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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简很多衣服都留在这边,找了件肥肥大大的短袖出来给她当睡衣,小莱拎起肩膀在胸口比划,能盖到大腿。
    你怎么都喜欢这样大大的衣服,像男生穿的。随即想到小时候方简被她爸爸当男孩养,小莱又问她,穿过裙子没?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穿的裙子。方简关上柜门回头说:你忘记啦?
    小莱说没忘,但那不是你的衣服啊,是你姐的吧?我觉得你不可能有那样的衣服。我有很多裙子,你那么瘦,我可以分你穿。
    方简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没接茬,推着她往洗手间去,洗澡洗澡。
    爷爷奶奶吃完饭就出去遛弯了,两个女孩在浴室脱得光溜溜,由方简从门缝里把外衣拎出去交给阿姨。
    小莱站在她身后,手勾着她裤子边,方简回头,干嘛呢?
    我帮你洗,这个。她低着头,脸红到脖子,浴室灯瓦数很低,曲线朦朦胧胧,方简咬了咬下唇,脸也热起来,我我自己能洗啊,又不是没手。
    狭小浴室,两个人仅剩转身的空间,方简取下蓬蓬头对着墙冲,调试水温,小莱手还勾着不放,你就这样洗啊。
    方简快臊死过去,我自己洗啊,真不用你帮我。
    那你也不能这样洗啊,你穿着洗啊?
    真不用
    可是我在追你嘛,我在表现。小莱往前迈了半步,探身去看她的脸,你不喜欢我这样表现吗?那你希望我怎么表现呢。她还知道给自己找后路,先说好,我会的可不多。
    受不了,受不了,脑袋要炸了!
    方简挂上蓬蓬头,弯腰快速把裤衩子脱下,反手塞给她,给你!给你!
    小莱接过,扯了两张抽纸和自己的包在一起,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待会出去洗。
    方简没好气,那你急什么!非得现在就追着我要!
    她这会儿舒坦了,笑眯眯站到花洒底下淋湿头发,先商量好嘛。
    第12章
    如此坦诚相待的好机会,她们当然不会错过,爱侣在结识初期,总是不懂节制,也不必节制。
    总有一段这样的日子,迫不及待索求,将时效很短的新鲜感充分使用,一丁点也不浪费,无人处皆是战场。
    渴燥的夏日,浴室实在是个好地方,水声掩盖忘情的哼吟呼喊,汗液经流水冲刷,皮肤保持弹软光滑,炫目流光华彩于指尖绽放。
    头发擦个半干,小莱套上衣服出去,在水龙头底下搓洗两个人的内衣裤,探头往外瞧一眼,客厅没人,爷爷奶奶吃完饭就出去遛弯了,她攥着几团布溜到阳台,取了衣架晾上,把它们挂在晾衣绳的最边边。
    方简头上搭着毛巾出来,指她,屁股屁股!
    小莱低头看一眼,扔下晾衣杆慌忙扯着衣服边闪回房间。
    天已经黑透,正是广场舞时间,方简四处看看,对面楼没几户亮灯。
    她回到房间,被门后扑上来的黑影抱住,房间没开灯,窗帘漏进臂粗的一道黄光,方简摸到她后背湿润馨香的一片,轻轻拍她两下,头发还没干呢。
    小莱牵着她坐回床边,方简看见她小小的影子弯腰摆弄摇头电风扇,要把它的脑袋掰正当成吹风机来用。
    方简把窗帘拉开,纱窗里吹进来的风带着楼下香樟树和无花果树的香气,衣服上也是一股老红木衣柜混着樟脑丸的味道,莫名的好闻。
    眼睛已经完全适应黑暗,房间被窗外不知从何而来的光照得亮堂堂,方简往床边靠靠,伸手去玩她散了满背的长发。
    小莱转脸踢了鞋子爬上床,迎着窗外的光把自己剥个精光,问她,锁门了吗?
    方简手掌撑着上半身坐起,喉间缓慢吞咽,可能,没有
    我去锁门。她说着弯腰在床底下找鞋,埋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绵软喉音。
    拖鞋找到了,她起身走去,方简看见她苗条有力的腰和腿,每一处起伏都恰到好处,饱满、自然,流水般的曲线。
    吧嗒木门从里面反锁,小莱转身迎着光走来,浑身散发出一种珍珠般莹润的光彩,像近现代奇幻故事里,老房子里的梳妆台上一只居住在古朴玉镯里的女鬼。
    她总在夜半降临,一如此刻,安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你,绵柔的小手搭在你的手背,无声引诱。
    方简牵着她的手坐起,有点摸不着头脑,在浴室里不是已经弄过了吗。
    小莱很快给出解释,这是我们第一次在床上。她抓住她的手贴在心口,难道你不想吗。
    一分钟前,方简确实没有想到。
    你在荒野暴露过吗?她跪坐在床榻上,与方简手心相贴的心脏有律跳动,声音不疾不徐,就是你在照片上看到的那片山坡,十八岁的夏天,一个月圆之夜,我睡不着,从爸爸在山上的小屋,步行两个小时去山上。
    小莱回忆起那天晚上,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那么圆的月亮,月亮就在我头顶,所以我估计时间可能是晚上十二点到一点
    茫茫四野,渺无人迹,她的双脚在及膝的野草中开拓一条只属于自己的道路。
    走到山顶时,我突然有一种冲动,我很想脱衣服。
    方简微微睁大眼睛,小莱继续说:我这么想的时候就这么做了,我在山顶晒了一个多小时的月亮,在山上打转,唱歌,像一只野鬼。
    方简脑海里有了画面,忍不住打断她,没有蚊子吗?
