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那潘公、潘婆死認定了姚家藏了女兒,叫人去接了兒子來家。兩家都進狀,都準了。那休寧縣李知縣提一干人犯到官。當堂審問時,你推我,我推你。知縣大怒,先把潘公夾起來。潘公道︰“現有人見他過渡的。若是沒河身死,須有尸首蹤影,明白是他家藏了賴人。”知縣道︰“說得是。不見了人十多日,若是死了,豈無尸首?畢竟藏著的是。”放了潘公,再把姚公夾起來。姚公道︰“人在他家,去了兩月多,自不曾歸家來。若是果然當時走回家,這十來日間潘某何不著人來問一聲,看一看下落?人長六尺,天下難藏。小的若是藏過了,後來就別嫁人,也須有人知道,難道是瞞得過的?老爺詳察則個。”知縣想了一想,道︰“也說得是。如何藏得過?便藏了,也成何用?多管是與人有奸,約的走了。”潘公道︰“小的媳婦雖是懶惰嬌痴,小的閨門也嚴謹,卻不曾有甚外情。”知縣道︰“這等,敢是有人拐的去了,或是躲在親眷家,也不見得。”便對姚公說︰“是你生得女兒不長進;況來蹤去跡畢竟是你做爺的曉得,你推不得干淨。要你跟尋出來,同緝捕人役五日一比較。”就把潘公父子討了個保,姚公時押了出來。姚公不見了女兒,心中已自苦楚,又經如此冤枉,叫天叫地,沒個道理。只得帖個尋人招子,許下賞錢,各處搜求,並無影響。且是那個潘甲不見了妻子,沒出氣處,只是逢五逢十就來稟官比較捕人,未免連姚公陪打了好些板子。此事鬧動了一個休寧縣,城郭鄉村,無不傳為奇談。親戚之間,盡為姚公不平,卻沒個出豁。
    卻說姚家有個極密的內親,叫做周少溪。偶然在浙江衢州做買賣,閑游柳陌化街。只見一個娼婦,站在門首獻笑,好生面染。仔細一想,卻與姚滴珠一般無二。心下想道︰“家里打了兩年沒頭官司,他卻在此!”要上前去問個的確,卻又忖道︰“不好,不好。問他未必青說真情。打破了網,娼家行徑沒根蒂的,連夜走了,那里去尋?不如報他家中知道,等他自來尋訪。”元來衢州與徽州雖是分個浙、直,卻兩府是聯界的。苦不多日到了,一一與姚公說知。姚公道︰“不消說得,必是遇著歹人,轉販為娼了。”叫其子姚乙,密地拴了百來兩銀子,到衢州去贖身。又商量道︰“私下取贖,未必成事。”又在休寧縣告明緣由,使用些銀子,給了一張廣緝文書在身,倘有不諧,當官告理。姚乙听命,姚公就央了周少溪作伴,一路往衢州來。那周少溪自有舊主人,替姚乙另尋了一個店樓,安下行李。周少溪指引他到這家門首來,正值他在門外。姚乙看見果然是妹子,連呼他小名數聲;那娼婦只是微微笑看,卻不答應。姚乙對周少溪道︰“果然是我妹子。只是連連叫他,並不答應,卻象不認得我的。難道在此快樂了,把個親兄弟都不招攬了?”周少溪道︰“你不曉得,凡娼家龜鴇,必是生狠的。你妹子既來歷不明,他家必緊防漏泄,訓戒在先,所以他怕人知道,不敢當面認帳。”姚乙道︰“而今卻怎麼通得個信?”周少溪道︰“這有何難?你做個要嫖他的,設了酒,將銀一兩送去,外加轎錢一包,抬他到下處來,看個備細。是你妹子,密地相認了,再做道理。不是妹子,睡他娘一晚,放他去罷!”姚乙道︰“有理,有理。”周少溪在衢州久做客人,都是熟路,去尋一個小閑來,拿銀子去,霎時一乘轎抬到下處。那周少溪忖道︰“果是他妹子,不好在此陪得。”推個事故,走了出去。姚乙也道是他妹子,有些不便,卻也不來留周少溪。只見那轎里裊裊婷婷,走出一個娼妓來。但見︰
    一個道是妹子來,雙眸注望;一個道是客官到,滿面生春。一個疑道︰“何不見他走近身,急認哥哥?”一個疑道︰“何不見他迎著轎,忙呼姐姐?”
