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兩人的身高差距有些大,沈致干脆靠在身後的柱子上平視著謝錢淺小巧的臉蛋,靜靜地打量了她一瞬,順手將紙巾扔進旁邊的垃圾桶,緩緩開了口︰“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上午人多,沈致尚且沒有機會和她說話,雖說梁爺有意讓這小丫頭跟他,但是如果她不願意,沈致不會勉強她。
    然而讓他沒想到,謝錢淺開口的第一句話說的是︰“那天晚上我真拉著你喊媽了?”
    “……”話題直接聊死。
    沈致垂眸片刻,再次看向她問道︰“你師父怎麼跟你說的?”
    “說讓我保護你的安全,你會給我們武館換個地方。”
    沈致眼尾低垂,姿態清冷矜貴︰“還有呢?”
    “還有服從安排,不許任性妄為。”
    沈致笑得很淡,淡到幾乎分辨不出來他是不是在笑。
    “所以你沒有任何異議?”
    “有,你…管飯嗎?”
    “……”這下沈致的臉上是確切露出了幾許笑意。
    無框眼鏡後的雙眸幽深,懶倦,外面的天空烏雲密布,夏日的天氣總是這麼陰雨不定,偏偏厚厚的雲層中龜裂出一道細縫,光束透過厚重的雲層不偏不倚地落在沈致雅致的側臉,仿佛灑上了淡淡的金沙。
    老鄭將車子開了過來,沈致立起身子丟下兩個字︰“管飽。”便往外走去。
    此時太陽已經慢慢西斜,沈致單手抄兜走在前面,謝錢淺跟在他身後,剛出會場忽然下意識回過頭往二樓看去,就在這時,窗戶邊一道黑影一掠而過。
    她停頓了下腳步,隨後快速跟上沈致離他近了些,就在沈致快要上車時,她的眸光突然就瞥見庫里南後擋玻璃上折射出一道亮光,由小變大,就在那0.1秒的功夫,謝錢淺回過身便跳了起來。
    沈致听見身後的動靜,身型微頓,回過頭問了句︰“怎麼了?”
    謝錢淺立在原地盯著二樓窗戶的方向,那地方早已空無一人,她回過身平靜地看向沈致︰“沒什麼。”
    沈致的目光遲緩了片刻,在她臉上掃了一圈,眸色微沉,當即上了車。
    謝錢淺剛拉開副駕駛的座位,老鄭就問道︰“大少爺,回綠城國際嗎?”
    沈致卻說︰“回一間堂。”
    一間堂位于鬧中取靜的地段,原先是沈家一個閑置的老四合院,後來經過翻修,成了現在沈致在都城獨居的處所。
    一路上他不時通過倒視鏡觀察著謝錢淺,她偶爾眉頭會稍微皺一下,大多數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或在思索著什麼。
    車子剛開到一間堂的大院前,門口已然停了一輛suv,看見沈致的車到了,suv上的男人也趕緊下了車大步朝沈致走去問道︰“你受傷了?”
    沈致帶上車門對他說︰“不是我,進去說。”
    與此同時,謝錢淺也下了車,正環顧著這個布置單調禪意的院落,灰磚白牆,干淨素雅,但是她並不喜歡。
    木子女士從前說過,院子是通往一個家庭的窗戶,無論布置得曲徑通幽 、亭台樓榭、奇花異草,都應該有溫度,所以她畫中的園景總是四季分明,春日繁花似錦,夏日綠樹成蔭,秋日金風玉露,冬日寒木春華。
    可這里碩大的院落,卻讓人感覺無比清冷,寂寥。
    沈致回頭,見她還站在院子中,對她說︰“進來吧。”
    謝錢淺才收回目光,一進屋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入眼的是一個中廳,房梁很高,有種空洞的感覺,周圍全是深色的陳設,就連沙發茶幾地板都是深木色的古典風格,細致考究,沒有任何人間煙火的氣息。
    《聊齋》要是想翻拍,這里都不用重新布置的,直接就能開機。
    就在謝錢淺打量四周的時候,沈致對蔣醫生說︰“你去準備。”
    那個男人應了一聲就拿著箱子去到一邊,沈致則把謝錢淺帶到了側面一個偏房,這間屋子像是個書房,有一組深色皮質沙發,還有一面很大的書櫃,和一張深木色書桌。
    一進來,沈致便立于屋中對她說︰“脫吧。”
    “嗯?”
