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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孟程(33)

    程逾觉得一切都乱套了,她也没想到孟竞帆和她直来直去。
    其实他说了许多话,只有一句话,深深刻在了程逾的心里。
    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孟竞帆一开始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她是想反驳的。
    话到嘴边,找不到一个反驳的点。
    孟棠和魏川相爱,对孩子们也很好,家庭氛围浓厚的情况下,按理说每个人都会很有安全感。
    但程逾的童年早就定型,坚强外表之下,是千疮百孔的心。
    小时候遭受过太多白眼,她最后已经麻木,偽装起懦弱,走近大街小巷养活自己和老人。
    孟棠的严厉是坚韧而温柔的,確实对她影响很大,但午夜梦回,她总会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梦。
    至於孟竞帆,在最好奇的年纪里,家里来了一个“姐姐”,他招狗逗猫般去惹程逾,每次都会得到一个小小的教训。
    但每次都不服气,下次还惹,终於针尖对上了麦芒。
    日復一日,那点针锋相对也就变了意味。
    不过程逾还是烦,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孟竞帆。
    孟棠看出来她逃避的心思,在某天下午,去了北院的工坊。
    程逾的手伤早就痊癒了,但因为陪著张延復建,耽搁了一些时间。
    乔松清今年订婚,还是张延的好友,程逾和张延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將手头的活儿做完。
    不然她只能请乔松清另请高明了。
    刻刀和木头摩擦的沙沙声,孟棠再熟悉不过,她在一旁看了会儿,浅浅笑了声。
    程逾本就有天赋,年纪轻轻,和她也差不多了多少。
    教给她的,她全都会了,曾经还会问她缝隙比预想的窄了半分,下刀的角度是不是得重新算……现在已经下刀如神。
    手腕运刀极其稳定,藤蔓与枝干的连接鏤空清晰而灵动。
    看到地面上重叠的影子,程逾转头笑了声:“师父,您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
    孟棠笑了笑:“这一小片羽状小叶的『夜合』姿態极其优美,因为视线有碍,背面的叶脉算得上盲雕,你把握得很精准。”
    程逾嘿嘿一笑:“打粗胚时,我已经根据木料的光线,预判了叶片的正反和朝向,人家订婚要用的东西,我哪里能含糊,事关一桩姻缘呢,您说是吧,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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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棠“嗯”了声:“木雕最难的不是形似,而是让死物变活,方寸之间,刚与柔,实与虚都要表现得当,比如你这东西,细看要枝是枝,藤是藤,空间关係,前后层次,每一步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程逾早已独当一面,孟棠许久没和她一起討论技艺。
    “师父,今天怎么跟我说了这么多?”程逾觉得有些奇怪。
    孟棠见她收尾,示意她收了刻刀,说:“木雕不能糊涂,人也不能,感情就更不能。”
    程逾一下慌了:“师父……”
    孟竞帆嘴这么快的吗?
    孟棠拿起其中一小块还未细雕的木头,对程逾说:“从粗到细,打磨后不是浮於表面的油光,沉淀下去是从內到外的温润光泽,一段好的感情应该是这样的。”
    “就比如您和川叔吗?”程逾开了句玩笑。
    孟棠莞尔:“你和竞帆的事情,我和你川叔不会插手的,只是我看你纠结到晚上睡不著,不忍心过来找你说说话。”
    “师父……”程逾愣了下,“您怎么知道我晚上没睡?”
    “你屋里的木灯开著。”
    程逾床头的木灯还是孟遇春做的,每当她辗转反侧时,这盏灯会静静陪著她整夜。
    虽说她和孟遇春隔了辈,但她总能从老爷子身上看到自己爷爷的影子。
    “师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里……”孟棠指了指她心臟的位置,“会告诉你答案,小鱼,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对你有任何的看法,你躲避我也能理解,但竞帆看著吊儿郎当,其实和他爸爸骨子里是一样的。”
    “可能受我和你川叔的影响,让你们在找另一半的过程中总要拿我们对比。”
    程逾反驳不了,她虽然叫魏川叔叔,但魏川在她生命中扮演的角色就是缺失的父亲。
    她会对比。
    大学的时候,也有不少人追过他,她確实下意识会將对方和魏川比。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珠玉在前,让她的眼光不自觉地挑高。
    要说最符合她择偶標准的,还真是孟竞帆的性格。
    孟棠拍了拍程逾的肩膀,说:“其实你俩谁也离不开谁,竞帆小时候虽然总是闹你,但也依赖你,你呢,可能来雁清后有点无所適从,所以享受他的依赖,让你感觉被需要,被需要了你就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是有用的。”
    確实如孟棠所说,她享受孟竞帆的作弄和依赖,也乐於小小反击和包容。
    小时候形成的相处模式,长大后只会照著这种轨跡进行下去。
    “师父……”程逾有些感动,孟棠说到了她心上,他们一直都懂。
    “感情的事自己解决,勇敢一点,无论怎么样,你在我们心里不会有一点变化。”
    程逾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师父。”
    “好,该说的也说了,时间不早了,歇会儿去吃晚饭吧。”
    “行。”
    程逾收拾了东西,和孟棠一起去了前院。
    张延的復建在七月底结束,结束的那一天,三个人互相看著彼此,隨后一同笑起来。
    张延的后续治疗很配合,有专业的医生,还有孟竞帆陪他逗乐子,所以能恢復,他还是挺感谢孟竞帆的。
    “怎么样?去庆祝一下?”孟竞帆伸手,將他从地上拉起来。
    张延借著他的手起身,笑道:“今天不行,一大家子等著了,下次约吧,確实应该好好感谢一下你俩。”
    “少来吧。”孟竞帆拍了下他的肩,“那我俩就不送你了,下次约。”
    “行。”张延瞥向程逾。
    程逾朝他頷首:“到时候再电联吧。”
    张延应了声,和前来接他的父母离开了。
    “我们也走吧。”程逾將孟竞帆手里的车钥匙接过去,“今天我开车。”
    “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孟竞帆揉了揉她的头,程逾有些不太习惯,愣了两秒后躲开了。
    “別动手动脚。”
    孟竞帆:“……我哪动手动脚了?”