    卻說那姚乙向前看看,分明是妹子。那娼妓卻笑容可掏,佯佯地道了個萬福。姚乙只得坐了,不敢就認,問道︰“姐姐,尊姓大名,何處人氏?”那娼妓答應“姓鄭,小字月娥,是本處人氏。”姚乙看他說出話來一口衢音,聲氣也不似滴珠,已自疑心了。那鄭月娥就問姚乙道︰“客官何來?”姚乙莊“在下是徽州府休寧縣甦田姚某,父某人,母某人。”恰象那查他的腳色,三代籍貫都報將來。也還只道果是妹子,他必然承認,所以如此。那鄭月娥見他說話牢叨,笑了一笑道︰“又不曾盤問客官出身,何故通三代腳色?”姚乙滿面通紅,情知不是滴珠了。擺上酒來,三杯兩盞,兩個對吃。鄭月娥看見姚乙,只管相他面龐一會,又自言自語一會,心里好生疑惑。開口問道︰“奴自不曾與客官相會,只是前口門前見客官走來走去,見了我指手點腳的,我背地同妹妹暗笑。今承寵召過來,卻又屢屢機覷,卻象有些委決不下的事,是什麼緣故?”姚乙把言語支吾,不說明白。那月娥是個久慣接客,乖巧不過的人,看此光景,曉得有些尷尬,只管盤問。姚乙道︰“這話也長,且到床上再說。”兩個人各自收拾上床睡了,兔不得雲情雨意,做了一番的事。
    那月娥又把前話提起,姚乙只得告訴他︰家里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因見你廝象,故此假做請你,認個明白,那知不是。”月娥道︰“果然象否?”姚乙道︰“舉止外像一些不差,就是神色里邊,有些微不象處。除是至親骨肉終日在面前的,用意體察才看得出來,也算是十分象的了。若非是聲音各別,連我方才也要認錯起來。”月娥道︰“既是這等廝象,我就做你妹子罷。”姚乙道︰“又來取笑。”
    56.第 56 章
    姚乙道︰“又來取笑。”月娥道︰“不是取笑,我與你熟商量。你家不見了妹子,如此打官司不得了結,畢竟得妹子到了官方住。我是此間良人家兒女,在姜秀才家為妾,大娘不容,後來連姜秀才貪利忘恩,竟把來賣與這鄭媽媽家了。那龜兒、鴇兒,不管好歹,動不動非刑拷打。我被他擺布不過,正要想個討策脫身。你如今認定我是你失去的妹子,我認定你是哥哥,兩一同聲當官去告理,一定斷還歸宗。我身既得脫,仇亦可雪。到得你家,當了你妹子,官事也好完了,豈非萬全之算?”姚乙道︰“是到是,只是聲音大不相同。且既到吾家,認做妹子,必是親戚族屬逐處明白,方象真的,這卻不便。”月娥道︰“人只怕面貌不象,那個聲音隨他改換,如何做得誰?你妹子相失兩年,假如真在衢州,未必不與我一般鄉語了。親戚族屬,你可教導得我的。況你做起事來,還等待官司發落,日子長遠,有得與你相處,鄉音也學得你些。家里事務,日逐教我熟了,有甚難處?”姚乙心理先只要家里息訟要緊,細思月娥說話盡可行得,便對月娥道︰“吾隨身帶有廣緝文書,當官一告,斷還不難。只是要你一口堅認到底,卻差池不得的。”月娥道︰“我也為自身要脫離此處,趁此機會,如何好改得口?只是一件,你家妹夫是何等樣人?我可跟得他否?”姚乙道︰“我妹夫是個做客的人,也還少年老實,你跟了他也好。”月娥道︰“憑他怎麼,畢竟還好似為娼。況且一夫一妻,又不似先前做妾,也不誤了我事了。”姚乙又與他兩個賭一個誓信,說︰“兩個同心做此事,各不相負。如有破泄者,神明誅之!”兩人說得著,已覺道快活,又弄了一火,摟抱了睡到天明。
    姚乙起來,不梳頭就走去尋周少溪,連他都瞞了,對他說道︰“果是吾妹子,如今怎處?”周少溪道︰“這行院人家不長進,替他私贖,必定不肯。待我去糾合本鄉人在此處的十來個,做張呈子到太守處呈了,人眾則公,亦且你有本縣廣緝滴珠文書可驗,怕不立刻斷還?只是你再送幾兩銀子過去,與他說道︰“還要留在下處幾日。’使他不疑,我們好做事。”姚乙一一依言停當了。周少溪就合著一伙徽州人同姚乙到府堂,把前情說了一遍。姚乙又將縣間廣緝文書當堂驗了。太守立刻簽了牌,將鄭家烏龜、老媽都拘將來。