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若是表嫂拒不上車,方琦自不會有什麼意見,只是方琦特意跑這一趟,若是姑姑知道了表嫂辜負了方琦的一片好意,怕是會多有不悅,而且——”
    “近日方琦覺得自己身邊伺候的人不夠麻利,表嫂身邊的這個丫鬟瞧著卻是很伶俐,不若表嫂割愛?”
    明晃晃的威脅,直接讓容悅掐緊手心。
    周方琦看著她那張惹人憐惜的臉龐,眸色一點一點冷了下去,便是用這番作態,讓表哥對她心生憐惜?
    他看著那主僕二人久久不動,忽的勾了一抹笑,落在容悅二人眼中卻是透著一股滲人的寒意,他說︰
    “瞧把表嫂嚇得,方琦可是這般不知禮數的人?自然不會就單單你我二人,表哥很快就會過來,如此,表嫂可放心了?”
    四周一片喧嘩,馬車這邊的動靜並沒有惹人注意,頓了半晌,容悅才勉強扯了扯嘴角,不帶一絲笑意︰“那表嫂便謝過表弟的好意了。”
    旁邊的小廝立刻上前,將馬車的木梯擺放好,等著容悅登上馬車。
    周方琦朝容悅笑了下︰“表嫂請吧。”
    容悅閉了閉眼楮,再睜開,冷著一張臉色踏上木梯,玖思擔憂地拉住她︰“少夫人……”
    周方琦涼涼的視線掃向她,玖思抖了下身子,心下升起焦慮不安,她甚至有些想回頭去找簡毅侯來救少夫人,可是她不敢,她怕她抬起頭,就會露了馬腳。
    容悅輕輕搖了搖頭,示意玖思松手,很明顯的,若是她今日不上這個馬車,待回府後,周方琦定會拿玖思開刀。
    她知道,周方琦這人張揚,也有些跋扈,可是他卻不至于沒有腦子,今日不管是侮辱也好,折磨也罷,總不會叫她直接丟了性命。
    容悅彎腰進了馬車,低斂著眼瞼,遮住眼底的那分冷意,不管如何,日後,她總會將這些一一償還。
    馬車簾子被放下,卻是沒有動,玖思在外面急得直跺腳,卻又無可奈何,只能暗暗自責給少夫人添麻煩。
    馬車車廂很大,里面放著案桌,上面擺著茶水和糕點,周方琦坐在一側,等容悅進來後,他反而沒有動作,似乎真的只是來接她回府一樣。
    可是容悅卻絲毫沒有放下心,端坐在離周方琦最遠的一側,不動聲色地掃了一圈車廂內,最後視線落在案桌上冒著熱氣的茶水上,她眸色微閃,心底越發緊繃。
    就在這時,周方琦突然開口︰“其實我挺佩服表嫂的,明知道表哥和我之間的關系,還能假裝不知道,忍氣吞聲至此。”
    容悅沒有說話,只是眉目間有些輕諷。
    周方琦只當作沒有看見,他端起案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容悅看得微蹙眉,不著痕跡地看著他的反應,就听他不緊不慢地說︰“只是表嫂可知道,你越是如此,我就越放不下心。”
    他的眼神越來越陰暗,聲音也漸冷。
    若是容悅不是那麼懂事,在撞破他和表哥之間的事情後大吵大鬧,他也不會將其放在眼底,因為他知道,若是她真的如此做了,根本不需要他費心,就足夠表哥厭棄她的了。
    她事後的反應越是聰明冷靜,周方琦就是越不安,他不可能放任這樣的一個人天天和表哥待在一起。
    容悅捏緊手帕,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是險些笑出來。
    他們不覺得他們太過可笑嗎?總歸她如何做都是錯,鬧便是惹了羅玉不喜,不鬧便是礙了他的眼。
    手心傳來細微的疼痛,讓她保持著清醒,她仿若听不出他話中的意思,只是冷聲吐出幾個字︰“我不明白表弟的意思。”
    周方琦看著她的臉,只是笑了下,沒有接她的這句話,他認定她知道他在說什麼,自然不會信了她這話。
    外面傳來小廝請安的聲音,容悅越發緊繃了身子,轉頭朝外看去,周方琦看著她的動作,羅玉掀開簾子進來的時候,就听見他帶著笑意的聲音︰
    “表嫂,方琦並未騙你吧?瞧,表哥這不是就來了。”
    羅玉看到一旁的容悅,眼神閃了下,避開她的視線,朝周方琦走近兩步,問︰“在說些什麼?”
