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眼前的人轻声凑到他耳边呢喃:“是梨甜,还是我甜?”
这是他从来不会听到宋明宣说的轻佻言语。
这种陌生的悸动,简直令他欲罢不能。
“哗——”
水流变得更大了。
过了良久,梁启丞才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走出浴室,浴袍随性地挂在身上,拖鞋左右穿反,他顾不上发丝还在往下滴落潮湿,立刻抓起不堪的“罪证”扔进了洗衣机。
滚筒洗衣机开始运作,换好衣服的梁启丞咬着大拇指站在洗衣机面前,凝视着“罪证”隔着透明玻璃逐渐翻滚搅动起来。
这时,房门处传来了按密码的声音。
“咔哒——”
梁启丞猛地回过神,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是舒雯回来了。
许久未见,她好像瘦了。
只见她与往日常见的强势高贵的气场不同,一身咖色大衣,而且难得的穿了平底鞋,头发被盘到脑后,碎发垂在鬓边,正红色口红也变成了裸色,衬得人温柔和蔼。
舒雯一进门看到梁启丞,着实有些意外,她淡淡开口:“我以为你已经忘了这才是你的家。”语气颇有些冷嘲热讽。
梁启丞无语。
果然就算打扮得和蔼可亲,也掩不住骨子里的刻薄。
“是谁把我托付给人家照顾的?”
舒雯:“……”
舒雯脸色一青,转移开话题:“你刚才干什么呢,看着慌慌张张的?”
梁启丞做贼心虚又故作镇定,冷冷解释道:“没什么,洗东西。”
搪塞过去后,梁启丞兀地鼻子使劲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味,“什么味道?”他开始感到胃部往喉咙反着酸水。
闻言,舒雯垂眸嗅了嗅自己的大衣袖口,恍然道:“哦,我刚从寺庙回来,可能是香火味还没散干净…”
话还没说完,只见梁启丞猛地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开始呕吐。
舒雯连忙跑过来,轻拍他的背,嘴上还在不停唠叨:“怎么突然吐了是不是没吃早饭?你们这些年轻人,就仗着自己年轻,胡乱作践自己的身子,等到老了就该后悔了…”
梁启丞没精力再去听这些所谓过来人的劝诫,他现在所有的精力全都用去做思想斗争了。
这股淡淡的苦香味和又被塞回背包里的羊毛围巾的味道实在是太过相似。
一瞬间,梁启丞对自己的心理厌恶上升到生理厌恶。
真是自食恶果。
吐了半晌后,梁启丞缓了缓神,随后两人订了早餐吃。
吃到一半,舒雯忽然开口:“对了,我昨天刚给你订了套模拟册,你一会跟我来书房拿一下。”
“嗯。”
舒雯刚从办工作的抽屉里拿出一摞模拟册,口袋里的手机便开始嗡嗡作响,她放下手中的模拟册,接起来电,快步离开了书房。
“喂,李总啊…”
声音渐行渐远。
梁启丞不屑地冷哼了声,百无聊赖下,干脆观察起书房的环境来。
梁启丞貌似是第一次进入舒雯的书房,书房内一切装修都完全符合他对这位事业女强人母亲的刻板印象——除了黑色就是白色,除了电子办公设备,就是书柜里层层摞摞的各类书籍。
他打开书柜,目光扫过一本又一本书脊,最终定格在一本圣经上——
《利未记》
竟然还看圣经?
倒是勾起了梁启丞的好奇心,他从第一页开始翻阅。
无聊。
跟看它的人一样。
就这么一页又一页翻着,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失去耐心,他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兀地,翻阅的动作顿住了。
梁启丞看到一行刺目的字眼——
“人若与男人苟合…”
几行简短的墨水,刺痛审判着他的良心,加固了某种道德枷锁。
在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后,梁启丞迅速将圣经放回了原位。
第12章 代偿
后来一段时间里,梁启丞都以各种拙劣的理由避开宋明宣,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学校外。
学校里的流言又变得众说纷纭。
梁启丞当然也明白他的借口都很拙劣,宋明宣分明一眼就识破了,但他找不到什么合理的,察觉不到一丝漏洞的完美理由。
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可当看到宋明宣和别人走在一起,还有说有笑的时候,他的心底还是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阵酸楚。
课间的教室内人声嘈杂,察觉到远处角落的灼热目光,宋明宣轻叹了口气,仍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头继续和一旁的陈放聊天。
既然决定拉开距离,就要言行一致,贯彻到底啊。
这样又算什么?