鄭月娥也到公庭,一個認哥哥,一個認妹子。那眾徽州人除周少溪外,也還有個把認得滴珠的,齊聲說道︰“是。”那烏龜分毫不知一個情由,劈地價來,沒做理會,口里亂嚷。太守只叫︰“拿嘴!”又研問他是那里拐來的。烏龜不敢隱諱,招道︰“是姜秀才家的妾,小的八十兩銀子討的是實,並非拐的。”太守又去拿姜秀才。姜秀才情知理虧,躲了不出見官。太守斷姚乙出銀四十兩還他烏龜身價,領妹子歸宗。那烏龜買良為娼,問了應得罪名,連姜秀才前程都問革了。鄭月娥一口怨氣先發泄盡了。姚乙欣然領回下處,等衙門文卷疊成,銀子交庫給主,及零星使用,多完備了,然後起程。這幾時落得與月娥同眠同起,見人說是兄妹,背地自做夫妻。枕邊絮絮叨叨,把說話見識都教道得停停當當了。
    在路不則一日,將到蓀田,有人見他兄妹一路來了,拍手道︰“好了,好了,這官司有結局了。”有的先到他家里報了的,父母俱迎出門來。那月娥裝做個認得的模樣,大刺刺走進門來,呼爺叫娘,都是姚乙教熟的。況且娼家行徑,機巧靈變,一些不錯。姚公道︰“我的兒!那里去了這兩年?累煞你爹也!”月娥假作硬咽痛哭,免不得說道︰“爹媽這幾時平安麼?”姚公見他說出話來,便道︰“去了兩年,聲音都變了。”姚媽伸手過來,拽他的手出來,搶了兩搶道︰“養得一手好長指甲了,去時沒有的。”大家哭了一會,只有姚乙與月娥心里自明白。姚公是兩年間官司累怕了,他見說女兒來了,心里放下了一個大疙瘩,那里還辨仔細?況且十分相象,分毫不疑。至于來蹤去跡,他已曉得在娼家贖歸,不好細問得。巴到天明,就叫兒子姚乙同了妹子到縣里來見。
    知縣升堂,眾人把上項事,說了一遍。知縣纏了兩年,已自明白,問滴珠道︰“那個拐你去的,是何等人?”假滴珠道︰“是一個不知姓名的男子,不由分說,逼賣與衢州姜秀才家。姜秀才轉賣了出來,這先前人不知去向。”知縣曉得事在衢州,隔省難以追求,只要完事,不去根究了。就抽簽去喚潘甲並父母來領。那潘公。潘婆到官來,見了假滴珠道︰“好媳婦呵!就去了這些時。”潘甲見了道︰“慚愧!也還有相見的日子。”各各認明了,領了回去。出得縣門,兩親家兩親媽,各自請罪,認個悔氣。都道一樁事完了。
    隔了一晚,次日,李知縣升堂,正待把潘甲這宗文卷注銷立案,只見潘甲又來告道︰“昨日領回去的,不是真妻子。”那知縣大怒道︰“刁奴才!你累得丈人家也勾了,如何還不肯休歇?”喝令扯下去打了十板。那潘甲只叫冤屈。知縣道︰“那衢州公文明白,你舅子親自領回,你丈人、丈母認了不必說,你父母與你也當堂認了領去的,如何又有說話?”潘甲道︰“小人爭論,只要爭小人的妻,不曾要別人的妻。今明明不是小人的妻,小人也不好要得,老爺也不好強小人要得。若必要小人將假作真,小人情願不要妻子了。”知縣莊“怎見得不是?”潘甲道︰“面貌頗相似,只是小□□子相與之間,有好些不同處了。”知縣道︰“你不要呆!敢是做過了娼妓一番,身分不比良家了。”潘甲道︰“老爺,不是這話。不要說日常夫妻間私語一句也不對,至于肌體隱微,有好些不同。小人心下自明白,怎好與老爺說得?若果然是妻子,小人與他才得兩月夫妻,就分散了,巴不得見他,難道到說不是來混爭閑非不成?老爺青天詳察,主鑒不錯。”知縣見他說這一篇有情有理,大加驚詫,又不好自從斷錯,密密分忖潘甲道︰“你且從容,不要性急。就是父母親戚面前,俱且糊涂,不可說破,我自有處。”
    李知縣分忖該房寫告示出去遍貼,說道︰“姚滴珠已經某月某日追尋到官,兩家各息詞訟,無得再行告擾!”卻自密地懸了重賞,著落應捕十余人,四下分緝,若看了告示,有些動靜,即便體察,拿來回話。不說這里探訪。且說姚滴珠與吳大郎相處兩年,大郎家中看看有些知道,不肯放他等閑出來,蹤跡漸來得稀了。滴珠身伴要討個丫鬟伏侍,曾對吳大郎說,轉托汪錫。汪錫拐帶慣了的,那里想出銀錢去討?因思個便處,要弄將一個來。日前見歙縣汪汝鸞家有個丫頭,時常到溪邊洗東西,想在心里。