    周方琦突然拉住羅玉的手,那日容悅已經撞破他們兩人的事情,他也沒有心思再在她面前裝下去。
    可羅玉卻是微僵,下意識地看向容悅,容悅沒有讓他失望,臉色在煞那間慘白,身子更是輕顫,在他望過來那瞬間屈辱地低下頭,任由眼淚落下。
    周方琦好似沒有發現羅玉的不對,握著他的手越發用力,近乎態度強硬地讓羅玉回神,他才毫無異樣地笑著︰“沒什麼,只是表嫂似乎有些害怕我,一心想等著表哥過來。”
    羅玉干笑了下,不知該怎麼接話,似乎有些說不清的心虛,也不敢再去看容悅。
    就在馬車內僵持的時候,馬車也動了起來,朝容府而去。
    周方琦將羅玉的反應看在眼底,心下越來越冷,面上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深︰“表哥表嫂,你們愣著做什麼?快坐下來啊。”
    羅玉皺了下眉,有些拿周方琦沒有辦法,他知道自己最近的行為的確讓周方琦沒法放心,只能當作沒有看見容悅,順著周方琦的動作坐下。
    容悅心下微緊,不著痕跡地抿起唇,站在原處沒有動,在羅玉看來,只能看見她臉頰劃過的淚水,似在默默地忍著委屈,他微擰了下眉,移開視線。
    等到周方琦又喊了她一聲,她才僵硬地朝前走去,坐在離兩人最遠的地方。
    周方琦勾了勾嘴角,抬手倒了三杯茶水,分別推向羅玉和容悅︰“表哥和表嫂忙了半天,怕是累極了,快喝點水吧。”
    羅玉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他未必不知道這茶水中有問題,只是手心被周方琦緊緊握著,他不僅沒有阻止,甚至帶著些推波助瀾。
    他將另一杯茶水親自遞給容悅︰“夫人,今日辛苦了。”
    周方琦忽地彎唇笑起來,羅玉余光瞥見,心下微軟,也生了幾分歡喜,他也許久未見方琦笑了。
    他端著茶水的手停在容悅面前,他看向她,眼底神色漸漸平靜,他又叫了她一聲︰“夫人?”
    容悅倏然抬頭看向他,眸子里不知是劃過委屈還是傷心,她勉強扯了扯嘴角,眼角泛了紅,幾乎是抖著手接過茶水,啞著聲音一字一句艱難地說︰
    “……妾身謝過夫君。”
    羅玉微頓,移開視線不敢去看她,容悅望著那茶水半晌,緊緊咬了下舌尖,才手臂僵硬著在兩人注視下將茶水喝完,一滴不剩,杯子放到桌子上時,周方琦才收回視線,眉梢蕩開笑意。
    容悅看著周方琦的笑意和羅玉的縱容,她甚至來不及去想這茶水中究竟放了什麼,只覺得心下越發冰涼,骨子里都透著幾分寒意,忍不住地握緊手,臉色煞白。
    馬車外羅府門口停下,眾人還來不及下車外面突然從遠而近地傳來馬蹄聲,羅玉幾乎是瞬間皺起眉頭,眼底閃過幾分不喜和厭煩。
    容悅將羅玉的神色看在眼底,忽地意識到外面的人是誰,她眼睫輕顫下,听見外面男人的聲音,才仿若感覺到手腳漸漸回溫,終于有了知覺。
    就是這個時候,她才察覺身子的涼意並不是她的錯覺,似從骨子里滲進的寒意,讓她整個人都禁不住有些發抖,她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忍不住咬唇悶哼出聲,泄了一分疼意。
    容悅覺得渾身發冷,卻不知她此時在外人看來卻是另一幅模樣,發髻微散,落了幾縷青絲,混著汗漬貼在臉上,兩頰泛起嫣紅,眼尾的淚珠要掉不掉,挑著一分媚意橫生。
    羅玉一頓,他猜到茶水里有東西,卻沒有料到居然會如此,皺眉看向周方琦,顧忌著外面的簡毅侯,他壓低了聲音問︰“怎麼回事?”