    有啊。小莱比了两个指节,山上的蚊子有这么大。
    方简有一点担心,你没事吗?
    没事。小莱说:我好像早就想那么做了,所以装备充分,我喷了很多很多驱蚊水,把自己弄成一卷行走的蚊香。我还跳舞了,跳得不好,我哥哥说过我跳舞像鸭子在水里扑腾。但无所谓了,反正没有人看见,我一边唱一边跳,那天特别尽兴。
    小莱膝行两步,像小狗两只手搭在方简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神秘地凑到她耳边,那是我第一次有那种冲动。
    没有联想到任何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仅是对着天空和大地。
    方简震惊之余,是豁然、温柔的注视,一点不为她的想法感到奇怪。
    有机会你也得试一试。小莱说:后来我还想去,走到山下,怎么都找不到那天晚上那种感觉,也许是风和月亮都没那么恰好,仅此一次。
    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小莱歪了歪头。
    方简说不会,她眼睛里的真诚平和让小莱觉得安定。
    我就知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你和别人说过这件事吗?方简问。
    没有,我觉得她们不可信任,也不会理解我。
    小莱再一次建议,真的,你真的要试一次,我会准备很多驱蚊水的,我可以陪你去,也许和你在一起,我能重新找到那种感觉。
    方简轻轻点头,郑重允诺,好,有机会试一试。
    好嘛,这下可好,死前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项。
    继好好弄一次姜小莱,把她弄哭之后,又多一条和姜小莱去老家桃阳的野山上裸奔。
    再这样下去,遗愿清单就会像网络上为了骗取点击而列举的如:情侣间要做的一百件小事那么多。
    晚上十二点,小区里的路灯熄灭了,她们刚刚看完一部喜剧片,爷爷奶奶早就睡下,因此声音开得很小,笑声也压抑。
    这世上所有不符合规则的事情都有一种共通性,越是压抑,越是渴望,这部片子略低级的喜剧手法竟带给她们前所未有的快乐。
    月光下两具洁白的躯体躺在木床上,摁灭手机,她们注视彼此,把今晚的月光想象成那晚山中的月光,风和柔抚过肌肤的草尖,是爱人的双手。
    但总有分别时。
    第二天下午三点,小莱换回自己的衣服,坐在书桌边,对着大红色塑料框圆镜编辫子。
    方简耷拉着肩膀坐在床边看她,这一整天的经历就像做梦,尚未分离,巨大的失落已击中她。
    十分钟,最迟二十分钟后,送她出小区,到晚上见面还有超过十个小时的等待。
    大概凌晨两点到早上七点,见面不足六小时又要分开。
    小莱开始梳她的第二条辫子时,方简打开衣柜门,胡乱扯了几件衣服就往包里塞。小莱扭头看她,怎么了?
    方简帆布包直接往背上一甩,你把我也带走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430 21:32:24~20220501 19:4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秋之月 48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决定要走,小莱帮她收拾行李,包里的衣服扯出来重新叠好装进去,带了三条裤子一件厚卫衣,加上包里原本的东西,勉强能拉上拉链。
    衣服你可以穿我的,裤子穿不了多带两条,外套是防着突然降温小莱嘟嘟囔囔,在屋里转悠,看看还落下什么,方简乖乖地坐在床边等。
    整装完毕,小莱把包给她挎上,走吧,跟爷爷奶奶拜拜。
    奶奶在客厅打毛线,用碎线头织一块沙发垫,爷爷躺在摇椅上听电视。
    说要走,奶奶甚至都没问她们去哪,去做什么,只叮嘱要注意安全,按时吃饭,又问钱够不够花。
    方简说够,有钱,奶奶进屋去,抱着个饼干盒子在门口招手,方简把包放在沙发上走过去,奶奶拉着她坐在床边,饼干盒子打开给她看。
    遗嘱都写好了,爷爷奶奶的房子和存款,都是简简的,他们一分钱也别想拿走!