    謝錢淺還沒回過神來,便听見他說︰“給我看看傷到哪了?”
    她微怔了下︰“你怎麼知道?”
    沈致朝她走近幾步,離她兩步之遙的地方垂眸看她︰“不管你以前在沈家其他人面前是怎麼樣的?在我面前不需要硬撐,拉開我看看位置。”
    謝錢淺緊了緊唇,沒有動,她只穿了一件拉鏈式的白色連帽運動短袖,拉開,里面只有一件運動背心,她雖然不認為沈致會對她感興趣,但他到底是個男人。
    沈致見她不動,黑沉的眼眸流轉之間繼而說道︰“外面那位是我的私人醫生,在他進來之前我想確定一下你受傷的位置。”
    謝錢淺攥著拉鏈頭,沈致的語氣仿若與生俱來帶著一種強烈的壓迫感,讓人不容置喙。
    謝錢淺將拉鏈拉到胸口上面,淺色運動背心上已經印出了點點血漬,她不用說沈致已經看出來受傷的位置。
    他清淡的眉宇間擰起幾道,傷口在她鎖骨下方約莫兩寸,血點不是很明顯,但肯定是有異物陷進了她的肉中,且位置有些敏感。
    他抬手摩挲了下指尖,沉思片刻,對她說︰“外衣脫掉,躺在沙發上。”
    說完他便出去了,然後撥通了顧淼的電話,開口道︰“咳,你待會過來的路上去買件女士內衣。”
    顧淼還在會場內,听見沈致的話,下巴差點要掉下來,瞪著雙眼有些結巴地問︰“誰穿啊?”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顧淼又試探地問︰“那,買多大的?”
    沈致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女的,他也從來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直到這時他才忽然發覺這還真是件鬧心的事。
    他輕描淡寫地說︰“你看著辦。”然後便掛了電話。
    顧淼在會場內拿著手機兩眼發愣,顧磊抱著胸在一邊看著他的表情,奇怪道︰“沈哥跟你說什麼了?跟見了鬼一樣。”
    顧淼機械地重復了一遍︰“老大讓我去買女士內衣。”
    “……”顧磊同款見鬼表情。
    另一邊蔣醫生已經將東西準備好了,全部放在一個托盤內走了出來問道︰“人在哪?”
    沈致眼眸深而靜,對他說︰“傷口不大,我來吧。”
    蔣醫生有些震驚地看著他,提醒道︰“她是女的。”
    沈致緊了下牙根︰“我知道。”
    蔣醫生看著托盤里尖銳的鑷子和手術刀,臉色緊繃︰“萬一你控制不住,她會很危險。”
    沈致稍許沉默,神色倒是很緩和地開了口︰“我不會傷到她。”
    蔣醫生還預再勸,沈致已經沉聲道︰“我試試吧,不行再叫你。”
    說完沈致從蔣醫生手中接過托盤,轉身之際,蔣醫生依然不放心地說︰“你要是感覺不適,一定要立馬出來,或者保險起見我干脆跟你一起進去吧?”
    “不用。”沈致回頭掃了他一眼,加了一句︰“不方便。”
    說完便推門而入,蔣醫生怔怔地站在門外,一臉焦慮的神色,來回踱步。
    第10章 chapter 10
    門打開,謝錢淺已經靠在沙發上,還是緊緊攥著拉鏈頭。
    沈致將托盤放下,謝錢淺看了看他關上的門,問道︰“醫生呢?”
    沈致把西裝外套脫掉,掛在一邊的深木色掛衣架上,白色襯衫拉扯出流暢的背部線條,他回過身來朝謝錢淺走去,低頭卷起袖口︰“在外面,我來處理。”
    “你?”謝錢淺那雙淡淡的眸子微微眯了下。
    沈致拿起手套從容不迫地戴上,一向清淡的面龐浮現出一絲淡而不明的笑意︰“怎麼?不信任我啊?”