    周方琦不慌不忙,冷眼看著容悅,听到羅玉的問話,也只是撇了撇嘴︰“我怎麼知道?那茶水,你我都喝了,也沒見這般。”
    “方琦!簡毅侯尚在外面!”羅玉擰眉,低聲提醒。
    幾人在馬車里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不曾听見外面有人離去,羅玉咬牙,心底生了幾分急躁。
    簡毅侯還在外面,幾人久不出去請安,已是不敬,可容悅這幅模樣,又如何出去?
    在兩人說話間,容悅只覺得身上那陣冷意褪去,她無力地用手撐住案桌,縱使感覺不到身上再有異樣,可她心底依舊恨得發疼,她死死咬住舌尖,疼意傳來,才讓自己不露出一分恨意。
    她撐著案桌站起身,不想再和這兩人共處同一空間,她嗓子有些干啞,澀得發疼︰“妾身先行下車。”
    話音落下,她根本不去看兩人什麼反應,直接掀開簾子下了馬車,玖思連忙扶住她,才發現她手心里全是糯濕黏意,玖思從她指縫間瞥見一抹殷紅,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
    幾步之外,厲晟手持著鞭子,站在馬的旁邊,看見她眼尾泛紅的模樣,心下頓時一沉,他想起自己剛剛從馬車旁經過時听見的那聲悶哼,似摻著哭腔疼意,讓他原本想離開的步子硬生生釘在了原處。
    容悅半邊身子靠在了玖思身上,怔怔地看向不遠處的男人,她忽地覺得有些委屈難堪,眼眶微微泛紅,她費力地彎了彎唇︰“……請簡毅侯安。”
    厲晟下意識地要走近她,可這時,馬車簾子又被人掀開,他狠狠攥緊鞭子,將邁出的步子收回,只是看著那兩人一起出來,他眼底神色漸漸冷寒。
    第27章
    羅府在梧州城已然多年, 住宅也被翻修了數次,數棵松柏依牆而立。
    厲晟側對著大門站著,身後是莊延和祁星等人, 羅玉和周方琦拱手行禮, 脊背彎了半晌, 也沒有听見厲晟的聲音。
    容悅沒有多看二人一眼,抬手擦掉臉上滾落下來的淚珠, 手心的殷紅被厲晟看在眼底, 他心中一緊, 似有怒意沸然, 他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似淡淡開口︰
    “夫人瞧上去似不太舒服,請起吧。”
    容悅低斂著眼瞼, 起身︰“謝過侯爺。”
    旁邊尚在行禮的兩人微皺眉,沒有命令,卻只能維持行禮的姿勢不變,容悅臉頰上的紅色依舊沒有散去, 眉眼間一分淺余的嫵媚,似印在骨子里,可是同她此時的神色卻不符,讓看見的人暗下眸光。
    容悅快步走向羅府內, 將一干人都拋在身後,待踏進月洞門後,四周毫無一人, 玖思才敢紅著眼開口︰“少夫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玖思看著她的臉頰,心下不住泛起擔憂,她瞧上去明顯地不對勁,眸子泛著濕意,撩人的韻味掛在眼角,讓人想入非非,可她卻仿若並未察覺,甚至唇色似都有些泛白。
    容悅並不知自己如今在旁人眼中是何種模樣,她此時只覺得手心里泛著灼人的疼,在馬車上時,她因為慌亂害怕,不經意間掐破了手心,手中糯濕的汗水流進手心,被刺激地一陣陣疼。
    她覺得,她此時應該是慘無血色的,狼狽地不堪入目。
