的钢笔里的墨水也是他亲手制作的。 他也逐渐感受到了她对他的格外宠爱。 有时候,她会把他全天都挂在身边。甚至,偶尔,她还会带他体验一把普通情侣的平凡生活。 47平凡日子 有几次,她在休息日带着他出门逛街,她们在西京最接地气的城中村里吃大排档,在街角最深的杂货店里购买一些廉价的日用品,租用共享自行车在城市的马路上骑行。 这些事对于他一个上半辈子在豪门庄园里十指不沾阳春水,下半辈子在野外生存,向来活得与世隔绝的人来说是完全陌生且新鲜的经历。 尽管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在跟上她的步伐,学着随时随地察言观色洞察她的所需,但面对复杂的人事,他还是偶尔会暴露自己仍是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的实质,到底还是离不来她的引导。 这天傍晚,她又拉着他的手,与他在西京最繁华的商业街边溜达。 充着稀有气体的霓虹灯以及最新科技的半导体灯管在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间五颜六色的闪烁,烘托着浮夸迷离的气氛,可街上却没有几个人在逛街,显得意外的萧条。 不过走了一段路后,沉恪却发现红红绿绿的人群都聚集到了中心广场。 广场上拉着横幅宣告着下个月崇国即将要迎来执政粉党第十次换届的消息,待选的五位核心领导人的简历则正在硕大的LED广告牌上不停的滚动。 意外的是,他看到了他熟悉的叔叔沉公明那一副方正冷俊的面孔出现在了一届主席的候选人的名单中。 十五年的时间,沉公明已经从一个西京警署分局的副局长坐上了崇国公安警署厅最高的官,看来现在他更想要染指崇国的权势巅峰。 但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他在一众男领导中看到了一位年轻的女候选人。 她穿着干练舒适的中性风格服饰,素颜出镜,脸上没有化任何妆容,但神态却相当的自信有力,沉恪想起来这是蒋烟婉曾经的学妹江娡,当年那个在蒋烟婉之后的下一任燕高学生会主席,居然年仅叁十一岁,也位列主席候选人。 然而广场上一群人正在互相争吵的内容似乎跟政选没有什么直接关联。 “我们应该严肃反对一切男本位言情影视、小说、电视剧文学作品! 崇国言情剧里所谓美好的爱情,都是建立在对女性的弱化和剥削上。怎么体现出女男两人的张力?弱化女人、扭曲女人,把女人变成缠绕在男人身上的一根藤蔓!让女人把所有的人生意义都跟性缘关系绑定,让女人沉迷于追求男人,为男人奉献一切,上供生育成果和免费劳动。而男人教育男人的时候不会抬高性缘关系,反而会贬低性缘关系!!! 从小给我们的女孩们看这些拔高、唯美化、神化性缘关系的文学作品,这根本就是崇国男拳奴化女性的阴谋!“ 一群举着江娡海报的女人们在台上正拿着话筒对着台下的人群高声宣讲着。 “滚下来,极端女拳terf!你们这是阻碍创作自由!凭什么阻碍女人爱男的权利!你们这才是南拳法西斯!!!” 而台下聚集的人群也不甘示弱的叫喧着,那些大多都是一些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子,衣服上五千六色大写着“YGBT”和几位男领导候选人的名字。 沉恪不解的皱皱眉,一时看不懂街上的人情绪为何会如此针锋相对。 “因为经济危机的影响,很多人都失业了,现在民愤都很大呢。蒋烟婉打了一个哈欠,轻描淡写的评价了一句,便拉走了沉恪,“走吧,我们去游乐园逛逛。“ 48永生难忘 深夜的静很美,夜空星辰璀璨,深秋的潮气在空气中漫漫地浸润,游乐园的繁灯还亮着,但路上没有几个人。 她们玩了鬼屋,过山车,玩了旋转木马,最后坐上摩天轮。 摩天轮缓缓升高着,地面上华丽光影变得越来越遥远。 仰头仰望夜空,仿佛像是和时空拉开了距离,又像是孤独的围绕着赤道旋转。 无数的星挣破夜幕探出来落在她们周围,巨大磅礴又苍茫空旷的黑夜渐渐将她们包裹。 蒋烟婉沉默着,手臂支着下巴,俯视着落地窗外的西京夜景。 沉恪与她静默的对坐,认真的看着她。 穿梭在喧哗的城市夜里的车流如水,闪闪灭灭的光映在她温和的眼角里成了星星,灯粉持续渲染着,她的轮廓仿佛被蒙上了一层不可亵渎的神光。 沉恪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试图了解过她很多,对她仍然是一无所知。 不过这一刻,他倒是突然看出了她眼中仿佛萦着的一丝孤独寂寞。 这眼下的一大半风光,最繁华的商业街,最豪华的游乐园,最宽广的马路,都是沉家的财产。 现在,沉家已经是她一个人的了。 但这其中总是夹杂着某种讳莫如深的难解之事。 因着沉家集团的“沉家姓氏,因着她沉家媳妇的身份,因着中原世俗的规则,这个被她一手创建的帝国里又看上去没有一件东西属于她。 她什么都有,但仍然是一无所有。 而他一无所有了,但又什么都有。 “沉恪,我们结婚吧。” 在摩天轮的最高处,她突然轻轻对他说道。 他猝不及防的抬头,瞳孔震颤,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你,你说的是真的? “嗯,但是我们需要共同面对中原人对我们的舆论压力。你愿意么。” 女人端坐在他面前,身后灯火错落,夜空璀璨的披在她身上。 一双满盈星光的杏眼,像是庙里观音般,端庄,慈悲又多情。 沉恪哽咽了很久,慢慢的,沉恪往前一步,跪在了她面前,握住了她的双手,昂头仰望着她,往日那双冷泉般疏离清冷的眸中溢满了虔诚的泪水: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我愿意牺牲一切,成为真正守护你的男人。” * 那天晚上,他和她在沉家的商业大厦顶楼天台的空中别墅里度过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夜。 她主导着他,他恨不得将自己的灵魂都揉碎交付给她。 他多么想,时间就停止在这一夜停止,永远不要再继续。 但是这样梦幻一般的日子终究还是被一个电话打破了。 49死亡雄鼠 第二天的清晨,阴沉的低空落起了灰色的小雨,淋淋沥沥,让整个城市都蒙上了一层水汽。 依偎在蒋烟婉怀里的沉恪被导师陈院士打来的一个突然的电话吵醒。 陈老院士之前就对沉恪想退出学术圈去做家庭主夫之事甚是扼腕叹息,多次联系他做他的思想工作,沉恪便以为陈老师这次又是来劝说他回学校工作的,正打算婉拒: “老师,抱歉,我已经决定不…… 不料陈老师那边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恪,我不是找你说这个的。找你是因为昨晚上生科院这边出了一件怪事,老师们现在都束手无策了,请你过来帮忙出点建议。 沉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回头看向一旁的蒋烟婉征求她的意见,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只慢悠悠的说:“那你就去看看吧。 于是半小时后,沉恪便出现在了华青大学的生命科学学院门口。 “太奇怪了,生科院楼负一层培育基地的雄鼠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了! “雌鼠呢?” “都没死,一个个活得好好的呢。 “这事太诡异了。 …… 明亮的大厅里站满了穿着白大褂的学生和老师,对昨天发生的离奇事件议论纷纷。 陈老院士挤出了人群,迎上了沉恪,在他身后还跟了几个警察。 “恪,你终于来了!” 白发苍苍的陈院士看起来有些憔悴,看来老人被接连而至的坏事折磨的不轻,毕竟他是生科院的院长,出了什么事,他要担最大的责任。