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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难眠

    第385章 难眠
    赵怀安从来不是一个过分纠结的人,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信奉著“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人生信条。
    但人从来就不是明白或者觉悟到某些道理,就能立刻超脱的。
    能做到那样的,也不是人了,那是菩萨和佛祖的境界,內心一朝顿悟,便是一证永证,从此不再有任何困惑和迷茫。
    但赵怀安终究是个人。
    在这事关生死存亡以及未来走向的一夜,他就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著。
    赵怀安虽然没有打过几次如此大规模的决战,但今日大帐內的军议,他还是本能地觉得很不对劲。
    这场决战的选择,会不会太过儿戏了一点?
    几乎没有任何精妙的谋划和布局,就要將四万大军尽数投入战场,与那號称十万之眾的草寇,打一场硬碰硬的呆仗?
    虽然他也承认,高駢关於敌我態势的分析是对的,草军確实“外强中乾”
    决战也的確就是这么粗暴。
    但他的本能依旧觉得,不应该只是如此。
    赵怀安自己也反思了一下,会不会是当年在汉源战场上,亲眼目睹数万川西军,被高駢当成炮灰卖得精光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了?
    才使得他现在有些“疑邻盗斧”,对高駢充满了不信任,变得疑神疑鬼的。
    在今日用晚饭的时候,赵怀安也和张龟年、赵君泰等核心幕僚商量过此事,並將自己的忧虑坦诚地说了出来。
    老张和老赵两人,对视一眼后,都一致认为必须留一手。
    可,怎么留呢?
    到时候上了战场,明摆著他保义军要全军出动,而且按照高駢的部署,是直接列阵在整个唐军战线的最南边。
    虽然高骄说,张璘所在的北翼是主攻的“蛇头”。
    可赵怀安看著地图,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所在的南翼才是真正的“蛇头”,是吸引火力的那个头!
    不仅敌军的主力营垒就在自己的正南边,连对方可能列阵的战场,也都在他的正西边。
    这种情况下,一旦开战,自己这边极有可能遭到草军最凶猛的第一波攻击!
    到那个时候,自己这边打起来了,北面的高骄会不会不来救自己?
    会不会,像当年对杨庆復杨帅一样,把咱们也当成消耗品,用完就扔?
    说实话,其实不管会不会,赵怀安都不应该百分之百地相信高駢。
    他也不该將自己和万余保义军弟兄的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高駢的个人操守和淮南军那些军將的人品上。
    原先,他还是有的选的。
    即便之前高駢的使者,说什么“三日不至,军法从事”,但真不去,高駢又能奈何得了自己?
    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按照他之前向高駢提议的那样,分兵!
    由他赵怀安带著保义军渡过长江,去开闢第二个战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捆绑在高駢的战车之上,要將手里所有的牌,一把推到赌桌上,然后————各凭天命!
    其实,赵怀安心中还有一个更狠的,也是最决绝的方案。
    那就是在高駢下令决战的前一天夜里,他便率领保义军全军,悄无声息地跑路,直接退回舒州。
    但这种事,赵怀安还真的做不出来。
    毕竟,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猜测和怀疑。
    若就因为这些许的怀疑,他便临阵脱逃,那將会直接导致扎营在这里的数万唐军军心崩溃,甚至可能引发全线的大溃败。
    到那个时候,他赵怀安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他的名声也会在天下,在歷史上,彻底烂臭。
    到时候,还提什么创业不创业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你看到了很多可能的选择,也预见到了,但你其实並没有多少选择,真的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也许这就是老杨当年说的,能走到最后,从来不是靠聪明才智,真的是靠命,靠运啊!
    只希望咱赵大真的有这个命吧!
    这些纷乱的情绪,如同无数条毒蛇,整夜地縈绕在他的心头,啃噬著赵大的情绪。
    而且他还不能和下面的將领们说,毕竟,隨时都可能爆发决战,他这个主师若是慌了,下面的人能不慌吗?
    现在下面的人之所以还能保持镇定,正是因为他们晓得他赵大“镇定自若”
    o
    可一旦他们发现,自家的主將,对將要发生的这场大战,竟然抱有如此悲观的態度,那军心士气,自不用多谈了!
    也正是因为翻来覆去地睡不著,赵怀安索性合衣而起,披上一件厚重的大氅,走出了帅帐,开始独自巡营。
    总要干点什么吧!
    赵怀安將旁边大帐內的王进一併喊上后,巡视的第一个营区,是靠近中军大帐的高钦德所部。
    夜已深,但营地內却並未完全沉寂。
    一排排的营帐之间,篝火燃烧,映照著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和赵怀安一样,吏士们也都还没睡,而是在各自队將的带领下,默默地做著战前的最后准备。
    有人在仔细地擦拭著手中的横刀,道道寒光照铁衣;有人在检查著自己的盔甲,片片甲叶映寒槊。
    还有的,则围坐在一起,低声说著家乡话,脸上丝毫没有看出大战將近的紧张。
    高钦德,这位从川西之战末尾才加入进保义军的前黎州悍將,的確是个让赵怀安可以放心的。
    此刻,当赵怀安等人来的时候,高钦德也带著几个牙兵巡视著营地,正好就碰到了赵怀安和兵马使王进,押牙赵六、豆胖子,还有孙泰、赵虎这些牙门將们。
    高钦德显然是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过来,奔上来行礼,恭敬道:“节帅,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歇息?”
