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霍境說完,賀青應了一聲︰哦。
    話題像是就這麼終止了。
    你呢?霍境問。
    賀青回神,看了霍境一眼,搖頭道︰我不會。
    他的生活環境和霍境不一樣,生存都很困難,哪兒有閑錢去學樂器。
    想學麼?霍境問。
    嗯?賀青愣了一下。
    霍境看著他︰我可以教你。
    現在?賀青問。
    嗯。霍境道。
    霍境說完,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他身材高大,站起來時氣勢也拔了起來,讓剛才的話變得不容抗拒。霍境離開沙發去了鋼琴旁,他掀開鋼琴蓋子,手指在黑白分明的鍵盤上隨便按了一段旋律。
    安靜的客廳里被琴聲打破沉默,霍境站在黑色的鋼琴旁,他微垂著眼睫,燈光在他身上覆了一層柔光。
    賀青看的有些出神,霍境回頭看過來,兩人目光對在了一起。賀青回過神來,走了過去。
    坐下。霍境道。
    賀青按照他的提示,坐在了鋼琴前的琴凳上。他見過鋼琴,但對鋼琴一竅不通,即使坐在鋼琴前,也有些拘束。
    在他坐著的時候,霍境已經開始了教學,他簡單按了幾個鋼琴鍵,給他介紹著鋼琴的分區。
    低音,中音,高音隨著男人低沉的聲音,琴聲的音調慢慢提高。他的手指修長靈活地在鍵盤間跳躍著,彎曲的骨節泛白,分明好看。
    賀青想起當時他教他玩兒游戲機的時候。
    或許是實在沒什麼事情可做,也或許是鋼琴的魅力太大,賀青坐在琴凳上,按照霍境的教學一個鍵一個鍵的按著,竟然真就學了進去。
    認識了鋼琴鍵盤,有鋼琴簡譜,就像是按計算機一樣的按下去,不考慮絲滑程度的話,鋼琴還是很好上手的。
    客廳里斷斷續續的琴音逐漸連貫,到最後竟然能連成了一小段曲子。曲子從賀青的手指間彈奏出,賀青听著,慢慢勾起了一絲笑。
    連綿的琴音讓客廳的氣氛變得沒有那麼單調凝滯,霍境看著賀青勾起的唇角,視線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為什麼來這里?
    霍境的話打斷了琴音,賀青的手指頓了一下又落下。兩人見面後就一直在派對上,現在有了獨處的空間,有些話也要說明白。
    琴聲連綿,聲音變小,賀青道︰過來找你。
    霍境看著賀青彈琴的手指︰你知道我在這兒?
    不知道。賀青說︰過來找找看。
    來了多久了?
    半個多月。
    賀青說完,霍境又陷入了沉默。客廳里只有賀青的手指在琴鍵上按壓,發出斷斷續續的琴音。
    過了一會兒,霍境看著賀青在黑白鍵間的手指,問他。
    為什麼找我?