他转过头,向沉恪引荐他背后一个子不高的中年秃头警官,“我来介绍下,这位是西京公安局的王充局长,这位是沉恪沉教授,是药物化学领域全世界最顶尖的人才。” “沉恪啊,几年不见,你果然又出类拔萃了不少。 对面那个长着一双心思缜密的老狐狸眼的公安局局长笑眯眯的与沉恪主动打招呼。 沉恪抬头一看,这位警官对于沉恪来说已经是老熟人了: “王叔叔,别来无恙。” 王局长曾经是他叔叔沉公明最信任的副手,因为蒋烟婉的事,他以前可没少盘问过沉恪,现在他也升官发财,接替了叔叔原来的岗位,成了西京公安局局长。 “这事能让您亲自出马,看来不是小事吧。” 沉恪跟他客套了几句。 “的确,我们怀疑这是一桩性质恶劣的投毒案件,并且犯罪分子存在采用了新型毒药的可能。方才在陈院士的带领下,我们检查了昨晚的监控,又检测了小鼠的水源以及食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在一筹莫展,还得请教一下沉教授来给我们指点下思路。 沉恪垂了垂眉:“好,那我们去看下现场。” 刚一到地下负一层,一股生科院惯有的浓厚驯养场鸡屎味扑面而来,开着黄白色钠灯的一个个整齐堆迭的保温箱里七横八竖的躺着一具具雄鼠的尸体,到处都是猩红的污血。 它们一个个口吐白沫,七窍流血,死状相当惨烈。 沉恪着实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到了。他皱了皱眉,戴上手套穿上实验服戴上防护镜,取了叁只在超净台上进行解剖,竟发现这些雄鼠大多内脏有大出血的迹象,最终猝死。不过,他并未发现病变,无病毒细菌感染之类的证据。 又加上饮食水源并未检测出问题,他开始怀疑,这些雄鼠可能是受了某种通过空气传播的神经毒素诱导致死。 不过他不太明白为什么死的都是雄鼠。 这意味这种药物具有性别高选择性,但据以他的专业知识所知,这种药物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史无前例。 他敏感的察觉到这不是个简单的事。 为了进一步探究,他取了七八罐小鼠血液,肝组织等生物样品,计划将有毒的药物从中提取出来,再进行质谱,核磁共振等检测,以确定毒物分子结构。 所以,他们又带着一堆离心管,坐电梯上了五层陈老院士专门的实验室,去对这些样品进行必要的药物提纯前处理。 50红针毒蜂 陈院士的实验室占了五楼整整一层,各种各样的先进科研仪器应有尽有,这为进行最前沿的生命科学研究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不过现在这里空无一人,大家都跑去楼下凑热闹了。 只有走廊尽头液相二级质谱的实验室里,还有叁个学生正在埋头做生物实验。 他们正在操作着荧光定量PCR试剂盒,这种实验操作步骤十分繁琐精密且耗时,通常需要连续七八个小时离不开人,大概是因为这,他们叁个看起来还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 高个子其貌不扬的博士师兄正一边等待着一旁的低温离心机运转,一边手里摆弄着一本名叫《雄性寄生论》的书,打开了扉页,随口念了几段出来: “本书在达尔文进化论,穆勒荆棘说,范瓦伦红皇后理论,以及道金斯寄生虫理论的基础上,以全新角度系统性的揭示了性别分化的意义。 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性行为导致了寄生虫的存在,因为寄生虫繁殖干性传播的疾病。恰好与此相反,本理论认为寄生虫才是性产生的原因。 雌雄最初的关系并非对立相等关系,而是宿主与寄生虫的关系。雄性最初进化而来的目的正如寄生虫入侵主体一般,以性寄生的形式寄生在雌性身上,并起到一定辅助雌性生育的作用。 进一步的,我们在精子入侵卵子的结合的化学过程中发现了许多与病毒入侵宿主的机理的相似之处[1];另外,我们还在生命树的起点——深海火山口附近多种以性寄生为繁育方式的动物(例如角鮟鱇鱼,海生后螠虫等)的基因中找到了更多雄性最初存是以寄生雌性体内为形式存在的证据[2]。 我们将这套理论命名为雄性寄生论……” “离谱,太离谱了,”高个子男博士一边摇头一边对着实验台对面的漂亮的博士师姐就开始了他的指点江山高谈阔论,“现在赛博上那些女拳天天拿着这本书上的理论宣扬什么女性才是第一性,男人都是寄生虫,烦都烦死了!我前女友也因为看了网上那些东西跟我分手了,我真是恨死这个作者了。叫什么江琳,啊我还听说她的双胞胎姐姐就是江娡,还想竞选崇国的下一任主席呢。这俩人都是哪来的水货啊。 “啊?可是江琳是叁十一岁就当选MIT副教授了诶,你现在叁十二了还没博士毕业呢。江娡也是跟我本科一届的,在西京大学时她就是学生会会长了,组织过很多公益活动。我还见过一次她本人,她本人名副其实的很强。对面的女博士耸耸肩道。 但男博士不以为意,仍然自信昂扬道: “那都是政治正确啦。要不是现在性别对立成了继全球经济危机、缅北amper贩毒集团第叁大动乱因素,女拳也不可能这么有市场。但我觉得小仙女们就是目光短浅,明明阶级矛盾才是主要矛盾,可她们的拳头不是锤在资本家上,而是锤在我们底层男性身上,挑拨性别对立,引起无产阶级内斗。呵呵,这可是正中资本家左手渔翁之利的奸计呢。总之我觉得女人当政一点都不靠谱,我这次还是会把选票投给男的。” “……可是那些男领导支持代孕合法化妓女合法化反堕胎支持YGBT诶,像你这样传统的男士不是最看不起男酮男跨女吗?” “害,支持那些跨子和男酮其实比支持女拳要强,前几天在网上谈了一个做过手术的男跨女。她很像大和抚子,除了不能生孩子,又听话又不作,还反对女拳,可是比那些要高彩礼的小仙女强多了呢。” 女博士绷不住了:“啊这?亏你还是生物学博士,你不会不知道女性X染色体有1000多个基因,男性Y染色只有78个吧!这些所谓的跨子即使做了手术打了激素,也不能把自己的XY基因彻底改造成XX!所以他们跨的算什么“女性”啊?大和抚子?这不是男性刻板印象里的倡伎吗?这真的不是帮着男性抢占女性的定义,规训女性的行为吗?还有,男酮也是,71%都支持代孕合法妓女合法化,我们早前在自治地区开放了同性恋婚姻,结果女男同性恋登记的比例是4:1,80%的男酮依然选择骗婚。YGBT真的是主张女男平等?我看真实面目是南拳才对吧。而且我还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一提到工作,你就喊着女性跟你团结一致对抗资本家,可一到性别问题,你立刻又站到了资本家角度,认为乖顺、听话的’女性’才是好女人。你这不是正好印证了这本《雄性寄生论》上说的,男性是寄生虫,离不开吸血母体,所以为了生存,男性们想尽一切办法巩固男性统治,规训囚禁母体以便更方便的吸血。所以实际上你们男性才是真正的资产阶级,你们对抗其他资本家男性的目的也不是解放全人类,而是成为那个可以占有更多母体的主人。西方男的好歹掩饰一下寄生虫本质,你们这直接明目张胆吃女人,难怪崇国女性地位连年世界排行倒数。” 男博士觉得师姐不赞同自己有些丢面子,有些恼火:“这说法太离谱了吧,什么资产阶级啊,我作为男生我怎么没感觉到自己还有特权?” 女博士嗤笑:“你这不相当于:我是一个闵国白人,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大家口中的‘种族歧视’?” 男博士被女博士怼的哑口无言,着急找助手求认同,阴阳怪气道:“师姐,我看你天天化妆穿超短裙,长得也漂亮,没想道你也是个女拳啊。女拳不都是些母坦克啊,最嫉妒你这样的漂亮女人了吗?我们是红色主义国家,男女平等写进宪法,崇国女性地位世界第一!那个排行倒数就是白色西方国家分裂我国引起男女对立的阴谋!女权不是女尊,是平权,红色主义国家根本不该存在女权这种说法,你这种根本是田园女拳!李飞飞,你不会也打女拳吧。” 正在一旁拿着移液枪专心致志的乖巧帮师姐做实验的天才小女孩这才抬起了头一脸不解道: “啊?