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容悅乖巧地站在遠處,一手輕抓著男人的手腕,不解地問︰“怎麼了?”
    厲晟悶悶地說︰“沒甚好看的,我帶你去花園。”
    “如今是冬日,花園里哪有花?”
    容悅拿下他的手,斜睨了他一眼。
    厲晟話鋒一轉︰“那回院子吧,你瞧你冷的臉都沒血色了。”
    說著,他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臉。
    容悅癟了癟嘴,好不容易同他出來一趟,結果就這麼馬虎地過去了。
    她悶悶不樂地應下。
    朝院子走去的一路上,她都是一言不發,扯著隨手捻著的帕子,厲晟在其身後哭笑不得。
    剛入夜,兩人用過晚膳,前院厲垣派人來叫厲晟去書房。
    厲晟眸子一暗,對身旁的容悅道︰“你先睡,別等我。”
    容悅看著他的背影,蹙起眉尖,回了佔城這麼久,父親從未在這時找過侯爺,再聯想侯爺回府時的異樣,她猜可能發生了什麼。
    偏生那些應該是朝上之事,不該是她問的。
    她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困意襲來,迷迷糊糊地問︰“侯爺回來了嗎?”
    玖思替她掖了掖錦被︰“還沒有,夫人困了,就先歇著吧。”
    玖思話音剛落,就見床榻上的人已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不禁失笑。
    她朝外看了看天色,夜色已深,什麼也瞧不清,她走出去,將一盞燈籠掛在院子里,讓侯爺回來時能仔細看見路。
    等一切忙完,她才將被褥鋪好在外間的地上,自己躺下去。
    侯爺不在,她不放心讓夫人一人在屋里,只好像從前在羅府時那樣,替她守夜。
    冬風越瑟,帶起一陣寒意,書房里點著燻香,裊裊白煙遮住里面兩人的面龐,隱隱綽綽,讓人看得不真切。
    厲垣率先開口︰“看來你已經收到消息了。”
    厲晟不緊不慢地扯著玉佩上的穗子,對此話,並不作答。
    厲垣皺起眉頭,對他的狀態有些擔心︰
    “行軍打仗,刀劍無眼,沒人能保證一定會活下來。”
    金色的穗子散在厲晟手心,他低沉應下︰“兒臣知曉。”
    只是有些事,埋在心底久了,就成了舊疾,看似已消,可它就在那里,不是不提它就不存在的。
    厲垣臉上閃過一絲疲累,他語重心長地說︰
    “當年的事已經過去,他辱罵你娘的事,你也報復了回去,該了結了。”
    厲晟倏然抬起頭,直盯著厲垣︰
    “連父親也覺得我做錯了嗎?”
    厲垣一噎,看著他的眼神,久久說不出話來。
    世人皆道,簡毅侯將禹國將軍生生活埋,是因為他辱罵了朝陽長公主。
    可旁人不知,厲垣又怎麼可能不知?
    此事算緣由其一,卻不是厲晟瘋狂的原因。
    他曾尋了兩個孤兒,自幼培養,不過是想讓他們日後陪著厲晟罷了。
    祁星是其中一人,而另一人原叫祁陽。
    埕獨之戰時,祁陽為護厲晟而斷後。
    待厲晟重新找到他後,他身上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真正的是遍體鱗傷。
    像是示威,他被掛在禹國軍旗上,指穿腿斷,若非厲晟和祁星對他極其熟悉,兩人甚至不敢認。
    自那之後,祁星變得沉默寡言。
    厲晟越發讓人捉摸不透。
    單單的辱罵,會讓厲晟生怒,卻不至于費大多的心思。
    後來厲晟活捉禹國將首,親自監刑,將祁陽所收的傷幾乎一一償還,甚至最後,在那人還未煙氣時,將其生生活埋。
    一戰成名。
    事後名聲卻盡毀。
    祁陽身世低微,甚至連世人都不知曉他是誰。
    在那些人眼里,最終全化成厲晟單為幾句話,將人活活折磨致死。
    即使背負罵名,可事到如今,厲晟依然不覺得後悔。
    厲垣有話說不出,他深深嘆了口氣︰
    “當今年輕氣盛,可能會如了你的願。”
    “我老了,勸不動你,也沒了曾經的雄心,只想看你平安,你行事前,不妨多想想如今懷著身孕的容悅。”
    想到那人,厲晟臉上的暗沉最終化成平淡,他低淺開口︰
    “我答應過她,會一直陪著她。”
    “我從不食言。”
    “禹國,還不配我拿命來搏。”
    厲垣的脊背有一刻似彎了下來,他看著桌面上的信,道︰
    “禹國若要進京,打的必是給聖上祝宴的名頭。”
    “祝宴?”厲晟擰起眉。
    厲垣看向他︰“聖上從不過生辰禮,你們是不是就忘了他是何日出生的了?”