    一日,汪錫在外行走,聞得縣前出告示,道滴珠已尋見之說。急忙里,來對王婆說︰“不知那一個頂了缺,我們這個貨,穩穩是自家的了。”王婆不信,要看個的實。一同來到縣前,看了告示。汪錫未免指手劃腳,點了又點,念與王婆听。早被旁邊應捕看在眼里,尾了他去。到了僻靜處,只听得兩個私下道︰“好了,好了,而今睡也睡得安穩了。”應捕魁地跳將出來道︰“你們干得好事!今已敗露了,還走那里去?”汪錫慌了手腳道︰“不要恐嚇我!且到店中坐坐去。”一同王婆,邀了應捕,走到酒樓上坐了吃酒。汪錫推討嘎飯,一道煙走了。單剩個王婆與應捕處了多時,酒肴俱不見來,走下問時,汪錫已去久了。應捕就把王婆拴將起來道︰“我與你去見官。”王婆跪下道︰“上下饒恕,隨老婦到家中取錢謝你。”那應捕只是見他們行跡蹺蹊,故把言語嚇著,其實不知甚麼根由。怎當得虛心病的,露出馬腳來。應捕料得有些滋味,押了他不舍,隨去,到得汪錫家里叩門。一個婦人走將出來開了,那應捕一看,著驚道︰“這是前日衢州解來的婦人!”猛然想道︰“這個必是真姚滴珠了。”也不說破,吃了茶,憑他送了些酒錢罷了。王婆自道無事,放下心了。應捕明日竟到縣中出首。知縣添差應捕十來人,急命拘來。公差如狼似虎,到汪錫家里門口,發聲喊打將進去。急得王婆懸梁高了。把滴珠登時捉到公庭。知縣看了道︰“便是前日這一個。”又飛一簽令喚潘甲與妻子同來。那假的也來了,同在縣堂,真個一般無二。知縣莫辨,因令潘甲自認。潘甲自然明白,與真滴珠各說了些私語,知縣喚起來研問明白。真滴珠從頭供稱被汪錫騙哄情由,說了一遍。知縣又問︰“曾引人奸騙你不?”滴珠心上有吳大郎,只不說出,但道︰“不知姓名。”又叫那假滴珠上來,供稱道︰“身名鄭月娥,自身要報私仇,姚乙要完家訟,因言貌象伊妹,商量做此一事。”知縣急拿汪錫,已此在逃了。做個照提,疊成文卷,連人犯解府。
    卻說汪錫自酒店逃去之後,撞著同伙程金,一同作伴,走到歙縣地方。正見汪汝鸞家丫頭在溪邊洗裹腳,一手扯住他道︰“你是我家使婢,逃了出來,卻在此處!”便奪他裹腳,拴了就走。要扯上竹筏,那丫頭大喊起來。汪錫將袖子掩住他口,丫頭尚自嗚哩嗚喇的喊。程金便一把又住喉朧,又得手重,口頭又不得通氣,一霎鳴呼哀哉了。地方人走將攏來,兩個都擒住了,送到縣里。那歙縣方知縣問了程金絞罪,汪錫充軍,解上府來。正值滴珠一起也解到。一同過堂之時,真滴珠大喊道︰“這個不是汪錫?”那太守姓梁,極是個正氣的,見了兩宗文卷,都為汪錫,大怒道︰“汪錫是首惡,如何只問充軍?”喝交皂隸,重責六十板,當下絕氣。真滴珠給還原夫寧家,假滴珠官賣。姚乙認假作真,倚官拐騙人口,也問了一個“太上老。”只有吳大郎廣有世情,聞知事發,上下使用,並無名字干涉,不致惹著,朦朧過了。
    潘甲自領了姚滴珠仍舊完聚。那姚乙定了衛所,發去充軍。拘妻簽解,姚乙未曾娶妻。只見那鄭月娥曉得了,大哭道︰“這是我自要脫身泄氣,造成此謀,誰知反害了姚乙?今我生死跟了他去,也不枉了一場話把。”
    57.第 57 章
    弱為強所制,不在形巨細。
    卿蛆帶是甘,何曾有長喙?
    話說天地間,有一物必有一制,夸不得高,恃不得強。這首詩所言“卿蛆”是甚麼?就是那赤足蜈蚣,俗名“百腳”,又名百足之蟲。這“帶”又是甚麼?是那大蛇。其形似帶一般,故此得名。嶺南多大蛇,長數十丈,專要害人。那邊地方里居民,家家蓄養蜈蚣,有長尺余者,多放在枕畔或枕中。若有蛇至,蜈蚣便噴噴作聲。放他出來,他鞠起腰來,首尾著力,一跳有一丈來高,便搭住在大蛇七寸內,用那鐵鉤也似一對鉗來鉗住了,吸他精血,至死方休。這數十丈長、斗來大的東西,反纏死在尺把長、指頭大的東西手里,所以古語道“卿蛆甘帶”,蓋謂此也。