那是什么呀,我没听说过。妈妈从来不让我玩手机耶。” 男博士松了口气,赶紧试图把李飞飞拉到自己这边: “看来还是我们飞飞最纯洁!咱们飞飞可是个超级天才,十四岁考上华清,去年就发了Nature子刊,这以后可是前途无量,不怪是我们陈老院士亲选的接班人。咱就说,这真正聪明的女人脑子最清醒,才不会打女拳,以后也少跟你师姐混哈。 “恶心死人了。飞飞,你别听他的。你看,这就是郭楠基本盘,连top学校博士也不例外,他们小吊子除了污名化女权不会干别的了!你前女友跟你分手分的真明智!!跟你的皮炎子男酮过一辈子去吧,别来碰雌!你不配!女博士不受气,直接骂了回去。 男博士被重拳出击后感到尊严尽失,直接失了“男性风度气急败坏甩门而去,心中不忘暗骂他师姐是个婊子,这会怼他无非是因为看他没钱,真遇到土豪男,指不定怎么跪舔呢。 李飞飞一脸青涩,无辜的眨了眨眼,看上去啥都没看明白。 当沉恪一行人刚上来五楼,整巧看到这个男博士站在走廊抽烟。 他们还没走几步,突然,那个男博士面露狰狞,捂住胸口,一下子蜷缩倒在地面,痛苦的喊了起来:“啊…啊呼吸不上来了,救,救……” 沉恪一行人赶紧跑了过去,看到他嘴唇发紫,在浑身抽搐。 “小刘,小刘!你怎么了?陈老院士看到自己的大博士突然变成这样,可是给吓的不轻。 “是猝死症状吧,快给他做心扉复苏!王局长安排了自己下属前去辅助治疗。 但尝试了一分钟后,男博士的症状仍然在恶化,已经意识模糊,甚至开始口吐白沫。 小警员也有些恐惧,惊慌的看向王局长,“这,这好像不是猝死症状。 于是沉恪一只腿半蹲下来,翻了翻这男博士的眼皮,看到这人都开始翻白眼了,又握住了他的脉搏量了一下,可怕的是他感觉到这人的心脏正在以离奇恐怖的速度疯狂跳动,仿佛像是要活活把自己跳碎一般,沉恪眯了眯眼,开始察觉到了什么。 他二话不说直接厕所接了一大桶水,往这男博士身上一冲。 哗啦一下,男博士被淋了个透心凉。 但很快,他魔怔的症状消失了,不再抽搐,慢慢回过了神来。 可他似乎是出现了短暂的失忆,甚至忘记了跟师姐吵架的事,他看着头顶围了黑压压五六个男的,眼神迷茫道: “我为什么会在这……?我刚才好像还在食堂吃早饭。 沉恪看着这一幕,冷淡道:“这应该是犯了癫痫。在苗疆医书里有记载过这种类似症状,他们管这叫中邪。” 王局长狐疑的眯起了眼,有意的重复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说,他刚才这是是中了邪?” “……我只是这么一说。更可能的情况是他曾经有癫痫病史。” “等他好点了再问问吧。” ...... 他们抚着男博士回实验室休息。 但心细如发的老侦探王局长没有跟他们一同进入,而是在男博士发病附近进行了勘查。 路过了走廊尽头的液相测试房间时,他听到了实验室里面那对师姐妹的对话: “李飞飞,刚才屋子里是不是又飞来蜜蜂了。你怎么总是招惹蜜蜂啊,上次出游也是,你上辈子是不是蜂后变得啊哈哈。” “啊……没有啊,哪里有蜜蜂啊,师姐。飞飞怎么没有看见?” “啊!陈老师,你来了!欸?师弟他怎么了,怎么浑身湿透了?” “欸……哇,您是沉恪教授吧!你好你好!我是张月,是陈老师的博五的学生。 “你好。 “哇!沉教授!你还记得我不,我是李飞飞!上个月是我去机场接的你。 “嗯,记得。对了,抱歉,那次让你受惊吓了。 “啊,没事没事,妈妈说女孩子从小多冒冒险,增长阅历,是好事。 “……现在中原家长教育这么开化了吗。 “嘻嘻。 “小张,飞飞,别废话了,你们一块帮着沉老师提取下样品。” “啊……好的,陈老师!” …… 门外王局长审度的脚步最终慢慢停在了实验室,从兜里掏出了一副乳胶无尘手套戴上,慢慢弯下了腰,在门槛处拿起了一只死掉的小型蜜蜂,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样品袋。 这蜜蜂长得十分的奇怪,它的尾尖是猩红色的,蜂针也是猩红色的,看起来有剧毒。 看着这只奇怪小昆虫的尸体,王局长一双狐狸眼中目光变得审慎起来,他拿出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告诉沉厅,又出现了。” * 公安厅厅长的会议室里,年轻的小警员这边扣上了电话,低头鞠躬向着对面长桌上坐着的一派大领导汇报着: “从案发现场王局传回来的最新消息,我们又一次在发现了那种毒蜂。据调查,这种毒蜂从未在全世界范围内的博物志内记载过,属于未知新物种。” 大领导们面前的投影仪大屏幕上投放的是一张巨大复杂的关系网。 那上面详细统计了这些年零星死亡的人,沉家老爷沉世宝,沉家长子沉毅,王岐伯全家,李督察,黄师傅,燕高同学,上流政客……数量多达二百人,除了有叁名是女性,剩下的死者都是男性,并且至少有叁处案发现场发现了死者身边出现了这种特殊的红针毒蜂。 将他们的社会关系联系着的红色记号笔线交错纵横,而所有红线的终结中心处,正是蒋烟婉。 而众多警察的中心位置上,正襟危坐着的,正是京城的公安厅厅长,第十五届主席候选人沉公明。 众人都静悄悄的,等着他先发话。他只沉默着,手里只拿着一沓沉院士课题组在读学生的照片背景资料,一页页翻了过去。 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了李飞飞的那页上。 女孩肤色偏黑的鹅蛋脸上长了一双细长杏眼,眼下有一个小小的泪痣。 男人在她的照片上轻轻用记号笔标注了个对勾。 “看来,快要接近真相了。” “你们去调查一下这个李飞飞。” 他的脸一半在暗,一半在明,缓声说道。 * [1] Juliette Fédry, Yanjie Liu, The Ancient Gamete Fusogen HAP2 Is a Eukaryotic Class Il Fusion Protein. Cell, Volume 168, Issue 5. [2] Jeremy B. Swann et al. The immunogics of sexual parasitism. Science, 2020 . 51风起云涌 沉恪在张月和李飞飞的帮助下,提取了小鼠的血液样品,用有机溶剂沉淀出了蛋白质,离心分离后又过了层析柱,得到了叁条疑似目标毒素的聚集条带。 之后,她们又对条带进行了毛细管电泳提纯收集,分别进行了Nanodrop,液相二级质谱,核磁共振,蛋白质圆二色谱以及傅里叶红外光谱等等的检测。 做完了这些已经天黑了,沉恪还不忘开车回了庄园一趟给蒋烟婉做上了晚饭,虽然她并不在庄园里。 于是他将饭菜放进了保温箱,自己吃了几口又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处理样品。 几个小时后,凌晨叁点,他得到了这种毒素的一些相关的分析结构数据,接着,他在phyre2,AlphaFold等蛋白质结构预测网站的辅助下对蛋白质结构进行了初步建模。 他发现他的基本判断没错,这种神秘的药物的确是一种精神类的毒素。 第二天清晨五点,蛋白质的二级叁级结构也陆续被他建立起来了。 然而,正在他准备进一步构建完整四级结构时,突然发现这个蛋白结构上一部分的分子结构,意外的熟悉。 硫键外侧链接着几个羟基,几个硫键的中心包裹着的一个过渡金属钼元素,使这段结构能极大加快它进行传递电子的效率…… 这个结构……好像是……很多年前……很多年前,他设计出来的。 蒋烟婉的那种第二代红药丸的主要功能团结构。 想到这里,他停下了继续建模,背后冷汗直冒。 他在电脑屏幕前愣了很久,五点半,最终他还是决定删除了他的推导过程,然后,乖乖回庄园给蒋烟婉做早饭。 他来到生科院的停车场内,启动了他的沃尔沃,打开导航,准备回家。 但这时,一辆破旧的桑塔纳突然驾驶了过来在他的车位前停住了,挡住了他的去路。 驾驶座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了一个中年男人冷峻深邃的侧脸。 “……叔叔?沉恪皱眉。 对面男人没有说话,但他很快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沉恪接通了: “叔叔,您亲自来找我,什么事。” “沉恪,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想让你帮我看看。”男人嘴里叼了一根红星烟,薄唇冷冷吐字。 沉恪心中感到一阵疑虑,只见沉公明缓缓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小瓶子,胳膊伸到车窗外,但脸却转都没转过来: “不知,你是否认识这种昆虫。” 沉恪先是眼睫不自觉的一抖,他看到那玻璃瓶底有一只蜜蜂标本,腹部是长长的红针。 他见过这种蜜蜂,在梦里,在沉家庄园下的那个秘密地宫里。 但他觉得那一切都是梦。 他脸色冷了下来,没说话。 “这是蒋烟婉饲养的蜜蜂,我说的对吗。”沉公明缓声问道。 “抱歉,我并不清楚。如果您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走了。” 沉恪不愿意透露她的信息给他,正准备挂了他的电话,开车走人,但沉公明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停下了动作: “沉教授。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调查蒋烟婉的故乡鬼都吧。你一直在寻找鬼都入口,但是寻找无果。” “最近,我们发现了一个进入鬼都的方法,准备组织探险队进入考察。 现在,我们队伍里正需要一位像你这样的药物学专家。” “我相信,你一定会很有兴趣加入。 “今天晚上九点,西京机场,我们再见。 说完,沉公明便慢悠悠的把车开走让开了道。 空荡荡的停车场里,只剩下了沉恪一个人,双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神色凝重。 *尒説+影視:ρ○①⑧.red「Рo1⒏red」 52冒险召唤 沉恪纠结万分,开车着车在大马路上绕着圈,迟迟下不了决心是回庄园还是去机场。 如果不告知她私自行动,这无疑是一种背叛的行为。 她们快要结婚了,他将成为站在唯一有正式资格站在她身边的男人,这明明是他一辈子的梦想。 他没想过要背叛她,他只是真的,很想偷偷多了解她一些。 于是他犹豫不决着,绕西京叁环高速公路一遍又一遍,从清晨绕到下午,汽车的油都快耗没了。 最终,他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上,抛了一枚硬币。 结果告诉他,要回庄园。 可在距离庄园还有一公里的地方,他突然调转了车头,决定向着飞机场的方向驶去。 他还是坐上了为“科考队”专门提供的专机。 沉公明并没有亲自过来,他只是通过队员们们向他传达他对沉恪能加入队伍的欣喜之情。 科考队里一共有五个人,一个是沉恪,一个是王局长,两个是沉公明的警卫员,还有一个是苗疆当地的向导。 沉恪一抬头看这向导,不禁面露几分惊愕。 这位正是那个一个月前在沉毅葬礼上打了自己一枪的苗疆青年。 不过,沉恪明明记得,蒋烟婉当时亲自承认了过,这个人是她的下属,刺杀她是她安排的一场现场表演,目的是试探沉恪是否还忠于自己。 他一时没看懂什么情况: “你不是……她的人吗?” 这个青年看起来神色很是紧张,低着头也不搭沉恪的话。 一旁的秃头王局长帮忙解释道:“他的确原本是蒋烟婉的‘鬼巫士’之一。蒋烟婉这次也是专门让他负责把沉毅的遗骨送进鬼都的,所以我们才有这次跟着进去的机会。” 王局长指了指飞机后排,沉恪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楠木棺椁,和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他的大哥沉毅现在正躺在里面。 沉恪睁大了眼睛,也想起了蒋烟婉曾经是跟他讲过要把沉毅送回老家超度的话:“所以这次行动蒋烟婉也知道?” 王局长笑了笑:“那当然不是,因为他已经向我们投诚了,只要我们保证把他的师傅救出来。” “……”沉恪没说话,但以他的了解,蒋烟婉的下属们都对她极其忠诚,至死不渝,没有人会反叛她,他总觉得能在她的眼皮底下挖墙脚搞策反的可能性很低。 “蒋烟婉确实是个狡猾的危险分子,具有极高的反侦察能力,我们也不排除这次她会察觉到此次的行动的可能性,所以为了保证我们几个的安全,”王局长耸耸肩,拿走了沉恪的公文包递给身边的两位警卫,“我有必要把你的通讯设备收走。” 沉恪察觉到了一丝胁迫的意味: “但我的手机和车上安装了定位系统,蒋烟婉她如果要查的话,会知道我去了哪里。而且我突然不回家,她也会起疑心的。” 王局长眯了眯狐狸眼:“放心吧,我们已经做了十全的准备,之后考察的叁天内我们会专门同期在苗疆大学举办一场大型国际学术会议,你是受邀学者名单,而且我们已经帮你把邀请函通知到了蒋烟婉,她已经以为你是去做报告的。” 接着王局长拿出了沉恪的手机,熟练的打开了沉恪的密码,然后点进了他的聊天软件,示意给他看。 令沉恪惊讶的是,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给蒋烟婉发了一条信息: “主人,我能不能去参加下这个学术会议呀,陈老师邀请了我好几次,我有点不好意思拒绝。[汪汪][学术会议图片]” 蒋烟婉回复:“嗯,当然可以啦,要多带点厚衣服,注意安全呦。[爱心]” 沉恪又尴尬又愤怒:“你们居然在监控我?还入侵操控我的手机?” 王局长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他:“别紧张,我们监控你是想保护你。虽然我们长期没有抓到蒋烟婉的犯罪证据,但并不代表她就是个好人,她常年列在我们重罪嫌疑犯榜首,被我们重点关注。你会来加入我们,不也是觉得她这人有些地方很可疑吗?最近我们获得了一些有关线索,不仅也跟你的人身安全高度相关,也和崇国国防安全高度相关。上头高度关注我们这次行动,已经为我们启动军方最高等级。我们之后的信息交流数据全部是利用通过军方最新的量子通讯加密技术进行加密的,保证绝对保密。我相信,经过这次旅行,你也一定会改变对她的认知。” …… 飞机就这么缓缓起飞了,向着苗疆飞去。 --------- 作者碎碎念:对了,有姐妹问我,女主是不是有超能力,实际上烟婉姐没有啦。 这篇文是纯纯的唯物主义啦。女主都是高智商完美作案! 离谱的设定点,作者会努力胡诌上科学依据的! JJ还被举报打拳了,我好委屈啊,这篇文明明是爱男文嘛!看看女主一出现,我们男主们每天多么开心,多么幸福,一点也不虐!我还给男主争取做家庭主夫,白幼瘦,化妆穿裙子的自由! 连贴吧的爱腐解们都排雷烟婉姐是女强奴呢!足见作者男主控程度之深!作者只是想塑造一个优秀的大女人,能让儿子贴而已!这可是多少男的梦想啊,孙笑川吧的国男都羡慕沉恪啦!这都能算是女拳,你们什么意思吧,难道是觉得其他作者写的都是封建男拳吗?[狗头保命] 53亡命巫师 “苗疆有蛊,蛊物毒人”。 自古以来,苗疆便是中原文化里落后、贫穷、笼罩着魔幻主义色彩的邪性神秘地界。 相传,苗人起源于5000多年前,居住于黄河中下游的“九黎”部落,后迁徙至长江中下游。 《楚语》有云:“少皞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其上有注解道:“黎氏九人,蚩尤之徒也。 暗示了苗人的祖先即为蚩尤。 五千年前,崇国内陆高原上形成了以炎帝神农氏和黄帝轩辕氏为首的两大部落集团,它们沿黄河南北由西向东发展,到达黄河中下游时,遇到了蚩尤九黎落集团,发生了战争。 