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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 第77节

    爱穿红衣男装的谢家二姑娘,谢朗最头疼的闺女。
    谪仙似的少年郎,外界传闻,谢家有三郎,一如桃花仙,不染俗尘,清雅高冷,如高峰之雪莲,如夏日之清泉,如皎皎之明月。
    不过——“传闻这东西,果然不可信。”
    沈乐摇头,不禁想起当年被谢朗拿着扫把满院子追打的记忆来,“哎,瞧瞧,这传言中的有匪君子谢朗,呵,谁能想他还有这般粗鲁,暴力的行径。”
    沈乐吐槽着死对头,却绝口不提他曾拐带,弄哭人家儿子的诸多不良行径。
    而就在沈乐隔水,缅怀过往之时,谢文清正劝谢云曦回到席上,让他安分吃芋头,少招惹野外的陌生人。
    年岁太过久远,谢文清并未认出对岸的沈乐。
    他性子向来谨慎,若是在琅琊或都城等地,他或许还会上去交谈,或相交一番。
    可这荒郊野外的,又有弟、妹在侧,虽觉对方并无威胁,也无恶意,他却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谢云曦这会儿已对沈乐产生了好奇之心,自然不会听话退去。
    他瞧着一头白发的沈乐,十分好奇这一头白发背后的故事。
    中年白发者,并不稀奇,但白的如此彻底的,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当然,大概率是大悲之后才会如此。
    可历经大悲,面上却无悲苦之色,姿态又这般慵懒闲适,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大彻大悟。
    “是个有故事的大叔呢。”谢云曦呢喃着,将手上的空碗塞进谢文清的手中。
    随即,上前几步,临到溪边大石边上,手做喇叭,高声嚷嚷,“嗨,大叔,相逢即是缘,不如把你身后的鱼分我一半。”
    又道:“我这儿,刚好有一坛上好的竹叶青。”
    谢云曦眼神极好,早看到了对岸牛车上的鱼筐。
    而那鱼筐里的鱼似乎极为活泼,时不时的还跳跃着,溅出不少的水花。
    钓鱼太费时,有现成的活鱼,烤来,或煮来吃都是极为美味。
    是的,谢云曦不仅惦记上人家的“白发”,也惦念着对方筐里的鱼。
    贪心的谢三郎,瞧着那是格外的热情,连笑容都明艳了几分。
    沈乐活了半辈子,也看多了谢家的美人,此时看着笑容灿烂的谢云曦却依旧难掩惊艳。
    他暗叹一声“作孽”,随后又觉谢云曦这少年实在太没戒备之心。
    “难得,谢家这一代竟还能养出这般心思单纯的孩子。”
    沈乐感慨着,“哎,就是太没防人之心了,这荒郊野外的,也不知谢朗这家伙是怎么教导孩子的,当真误人子弟。”
    少年如玉如兰,看着十分顺眼。
    这般少年,自然不会有错,那错的就只能是谢朗这冤家对头——谁让他是谢家的家主,谢云曦的亲大伯呢。
    沈乐自觉逻辑满分,极有道理。
    琅琊,谢家,前厅内。
    此时,谢朗正在前厅用膳,他瞧着食案上精美的膳食,明明是照着谢云曦给的食谱做的,吃在嘴里却无往昔那般美味。
    他看着有些空荡的大厅,不禁思念起远行未归的侄儿,心中正是感慨万千,不想,鼻子一痒,赶紧锦帕掩鼻。
    随即,“哈欠”两声,打了两个喷嚏。
    俗话说,一是想,二是骂,三则感冒吃药药。
    谢朗收了锦帕,略略一思,“嗨,指不定是三郎太想念我这大伯,想念太多,这才连打两哈欠。”说着,还十分肯定的点着头,“嗯,果然,我同三郎最是心有灵犀。”
    闻言,谢王氏等人纷纷顿碗筷,侧目鄙视。
    谢朗淡定如常,只当他们羡慕嫉妒。
    第76章
    溪水岸, 杨柳绿,邀客过溪, 备水酒。
    溪水见底, 水流潺潺,沈乐踩着溪石,踏水而来, 步伐轻盈, 矫捷,姿态十分洒脱。
    驱车的憨厚青年——阿牛本想搀扶着他, 但沈乐却觉自个不过四十来岁, 正是盛年, 这等过溪之事, 自然小菜一碟, 便只让阿牛带上鱼筐随行过溪。
    待沈乐潇洒到了临岸, 谢文清客气的迎了上去问好,而身后亦跟着谢云曦和谢年华这俩姐弟。
    谢文清虽觉荒郊野外的,搭理陌生人并不十分妥当, 但作为一个自以为有原则的弟控, 这客竟是谢云曦请来的, 他虽无奈, 却依旧妥协。
    客气的上前, 拱手作揖, 略略报了下家门, 全了礼数,又极为自然的问起沈乐的身份来。
    沈乐看着仪表堂堂,一身正气的谢文清, 心中生出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但对上他那三分戒备, 七分陌生的眼神,又觉遗憾心酸。
    ——当年的小团子长大咯。
    沈乐看着谢文清出生,却没能看着他成长。
    岁月匆匆,滚滚向前,有些错过,过了便是过了,再无法弥补。
    沈乐轻笑着,嘴角上扬,眉眼细纹温柔,语气透着怀念,“小文清啊,多年不见,倒是忘了当年总抢你糖吃的沈叔叔咯。”