    漢武帝延和三年,西胡月支國獻猛獸一頭,形如五六十日新生的小狗,不過比狸貓般大,拖一個黃尾兒。那國使抱在手里,進門來獻。武帝見他生得猥瑣,笑道︰“此小物何謂猛獸?”使者對曰︰“夫威加于百禽者,不必計其大小。是以神麟為巨象之王,鳳凰為大鵬之宗,亦不在巨細也。”武帝不信,乃對使者說︰“試叫他發聲來朕听。”使者乃將手一指,此獸舐唇搖首一會,猛發一聲,便如平地上起一個霹靂,兩目閃爍,放出兩道電光來。武帝登時顛出亢金椅子,急掩兩耳,顫一個不住。侍立左右及羽林擺立仗下軍士,手中所拿的東西悉皆震落。武帝不悅,即傳旨意,教把此獸付上林苑中,待群虎食之。上林苑令遵旨。只見拿到虎圈邊放下,群虎一見,皆縮做一堆,雙膝跪倒。上林苑令奏聞,武帝愈怒,要殺此獸。明日連使者與猛獸皆不見了。猛悍到了虎豹,卻乃怕此小物。所以人之膂力強弱。智木長短,沒個限數。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莫向人前夸大口。
    唐時有一個舉子,不記姓名地方。他生得膂力過人,武藝出眾。一生豪俠好義,真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進京會試,不帶僕從,恃著一身本事,韝著一匹好馬,腰束弓箭短劍,一鞭獨行。一路收拾些雉兔野昧,到店肆中宿歇,便安排下酒。
    一日在山東路上,馬跑得快了,趕過了宿頭。至一村莊,天已昏黑,自度不可前進。只見一家人家開門在那里,燈光射將出來。舉子下了馬,一手牽著,挨近看時,只見進了門,便是一大空地,空地上有三四塊太湖石疊著。正中有三間正房,有兩間廂房,一老婆子坐在中間績麻。听見庭中馬足之聲,起身來問。舉子高聲道︰“媽媽,小生是失路借宿的。”那老婆子道︰“官人,不方便,老身做不得主。”听他言詞中間,帶些淒慘。舉子有些疑心,便問莊“媽媽,你家男人多在那里去了?如何獨自一個在這里?”老婆子道︰“老身是個老寡婦,夫亡多年,只有一子,在外做商人去了。”舉子道︰“可有媳婦?”老婆子蹙著眉頭道︰“是有一個媳婦,賽得過男子,盡掙得家住。只是一身大氣力,雄悍異常。且是氣性粗急,一句差池,經不得一指頭,擦著便倒。老身虛心冷氣,看他眉頭眼後,常是不中意,受他□□的。所以官人借宿,老身不敢做主。”說罷,淚如雨下。舉子听得,不覺雙眉倒豎,兩眼圓睜道︰“天下有如此不平之事!惡婦何在?我為爾除之。”遂把馬拴在庭中太湖石上了,拔出劍來。老婆子道︰“官人不要太歲頭上動土,我媳婦不是好惹的。他不習女工針指,每日午飯已畢,便空身走去山里尋幾個獐鹿獸兔還家,腌臘起來,賣與客人,得幾貫錢。常是一二更天氣才得回來。日逐用度,只霏著他這些,所以老身不敢逆他。”舉子按下劍入了鞘,道︰“我生平專一欺硬怕軟,替人出力。諒一個婦女,到得那里?既是媽媽霏他度日,我饒他性命不殺他,只痛打他一頓,教訓他一番,使他改過性子便了。”老婆子道︰“他將次回來了,只勸官人莫惹事的好。”舉子氣忿忿地等著。
    只見門外一大黑影,一個人走將進來,將肩上叉口也似一件東西往庭中一摔,叫道︰“老嬤,快拿火來,收拾行貨。”老婆子戰兢兢地道︰“是甚好物事呵?”把燈一照,吃了一驚,乃是一只死了的斑讕猛虎。說時遲,那時快,那舉子的馬在火光里,看見了死虎,驚跳不住起來。那人看見,便道︰“此馬何來?”舉子暗里看時,卻是一個黑長婦人。見他模樣,又背了個死虎來,伺道︰“也是個有本事的。”心里先有幾分懼他。忙走去帶開了馬,縛住了,走向前道︰“小生是失路的舉子,趕過宿頭,幸到寶莊,見門尚未闔,斗膽求借一宿。”那婦人笑道︰“老嬤好不曉事!既是個貴人,如何更深時候,叫他在露天立著?”指著死虎道︰“賤婢今日山中,遇此潑花團,爭持多時,才得了當。歸得遲些個,有失主人之禮,貴人勿罪。”舉子見他語言爽愷,禮度周全,暗想道︰“也不是不可化誨的。”連應道︰“不敢,不敢。”婦人走進堂,提一把椅來,對舉子道︰“該請進堂里坐,只是婦姑兩人,都是女流,男女不可相混,屈在廊下一坐罷。”又掇張桌來,放在面前,點個燈來安下。然後下庭中來,雙手提了死虎,到廚下去了。須臾之間,燙了一壺熱酒,托出一個大盤來,內有熱騰騰的一盤虎肉,一盤鹿脯,又有些腌臘雉兔之類五六碟,道︰“貴人休嫌輕褻則個。”舉子見他殷勤,接了自斟自飲。須臾間酒盡肴完,舉子拱手道︰“多謝厚款。”那婦人道︰“惶愧。”便將了盤來收拾桌上碗盞。