    那次分手分得如此難看,分手後兩人沒有再見過面,也沒有必要見面。然而兩個月後,賀青卻不遠萬里地跑來異國他鄉找他。
    我看了你的日記。賀青說。
    霍境听完,眸光一抬。
    客廳里的琴音斷了又亂了,最後賀青的手指索性停了下來,琴音消失,客廳徹底陷入沉寂。賀青低頭看著泛著冷光的鋼琴鍵盤,對霍境道。
    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我掙扎著去救你,讓你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你活下來了,找到了我,喜歡我,想跟我在一起。這是你的回憶。
    但是我沒有去救你的那段回憶。賀青道︰我忘記了我去救你的那段回憶,只記得我對你見死不救。在和你見面後,我認為你想報復我對你的見死不救,所以我才演了這出戲,按照你想要的給你。等著你報復完我,我們分開,我們之間也就兩清了。
    兩人之間的誤會源于賀青遺忘了那段她撲向火里救霍境的記憶。
    也正是因為遺忘了那段記憶,他和霍境對彼此意圖的理解存在了偏差。霍境以他為信仰,真誠地追逐他,他卻以為霍境是想報復他,他蒙著一層偽裝,演著一場戲,以求騙過他,遠離他。
    霍境像是透明無暇的玻璃,他像是凍住的污水,里面全是雜質和氣泡,融化後也透著腐爛和惡心的味道。他和十幾年前的霍銘一樣,都在霍境最幸福的時候捅了他一刀。
    對不起。賀青說。
    霍境看著鋼琴凳上的賀青,他低著頭,霍境看不到他是什麼神情。但從他的道歉里,可以听出他的愧疚和歉意。
    霍境微垂了垂眼睫,叫了賀青一聲。
    賀青。
    嗯。賀青應了一聲。
    抬頭看著我。霍境道。
    賀青听了霍境的話,抬起了頭來。霍境也在看著他,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像是月光下的湖面帶著淡淡的溫柔。
    我為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願的。霍境道。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但是如果你道歉,我會接受。道歉結束,我們也到此為止了。你不用覺得難過和自責,去過你想過的生活吧。
    第59章 (好玩兒麼?...)
    那場車禍過後, 霍銘意外去世,霍境卻活了下來。
    因為車輛改裝過,若是被外人知道, 必然會知道霍家要對霍境做的事情。為了避免事情敗露, 霍昀儒把事情壓下來, 對外只說霍銘生病去世了。
    在這場事故中, 沒有人在意霍銘是想殺死霍境才意外去世, 霍家人只在意因為霍銘要殺死霍境才有了這場意外, 霍家人對霍境的恨又添了一條人命。
    但霍昀儒沒有再動霍境。
    霍銘意外去世,霍家陷入動蕩之中。霍家只剩下了年邁的霍昀儒和年幼的霍奕, 要想重新穩固霍氏, 必須得有得力的助手。霍昀儒看中了霍文岱。
    但霍文岱畢竟是外人, 且野心勃勃,十幾年後,待霍奕長大成人,霍文岱在霍氏的地位必然也已經根深蒂固, 難以撼動。要想霍奕能拿回霍氏的主動權,必須有人能制衡霍文岱, 這個人非霍境莫屬。
    霍境知曉自己身世,對霍家有恨。但是霍奕是他的親佷子, 就算他不幫霍昀儒,也會幫霍奕, 所以霍昀儒才留下了霍境。
    就算留下霍境,霍昀儒對霍境也有忌憚,為了掌控霍境, 霍昀儒安排人給霍境的飲食里加入了精神類的藥物。這也是霍境精神紊亂,被傳難以控制情緒的原因。以此為由, 霍昀儒將霍境送去國外,接受心理治療,實際是讓他遠離霍氏,與霍氏隔絕。
    在國外的這十幾年,霍境獨自居住,他雖然活著,卻並不比死了好受。霍銘臨死前的話一直在他的噩夢里,他失眠,精神失常,被詛咒,被憎恨,在這種痛苦中,唯一支撐他活下來的信念就是賀青。
    在霍境臨死前,賀青的呼喊和他眼中對讓他活下來的渴望讓賀青成為了他新的信仰。霍境想找到賀青,但他被禁錮在國外,所以只能在國外尋找替代品。
    這也就是外面傳的,他在意外後,染上了一個怪癖,只喜歡脖子上有胎記的男人。找到脖子上有胎記的男人,他會先去追他,再拋棄他,讓他體驗從雲端墜落到地獄的感覺。
    實際上霍境和那些有胎記的人並沒有發生什麼,他只是單純的給了他們幫助,對他們好,就像是對賀青好一樣。這樣的幫助,讓外人誤認為霍境和他們在一起。