    她嗓子干澀︰“我不知道,他們給我喝了一杯水。”
    她眸子里閃過萬種情緒,拼命在腦海中回想這種癥狀會是因為什麼,只一陣子的身子發冷後就毫無異樣,她幾乎要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
    可她知道,既然周方琦都撕破臉皮,也要她喝了那杯茶水,就絕不是那麼簡單。
    容悅忽然想起因為今日要去平輿街,她特意服用的那粒藥,她輕諷地扯了扯嘴角,沒想到,她做足了萬全的準備,可是躲過了疫病,卻又栽在了一杯茶水里。
    近乎是艱難地回了院子,她無力癱坐在軟榻上,玖思慌慌忙忙地要給她手心上藥,可容悅卻是直接阻止了她︰“打水來。”
    容悅覺得身子上冷汗干了之後,衣裳似乎都黏在了身上,難受得她直蹙眉。
    玖思手中還握著膏藥,就直接跑出去吩咐人燒水。
    外面艷陽依舊高照,屏風遮擋住浴桶,熱氣沸騰,為里間染上幾分旖旎,容悅半仰著脖頸,青絲如墨般披散在身後,水面淹沒了玲瓏的身段,只余精致的鎖骨在外面,幾縷青絲貼在臉上,臉頰泛著幾分潮紅,眼尾輕顫,平白添了些許媚色。
    玖思站在浴桶旁,心下擔憂著,卻又不敢多看這副艷色,紅通著臉,低著頭伺候。
    容悅洗得久了些,直到感覺水已經有些溫涼,她才從浴桶里起身。
    她穿著里衣,裹著錦被,呆坐在床榻上,怔怔地看著外面,玖思不敢出聲,跪坐在床榻邊,輕柔細心地為她手心上藥,看著她手心的傷口已經被泡得泛白,忍不住地直皺眉頭。
    一直到天際染上灰白,外面漸漸暗了下來,容悅都沒有再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緊蹙著眉尖,有些不敢置信,就這麼簡單地過去了?
    即使如此,她也不敢放下心來,她連府上的大夫都不敢請,說白了,她不信任羅府的任何人。
    外面夜色漸漸濃郁,玖思在外間守夜,屋里只剩下容悅一人,案桌上點著一盞昏暗的燈光,翡翠香爐里點著燻香。
    容悅翻來覆去,如何都睡不著,只覺得心下有一股悶氣,憋得她十分難受,漸漸整個人都有些燥熱,她猛然從床榻上坐起來,錦被隨著動作滑下,她雙手撐著床榻,半睜著眸子,有些失神地輕喘著,似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熱意。
    這不對勁。
    容悅拼命地喘著氣,她清楚地感覺到身上不對勁,身子幾乎越來越軟,心底似有一團火,如何消不去,她甚至忍不住地握緊了手,手心傳來的疼痛讓她有片刻清醒。
    她突然抬頭,目光直直看向屏風後擺著的香爐。
    從那里,不斷飄來淺淺的檀木香味,和她平日里點的香似乎並無什麼不一樣。
    可是,就在剎那間,容悅卻是突然知道了在馬車上,她喝的那杯茶水里放了什麼。
    菱春粉。
    中了此藥的人,因人而異地會有一陣子冷意,就好似突然打了一個寒顫般,甚至粗心大意的人可能會覺得不過就是錯覺,並不會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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