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师对不起，刘晓军早上有点感冒迟到了，我等着他一块儿过来的，您稍等片刻，我俩马上去拎工具。”
    “不着急。”
    陆青禾说着，看了眼刘晓军，“要是不舒服的话，上午就不用在这儿等着了，反正就剩下最后一点了，你去休息，我不会跟江主任说的。”
    刘晓军脸色有些发白，听完这话后，眼神明显闪躲起来，“谢谢陆老师关心，我……我没事儿，我没事儿，我去拎颜料。”
    “真没事儿？要不你把饭好好吃完咱们再开始。”
    周超倒是松了口气，一边啃黑面馒头片，一边从兜里又掏出来半根黄瓜啃了一口，“我就说陆老师人好，看见咱们吃饭肯定不会说咱们的，哪儿像江主任一样……唔，我没说什么哈，嘿嘿嘿，谢谢陆老师！”
    他这么说，陆青禾反而也没那么拘束了，笑着跟他们聊天，“你们看着年龄都不大吧。”
    “我十六，刘晓军十八。”
    陆青禾诧异的瞪大眼睛，“这么小，高中不上了吗？”
    周超：“不上了，反正我家里也没能力推举我们上大学，上了也没有用，还不如来建设祖国，不过我俩都是帮工，干点杂活，江主任说要是再干上一年，可以给我们转正。”
    刘晓军犹豫着也附和道：“家里条件差，下面还有几个弟妹，早点上班也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说着话他们也吃完了饭，麻利的跟往常一样搬凳子拎颜料洗板刷。
    陆青禾习惯了先从背景开始画，最后一个区域还差一点阳光洒落云层的画面，椅子搬到位，她蘸了颜料后站了上去。
    板刷落在墙面的感觉粗糙厚重，一开始陆青禾并不太适应，但画了几天后，陆青禾反而觉得这种触感有种安心的感觉。
    “……”
    第一笔落下去后，陆青禾看着墙面上的颜料便忍不住皱起眉来。
    这颜色……
    不对劲。
    她天生就对颜色有很敏锐的辨别能力，虽说是在墙面画画，提前用铅笔勾勒出了轮廓用颜料的时候注意层次就可以，可是这种大面积的画，距离近一点，稍微不注意旁边，就容易在颜色层次上出问题。
    就是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陆青禾才会下手的时候特别注意一下。
    这下手的第一笔颜色，明显就跟正常云层的颜色不同。
    同样是白色，可这一笔色调就是明显偏灰，只这一笔在墙上一时半会看不出来，可如果大面积画开了，就会非常明显。
    有人换了她的颜料。
    思索片刻，陆青禾得出了结论。
    除了这个原因，她想出来还有别的缘故了。
    这季节颜料也不可能变质，如果是有人不小心添了水进去，色调不可能是发灰的。
    “陆老师，怎么了？”周超看陆青禾一直没有动作，好奇的问。
    “没事，周超，麻烦帮我换个颜色。”
    “好嘞，黄色吧？”
    陆青禾点头，“嗯，我先把这束阳光画下来。”
    周超蘸颜料的时候，陆青禾看了眼刘晓军。
    刘晓军从早上开始就显得有些不对劲，几天接触下来，他远比昨天还有拘谨小心，周超倒是一切都正常。
    板刷再度落了下去。
    黄色比白色更加明显，不止显得发灰，整个色调变暗，还有些偏粉，而且落笔下去的时候还十分的涩手，有明显的颗粒。
    这一定是加了东西。
    加了什么陆青禾不清楚，但绝对是有些蓄意搞破坏。
    有本事使阴招，没本事露面是吧。
    哼了一声，陆青禾手上动作没有停，换了白色的继续画云层，在原本云层的基础上又添了一部分后，改成了黄色的继续往上添。
    约摸半个小时过去后，陆青禾一手扔掉板刷，跳下板凳后顺势将凳子也给不小心踢翻在地，惊呼了一声，让人赶紧喊江主任过来。
    “出事儿江主任！”
    陆青禾指着墙上的画给江主任看，“不知道是谁把我的颜料给换了，本来今天马上就可以画完的，谁知道现在成了这样！”
    “我画画的时候离得近，不能看整体的效果，画到了一半才发现不对劲，江主任，咱们这画上的云彩变成乌云，阳光也变成这种诡异颜色的光线了！”
    江主任看着另一边明显难看不和谐的颜色，愣在了原地。
    “这、这怎么会成这样呢？”
    陆青禾同样一副慌张的神色，“是啊！按道理来说，这颜料都是咱们厂里保管的，怎么可能会这种意外呢？”
    刘晓军耷拉着头，闻言插嘴：“也不能直接就说有人换了颜料吧，毕竟一直都在仓库里头锁着呢，可能是变质了？我听说变质了也会变色。”
    “绝对不可能！”陆青禾立刻解释：“这个季节温度适宜，你要说食物在仓库里闷着会变质还有写可能，但颜料绝对不不会，不信了咱们可以联系专家去问。”