    但那些都只是賀青的替代品,直到去年十一月份,霍境回國,在白鷺會所的停車場看到了賀青。
    他和賀青在冥冥之中是有緣分的,就像賀青見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他,他也第一眼就認出了賀青。盡管賀青已經不是十幾年前的那個少年,已經長成為一個清瘦俊秀的男人。但是他的那雙眼楮,霍境永遠都忘不了。
    桃花輪廓,漆黑的瞳仁,眼尾上挑,和十幾年前的恐慌無助不一樣,現在是清冷疏離。
    兩人在停車場打了照面,簡單交談,然後各自離開。
    第一次見面,霍境沒有太過熱情,過于熱情會讓賀青警惕,況且賀青看著並不像是那麼容易打開心扉的性格。從一開始,霍境就做了好持久戰的準備。
    後來在醫院的相遇成為了一個契機,霍境幫助了賀青,兩人正式相識。後來一切的事情,也就理所當然了。
    在和賀青的交往中,霍境是以朋友的身份和他接觸的。在接觸中,偶有試探,看賀青的反應如何。
    男人和男人的友誼很簡單,愛情則要復雜的多,並不是任何男人都能突然接受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耐心地和賀青接觸著,原本想順理成章的表白,賀青卻不知道受了什麼啟示,先戳破了那層窗戶紙。
    計劃被打破,霍境索性也承認了。賀青果然接受不了,進入冷靜期和思考期。在這期間霍境也並沒有放棄,主動進攻,賀青沒接受。直到後來,賀青家里被砸,兩人住在一起。
    霍境能清晰得感受到賀青對他的感情變化,從一開始的無措,到後來的隨意,再到最後的在意。霍境抓住這個變化,刺激了賀青一下,兩人就此確認了關系。
    確認關系的那一天,是霍境在這個世界上最快樂的一天。
    他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他只有在黑暗找尋著光,而那天光照亮了他的世界,讓他沒有一絲黑暗。霍境覺得自己活下來是對的,他會有很幸福的生活和未來。
    和賀青在一起的時光,滿足而快樂。他們像普通的情侶一樣自然親密,順理成章的牽手、擁抱,親吻,做、愛,霍境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走下去。
    霍境並不是個遲鈍的人,在和賀青的相愛過程中,他偶爾也會察覺到一些不對。兩人的相識相愛,像是設定好的劇本,隨著起承轉合一步步邁進,順暢而又不真實。又比如賀青有時候會有一些反常的舉動,他明明喜歡貓,在他想養一只的時候,他卻告訴他不喜歡。
    這些細小的瑕疵並不會影響兩人的感情,霍境一直忽略,直到賀瑜的出現。
    霍境和賀瑜不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見面時,賀瑜眼中對他的恨意讓他知道賀瑜對他和賀青的感情存在著偏見,她以為他對賀青的感情是假的,他們之間只是簡單的金錢交易。
    再次見面,霍境和賀瑜解釋了他對賀青的感情,而賀瑜卻告訴他,賀青對他的感情才是假的。就算他喜歡賀青,賀青也不會喜歡他,因為賀青有喜歡的人。
    就像是在睡夢中,被人差點晃醒,夢境出現了裂痕。最後雖然依舊在夢里,卻會一直看著那個裂痕。裂痕隨著懷疑變大變多,以前被隱藏的裂痕也顯現了出來。
    霍境和賀瑜分開後,去找了楚珊,楚珊親自把這個夢打碎了。
    霍境仍舊記得當時楚珊給賀青打電話時,賀青在電話里的那聲笑,他是和跟他在一起的那個人笑的。
    安靜平和清晰溫柔,和跟他在一起時的笑容相比要真實許多。
    這就是愛和演戲的區別。
    那個女人是賀青的高中英語老師,賀青是因為她才學的英語專業。當年賀青因為那場車禍,遭遇了嚴重的創傷,是靠著吳佳才支撐下來的。
    這十幾年賀青的生活要比他糟糕得多。他雖然被憎惡,被詛咒,沒有人愛,但是他的基本生活一直有保障。而賀青在那地獄一樣的家里,被厭惡,被打罵,還要支撐那個家,遭遇這一切的時候賀青也不過才十六歲。
    賀青是他的光,賀青也有自己的光,吳佳就是他的光。
    霍境了解那束光對賀青的意義,就像賀青對他的意義一樣。無人取代,無人撼動,需要賀青照亮的霍境,永遠比不過照亮賀青的吳佳。
    但是或許呢?或許賀青是愛他的呢?