    一声“小文清”听得谢文清当即一愣,待沈乐说到“抢糖吃的沈叔叔”时,脑海中蓦然闪过自己幼年时的某一场景。
    记忆回溯,小小孩童站在树下,圆润的脸上泪眼汪汪,孩童正委屈抽泣着站在树下。
    阳光正好,树影斑驳。
    斑驳的光阴里,隐约可见一白衣长袖的青年,头戴羽冠,满头乌发,只那面容看不正切,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笼罩在秋日午后的柔光里,显得莫名温柔。
    只是,定睛细瞧,青年手上的麦芽糖却十分惹眼,那是一串被木条串起来的,蝴蝶形状的麦芽糖,光泽诱人,栩栩如生。
    青年嘚瑟的把糖放在抽泣的孩童面前,晃动着,像是要把糖给他似的。
    但当孩童伸手想去拿时,他却又十分恶劣的把手一缩,嘴里还逗弄着,“嗨,小文清,你的手怎么那么短啊。”
    又道:“小文清,你跟沈叔叔回家,这糖就给,嘻嘻,小文清啊,沈叔叔家有好多好多糖,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像你那爹,吃个糖还要罗里吧嗦的说一大堆道理……”
    青年人正专心诱拐着孩童,突然,画面一闪,一把扫把从天而降,伴随着一声怒吼,“沈乐……”
    怒吼的男音十分熟悉,待要细想时,脑海中的画面却戛然而止。
    谢文清回神,看向沈乐。
    “沈叔叔?”谢文清不太确定的唤了一声。
    “小文清啊。”沈乐慈笑着应道,“不如随我归家,沈叔叔可藏了不少麦芽,做来给你当糖吃,可好。”
    时光流逝,物是人非。
    然而,记忆中那拿着麦芽糖的青年却在此刻清晰了面容。
    谢文清看着一脸慈祥,笑意然然的“沈叔叔”,感慨之余,更多的还是惊喜。
    “沈叔,您怎么会在这儿?”眼中的陌生和戒备散去,谢文清上前,重新见礼。
    只是起身时,目光不经意的落在沈乐的白发上,“沈叔,您的头发……”
    欲言又止,他想起沈乐之妻病逝的事来。
    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沈叔,这是我妹妹谢年华,您唤她年华,或二丫便好。”
    谢年华并不认识沈乐,不过见谢文清一脸熟络亲切,自然乖巧上前,以晚辈之礼相拜,待听到那一声“二丫”时,暗自翻了翻白眼,内心疯狂吐槽。
    当然,面对沈乐,她还是保持着世家女郎该有的礼节。
    “沈叔,您唤我年华便好。”二丫这种黑历史般的小名,谁爱叫谁叫。
    “嗯。”沈乐笑容满面的点点头,应的挺好,只是——
    “二丫啊,莫要客气,说来,你出生不久我还抱过你,这小名还是你沈姨和我一起取的呢。”
    说着高兴,又继续念叨起来,“二丫啊,一别多年,你都长这般大咯……”
    谢年华出生时,沈齐氏还健在,也时常跟着沈乐到谢家串门。
    那时,两人成婚已有多年,却依然没有子嗣,但对谢家的孩子,他们俩都格外喜爱。
    谢年华出生那日,两人也守在产房外,待她一落地,除了接生婆外,最先抱她的便是沈齐氏。
    可惜,待谢年华两岁不到,沈齐氏这身子骨就越发不好,沈乐也就很少再外出串门。
    两岁不到的孩童是记不住人,也记不得事的。
    不过,沈乐这话一说,谢年华倒是记起她爹她娘确实曾说过“二丫”这乳名的由来,说是她“沈叔”和“沈姨”的一番拳拳爱护之心。
    那时年幼,她也曾追问过沈叔”、“沈姨”是何许人,为何从未见他们来过谢家,但每每问起,她爹她娘却总是长吁短叹,一副感伤的模样。
    后来年岁渐长,她也就忘了这些个事。
    只是,作为堂堂谢家二姑娘,“二丫”这名讳实在有损她的威风,自懂事以来谢年华就没少嫌弃过这个乳名。
    此时,她看着罪魁祸首笑容满面,一口一个“二丫”的唤着,谢年华当即便觉手痒的厉害。
    余光瞥见对方那满头的白发,竟生出些感伤来。
    这伤感来得莫名其妙,却让谢年华乖巧的应了下沈乐那一声又一声的“二丫”。
    沈乐却是哪壶不提,继续提哪壶,“二丫啊,你这名,当年,我和你沈姨都觉极好,就你那爹,总爱和我唱反调,幸好你娘也觉这名好,嘻嘻,二丫啊,觉得这乳名如何啊?”
    谢二丫深吸一口气,看着一脸期待的沈乐,很想喷一句“好你个鬼哦!”,话到嘴边,出口的却是——“嗯,很好,我很喜欢!”
    谢年华说出“我很喜欢”这几个字的时候,笑得脸都抽搐了。
    而看着如此乖巧,又如此憋屈的谢年华,谢云曦自然乐得在一旁偷笑。
    谢年华察觉,当即抬腿,暗暗踢了他一脚。
    这厢,两姐弟正暗中交着锋。
    那厢,谢文清却继续介绍着:“沈叔,这是我家三郎,谢云曦,今年刚束发,未到弱冠无表字,您唤他三郎或云曦亦可。”
    “谢家的桃花仙,谢三生了个好儿子,哎。”沈乐想起谢云曦的父亲——谢闵亦是一声惋惜之叹。
    不过这会儿当着小辈的面,他也不好说些伤感的事。
    沈乐看着谢云曦和谢年华之间自以为隐晦的暗斗,心里好笑,面上却当没瞧见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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