据《史记·五帝本纪》载:“轩辕之时……蚩尤最为暴,莫能伐……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遂禽杀蚩尤。” 又如《国语·周语》所载:“黎、苗之王,夏商之季,子孙为隶,不夷于民”。 蚩尤九黎部落被黄帝带领的北方华夏部落击溃了。其族人被打散,有的留在中原,其子孙后代有些沦为华夏中原王朝奴隶主的奴隶,逐渐融合于华夏族内,有的被迫离开江淮和洞庭、彭蠡之间的平原地带,被驱逐到“叁危”地带,即进入川南、滇东北、黔西北西南边疆等地,逐渐形成今天的苗疆地界。 长期以来,苗族许多地方都流传、保留着一些与蚩尤密切相关的古老故事和风俗。 比如,“踩花山”或叫“扎山”。 苗民们传说,这个习俗最初就是为了祭祀他们的祖先蚩尤:当年蚩尤率领苗族先民抵抗黄帝东进,大败。族人四散,失去联系,有人逃进中原,有人逃进荒野。为召集部落集结,蚩尤在山上竖起高高的木杆,木杆上系上红腰带,令青年绕杆吹笙欢歌,以重聚失散的部落成员,重振旗鼓,再次战斗。 后来,这一举动便演变为定期举办歌舞盛会苗族传统节日而流传下来,成为了苗疆的鬼节必要的祭祀活动。 人们在这天,通常会在花山场中立一根“花杆”,其上挂上一面叁尺六寸长的红布,名作“蚩尤旗”。边立“花杆”时,大祭司要念咒词,追述苗人祖先蚩尤如何同黄帝打仗,后来兵败被杀,苗族先民被赶跑等情景。 另外鬼节这天,也是苗人认为最适宜下葬的日子。 在苗疆各地丧礼仪式中,都会安排鬼师唱《引路歌》。 若是客死在他乡的,会请赶尸匠专门实施“赶尸术”,赶在这一日将亲人的尸体送回故乡下葬。 据说,引路歌、赶尸术,这些也都是由蚩尤创造的巫术,最早是用来让战死的苗族先民之亡灵溯送回老家,魂归故里的。 …… 一路上,沉恪听王局长和两位警卫员谈论了许多有关苗疆的风俗人情。 直到下了飞机,才知天已破晓。 沉恪看到苗疆机场边的路灯上挂满了红色的“蚩尤旗”。 王局长神秘兮兮的拍着沉恪的肩膀说道,鬼节的时间为农历10月的第二个牛场天,正是今日。 这就是蒋烟婉为什么选择在今天送沉毅的尸骨回“鬼都的原因。 他们在苗疆机场随便吃了点早饭,补充了点新鲜的水和粮食,将沉毅的棺材抬上了一辆黑色的殡仪车,他们便又开始上路了。 驱车两个小时,再饶了盘山公路好一会,公路愈发的崎岖,四周河谷深切,两岸尽皆悬崖峭壁,翠峰插天,两山夹峙,一水中流,山环水绕,气势逼人,雄奇险峻。 再走了半小时,他们在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凉无人区停下了车。 第一站,他们先进入了一片深山老林。 几人背包里装满了干粮,武器和先进的探测设备,抬上了沉毅的棺材,由那苗族青年引着路,独自在宽阔的林间山路上走着,晨露微凉,风声,鸟鸣,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走了半天,到了一岔路口处,那沉默一路一言不发的苗疆青年此时突然开口跟他们说话了,他用十分不标准的官话说道: “我引你们先见见我师傅。他会给予我们指引。 于是众人跟着他掉转了方向,很快,路的尽头处出现叁间茅草屋。 小屋到处透露着衰朽的景象。 木材尽是虫蛀,颜色是陈旧的灰色。门板已烂掉几块。泥墙上的两个小窗户,堵满破席乱草。屋顶像是筛子,仿佛骨架上的肋骨一样,只能看到几枝横档,但看不到挡着的茅草,到处漏风又漏雨。檐下的带着木质栏杆的小晒台,都己倾斜了,陈旧了,看起来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沉恪很远就闻到这茅草屋内飘来一股腐臭味,比沉毅的尸体还臭。 紧接着,是屋里老人传来的一遍又一遍的梦呓般口吃不清的话呓语: “噫!老夫……老夫……没有……嫖娼犯戒,老夫……至今……仍是……处子之身,是……是……那妖女……害我!” 那苗疆青年远远听到师傅的声音,面露痛苦,哽咽的冲了进去:“师傅,师傅!徒儿回来了。 一股浓厚的腐败气味瞬间铺面而来,沉恪王局长等人也跟着进入了茅草屋,看到了里面的情景,众人吓得骤然失色: 只见房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黑色的鬼画符咒,脓水从床上流到门口。 而床上,被层层铁链锁住的老人早已面目全非,浑身上下都是腐烂了,肌肉变得青紫,眼眶周围露出了白色的眉骨,双臂和双腿也没了,而且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听觉视觉,甚至连屋里进了人都察觉不到,活像一具丧尸! 墙上挂着的已经铺满灰尘的老巫师服刺激了沉恪的记忆末梢,他忽的想起了小时候见过这位老巫师。那时候庄园里老是闹鬼,他爸沉世宝专门从苗疆请了这位大师来作法,大师逮住了年幼的蒋烟婉,要当着众人把她活活晒死,后来还是奶奶专门出面才阻止了这场悲剧。 “那妖女心思也太歹毒!苗疆青年义愤填膺的说,“当年明明就是她制作假的录像带陷害师傅嫖娼,得逞之后还在苗疆大肆宣扬,害得师傅被苗民排挤,丢了巴代的职位。之后她仍不放过我们,逮了我们师兄弟几人送去鬼都给那里的草鬼婆做虫伎,致使我们其他几个兄弟被活活玩弄至死,只剩了我一人。可怜师傅想救我出鬼都,被她发现,她便又剜去了师傅双眼割了他的双手双脚,给他下了蛊虫,把他做成了活死人,困在此处!” 听到了青年痛彻心扉的控诉,王局长和警卫员又是震惊又是窃喜,因为他们又能抓到一条蒋烟婉的犯罪证据了,于是这里人连忙拿出摄像机各种拍照留证据。 沉恪心下也震惊不已。 这真的是蒋烟婉做的? 虽然……他向来知道她手段不简单。但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她做过啥,他无法想象她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残害这个老巫师。 “解药还在蒋烟婉手里,只要你们能帮我从蒋烟婉手里救出师傅,我什么都愿意做! 王局长语语重心长道:“为人民服务是我们宗旨,你放心,我们当然会为你和你师傅声张正义。但为了收集蒋烟婉更多犯罪证据,我们还需要进鬼都考察。 青年脸上神色有几分难堪:“倒不是不愿意带你们进。那我先说好,那里非常危险。我们这里的人认为鬼都是人界与冥府的交界处,男人进去会被阴鬼缠身的。 王局长笑了笑,表面上显得一身正气,实际上对他们这种说法不屑一顾,“放心,我们红党人各个光明磊落,从不畏惧牛鬼蛇神。 “那好吧,鬼都只有在今夜才开放,我们必须扮成当地的草鬼婆,赶时间在丑时一刻才能进入。” “师傅这里,有一些能帮助我们扮成草鬼婆的道具。 “叁清菩萨保佑,让我们今夜一切顺利。 ----- 注: 现代很多学者认为夏朝早期还是母系社会,蚩尤领导的九黎部落也是母系部落,甚至也有学者认为黄帝是女性,感兴趣的可以阅读《母系氏族社会与传说——黄帝等人为女人辩》等相关论文。 这一章提到的史料都可考,云南当地很多少数民族内部也确实崇拜蚩尤。但因为本文世界观架空,鬼节系作者参考了苗族的祭尤节、踩花节、中元节的设定杜撰出来的,不要当真呦。 54夜探鬼都(一) 如果说苗疆已是神秘地界,这鬼都的存在便是神之又神。 沉恪年轻时曾经翻阅遍了古籍正史,未曾见过有关“鬼都”的详细记载,后来他又广泛收集查阅了民间传说神话野史,才堪堪发现了几条模棱两可的记载。 《民国.苗疆野史志》里提到: “苗疆砍塔尔山西南角有湖,名为沪洛湖,附近多瘴气沼泽,蛇鼠虫蚁横生。当地老人传言湖心有女娲古庙,湖底自古有母系部落盘踞,族人自称‘纳若’,乃蚩尤之母‘有蟜氏’之遗民,多为女民,少有男民,女子多力大无穷性乖戾,男子多貌美多不育,族人善巫术,好以屠杀外族男子为祭祀,世代只产女婴,皆信奉湖心女神。 抗战时期,倭寇攻进湘西,坂西一良令一排人马探之,不知去向。 国四军司令张耀武亦派下属五人探之,然亦全军覆没于沼泽未还。 