    “睡不著,出来走走。”
    赵怀安拍了拍高钦德的肩膀:“弟兄们,情况如何?”
    高钦德点头一笑,指了指周围的士兵:“节帅放心!衙內都都是百战老卒,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那些草寇人数再多又如何?不还是咱们手下败將?被咱们追得如磊磊丧家之犬的样子,兄弟们都还记著呢!”
    高钦德此言一出,周围的衙內都武士们纷纷大笑,是这个道理。
    赵怀安也莞尔。
    他当然晓得此时的草军已经今非昔比,但这些话多说无益,在此时,信心比黄金更重要。
    这会赵怀安又看著眾人投来的目光,那种信任和崇拜是丝毫不假的,这一刻,他心中的烦躁,竟消解了几分。
    最后赵怀安没有和这些吏士们多说什么,拍了拍大伙后,就又去了其他几个都將的营地。
    在离开了高钦德的营区,赵怀安又依次走过了霍彦超、李继雍、张歹等人的营地,所见所闻,大同小异。
    这些从西川,从淮西,到中原,一路跟隨著他南征北战的老兄弟们,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他们唯一相信的,就是他赵怀安。
    只要他赵大的帅旗不倒,他们就可以一直战斗到最后!
    赵怀安还能说什么?只是脚步越发沉稳,內心也更加篤定了。
    隨后,他又来到了骑兵的营地。
    郭从云、刘知俊、耿孝杰他们的营地並不在一块,离赵怀安最近的,还是刘知俊的营地。
    当他带著牙门將们赶到飞虎骑的营区时,刘知俊所部正在马厩边给战马餵著草料。
    所谓马无夜草不肥,大战在即,这些骑士们必须亲自餵养坐骑,以让这些战场上赖以生存的伙伴把状態调整到最好。
    此时,飞虎骑士们正靠在马厩边,用手轻轻地梳理著爱马的鬃毛,低声地与它们说著话。
    赵怀安过来的时候,看到刘知俊和刘信二人正坐在篝火旁,对著一张简易的地图,激烈地討论著什么。
    看到赵怀安过来,二人连忙起身。
    “节帅!”
    赵怀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他走上前,看了一眼地图,问道:“在商量什么?”
    刘信指著地图上简易的战场,沉声道:“节师,我们在商量,开战时,我等骑兵该从哪个方向,对敌军的侧翼进行突击,战果更大。”
    刘知俊则在一旁摩拳擦掌,咧嘴笑道:“其实管他哪个方向!只要节帅你一声令下,俺老刘就带著弟兄们,直接凿穿他们的中军大阵,把那偽王仙芝和黄巢的脑袋一刀一个剁了,这才省事!”
    赵怀安哈哈大笑,並没有对刘知俊说什么,最后看了看大伙就又走了。
    那边刘知俊纳闷,还待问,然后就被刘信拉住,摇了摇头。
    他晓得,这会,压力最大的就是节帅!
    节帅有自己调解內心的方法,而他们这些部下们能做的,就是各司其职,唯奋勇杀敌耳!
    最后,赵怀安又来到了庐州厢军和舒州厢军的营地。
    在这里,他见到了王威、陶雅、陆元庆、周本这四位都將。
    与保义军的老兵不同,这些新附的厢军士卒,脸上明显带著几分紧张和不安。
    ——
    但当他们看到赵怀安的身影,出现在营地里时,不晓得为什么,眾人就安稳了。
    他们或许不相信自己,但他们相信这位带领他们打了无数胜仗的节度使。
    周本更是上前一步,激动地说道:“节帅!请放心!决战之日,我舒州儿郎,绝不墮了咱保义军的威名!定要让那些草寇看看,咱们淮西的汉子,没有一个是孬种!”
    一番话说得王威、陶雅直撇嘴,这就咱保义军了!
    整整一夜,赵怀安几乎走遍了保义军所有的营区。
    他没有发表任何慷慨激昂的战前动员,他只是走著,看著,听著。
    而正是这一夜的巡营,让他那颗原本因为怀疑和忧虑而躁动不安的心,彻底地平静了下来。
    得益於一直以来的胜利,保义军中无论是老兄弟还是新卒,对於赵怀安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们不用想那么多,节帅肯定是已经想好了。
    ——
    而不得不说,盲信也是信。
    正是这种信心,让赵怀安心中更加確定,那就是无论草军如何,高骄又如何,他都可以坦然面对!
    他不信天下有哪支军队能留住他一手打造的保义军!
    正如他的部下们相信自己,自己也愿意无条件信任这些吏士们!
    什么阴谋,什么算计,不就是打一场嘛!打!管他对面是谁,就是狠狠杀!
    想通了这一层,赵怀安只觉得浑身一阵轻鬆。
    所有的烦恼和忧虑,都烟消云散。他返回帅帐之后,竟头一次,倒头便睡,一觉,便睡到了天亮!