    刘晓军听完这话也有些傻眼。
    倒是周超从远处跑过来，看见这一幕难过的差点蹲地上哭起来，“哪个王八羔子来使破坏了？！这可是我来厂里的第一份活儿啊，本来还好好的呢！刘晓军，陆老师喊我去拎水，你在下面看着，怎么不知道提醒一下陆老师，这咋都画了这么多……”
    “我、我也没太注意到……”
    江主任那边脸色也很差，黑着脸去让人喊了安保队跟厂里书记过来。
    很快所有人都到了，三线厂付书记看见这一幕后更是气得破口大骂。
    “奶奶熊的！明天领导就要来视察了，这他娘的到时候搞个乌云放在这里，不是成心给领导添堵吗？咱厂的脸面都要丢尽了！”
    说完，付书记又着急的看向陆青禾，“陆老师，这颜料的事儿能不能先放一放，墙上的画还有补救的希望吗？这情况实在是紧急啊！”
    陆青禾一脸为难，想了一会儿，才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不过……”
    付书记跟江主任对视一眼，连忙说：“只要能补救，陆老师提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
    “要求？”
    混在人群里的蔡顺利阴阳怪气的喊了一声，“呦，这既然能补救还不赶紧动手，还提要求，不会是陆老师为了多拿点报酬，故意自己搞破坏为难咱们厂的吧？”
    这话说完，引来了几个人附和。
    周超是个莽撞的人，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冲到蔡顺利面前就往蔡顺利身上砸拳头。
    “你说啥呢？你敢污蔑陆老师？！”
    “污蔑？这年头为了钱，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儿来……你少跟我动手，臭小子……”
    “绝不可能是陆老师，陆老师画这画本来就是免费帮忙的！”
    “免费的？”
    周超气得脸涨红，“当然了！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陆老师画画这么辛苦，一分钱都没有要！你们还这么说！”
    蔡顺利愣了。
    刚才附和蔡顺利也都不说话了。
    倒是有几个刚才没开口的嘟嘟囔囔，“周超你冷静点，刚才跟着蔡顺利说话的都是他平日里玩的几个朋友。”
    “就是，蔡顺利你急什么？陆老师都还没有说是什么要求呢！”
    “你这么着急，颜料不会是你换的吧？”
    “就是……”
    眼瞧场面又乱了，付书记清清嗓子让众人都先安静，才问道：“陆老师，有些人觉悟低，您别跟他计较，回头我们再处理这种人，陆老师先说是什么条件。”
    这下陆青禾已经大概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了。
    她看了眼刘晓军，又看了看蔡顺利，“很简单，画我可以下午补救回来，但我要求必须找出这个搞破坏的人，严惩他这种损害公家财产的行为！”
    第44章
    “原来是这样。”江主任义愤填膺,“我赞同！付书记，陆老师来画画已经很帮忙了，结果现在咱们厂子里闹出这种事情,这不就是冲着陆老师,冲着咱们厂子来的吗？”
    “同意！如果咱们不能抓到这个人，不是寒了陆老师的心吗？”周超又冲了过来,握着拳头打抱不平：“别人不清楚,但是我跟刘晓军清楚这幅画陆老师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我们不能让陆老师白费功夫！”
    付书记琢磨了一下,“说的没错,这种人如果抓不到的话,人家还以为咱们厂好欺负，而且如果真的就是厂里的人,咱们也不能留这种祸害搞破坏,只是……”
    看付书记犹豫,陆青禾继续道：“抓不到人，我不会动工的，不是我赌气,而是就算是我补好了又怎么样？如果抓不到，这种人以后还会想办法来搞破坏的。”
    “就是！”
    “我同意！”
    “我前两天还跟人家炫耀咱们厂墙上这画呢,现在弄成这样，我同意先抓人！”
    “好。”
    付书记下定了决心,“去把颜料桶拿到隔壁去化验,看到底加了什么东西，保安科的人呢？昨天晚上谁进出过仓库，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厂子，都给我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