    舉子乘間便說道︰“看娘子如此英雄,舉止恁地賢明,怎麼尊卑分上覺得欠些個?”那婦人將盤一搠,且不收拾,怒目道︰“適間老死魅曾對貴人說些甚謊麼?”舉子忙道︰“這是不曾,只是看見娘子稱呼詞色之間,甚覺輕倨,不象個婆媳婦道理。及見娘子待客周全,才能出眾,又不象個不近道理的,故此好言相問一聲。”那婦人見說,一把扯了舉子的衣袂,一只手移著燈,走到太湖石邊來道︰“正好告訴一番。”舉子一時間掙扎不脫,暗道︰“等他說得沒理時,算計打他一頓。”只見那婦人倚著太湖石,就在石上拍拍手道︰“前日有一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是我不是,是他不是?”道罷,便把一個食指向石上一劃道︰“這是一件了。”劃了一劃,只見那石皮亂爆起來,已自摳去了一寸有余深。連連數了三件,劃了三劃,那太湖石便似錐子鑿成一個“川”字,斜看來又是“三”字,足足皆有寸余,就象饞刻的一般。那舉子驚得渾身汗出,滿面通紅,連聲道︰“都是娘子的是。”把一片要與他分個皂白的雄心,好象一桶雪水當頭一淋,氣也不敢抖了。婦人說罷,擎出一張匡床來與舉子自睡,又替他喂好了馬。卻走進去與老婆子關了門,息了火睡了。舉子一夜無眠,嘆道︰“天下有這等大力的人!早是不曾與他交手,不然,性命休矣。”巴到天明,備了馬,作謝了,再不說一句別的話,悄然去了。自後收拾了好些威風,再也不去惹閑事管,也只是怕逢著車庶似他的吃了虧。
    今日說一個恃本事說大話的,吃了好些驚恐,惹出一場話柄來。正是︰
    虎為百獸尊,百獸伏不動。
    若逢獅子吼,虎又全沒用。
    話說國朝嘉靖年間,北直隸河間府交河縣一人姓劉名攏 凶雋醵 劍 詒本┬膊堆妹爬 幣桓黽┌毒5耐貳4巳擻幸簧硨帽臼攏  硎戽擔 が岡儻蘅章洌 撕潘 榧K婺鬩斐︰蕕粒 曜潘閎縹橢凶講椋 值僥美礎R虼艘不艿糜行┘沂隆D耆 啵 醯眯睦鋝荒頭匙齟說纜罰 嬙蚜耍 詒鞠厝ン鷓吧懟br />     一日,冬底殘年,趕著驢馬十余頭到京師轉賣,約賣得一百多兩銀子。交易完了,至順城門(即宣武門)雇騾歸家。在騾馬主人店中,遇見一個鄰舍張二郎入京來,同在店買飯吃。二郎問道︰“東山何往?”東山把前事說了一遍,道︰“而今在此雇騾,今日宿了,明日走路。”二郎道︰“近日路上好生難行,良鄉、鄲州一帶,盜賊出沒,白日劫人。老兄帶了偌多銀子,沒個做伴,獨來獨往,只怕著了道兒,須放仔細些!”東山听罷,不覺須眉開動,唇齒奮揚。把兩只手捏了拳頭,做一個開弓的手勢,哈哈大笑道︰“二十年間,張弓追討,矢無虛發,不曾撞個對手。今番收場買賣,定不到得折本。”店中滿座听見他高聲大喊,盡回頭來看。也有問他姓名的,道︰“久仰,久仰。”二郎自覺有些失言,作別出店去了。
    東山睡到五更頭,爬起來,梳洗結束。將銀子緊縛裹肚內,扎在腰間,肩上掛一張弓,衣外跨一把刀,兩膝下藏矢二十簇。揀一個高大的健騾,騰地騎上,一鞭前走。
    防盜章防盜章防盜章防盜章防盜章
    58.第 58 章
    走了三四十里,來到良鄉,只見後頭有一人奔馬趕來,遇著東山的騾,便按轡少駐。東山舉目覷他,卻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美少年,且是打扮得好。但見︰
    黃衫氈笠,短劍長弓。箭房中新矢二十余枝,馬額上紅纓一大簇。裹腹鬧裝燦爛,是個白面郎君;恨人緊轡噴嘶,好匹高頭駿騎!
