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滴滴,滴滴,滴滴——”
    鬧鈴聲攪亂了浴室底部的空氣。
    東南側浴缸內,水面隨著鈴聲逐漸起了層漣漪,波紋滿溢而出,很快將缸沿上的電子鐘推了下去。
    謝安存從水底鑽出來,盯著發梢滴滴答答的水珠發呆。
    如果謝家的幾個女管家看到這副場景肯定要嚇得尖叫,才剛剛開春的天氣,人白天走出去都得多裹兩層衣服,此時此刻的浴缸底下竟然盛著滿滿當當的冰塊,還有人躺在這樣的冰水里泡澡。
    青年的唇色凍得發白,但他像是感受不到冷意一般,甩了甩頭發,站起來走到鏡子前。
    遲來的發情期總算安全度過了。
    謝安存輕輕吐出一口冷氣,撐在洗手台上,凝視鏡子中的人。
    都說謝家的獨子生了張得天獨厚的好皮囊,五官出挑,眉眼里藏著謝家人獨有的溫潤氣,只不過這張臉上沒什麼表情,少了點人味兒,跟白開水似的寡淡。
    唯一叫人驚艷的只有那雙微微下垂的眼,抬起眼皮看人時總有股繾綣的味道。
    謝安存盯了半天,好像還是有些不滿意一般,撇了撇嘴角。
    畢竟做他們魅魔這一行的,最忌諱的就是長得不好看。
    “少爺。”女管家的聲音從浴室門外傳來,“需要現在給您準備衣服嗎?夫人說再過一個小時就要出發去碧雲榭了。”
    “知道了,衣服就放門口吧。”謝安存應道。
    等門外沒了動靜以後,他才微微背過身,露出瘦削凸起的蝴蝶骨。
    鏡子里,本應該是完好無暇的軀體上赫然出現兩道暗紅瘢痕,剛好縱陳在蝴蝶骨最凸起的位置。
    肉痂似乎才剛剛長好不久,謝安存伸手摸了摸,那里的皮膚比其他地方灼熱不少,新生的嫩肉脆肉,指甲只是輕輕擦過便引來一陣刺痛。
    “嘶。”
    謝安存皺起眉,想起兩天前族群里的長姐那副要吃了他的面孔。
    “謝安存,別忘了咱們是魅魔,不是真正的人!”
    “如果不在成年後的三年內找到結引的人,不能發育成熟,你就等著其他魅魔來替你收尸吧,到時候我最多只能在清明過來幫你上兩碟饅頭。”
    長姐拽起他那雙比其他魅魔都要小上許多的翅膀,對謝安存能活就活活不了就去死的態度勃然大怒。
    “你看看你的身板,要什麼什麼沒有,每次一長翅膀就痛,尾巴也不能收好,發情期還控制不住,其他魅魔都找到有情人了,就你還混在人間當少爺!”
    說是長姐,卻也不盡然,安盈和他並沒有什麼血緣關系,只是同屬于一個族群而已。
    在凡間投胎前,謝安存只是深山里一只沒有雙親的落單魅魔,只有安盈不排擠他,把他當自己弟弟看。
    謝安存來到人間後,兩人之間見面的次數雖然少了,但安盈密切關注著謝安存的成長動向,並在發現弟弟成年這麼久還沒找到對象後達到了巔峰。
    “我只給你兩年時間,要是兩年後再找不到結引的人,你也別投什麼胎了,在人間假死以後收拾收拾回來相親吧。”
    謝安存︰“......”
    你看看你的身板,要什麼什麼沒有。
    謝安存承認自己被傷到了,他低頭看看自己的平板身材,除了屁股大點一無是處,再看看他長姐火辣豐滿的酮體,居然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但是如果要讓他變成其他男性魅魔那樣左肩到右肩打車費需要二十塊的全球健美選拔賽的身材,謝安存寧願重開一世從0開始。
    “我又不是沒有目標對象,還沒開始正式實施計劃而已。”他給自己狡辯。
    “目標對象?在哪里?你打算從什麼開始,死了以後再做鬼纏著他嗎?”
    謝安存不說話了。
    要是他真有像聊齋里的狐狸精那樣勾勾手就能把書生迷得神魂顛倒的本事就好了,畢竟像他姐夫那樣,知道安盈不是人以後還死心塌地的傻白甜凡人已經快要滅絕了。
    還有一點,想要勾引那個目標對象,簡直比登天還難。
    窗外汽車的鳴笛聲拉回了謝安存的思緒,他撿起電子鐘,隨意地擦了擦身體就走了出去。
    門外置物架上擺著一套方方正正的鉛灰色西裝,謝安存一件一件套好,對著全身鏡又發了會兒呆。
    他難得認真起來,抬起手臂看了又看,最後去衣帽間換了顆鈷尖晶袖扣才覺得滿意。
    一只通體漆黑的不明物體從臥室角落的貓爬架上鑽出來,呼扇著翅膀跟在謝安存身後。
    不明物體看了他半晌,忽然幽幽道︰“今天晚上他也要來嗎?我說怎麼在浴室里泡了那麼久,原來是孔雀又要開屏了。”
    謝安存嚇了一跳。
    鏡子里那只 黑的東西雖然長著蝙蝠的外貌,毛茸茸的臉蛋卻更圓潤不少,嵌了兩顆紅豆眼楮。
    不說話的時候勉強算個萌物,一開口就是賤兮兮的語氣,看著著實欠揍。
    “開屏了又怎樣,我就是想在他面前開屏,有什麼問題嗎?”
