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话是那么说,车却没有停下。
    那时,我紧张地盯住冯逍呈握在车把上犹豫不决的手,生怕他跳车,因而无法分神思考到底该怎么把说出口的话吃下去这回事。
    而冯逍呈短暂弱势后,重新大剌剌地靠回车座上,并没有将陈其翘的警告当回事。
    他半天没有动静,陈其翘也不锁门,似是相安无事,达成了共识。
    松一口气的同时,我还是偷偷扯住冯逍呈的衣角,以防万一。
    而我们乘坐的车辆也汇入主路车流,逐渐驶离a市。
    -
    到达屈苹县,陈其翘把我们扔回了冯家的大房子,留下一笔钱后便不闻不问,一点也不怕我们再逃跑。
    他无所谓的态度,反倒让我再一次确认安全。而到家后,冯逍呈也不再闹腾。
    但他依旧生我的气,说什么也不肯搭腔。
    三天后,陈其翘才带着另外两个男人出现。
    这时我才知道,在确认蒋姚和邱令宜彻底狠心跑路头也不回后,我和冯逍呈对他们来说,其实没有半点价值。
    因为法律并不支持父母的债务由子女偿还。
    并且我们两个小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既不能打也不能骂,身边也没有亲属,靠近了难保不会倒贴。
    若不是他们弄巧成拙,将我和冯逍呈弄丢,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大概连寻人启示也懒得贴。
    因此,我先前好好学习长大后工作还钱的保证陈其翘只当笑话,听听便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陈其翘还是管起了我们这摊烂事。
    可他们三人的内部意见显然不太统一,我在楼上房间都听到他们在花园里的争吵。
    “陈其翘,你他妈脑子没进水吧?霍熄后续的护理费还没着落呢……你现在还要给冯曜观这傻逼养小孩啊?”
    “那不然怎么办,就让他们在外面流浪、捡破烂、收废品吗?怎么说也是冯曜观的儿子,你真好意思一点不管?别忘了当初——”
    “你们两个小点声,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不吵架吗?再把人给吓跑了。”
    “会跑才怪了,他们现在可是赖上了,反正你们要当爹随便,别扯我。欠他的我他妈现在不正死命挣钱,给他和他老婆还债么?老子肾都要虚了……”
    “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讲什么?我提醒你,里头俩未成年。”
    “你们小声点……”
    ……
    期间一直试图阻止两人吵架的是瞿克,也是当时在车站冲我笑,后来又装作路人送我去医院的叔叔。
    我依稀记得他身材极高大,脸很凶,左手臂上缠满了花纹,可他上楼后,敲响我房门的动作却很轻,“邱寄,我可以进来吗?”
    不像另一个叔叔苑野,直接将对面冯逍呈的房间拍得震天响,“小鬼,你现在滚出来,我就不锤死你。”
    直至冯逍呈被他激得当场打开门,满屋子乱窜边跑边骂,我才知道,冯逍呈趁另外两人进屋后,给独自站在花园里不肯进来的苑野兜头滋了一管水枪。
    “你才傻逼,全家都傻逼,让你骂我爸,活该!”
    “这我家,你这个臭流氓凭什么撵我?”
    ……
    那天,一阵鸡飞狗跳后,我们五个人坐下,将事情当面理清楚。
    关于和蒋姚偷情,被冯曜观伤害成植物人,躺在医院又被蒋姚拖欠大部分赔偿金未执行的霍熄。
    以及现在没爹没妈没监护人的我和冯逍呈未来该如何生活。
    霍熄父母前几年便过世了,有个双胞胎哥哥更是走在两位老人之前,白发人送黑发人。
    蒋姚、邱令宜没了踪影,剩余赔偿金他们在确认我和冯逍呈身边再无可以负责的成年人后,原先计划上诉,强制执行冯曜观名下剩余的房产,可冯家这栋房子早在离婚时就转入冯逍呈名下,动不了。
    至于冯曜观包二奶的龙春园,一直是邱令宜的。
    在离开前,她将房产赠予我。
    他们三人较我想象中要好相处一点。
    脾气最火爆的苑野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真正上手收拾过冯逍呈。
    原先我还指望他能压服冯逍呈,让他知道害怕。
    没想到,看起来最斯文、瘦弱的陈其翘,才是真正可以管教住冯逍呈的人。
    在整理好这些事情后,陈其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巴掌大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递给冯逍呈,“我说过吧?再说脏话,就吃掉。”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冯逍呈不可置信地瞪眼。