    饼干盒里有个牛皮纸信封,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遗嘱,奶奶说:你知道就行了,这遗嘱说什么也不会改的,等我和你爷爷死了,所有的所有都是你的,咱不花他们家的钱,也不受他们家的气,硬气的。
    方简吸一下鼻子,想哭,想抱抱奶奶,奶奶不喜欢黏糊,又很不耐烦说让她憋回去,闭上嘴别嚎。
    一直没跟你说,就是怕你黏不拉叽的哼唧,我真见不得人跟我哼唧。
    奶奶把存折上那一个个零数给她听,很得意的,咱这房子可值钱了,市区,没点实力的开发商拆不起,但总得拆的,有了这些,后半辈子保你衣食无忧。
    跟躁郁病人共处几十年,方简心里那点小九九奶奶很清楚,你别老想着死,你爸你妈,还有你姐,你死了,这房子和钱不就便宜他们了?你愿意奶奶还不愿意呢,大半辈子积蓄便宜他们,凭什么?你可给我好好活着,不然爷爷奶奶可就死不瞑目了,做鬼到阎王殿里告你不孝!罚你下油锅去炸个外焦里嫩!
    展示完毕,饼干盒子盖好收起来,奶奶把她推出去,去吧,跟姜小莱去玩吧。
    方家是不缺钱的,方简的未来也早被父母安排好了,就算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也还有方纯这个姐姐。
    奶奶是在为她制造羁绊,多一点东西拴住她,让她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的无奈、悲痛。
    人活着,不仅是为自己活着。
    坐上出租车,老街的香樟树一棵一棵远去,方简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来奶奶家。
    原来她心里一早就打算好要跟小莱走,奶奶会替父母和姐姐隐瞒她的去向,让她有时间继续死前被无限延期的狂欢派对。
    现在奶奶那番话奏效了,她开始犹豫。
    小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为什么突然要跟我走。
    方简迟钝、迷茫地看向她,我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我不想和你分开。
    小莱说:我要上班。
    那我也可以上班,我可以吗?
    住集体宿舍,你也愿意吗?
    集体宿舍里有你吗?
    小莱说:当然。
    方简用力地握一下拳,给自己打气,那就集体宿舍。
    过了好几分钟,方简才意识到姜小莱是在套路,在家收衣服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把人家安顿好了,还明知故问。
    方简在她大腿上捏了一把,稍微用了点力道,小莱在跟领班打电话,龇牙咧嘴用口型问她干什么,扬拳作势要打。
    方简赶紧讨好地给她揉揉。
    领班那边让她们直接去场子,找人事登记,领衣服领被子。
    这种地方一年四季都招兼职,场子刚开业不到一个月,确实也很缺人。
    人事部很热闹,几个部门的主管坐在沙发上抽烟,服务部的主管说,方简个子高,干脆去做迎宾,包房部的劝说她去当公主,佳丽部的也来凑热闹,说她肯定是罗马假日的下一个台柱子。
    方简坐在人事身边填表,小莱给她一个不用搭理那帮王八蛋的眼神,方简乖乖点头,那边三人叽里呱啦吵个没完,管人事的大姐让他们滚出去。
    填好了表,人事开张单子,小莱拿着单子带方简去找后勤,领了一套被褥,两套工作服,就这样扛肩膀上走了。
    宿舍不远,街对面的小区就是,乘电梯上二十楼,最里面的一户,快到上班的点,大家基本都起了,换衣服的换衣服,化妆的化妆。
    三室一厅,上下铺,卧室是老员工的地盘,小莱的床在客厅靠近阳台一侧,贴着墙,头顶和尾巴都有空床位。
    你是睡我旁边还是睡我上铺?
    方简好奇地东张西望,不能跟你一起睡吗?
    九十公分宽的铁架子床,睡不了两个人。
    方简抱着她草绿色的军被军褥子,屁股坐下就不起了,大学宿舍里也是这样的床,我看我室友带校外的朋友来,两个人都能挤着睡。
    小莱站在床边跟她玩拔河,将就一晚上还行,天天挤谁受得了。
    方简阴阴白她一眼,之前天天都挤着,你现在才受不了,晚了。
    这时候小莱对面床的一个女孩醒了,掀开被子衣服也不穿就往卫生间跑,捂着肚子敲门时不住地回头看,表情变化非常丰富。
    方简认出是初到罗马假日时服务她的女孩,头发乱蓬蓬,睡觉内衣都没脱,内裤夹在股缝里。
    小莱胳膊肘捅她,让她不干活就起开,要把两床褥子铺到一张床上,顺便给她的新被子套上自己的干净被罩。
    统一配置的劳保军用被布料硬邦邦,一股子刚出厂的甲醛味儿,被小莱香香的碎花纯棉被罩包起来,马上就大变样。
    木板上铺了两张褥子,小莱说:托你的福,软和多了。
    那女孩上完厕所回来,站在床边穿衣服,不时偷瞟一眼方简,小莱介绍,她叫方简,今晚跟我们一起上班。
    又给方简介绍,她是汪霞。
    汪霞没忘记上次方简想用酒瓶子给她脑袋瓜开瓢的事,牵着嘴角僵硬笑一下,小莱从床头挂的书包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我不在或者我忙的时候,麻烦你多照顾她。
    汪霞手比脑子反应快,巧克力接过去,马上没心机地笑起来,可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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