    厲晟眯起眼楮,輕輕捻著玉佩。
    當今聖上,乃先帝虞妃所生。
    在景帝剛登基不久時,朝內微亂,除夕國宴,虞妃為先帝擋刀身亡,臨死前誕下當今聖上。
    是以,當今天下人,不敢有人提及聖上生辰。
    除夕國宴,禹國沒有進京的理由,而萬壽節卻不同,萬朝覲聖,乃是常態。
    厲晟又復然想起禹國準備將所謂的福安公主送進京。
    他唇角輕輕勾起一抹幅度,不帶絲毫暖意。
    他不知禹國目標是何人,總歸不會是他,若是新皇,那就有意思了。
    厲垣看了他一眼,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若是禹國進京,你恐是要再回去一趟了。”
    厲晟絲毫不曾猶豫︰
    “自然!”
    容悅的存在,不過讓他更眷念活著,卻不妨礙他想做的事。
    他等了數年,才等到這個時候,他絕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別擔心,就算打仗,也是略寫
    第101章
    寒梅似雪, 已入十二月,飄而落下的白雪覆蓋了正片天底。
    佔城最早迎來初雪,連下數日, 終得暖陽。
    容悅最初被查出懷孕時, 除了胃口不佳外並無異樣, 直到兩個月後,她幾乎是吃什麼吐什麼, 短短幾日, 臉頰就陷了下去, 可見尖細的下顎。
    主院里一片狼藉, 容悅用手掩口, 依舊抵不住口中傳來的酸味,令她臉色一陣泛白。
    玖思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扭頭去問一旁的陳嬤嬤︰
    “夫人怎麼越來越嚴重了?”
    陳嬤嬤面上也浮現擔憂︰“快派人去尋侯爺和府醫。”
    拿不定主意的事,還是交給能做主的人吧。
    容悅美眸含淚,接過玖思遞來的清水漱口,一番折騰下來, 她整個人都沒了力氣,癱在床榻上,虛弱無力。
    她咬了咬唇,似一股苦悶堵在嗓間, 讓她難受得想哭,她拉著玖思的衣袖︰
    “侯爺在哪兒?”
    她知道侯爺最近似乎有事處理。
    她不欲煩侯爺,可是她現在想見他。
    容悅癟了癟嘴, 心底浮上委屈,眼淚不知不覺落下。
    看得玖思和陳嬤嬤等下人一陣心驚。
    這些日子,夫人雖說難受,但是都咬牙忍著,從沒像現在這般哭過,淚珠順著眼角流下,臉上毫無血色,讓人憐惜。
    容悅話音剛落,就又是一陣干嘔。
    她吃得不多,早就吐了傳來,此時只能吐出苦水,苦得她陡然抓緊錦被,指尖被逼得發白,青筋微起。
    厲晟一踏進來,就看見這副情形,險些腳下不穩。
    容悅一看見他,哭得越來越凶,又嬌又弱地喊他,喊得他心都疼了。
    厲晟上前將人抱在懷里,怒道︰
    “怎麼回事!如何伺候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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