    這樣的僥幸並沒有堅持過一晚,賀青的謊言讓霍境徹底清醒了過來。賀青和他在一起只是對于他幫助他的一種報答,他的心上蒙了一層紗,紗上面是他,里面是吳佳。賀青不會透露他的內心給他。
    若是霍境對賀青的愛再淺那麼一點點,那他們這一生也就這麼過去了。但他對賀青的愛很強烈,強烈到在他的心里賀青的幸福比他的幸福要重要得多。他希望賀青能真實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
    在開始他的計劃前,霍境讓游卓洋找了一套房子。房子是學區房,適合有孩子的家庭居住。他和賀青不會有孩子,但賀青和他喜歡的人會有。在離開前,霍境為賀青的娶妻生子的未來都鋪好了路。
    齊楓是何岩找來的,何岩想幫助陳景,讓齊楓破壞他和賀青之間的感情。他留下了齊楓,但什麼都沒做,並且讓陳景也參與到了計劃里。
    一個月的時間里,霍境和賀青很少見面,霍境夜不歸宿,讓賀青有所懷疑。後來陳景出面給了賀青門卡,賀青雖然不信,但最後還是抵不過霍境的反常。最後在公寓里,賀青看到了霍境和齊楓演的那出戲。
    兩人是以賀青的演戲開始,以霍境的演戲結束,最後雙雙分開,未來不再相見。
    霍境不知道賀青和他演戲是因為他忘記了救他的記憶,以為他要報復他。現在他知道了,但是對霍境來說結果都是一樣的,都不是霍境期待的。
    沒有說話。他的眼楮里倒映著他的身影,像是還在想著他剛才的那番話。
    時間已經不早,鐘擺敲響,七點鐘了。
    听到鐘聲,霍境回過神來,他收回目光,對賀青道︰走吧,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
    賀青住在另外一個小鎮上,七點過去,回小鎮的最後一班大巴已經走了。賀青沒趕上大巴,最後是霍境開車送他回去。
    上了霍境的車,賀青坐在副駕駛上,望著車窗外。
    小鎮的夜晚比北城要黑,顯得天空的星河格外璀璨。路面不算平整,賀青的身體隨著車身顛簸,他的思緒也在顛簸。
    在看完霍境的日記,知道了他們之間的事情後,賀青想要找到霍境,和他解開誤會,和他道歉。現在誤會解開,霍境原諒了他,他們之間也就沒有什麼事情了。
    賀青和霍境的緣分源于十幾年前的那場車禍,也僅僅只有這些緣分。後來的相識,相戀,相知,都是演戲,都是錯誤。現在霍境親手摘掉了這個錯誤,像是從人的身體上摘掉了一個腫瘤。剛剛摘掉並沒有讓人很舒服,反而隨之而來的是不習慣,是悵惘,是迷茫,是不知道什麼情緒。
    他和霍境是兩條軌跡不同的直線,在某個節點錯誤的交叉,交叉過後分開,最終漸行漸遠。霍境會繼續在國外生活,他則回到國內,兩人未來可能根本不會在見面。
    他們彼此就像是對方人生中劃過的一顆流星,只在夜空中閃爍了那麼一瞬,便再也消失不見。
    賀青是知道這個結果的。但是當經歷這個結果的時候,他的心像是沾上了未干的膠水。膠水沒有干,很容易被撕開,撕開後有一絲脆弱的黏連。那種黏連堵在賀青的胸口,悶著他像是銼刀剮蹭著皮肉,痛感細微,但是連綿遞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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