委员长听之甚异,欲亲自探访,当地苗民劝说此处有千年地蛊,乃阴阳交界之地,大凶,遂使之放弃调查。” 后来,崇国建国后的大跃进时期野史《崇国民俗怪谈》又提到了这个故事的后续: “新崇国建立,破四旧,迎四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沪洛湖边野蛮落后的女民同苗疆其余大小十余母系部落一同被革命战士带去的科学文明的红色精神所感化,自愿入编成为了专门收容附近女弃婴和落难无家可归的妇女的‘妇联妇女救助部门’。我党为扶持其近千女民自力更生,特为其组建马戏团,使其得以靠表演巫术戏法为生。” 然而,让沉恪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现在崇国125年的卫星地图上却显示,沪洛湖边是荒芜一片,看不出一丝烟火存在过的气息。 他不仅曾多次亲自来考察过,也曾想办法访问了许多当地的苗疆人,然而大部分人都说从未听说过有这个地方。 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行巫蛊之术的骗子巫师嘴中,那里才是令人谈之色变确凿存在过的“邪蛊之地”。 这让即使现在已穿上了当地“草鬼婆“服装的沉恪,也不禁怀疑这所谓“鬼都”是否真实存在。 “这衣服,真的是女人穿的吗?”王局长套上了当地的服装,又看了看那青年鬼巫士的服装,心下腹诽,“我们看起来完全不像女人。反而倒是你,看起来挺像个女人。我们真的没有穿错衣服吗?” 沉恪几人衣着长衫,下身是宽松的棉料工作裤,看起来很是简洁,这打扮平时在中原区别也不大,总之并没有起到明显的掩盖性别的作用。 反而这鬼巫士倒是不仅脸上涂脂抹粉,头发还要编成辫子,戴交缠式布包头,双耳上戴金银铜质耳环为饰,腰间更是缠绕花纹艳丽的束腰带子,胸前配戴了繁复的双须银链,手上戴满了玉石象牙串珠、大颗钻石、宝石戒指作饰。 下身则是素白筒状百槽长裙,配上中间用红线彩饰两圈,走起路来,长裙摇曳摆动,令青年显得身姿卓越姿态优雅。 美是美,但这一身又重又厚的装饰,一件件戴起来也着实是繁复复杂。 “是的,没有错。这就是当地的习俗。青年回复。 王局用奇异的目光又打量了这身行头半天,目光职业性的停在了鬼巫士拇指上戴着的夸张的十克拉的鸽子蛋大钻石戒指:“你这手指上的家伙是真货?” “是的,是真货。是蒋烟婉所赠。这是鬼都近年来的新风尚,女人们流行送给身边的虫钻石珠宝。戴的越多,说明虫做的好,受主人宠爱,但这些珠宝在鬼都买不到任何东西,出了鬼都才能值钱。 沉恪一听他一身珠宝居然是蒋烟婉送的,心中几分嫉妒油然而生,又看这青年打扮起来倒也颇有几分姿色,他开始怀疑这男的也当过蒋烟婉的男宠。 王局听了青年的话,神色则颇有震惊。据他所了解,光他手上那颗钻石中原叁百万买不下来,莫非这“鬼都的经济生产力状况并不像他们考察的那么差? “为什么在鬼都不值钱? “因为鬼都内部没有货币。 “没有货币?那怎么交易? “所以你们还得带上这个。青年说着又拿出一个白色的精致小盒子,里面装了六只眼睛小盒。分发给了其余五人。 沉恪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高科技的小产品:一只3D VR隐形眼镜。和一对骨传导蓝牙耳机。 将那隐形眼镜戴上,他眼前立刻出现了科幻感十足的操作界面: 成像系统桌面可以通过眼球转动进行操控,日常模式中,它在自动分辨着一些植物或物体类别,并在一旁给予注释,还能打开周围地图,进行实时导航;分析模式中,它能帮助精准计算物与物之间的距离,鸟飞行的速度与角度…… 这其中运用到的技术,可是一些中原最先进的科技公司仍在研发初期阶段的前沿新科技…… 另一旁的王局长也戴上了装备,不禁眯起了狐狸眼: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识一下鬼都真面目了。 55夜探鬼都(二) 王局长等人帮着苗疆青年照顾安顿好了他的师傅后,几人用茅草屋的炉灶简单做了顿中午饭吃过,几人抬上了的沉毅的棺材,然后就继续出发了。 两个小时后,他们越过了一片森林,翻过了两座山,一条大江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从北天滚滚而来,奔腾于崇山峻岭之间,将河谷深切两半。 盘亘河谷两旁的山路蜿蜒狭窄,一边是悬崖峭壁,高高不见顶,云雾缭绕;一边是深谷不见底,空空幽幽,俯首一望,胆颤心惊。众人在苗疆青年的带领下,排成一列,又是小心翼翼沿着这危险的小路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太阳快落山,才寻见了一条小支流。 一转进去,峰回路转,前方山路变得平坦,峡谷变的更宽。 几人也决定先停下来补充点能量计划下路线。 王局长年过半百,连夜奔波,颇有些体力不支,看到前方依然望不见尽头,弯腰喘息着忍不住询问苗疆青年道:“前面还有多久才到?” 青年指了指夕阳落山处那片火红的天空下隐隐绰绰的湖泊沙岛:“快了,再越过这片沼泽就到了。” 看着远方烟尘弥漫,王局长眼睛里戴着的VR隐形眼镜自动测着距,告诉他这片沼泽长至少五公里,多少有些心生退却:“马上天黑了,穿越沼泽太危险。能不能休息一晚上,明早再出发?” 青年摇头道:“这可不行。额们必须在凌晨两点之前赶到,鬼都只有在每年的这个时刻向外界开放。” 王局长挺为难,深知夜间行路之危险。他官做的大了,很惜命。但他同时也很清楚,这次案要是查的好,立的可是头等大功,沉厅长如果上了新主席,现在那个位置空出来,顺带提拔他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为了探寻蒋烟婉和鬼都的秘密,他还是咬咬牙,一鼓作气站了起来,带领着大家一块,毅然翻下了山,跃进山脚沼泽地。 徒步沼泽可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沼泽中常有一些由丛生植物形成的池沼,那些由碎叶、湖草、泥土组成的漂浮层,其厚度、强度、支撑力都不相同,走在上面很容易发生意外。若是不小心陷了进去,没人帮助,越挣扎则会越陷越深。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天黑了,飞禽走兽也出来了,众人还要抬着一口叁人重的棺材一起上路。 尽管王局长年轻时当过十几年的教官,身边两位警卫员都有做过特种兵的经历,沉恪常年在野外,求生经历颇为丰富,但这仍然是他们做过难度的最高的一次探险。 不过,这倒是让他们深刻体会到了VR隐形眼镜的不简单之处。 “大家请打开夜间野外探险辅助模式,”苗疆青年提醒道,“这样就能看清夜路了。” 男人们控制着眼球,不太熟练的将界面调控到夜间模式,很快,大伙震惊的发现视野内像是渲染了一层透视镜,白昼一样明亮,不必打手电筒,远处的物体也能看清了。 此时蓝牙耳机中也配合的传出了穿越沼泽相应操作指导: “欢迎连接使用女蟜系统进行导航。女蟜系统自动识别,您正穿越纳若尔沼泽区,是否允许系统自动为您规划回家路线?” “收到,系统已自动为您规划回家路线。 系统建议您在这片区域行走时,手中应执有一根探杖,探寻坚实的地面或泥水较浅的地方。通过时,每人应探查自己的路线,不要重复前人的脚印:总踩在一个地方,重量加在一条线上,容易发生危险。在必须单线行走时,应拉开距离,防止重力过于集中,还应尽量利用突起的土丘。如遇到有鲜绿色植物的地方,应绕行,因为它不是湿度大就是漂浮层薄,下面很可能是泥塘。应尽量避免在此处走动,以免震动过大……” “警告,您已偏航,前方五百米处有泥炭藓沼泽,危险系数91.2%,请您立刻绕行。 “建议您应沿着有树木生长的高地走,或踩在石南草丛上,到达安全路线上。如您无法确定脚下路线,可向前投下几块大石,试试地面是否坚硬;或用力跺脚,假如地面颤动,可能是泥潭,应绕道而行……” 众人沿着系统向导走着,倒也意外的轻松了许多。 “鬼都的导航系统如此精准智能,难道他们不仅已经发展了AI算法,还拥有了自己的卫星信息系统?”王局长一边走一边对着沉恪狐疑道,“可目前绕地卫星全球大概有四千多颗,闵国有叁千颗,崇国有五百颗……想要搭建成这样完备的军事导航系统,少说也要有百颗卫星维持,但我们也并未监测到崇国境内有异常的卫星发射行动,再洗地,即使这鬼都里有人懂技术,这周围都是道路不通资源匮乏的贫困山区,怎么可能具备制造大型科技设备的经济实力?她们是怎么做到的呢?“ 王局长一路试图与沉恪交谈,但沉恪这个闷葫芦一路没怎么搭话。 沉恪可是多长了个心眼。 他心想,如果他们身上的设备具备GPS导航功能,那就也具备传输语音信号的功能,因为两者的传输原理是一样的,他们的对话指不定已经被蒋烟婉听到了。所以他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沉恪目光瞥向一旁花枝招展的鬼巫士,动了点小心思,他想把这个套丢给这个疑似的情敌,便示意王局长有问题多咨询鬼巫士,毕竟他是当地人。 但这苗疆青年也只是耸耸肩:“这是鬼都的内部机密,额作为一只外来虫,平时都没有权限进入草鬼婆们的内网交流。不过,你们戴的这些倒是可以进入她们的内网,因为都是师傅从草鬼婆身上偷来的设备。师傅也曾经试图破密过,但因为额们都没上过学,没啥文化,进去了也看不懂她们具体在搞啥,所以还是老表们自己去看看吧。” 没想到这苗疆青年嘴巴也严,几人走了许久,王局长也没从他嘴里套出什么,便又转头咨询起沉恪自然界是否存在只对单种性别有毒性的毒药。 他坚持不懈的追问了沉恪半天,把他问烦了,沉恪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解释道这种“化学杀雄剂”实际上已经被人类用于消灭毒虫和控制农作物雄性数量以增加雌性农作物数量进而提升产量方面,比如FW450、乙烯利、青鲜素、二氯丙酸等等等。 只是这些所谓的“杀雄剂”通常效用较慢,大多针对无脊椎动物和植物雄性的生殖系统,效果是导致雄性配子不育,但并不会直接危害已成熟的雄性个体的性命。 “那自然界是否有药品能让哺乳动物的雄性急性死亡呢?”王局长接着追问。 “理论上是可以有的,但自然界是否存在,至少我没有见过。” “理论上如何存在呢?” “大概原理就跟一些RNA病毒可以做到特异性入侵人体某些组织细胞的原理一样吧。” “怎么讲?” “比如某种冠状肺炎病毒表面有一种尖峰蛋白,外面包裹蛋白质。这种蛋白会与肺部细胞中的转换酶2相结合,蛋白质结合黏膜细胞上的血管紧张素Ⅱ受体与细胞膜融合,然后与宿主细胞结合,从而与宿主细胞结合,将病毒的遗传物质释放到细胞内,这样就侵入了人体细胞,完成感染的过程。” “听不懂……能不能说的简单点。” “……简单来说好比人的细胞外有很多受体蛋白做成的门,平时只有帮助运输细胞所利用的营养物质的运输工人‘运输蛋白’有这些门的钥匙,能打开细胞的门进入细胞,为细胞输送养分,但是突然有一天,来了个小偷,它身上也配了一把门的钥匙,这样它也能进入细胞了。可是它进去不是好好工作的,而是搞破坏的。而刚才说的冠状肺炎病毒就是这样一个小偷,它的外壳上配着一些人体肺部细胞上只有的‘受体蛋白门’的钥匙,因此它们可以学着运输蛋白进入肺部细胞,但是它进不去人体内其他种类的细胞,因为它没有打开其他种类细胞‘受体蛋白门’的钥匙。”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找到一扇只有雄性哺乳动物才具备而雌性不具备的特殊的‘门’的话,就有可能造出来这种只伤害雄性,不伤害雌性的病毒?” “可以这样理解吧。但目前科学界并没有发现人类女男体内细胞上存在这样的性别特异性蛋白受体。” “……好吧,我明白了。沉教授,你这番话也确实让我想明白了些什么……” 正在讨论间,突然,王局长脚下踩上了一块光滑的大石头,脚一滑,他一只脚陷进了水里,险些摔倒。 他刚一把脚抬出,稳住身形,哗啦一声水响,水里猛地蹿出来一条凶恶的鳄鱼。它张着乌黑的大嘴巴,龇着两排雪白的尖牙,直直向众人冲过来! 众人这才清楚,王局长刚才踩着的不是大石头,而是浮在泥潭上的鳄鱼脊背! 警卫员连忙掏出了手枪,准备向它射击,那苗疆青年连忙拦住警卫员,压低声音惊呼:“老表,不兴,在这里可不兴用枪!会引来可怕的东西的!” 但那鳄鱼可是不给众人犹豫的机会,它像是饿了几天似的,呼啦呼啦向着跑的最慢的王局长猛扑过来,眼见着就要咬上了他的腿肚子! 警卫员这下为难了,心想要是这王局长有个什么叁长两短,这回去可得算在他头上,还是保护领导周全最重要,毕竟以后还是要靠他提携呢,当即便没听这苗疆青年劝,扣动扳机直接一枪爆了将那鳄鱼的头! 硝烟消散中,鳄鱼很快没了动静。众人在原地静止不动一段时间,什么也没再发生,大家直道虚惊一场,那王局长也转头向警卫员道谢。 可正在大家准备转头继续前行时,前方影影绰绰的灌木丛忽的在风中摇曳起来,发出妙沙轻响,仿佛像是野兽在呼啸。 紧接着,参天古树之上的猫头鹰发出了几声凄厉的呼声,森林里成群的乌鸦惊起,忽近忽远地噪聒不休哑哑地叫声,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敢安眠在树顶。 苗疆青年脸色大变,直呼:“糟了!被惊动了,快逃,快逃!” 话音刚落,就在沉恪脚步一挪之际,有东西从头顶闪电般向他们罩下,他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发觉自已被罩在那一片龙卷风一般涌动着的黑雾之中! 定神一看,这黑雾不是别的,正是一只只密密麻麻长着红色尾针的蜜蜂! 56夜探鬼都(三) “警告,前方树林有蟜虫出没,若您带有虫在身边,请保护好牠。”蓝牙耳机里传来了冰冷的警告声。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蜂群飓风般疯狂向他们冲来! 王局长大惊失色:“毒蜂!是那种红针毒蜂! 这正是多次在与蒋烟婉相关的案发现场以及华青大学生科院的雄鼠事件出现过的那种蜜蜂。 “这种蟜虫只有鬼都周围才有,只对男人有毒,对女人们无毒,我们被蛰了会出没命的!”苗疆青年吓得脸色发白。 “!!!” 毒蜂铺天盖地而下,众人疯狂拍打驱散着它们但根本无济于事。 慌乱中大家只得连沉毅的棺材都顾不得了,被逼的向着死寂森林四散而逃。 “根本甩不掉!得想点办法!” 警卫员想着虫子们都是怕火的,急忙捡了脚下一根树枝,拿出了打火石想点燃木头。 苗疆青年见此又是出手阻拦:“长官!你这样会让它们更愤怒的!” 但警卫员手上已是顾不得这些,直接擦起了打火石,“蹭”的一下火苗四溅,木头一下就跟着烧着了起来。 苗疆青年伸手想要扑灭火苗,但身材更加魁梧的警卫员越过了他,直接举起火把就是对着空中的密密麻麻的蜂子们挥去! “滋啦滋啦 烧焦的气味很快传来,几只扑上来的毒蜂被他的火苗烧死了! 别说,这一举措寥有成效,周围短暂的安静了一瞬。 但就在警卫员想要烧死更多毒蜂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下一秒,整个山林的毒蜂愤怒的从古林之间飞出,像乌云一般将整个天空都笼罩住了! “糟了。王局长看着无可抑制的黑色毒虫们奔腾翻滚着向他们,仿佛一阵毁灭一切的龙卷风,没有任何事情能挡它,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没办法了!只能跳进这里了!苗疆青年绝望的说。 “这太疯狂了。这不是一样等死吗! 