    東山正在顧盼之際,那少年遙叫道︰“我們一起走路則個。”就向東山拱手道︰“造次行途,願問高姓大名。”東山答應“小可姓劉名攏 鷙哦 劍 酥喚形沂橇醵 健!鄙倌甑潰骸熬醚魷缺泊竺 繢墜岫 ∪擻行蟻嚶觥=襝缺燦甕俊倍 降潰骸靶】梢 乇窘褰緩酉厝ャ!鄙倌甑潰骸扒『茫 『謾P∪思易×僮停 彩薔勺遄擁埽 啄昶腦潦椋 灰蛐院霉 恚 咽楸徑 恕H昵按誦┬時就├騁祝 牡眯├ =裼榧一槿  糜胂缺滄靼櫫 沸腥ュ 諾ㄗ承 V鋇膠蛹涓 牽 緩蠓致貳S行遙 行搖!倍 揭宦房此涑林兀 鋂暈陸鰨 嗝部∫藎 聿男Π桑 碌啦皇譴躒恕G衣飛嫌邪椋 恢良拍  納弦不斷玻 潰骸暗鋇孟嗯恪!筆且掛煌 鋁寺玫輳  淮σ承 蓿 縲秩艫埽 跏竅嗟謾br />     明日,並轡出汀州。少年在馬上問道︰“久聞先輩最善捕賊,一生捕得多少?也曾撞著好漢否?”東山正要夸逞自家手段,這一問揉著癢處,且量他年小可欺,便侈口道︰“小可生平兩只手一張弓,拿盡綠林中人,也不記其數,並無一個對手。這些鼠輩,何足道哉!而今中年心懶,故棄此道路。倘若前途撞著,便中拿個把兒你看手段!”少年但微微冷笑道︰“元來如此。”就馬上伸手過來,說道︰“借肩上寶弓一看。”東山在騾上遞將過來,少年左手把住,右手輕輕一拽就滿,連放連拽,就如一條軟絹帶。東山大驚失色,也借少年的弓過來看。看那少年的弓,約有二十斤重,東山用盡平生之力,面紅耳赤,不要說扯滿,只求如初八夜頭的月,再不能勾。東山惺恐無地,吐舌道︰“使得好硬弓也!”便向少年道︰“老弟神力,何至于此!非某所敢望也。”少年道︰“小人之力,可足稱神?先輩弓自太軟耳。”東山贊嘆再三,少年極意謙謹。晚上又同宿了。
    至明日又同行,日西時過雄縣。少年拍一拍馬,那馬騰雲也似前面去了。東山望去,不見了少年。他是賊窠中弄老了的,見此行止,如何不慌?私自道︰“天教我這番倒了架!倘是個不良人,這樣神力,如何敵得?勢無生理。”心上正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落的。沒奈何,行去。行得一二鋪,遙望見少年在百步外,正弓挾矢,扯個滿月,向東山道︰“久聞足下手中無敵,今日請先听箭風。”言未罷,颶的一聲,東山左右耳根但聞肅肅如小鳥前後飛過,只不傷著東山。又將一箭引滿,正對東山之面,大笑道︰“東山曉事人,腰間騾馬錢快送我罷,休得動手。”東山料是敵他不過,先自慌了手腳,只得跳下鞍來,解了腰間所系銀袋,雙手捧著,膝行至少年馬前,叩頭道︰“銀錢謹奉好漢將去,只求饒命!”少年馬上伸手提了銀包,大喝道︰“要你性命做甚?快走!快走!你老子有事在此,不得同兒子前行了。”掇轉馬頭,向北一道煙跑,但見一路黃塵滾滾,霎時不見蹤影。
    東山呆了半響,捶胸跌足起來道︰“銀錢失去也罷,叫我如何做人?一生好漢名頭,到今日弄壞,真是張天師吃鬼迷了。可恨!可恨!”垂頭喪氣,有一步沒一步的,空手歸交河。到了家里,與妻子說知其事,大家懊惱一番。夫妻兩個商量,收拾些本錢,在村郊開個酒鋪,賣酒營生,再不去張弓挾矢了。又怕有人知道,壞了名頭,也不敢向人說著這事,只索罷了。過了三年,一日,正值寒冬天道,有詞為證︰
    霜瓦鴛鴦,風簾翡翠,今年早是寒少。矮釘明窗,側開朱戶,斷莫亂教人到。重陰未解,雲共雪商量不了。青帳垂氈要密,紅幕放圍宜小。調寄《天香》。
    卻說冬日間,東山夫妻正在店中賣酒,只見門前來了一伙騎馬的客人,共是十一個。個個騎的是自備的高頭駿馬,鞍轡鮮明。身上俱緊束短衣,腰帶弓矢刀劍。次第下了馬,走入肆中來,解了鞍輿。劉東山接著,替他趕馬歸槽。後生自去剿草煮豆,不在話下。內中只有一個未冠的人,年紀可有十五六歲,身長八尺,獨不下馬,對眾道︰“弟十八自向對門住休。”眾人都答應一聲道︰“咱們在此少住,便來伏侍。”只見其人自走對門去了。