    謝錢淺喉間滾動了一下,很想說我更信任醫生。
    她目光里的防備和警惕落在了沈致眼中,他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簾,發現這樣的神色時常出現在她臉上,大概這個小丫頭對身邊的人戒備心都很強。
    為了打消她的顧慮,沈致蹲下了身,平視著她,他第一次為了遷就一個人的高度蹲下身來,那種難以觸踫的氣場卸掉了些許,整個都顯得柔和了一些。
    頭頂的燈光勾勒出他優美的輪廓,眼鏡後的眸子像墨黑的玉石,磁沉的嗓音懸浮在空氣中,對她說︰“交給我,躺下吧。”
    他說話的聲音舒緩得仿若能吸走人的靈魂,配合著他身上似有若無的甘醇清涼,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說來她和沈致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在她剛到沈家的那一年,三少沈鈺總是欺負她,她成績差,又不愛說話,沈三有條黑色的杜賓犬見到她就吠,她總是小心翼翼地繞開它。
    可是後來還是被沈三發現了她的軟肋,便故意放杜賓去追她,小小的女孩就滿院子地跑,她不會跑到大人面前告狀,大人們也多以為他們在玩鬧。
    沈三那段時間似乎很喜歡玩這種游戲,總是對她大喊︰“它要是追上你,你就死定了。”
    于是她就拼命地跑,跑到臉紅急喘呼吸困難,如果運氣不好被杜賓追上,她就會被這只該死的大狗撲倒,然後沈三會毫不留情地將謝錢淺推到沈家老宅院子中的泥巴地里,再無情地嘲笑她傻。
    那時沈辭謙只會面無表情地旁觀,並不會干涉沈鈺的惡作劇,當然,也不會參加。
    沈毅偶爾看見沈鈺又像在逗猴一樣放狗追趕謝錢淺,眼里會露出嗜血的興奮,可每當杜賓追上謝錢淺後,他又總是興致缺缺地離開,似乎只是享受角逐的過程。
    後來有一次,沈三把謝錢淺推進泥潭時,她身下是一片被泥地掩蓋的草,正值夏天,小小的她就穿了條連衣裙,葉柄的尖刺和鋸齒扎進她的肉里,她到底還是個孩子,疼得眼淚溢了出來,卻自始至終沒有哭出聲,只是眼眶紅紅地死死盯著沈三,把他看懵了。
    那時,一道人影壓在了沈三身後,提起他的衣領,不顧沈三的大喊大叫就把他直接扔進老宅的露天泳池內,那個人,就是少年時期的沈致。
    再後來,謝錢淺渾身是傷疲憊不堪地回到屋內,沈致修長的身影靠在走廊的牆壁上,他的陰影落在她腳邊,聲音有些悠遠,有些不太真實地問︰“听過叢林法則嗎?”
    一身狼狽的女孩搖搖頭,他直起身子對她說︰“你應該去學習一下。”然後便消失在走廊盡頭。
    那天起,謝錢淺懂得了弱肉強食的道理。
    想起那件事,她稍微卸下了點防備。
    沈致繼續準備東西,謝錢淺慢慢躺在柔軟的深色皮質沙發內,眸子晶亮地盯著他。
    沈致撇了眼她的眼神,里面的戒備稍稍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有絲緊張。
    他無聲地牽扯了下嘴角︰“要我幫你脫嗎?”
    無框眼鏡後面的雙眸平淡,沉寂,沒有絲毫波瀾,像個冷靜的操作者。
    “次啦”一聲極其細微的聲音劃過安靜的空氣,謝錢淺將拉鏈一拉到底,里面是半截式的運動背心,她平時的內衣都是這樣的,肩帶很寬,將胸完全包裹住,方便行動,就是看上去沒什麼女人味。
    沈致拿起一旁的剪刀,謝錢淺只听見“嘎吱”肩帶被剪開的聲音,她別扭地動了下肩膀,沈致的手頓住,語氣微沉︰“別動。”
    謝錢淺不動了,他才繼續剪開肩帶對她說︰“要是子彈,你也拿身體擋啊?”
    她盯著純白的天花板,面無表情地說︰“我算好了折射角度和三維斷面,就是子彈也要不了我的命。”
    沈致抬眸掃了眼她平靜的水色淺眸,他听說謝錢淺是以理科尖子生進入q大的,但通過這幾天,他卻驚奇地發現她可以把數字量化得如此具體,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
    “如果你沒有擋這一下,目標位置應該是哪?”
    謝錢淺側過頭望著他,忽然伸出食指點了下他的太陽穴,在她溫熱的手指觸踫到他肌膚的那一刻,沈致身體里的血液像被瞬間煮沸,一種強烈的抵觸擠進他的胸口,卻在對上她那雙沒有任何迂回的淺色瞳孔時,瞬間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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