王局长见这苗疆青年向泥潭走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但还没给他思考时间,青年已经先一步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周围的蜜蜂越来越多,他们已然是招架不住了,每个人的衣服上已经落满了小虫子,一只只疯狂的攻击着他们暴露在外的肌肤。 紧接着,那个开枪打火的警卫员不行了。 他已经是被蛰得满头大包,步伐踉跄,一个跟头栽倒进了泥潭! “啊……我也被蛰了……头,头晕。 “不好意思,我也是。 几个人陆续都被蛰了,渐渐的痛觉涌了上来,他们没有了选择,一个个也跟着掉了泥潭。 浑浊的泥浆迅速的吞没了众人,把他们越拽越深。 沉恪努力自救,他扔了探杖,插在身体之下的沙中。甩开背包,躺平身体,努力扩大着身体与沼泽地的接触面,控制下陷的速度。 但毒蜂还是不放过他。密密麻麻的扑在他脸上,一针针蛰了下去! 很快……他们一个个身体出现了强烈的症状,先是觉得刺痛,之后是头晕,再紧接着,他们开始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分不清现实与幻境。 沉恪突然心生一阵悲凉。 难道他今天就要命丧此地了吗。他还来得及跟蒋烟婉结婚呢。 正在此时,突然,所有地人只感觉到眼前之中金光一闪,荡漾起一股浩大地念头。眼前忽现一片星空壮丽地景色。 隐隐约约的,他们仿佛看到了天边金光闪耀之处飞来了一排又一排的渡鸦。 它们吱吱呀呀的冲破了蜂群,蜂群见到它们也都散开了。 然后它们一只只从高空俯冲进了泥潭,将它们这些掉进泥潭里的泥人一个个四肢抓住。 下一秒,沉恪突然觉得身下一空,背后凉飕飕的,这就被驾着飞到了空中。 沉恪用仅剩的意识努力定睛看,发现这些渡鸦似乎不是活物,更像是是一个个仿真度极高的机器人。 它们在空中绕来绕去,让他头脑发昏,周围一片漆黑,他完全辩不清方向。 再然后,他又感觉浑身一凉。它们似乎把众人扔进了水里,还一个个伸出了毛刷七上八下的把他们洗刷了一通,然后又对着他们四五六七的吹了一阵暖风,让他困到眼睛睁都睁不开…… 他睡了过去,后面发生了啥,他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57夜探鬼都(四) “叮,叮,叮—— 一昼一夜,青月隐晦。 鵺鸟仍悲,纵回往昔。 瘴虫猖獗,肉躯哀凄。 玛达米。母神气尽,末世将近。 叮,叮,叮——” 沉恪是被一阵诡异歌声惊醒的。 那歌声似是出自一位老妪,唱腔古老,空旷而悲戚,伴着有节律的古琴,鱼目,木鼓以及青铜碰铃声,卷着空气中一丝淡淡的花香飘飘袅袅而来。 他猛的睁开眼睛,努力抬起有些酸胀的颈椎向周围一看。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又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他只是发现此时竟身处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之中。 这里漫山遍野开满了彼岸花,只见花,不见叶。 整片整片的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看上去触目惊心的赤红,如火,如血,如荼。 而他几个伙计正整整齐齐的在花丛中趟成了一排,连沉毅的棺材也在。 其他几人也陆续苏醒了,两个警卫员明明记得自己之前掉进了泥潭,但见自己身上衣着此时整齐干净,那花枝招展的苗疆青年也一样妆容完整,皆诧异万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到这里的,正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沉恪也试图坐起来观察周围情况,却一把被一旁同样苏醒的王局长拽住。 王局长令众人噤声,不要轻举妄动。 只听那妖异的歌声越来越近,像祝告末世,又像是祈愿新生。 几人躲在花丛之后小心翼翼的向歌声的来源望去,皆被所见所闻惊呆了。 只见暮霭沉沉的黑夜中,天边微亮处竟凭空出现了一只游行队伍。 队伍里的人在沉恪一行人看起来一眼看上去分不出性别,身上穿的跟沉恪身上一样的衣服,充满民族特色,但十分轻便,脸上的表情十分一致的悠然安详,嘴中默契的配合着组队领头的老者伴奏吟唱。行进在红色的花海中,如同一群鱼儿畅游大海一般惬意,又向幽灵般一样行迹诡秘。 她们向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众人不禁紧张的屏住呼吸。 当她们行进到了离他们不到叁十米处,诡异的事再次发生了,她们竟当着自己的面,像是穿越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凭空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王局长被吓得不清,但那苗疆青年见此却惊喜的睁大了眼睛: “鵺鸟把我们送到了鬼都的入口!跟着鬼婆夜游的队伍,就能进鬼都! 突然大声讲话的苗疆青年把王局长又是吓了一跳,生怕惊动了这帮“草鬼婆”。 可一看那正在游行的女人们竟对他几个完全不感兴趣,甚至目光都不往这边瞥。 已经隐隐察觉到这边人思维跟中原人不太一样的王局长敛色摒气,便令几人压低了脑袋,抬上了沉毅的棺材,混进了长长的队伍中。 58夜探鬼都(五) “叮,叮,叮—— 向女而祈,神集新世。 暗宇破暁,鵺鸟鸣啼。 百花复荣,盛世重临。 玛达米。向女而祈,盛世重临。 叮,叮,叮——” 诡异的歌声一直随着吟游队伍移动着,沉恪众人也一路紧随着在广袤的花海中行进着。 他们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队伍不断有人隐匿不见,可那道神奇的,神秘的结界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天堑般怎么走也走不到。 远方,乌云低垂,笼罩在昏暗的地平线上,雨水落在红色的花海中,一抹金辉仿佛伴随着苍凉的古音在缓缓地、弯弯曲曲地穿过远方风暴肆虐的、若隐若现着的石城。 众人脑袋愈觉昏沉起来,一种难以用文字描述的奇妙幻觉在众人体内翻腾,仿佛周围的时空都在不真实的加快进程的扭曲着。 倏然,队伍中的合唱声戛然而止了。 周遭的气温骤然降低降低,众人眼镜片上蒙了一层厚厚的水汽。 强大的负气压使众人感到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感,他们头晕眼花,眼前忽感有刺眼白光照的他们几近失明,众人无法再往前行走,只好将棺材放下,停靠在沉毅的棺材板上强行稳住身躯。 “…… “...... “...... “嘿—— “嘿,几位阿夏你们没事吧……那边的奴虫,快过来帮下忙!带她们去医署。 “是,阿夏! 意识模糊中,沉恪众人正吐的七倒八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中原男性模样的仿生机器人七手八脚的抬上了担架,抬进了飞艇中。 “报告医署阿夏,体温36度5,血氧90,心率120,血压舒张压80,收缩压120,血钾3.4mol/l,偏低,血液pH 6.9偏高…… “收到,初步诊断为情绪激动导致的呼吸过快碱中毒。建议输氯化钾辅助加情绪抚平剂进行治疗! “是,阿夏! 接着,沉恪只觉得脖子一凉,有发着光的钛合金金属环在他脖子周围轻轻一箍又轻轻一松,便有冰凉的液体通过简单又便捷的注射过程顺着他的动脉流进了体内,他的心跳很快跟着舒缓了下来。 体能渐渐恢复,眼前逐渐清明,众人坐在在空中飞驰的磁悬浮游艇上,透过明亮的玻璃窗向窗外眺望,那道被先进纳米散射隐形气墙保护起来的珍贵夜景此刻终于在他们震颤的瞳孔中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