    十人自來吃酒,主人安排些雞、豚、牛、羊肉來做下酒。須臾之間,狼饗虎咽,算來吃勾有六七十斤的肉,傾盡了六七壇的酒,又教主人將酒肴送過對門樓上,與那未冠的人吃。眾人吃完了店中東西,還叫未暢,遂開皮囊,取出鹿蹄、野雉、燒兔等物,笑道︰“這是我們的樂道,可叫主人來同酌。”東山推遜一回,才來坐下。把眼去逐個瞧了一瞧,瞧到北面左手那一人,氈簽兒垂下,遮著臉不甚分明。猛見他抬起頭來,東山仔細一看,嚇得魂不附體,只叫得苦。你道那人是誰?正是在雄縣劫了騾馬錢去的那一個同行少年。東山暗想道︰“這番卻是死也!我些些生計,怎禁得他要起?況且前日一人尚不敢敵,今人多如此,想必個個是一般英雄,如何是了?”心中忒忒的跳,真如小鹿兒撞,面向酒杯,不敢則一聲。眾人多起身與主人勸酒。坐定一會,只見北面左手坐的那一個少年把頭上氈笠一掀,呼主人道︰“東山別來無恙麼?往昔承挈同行周旋,至今想念。”東山面如土色,不覺雙膝跪下道︰“望好漢恕罪!”少年跳離席間,也跪下去,扶起來挽了他手道︰“快莫要作此狀!快莫要作此狀!羞死人。昔年俺們眾兄弟在順城門店中,聞卿自夸手段天下無敵。眾人不平,卻教小弟在途間作此一番輕薄事,與卿作耍,取笑一回。然負卿之約,不到得河間。魂夢之間,還記得與卿並轡任丘道上。感卿好情,今當還卿十倍。”言畢,即向囊中取出千金,放在案上,向東山道︰“聊當別來一敬,快請收進。”東山如醉如夢,呆了一響,怕又是取笑,一時不敢應承。那少年見他遲疑,拍手道︰“大丈夫豈有欺人的事?東山也是個好漢,直如此膽氣虛怯!難道我們弟兄直到得真個取你的銀子不成?快收了去。”劉東山見他說話說得慷慨,料不是假,方才如醉初醒,如夢方覺,不敢推辭。走進去與妻子說了,就叫他出來同收拾了進去。
    安頓已了,兩人商議道︰“如此豪杰,如此恩德,不可輕慢。我們再須殺牲開酒,索性留他們過宿頑耍幾日則個。”東山出來稱謝,就把此意與少年說了,少年又與眾人說了。大家道︰“即是這位弟兄故人,有何不可?只是還要去請問十八兄一聲。”便一齊走過對門,與未冠的那一個說話。東山也隨了去看,這些人見了那個未冠的,甚是恭謹。那未冠的待他眾人甚是莊重。眾人把主人要留他們過宿頑耍的話說了,未冠的說道︰“好,好,不妨。只是酒醉飯飽,不要貪睡,負了主人殷勤之心。少有動靜,俺腰間兩刀有血吃了。”眾人齊聲直“弟兄們理會得。”東山一發莫測其意。眾人重到肄中,開懷再飲,又攜酒到對門樓上。眾人不敢陪,只是十八兄自飲。算來他一個吃的酒肉,比得店中五個人。十八兄吃闌,自探囊中取出一個純銀笊籬來,煽起炭火做煎餅自啖。連啖了百余個,收拾了,大踏步出門去,不知所向。直到天色將晚,方才回來,重到對門住下,競不到劉東山家來。眾人自在東山家吃耍。走去對門相見,十八兄也不甚與他們言笑,大是倨傲。
    東山疑心不已,背地扯了那同行少年問他道︰“你們這個十八兄,是何等人?”少年不答應,反去與眾人說了,各各大笑起來。不說來歷,但高聲吟詩曰︰“楊柳桃花相間出,不知若個是春風?”吟畢,又大笑。住了三日,俱各作別了結束上馬。未冠的在前,其余眾人在後,一擁而去。東山到底不明白,卻是驟得了千來兩銀子,手頭從容,又怕生出別事來,搬在城內,另做營運去了。後來見人說起此事,有識得的道︰“詳他兩句語意,是個‘李’字;況且又稱十八兄,想必未冠的那人姓李,是個為頭的了。看他對眾的說話,他恐防有人暗算,故在對門,兩處住了,好相照察。亦且不與十人作伴同食,有個尊卑的意思。夜間獨出,想又去做甚麼勾當來,卻也沒處查他的確。”
    那劉東山一生英雄,遇此一番,過後再不敢說一句武藝上頭的話,棄弓折箭,只是守著本分營生度日,後來善終。可見人生一世,再不可自恃高強。那自恃的,只是不曾逢著狠主子哩。有詩單說這劉東山道︰
    生平得盡弓矢力,直到下場逢大敵。
    人世休夸手段高,霸王也有悲歌日。
    又有詩說這少年道︰
    英雄從古輕一擲,盜亦有道真堪述。
    笑取千金償百金,途中竟是好相識。
新書推薦: 不好好打電競是要繼承家產的 失聲 [柯南同人] 身為真酒三任男友都是臥底怎麼辦 重生在折辱敵國公主前 [原神] 擁有兩個游戲賬號的我成為了魔神 女將軍的小萌妻 [咒回同人] 被讀心後成了高專團寵 劍修也做魔法師嗎[西幻] 我只是個種田玩家[全息] 釣到清冷班長後被迫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