    他一把捏住蝙蝠,玩具似的塞進兜里,抬腿往房間外走。
    蝙蝠是每只魅魔自帶的伴生寵物,和主人同生共死。
    謝安存的這只叫比格,很顯然它跟自己的名字一樣,一出生就步入了叛逆期,一天到晚除了和謝安存斗嘴就是使不完的牛勁兒,還喜歡把薯片渣弄得到處都是。
    “這句話我已經听了好幾次了!”比格尖叫,“除了給他發那些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騷擾短信,你還會干啥,大姐讓我跟過來監視你,不是讓你......”
    “安靜。”謝安存猛地一拍他的腦袋,“馬上出門了。”
    他被戳了痛處,顯得臉上人味兒更淡了。
    想起比格口中的那些短信,謝安存耳尖泛紅,覺得自己的行為完全沒什麼問題,喃喃︰“才不是騷擾短信。”
    謝家別墅里的菲佣見謝安存面無表情,以為這位性情冷淡的少爺今日心情大概又不是很好,紛紛低下頭,安靜地給他披上大衣。
    在這棟別墅里工作過的佣僕都知道這位看上去溫潤如玉的少爺其實是朵高嶺之花,還不愛說話,很少對什麼東西起興趣。
    精神上似乎還有點問題,經常對著空氣自言自語,但沒人敢私底下說閑話。
    等到碧水榭時已經是傍晚過後,整座莊園燈火通明,大門外被泊車的車童和佣僕圍得水泄不通。
    香水味兒和談笑聲在空氣中彌漫開來,一路延續到中央別墅的松木門外。
    謝安存步子邁得很大,悄悄隱入黑暗中,生怕被別人認出來他是謝家的少爺。
    他母親羅瀅已經早早等在大廳里了,見到人笑著迎上來︰“安存。”
    “媽。”謝安存微微彎起眼。
    “來之前我讓冰姨烤了點戚風蛋糕給你墊墊肚子,有沒有吃一點?”
    “吃了兩個。”
    見到羅瀅,謝安存還是很高興的。比起見都沒見過的魅魔生母,羅瀅反倒更像一位母親。
    出生在謝家前,他活得比任何魅魔都要糟蹋,嚼草根睡山洞,根本不知道原來小孩會被放在五顏六色的嬰兒房里,輕輕哄著入睡,也不知道原來凡間的孩子都是被父母注視著長大的。
    躲在謝安存衣服里的比格也想沖出來叫媽,它和謝安存心連心,誰對他們好就沖誰汪汪叫。
    如果沒有謝夫人,它這輩子都吃不到芝士h龍蝦這麼好吃的東西。
    謝安存壓著比格的頭,警告它安分一點。
    羅瀅察覺到他身上揮之不去的冷意,蹙眉關切道:“來之前又洗冷水澡了?”
    謝安存點點頭,又搖搖頭。
    “你這孩子,怎麼有這樣的壞習慣,也不怕著涼,下次洗澡前讓阿姨提前給你放好熱水。”
    “你爸總說你性子太孤僻,交不到同齡朋友,今天這場局是俞家做東,大半個圻水市的權貴都在這里了,年輕人也多,你多和他們說說話,交個朋友,有機會一起出去玩一趟也好。”
    說完她又往謝安存的身邊湊了湊,小聲道:“姑娘們也都來了,有幾個平時不常見,這段時間才回的國,一個比一個漂亮可愛,要是有中意的,也和媽說,媽給你牽線。”
    “牽線”兩個字還加重了語氣。
    謝安存抿了抿嘴,他想說大概沒人會跟他交朋友,他會嚇跑他們,姑娘也不用了,沒有哪個姑娘想和魅魔結婚的。
    剛剛那兩句話在他腦海里又過濾了一遍,最後只剩下兩個字——俞家。
    可羅瀅的神情嚴肅,謝安存想了想只好答應︰“好。”
    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愈來愈多,醇厚酒香跟著侍從手里的托盤一路飄到謝安存鼻子底下,他一聞那股味道就有點頭暈,只能隨便拿了一杯香檳做做樣子。
    長姐說得對,他確實是一只怎麼看都不成熟的魅魔,連酒都喝不了,只喝一口就會變成醉鬼出洋相。
    趁羅瀅和其他家的夫人談笑時,謝安存找了個機會偷偷溜到二樓往下看。
    都是些陌生的面孔,羅瀅嘴里的那些少爺小姐謝安存只能勉強認出一兩個。
    圻水市靠海,港口也多,城市開始規劃發展之前就已經有不少富商大家在這里扎根,最後硬生生喂出了家境懸殊的上流圈。
    市中心的那塊cbd區域幾乎佔了三分之一的圻水,每座大廈底下都是世家錯綜復雜的根系。
    表面上和睦地交談踫杯,私底下明爭暗斗的事情不少。
    今晚那麼多權貴到碧水榭來赴宴,大概都是為了俞家那個年輕的大企業家。
    比格從謝安存的衣襟里爬出來,大大喘了一口氣,陶醉地呼吸著空氣里紙醉金迷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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