    乾符三年十一月四日,天色微明。
    一直没什么大动静的草军大营,忽然开始频繁地调动起来。
    时刻都在观察著草军动向的高駢,在接到斥候的回报后,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判断,那就是草军主力即將要开赴战场!
    於是,当天夜里,高駢便向北面的张璘,和南面的赵怀安,同时下达了军令,命全军连夜拔营,渡过倒水,提前进入决战阵地,抢先占领优势地形!
    而事实是,高駢的判断无比正確。
    果然,在第二日,也就是十一月五日的清晨,草军的主力大军,便开始排阵过河。
    当时,在高駢的中军大帐內,老將梁缆再次进言,建议应该趁著草军正在渡河,阵脚未稳之际,立刻发动攻击,半渡而击之。
    这是一个分外有诱惑力的选择。
    但高駢在仔细地思考了许久之后,却毅然地拒绝了。
    他严令各军,坚守本阵,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许擅自出击!
    就这样,包括保义军在內的四万唐军,就这么静静地站在距离河岸不过数里的圩田上,眼睁睁地看著对岸的草军,开始不慌不忙地架设浮桥,横渡倒水。
    凌晨,卯时,天色灰濛濛的。
    隨著三声沉闷的大鼓声,响遍两岸,无数的走舸小船,如同离弦之箭,竞相出发。
    这些小舟舢板,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倒水河面,来回穿梭,运输著草军的人员和物资,川流如织。
    很快,一支约有千人左右的草军先头部队,便登上了战场。
    这些背著巨大牌盾、手持著两丈步槊的草军士卒,身上都披著厚实的铁鎧,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们上岸之后,並没有急於冒进,而是迅速地呈扇形展开,牢牢地控制住了渡口,为后续部队的登陆提供了掩护。
    接著,更加密集的鼓声,从对岸连绵不绝地传来。
    越来越多的草军营头,开始抵达战场。原先还一片静謐的原野,一下子便被鼎沸的人声、马嘶声,以及驮畜的嘶鸣声,给彻底充斥。
    在这个过程中,赵怀安一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那辆由四头宝驴驱动的战车之上。
    他的前方,不断有背嵬哨骑,飞马回报:“报!草军毕师鐸部已渡河!”
    “报!草军柴存部已渡河!”
    “报!草军黄氏三军,已尽数进入战场!”
    直到大半个白日都过去了,终於有哨骑前来,大声稟报:“报!节帅!草军已尽数渡河!其帅旗,已立於阵中!”
    此时的赵怀安,內心中已经极度的不高兴。
    他不理解,高駢为何要白白地浪费掉这大半日的绝佳战机!
    那些刚刚渡河的草军,连阵线都没有完全展开,乌泱泱的一片,只要他一声令下,率领两军的精锐骑兵,来回衝杀几次,直接就能將这些立足未稳的敌人,彻底绞杀在河滩之上!
    是,这样的突袭,的確可能会嚇跑了对岸还没来得及渡河的草军主力。
    但干嘛非要想著毕其功於一役呢?
    能先吃掉多少,就先吃掉多少嘛!
    但赵怀安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敢违抗军令,擅自行动。
    此时,他已经將自己摩下的十二个“都”,按照预定的计划,布置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战阵。
    他没有选择將阵地前驱到大湖以西的开阔地,而是就选择在了大湖东北面的一片狭长地带布阵。
    这样一来,赵怀安大阵的正面,就是一条长约六里左右的狭长通道。
    这种地形,可以极大地约束草军在兵力数量上的优势,让他们无法完全展开o
    然后,赵怀安又將自己麾下的三千骑兵分成了三部。
    一部,由刘知俊统领,布置在圆阵之內,作为预备队,隨时可以从阵中杀出,对敌军发起致命的衝击。
    一部,由郭从云统领布置在了大阵的北面。
    这个位置,进,可以隨时向北面高駢的中军大阵,提供支援;退,可以与主阵互为犄角。
    还有一部,则由耿孝杰统领,布置在了大阵南面的大湖之后。
    在靠近长江与大湖的夹缝之间,是一条狭长的江堤。
    那里虽然不適合大兵团行走,但为了防止有小股草军,从这个地方渗透过来,袭扰自己的后路,赵怀安还是在这里,布置了一支精锐的骑兵。
    就这样,此时赵怀安的保义军大阵,就像一只巨大横亘在大湖旁的螃蟹。
    万人步卒组成的圆阵,是螃蟹坚固的身躯,而布置在外的两支骑兵部队,就是螃蟹那两只铁钳!
    一万两千马步军,以及四千配备厢车的庐州、舒州的厢军们,就这么静静地等待著敌人的进攻。
    可隨著天色越来越黑,预想中的猛烈袭击却並没有发生。
    直到这个时候,一队传令的骑兵才从北面高駢的中军大营方向疾驰而来,沿著各军的阵线,大声地呼喊著:“都统有令!诸军少安毋躁,今日不当战!全军枕戈待旦,明日再战!”
    赵怀安听了这话后,再也忍不住,气得一把將头上的兜鍪,狠狠地摔在地上。
    隨即,对著北方,大骂了一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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