    陈其翘沉脸,指节曲起,敲了下桌子,提醒道:“你当时可没下车。”
    “都是你这些天说过的脏话,第一次吃,就给你个便宜,以后一句可就是一张了。”
    “尽管讲,吃撑了也不怕,叔带你洗胃。”
    苑野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却仍是笑讽道:“估计是没种,这小傻逼有胆说,没胆吃。”
    瞿克夹在中间两头劝,先是批评苑野带坏小孩,转眼又跟陈其翘商量,这次就算,下次再罚。他估计以为,冯逍呈现在满嘴粗话是近几个月从外面学来的,情有可原。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段时间的经历仅仅是丰富了冯逍呈的词库罢了。
    可我讷讷,并不敢吱声,只低头专心抠自己的手指。
    索性冯逍呈并没有反应过来陈其翘话中的意思,在苑野言语刺激下,将纸一气塞进嘴里,才干嚼几下,一鼓作气便吞咽了下去。
    见状,我跑得比兔子还快,赶忙接过来一杯水,怕他噎死。
    可他缓过来后,脑筋忽然灵光起来,捏着杯子,咬牙切齿。
    “邱寄,你这个……”
    他大概想骂我傻逼,还认为我吃里扒外,将我俩单独在家时他说的脏话打小报告给陈其翘。
    可冯逍呈忍住了,不知道是纸难吃,还是因为我们现在吃用都是陈其翘留下的钱,从严格意义上讲,这种行为实在够不上吃里扒外。
    他转而冲我翻了个白眼。
    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哪里知道陈其翘会真的让他把脏话“吃”回肚子里……
    之后几天,冯逍呈说脏话的频率便有了显著下降。
    原先我还担心他吃纸吃出毛病,现在只剩下对陈其翘的钦佩。
    待半个月后,陈其翘顺利将a市龙春园的房子出租补贴霍熄的一部分赔偿金后,冯逍呈已经将当面骂人的习惯改得七七八八。
    这样一来,冯逍呈也彻底同我无话可说。
    虽然我有点心虚,可始终坚持自己没有做错,难道真的由他领导捡一辈子破烂,当个文盲街溜子吗?
    因此,即使他生气不理我,我也不愿意拿热脸过分去贴他的冷屁股。可我不彻底服软,他就撒不了气。
    我们只能别别扭扭地无视对方,又在下一秒狭路相逢。
    期间,陈其翘给我们两个申请了低保。
    至于他提出将房子隔开,一部分出租做生活费的提议,被冯逍呈一口否了。
    于是在等待入学期间,我们两个小孩住在空荡带花园的漂亮房子里,跟着隔壁邻居家奶奶学会了串珠子,白天收废品捡瓶子之余就串珠子攒钱。
    等我们串的珠子堆满小半个杂物间,各项手续也走齐了。
    冯逍呈在辍学将近三个月后回到原来的班级。至于我,则是转学插班进冯逍呈的学校。
    -
    县城不大,大概是出门转一圈便能碰到一两个熟人的程度,更不要说冯逍呈就读的小学是按学区划分的。
    几乎冯家周围的小孩,都在这所学校就读。
    他们夸大其词,你传我,我传你,将我们家的事情渲染得猎奇又可怖。不到一周,我是冯逍呈杀人犯爸爸出轨生的弟弟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年级。
    几个跳脱的学生趁大课间笑嘻嘻跑来参观我。
    嬉皮笑脸地凑在我座位旁的窗口,探着脑袋问:“你妈妈是不是长得很漂亮?我妈妈说,狐狸精都是很漂亮的。”
    我一概木着脸,只当听不见。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给老师告状。
    现在我来上学还没几天,老师大概只会各打五十大板,主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连带着对我的印象也不好。
    因此,哪怕我再委屈,也忍着,只在睡前浅浅地抹几下眼泪。
    晨起后,哪怕在客厅撞见冯逍呈,被他拧着眉头多看了好几眼,我还是忍住没给他告状,张张嘴又闭上了。
    他本来就在同我生气,还没和好又赶上上学的事,导致他愈加讨厌我。
    由于在外野了几个月,复学后他格外痛苦。
    在我们俩互不搭理,保持距离的上学路上,我总能感到他哀怨的眼神宛如利刃,刮了我一刀又一刀。
    我原想无视一段时间,他们或许就自讨没趣了。再不行,也捱过一次课堂测验后再找班主任反应情况。
    可我没想到,我能忍,有人不能忍。
    我同桌的家长最先找到班主任反应情况。是以,我因为影响周围同学被调到最后面,挨着后门以及卫生角,独自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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