而陈放却注意到了躲在门口的人,“诶?梁启丞好像在门口。”
宋明宣不敢转头,只是闷头“嗯”了一声。
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人最近的气氛很不对劲,免不了闲言碎语。
已经听了很多个版本的陈放,似乎是抓住了机会,他试探性地询问道:“明宣…你和梁启丞最近是不是闹矛盾了?”
宋明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单手撑着头,“没,可能他终于想通了,想交个女朋友了吧。”
他语气平淡得有些诡异,好像浑然不在意一般,但表情可不是这么表达的。
陈放蹙了蹙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半信半疑,但也识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
陈放又说道:“对了,明宣,你上次让我帮你留意的二手相机,我最近发现了好价的…”
话到一半,却被宋明宣出口打断:“不用了。”
“怎么了?是已经买到了吗?”
只见他眸光黯淡落寞,淡淡说道:“只是觉得,可能没机会用到了。”
一开始,秦翎见只有梁启丞一人来棒球馆,询问梁启丞他的小伙伴宋明宣怎么没陪他一起来,却只是被各种蹩脚理由搪塞过去。
这种拙劣的演技,骗骗同龄人还行,骗一个已经三十多岁的人,还是太稚嫩了些。
应该是两个小朋友吵架闹别扭了吧。
秦翎作为局外人,也不好过多询问什么,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自尊心最强烈的时候。
可日复一日,一连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见宋明宣的人影,而且梁启丞很明显心不在焉,投球的状态看起来既暴戾又凶猛。
如果只是娱乐解压自然无可厚非,但如果是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来讲,投球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感情用事,是大忌。
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还指望着梁启丞有朝一日,成为国际顶尖的棒球运动员呢。
秦翎决定找个时间和梁启丞聊聊。
正在为自己的得意门生愁眉苦恼之际,肩膀上忽然袭来的重量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不用转头看就知道那沉重手臂的主人是谁。
“你是打算一直赖在我这了吗?”秦翎双手抱肩,无奈问道。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廓,“当然。”
秦翎实在受不了了,直接给了对方一个肘击。
祁望闷哼一声,捂住胸口,作势碰瓷,“好痛,我受伤了,赔我医疗费。”只见碰瓷的人面露苦色,摊开了手掌。
“啪——”
果然,碰瓷的人被狠狠摔了一巴掌在手心。
秦翎轻叹一声,说道:“给你医疗费的话,你可以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吗?”
秦翎以为对方还会继续说些无赖话,没想到,只见对方的面色变得凝重,神情严肃认真。
“可以。”
什么?
可以?
难道他终于对自己感到腻了?
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又迅速转换为喜悦,秦翎激动地问道:“你终于腻了?”
“对嘛,男人有什么意思,抱起来干干巴巴的,更何况还是老男人…”秦翎喋喋咻咻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祁望听得很是不耐烦,终于出声打断:“和我…”
喋喋不休的人声音顿住,注视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人。
“再睡一次。”
随之而来的,是落在祁望左脸的重重一拳。
嘴角立刻渗出了血丝。
两人都喘着重重的粗气。
“要泄欲去外面找,别来我这发疯。”秦翎恶狠狠地凝视着对方放出狠话,但却没有逼退对方分毫。
只见祁望眼神锐利又带着浓厚的欲望回视对方,咬着后槽牙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你对我没感觉,那刚才你眼神里的失落是因为什么?”
秦翎:“”
一时之间,秦翎僵在原地,思绪一片混乱。
“怎么不说话了?回答不上来对吧?”祁望仍然追问个不停,没有丝毫要罢休的意思,“你就承认吧,秦翎,你爱我。”
秦翎埋着头,沉默不语。
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步步紧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