    程逾拉开车门,示意他上车。
    天气正好,她没有开回去,一路向北兜风去了。
    还好不是什么昂贵的跑车,不然在雁清在扎眼。
    孟竞帆有不少好车,都在z市的车库里,秉著低调的原则,他很少出去炸街。
    不知不觉,程逾將车开到了一处水库风景。
    她下了车,靠在车边看风景,孟竞帆走过去,一把揽过她。
    “你干嘛?”程逾嚇了一跳。
    “別动。”孟竞帆拿出手机,“自拍一张唄,纪念一下。”
    程逾举起她永远的剪刀手,和孟竞帆拍了一张。
    “张延真的好了。”程逾突然笑了声,“我很开心。”
    “知道你开心,他自己也是,所以他下次找你,该拒绝的要拒绝,知道吗?”
    程逾点了点头:“知道。”
    “难得不顶嘴。”
    “我可不是为了你,別自作多情。”
    孟竞帆抬起胳膊,绕过她的脖颈,食指抵在她下巴,迫使她扬起了头:“哪天能不懟我?”
    “鬆开我啊。”程逾横他一眼,“不然我偷袭了啊。”
    “你偷一个我看看。”孟竞帆先快一步,钳制住她两只手腕,得意地朝他扬眉。
    “別闹了。”程逾投降,“你抓著我两只手,我怎么反击?”
    见她求饶,孟竞帆鬆开她的手。
    程逾勾了勾唇,一个用力,手腕滑出他的手心,手肘击到他腹部,惹得孟竞帆蜷缩成虾。
    “我靠,你下死手啊。”孟竞帆齜牙咧嘴,“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不能。”程逾推开他,“你能不能站好了?”
    孟竞帆鬆开她,双手抱胸靠在车身上,满眼的绿色看得人心情不错。
    “我下个礼拜復工。”孟竞帆幽幽道了句,“忙起来可能都没什么时间见面了。”
    程逾怔愣后,装作无所谓道:“没关係啊,我在家也很忙,而且你们曝光度这么高,可以在网络上见到你嘛。”
    孟竞帆突然笑了声,程逾不解地侧眸:“你笑什么?”
    “我还以为你会说太好了,烦人精终於走了。”孟竞帆看著她,“看来你也还是想见到我的。”
    程逾:“……突然有点饿,吃饭去吗?”
    话落,她转身拉开车门钻进了驾驶位。
    “看你什么时候能想明白。”孟竞帆嘀咕了声,绕过车头进了副驾。
    两人吃完饭就回了宅子,孟竞帆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线上开会去了。
    孟棠和魏川向程逾了解张延的情况,听她说康復了,也鬆了口气。
    “过两天,我和你川叔上门拜访探望一下,你跟我们一起去吧。”孟棠说。
    程逾点了点头:“好,就等孟竞帆去首都之后吧。”
    “行。”
    孟竞帆得知却有点不大乐意:“趁我还在家一起去啊,好待也陪他復建了大半年呢。”
    程逾坚持等他走后再去,孟竞帆也没办法,但峰迴路转,张家人竟然在他离开的前一天上门了。
    魏川和孟棠正好都在,忙沏了茶水,將一家人迎去了正厅。
    张延的母亲有些不好意思,说:“这段时间麻烦竞帆和小鱼了,张延能恢復到现在的模样,少不了他俩的鼓励。”
    “应该的。”孟棠说,“小鱼和张延本就是朋友。”
    张延母亲乾笑了声:“是,是朋友。”
    两方寒暄了一番,张延终於找到和程逾独处的机会。
    两人乍然独处还有些尷尬,张延挠了挠头:“我好像没有竞帆会活跃气氛。”
    程逾哭笑不得:“你跟他比这个干什么,每个人都有优点。”
    “小鱼,我曾经说的那些,全都作罢吧。”
    程逾惊讶抬眸:“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要承诺的。”
    她还在绞尽脑汁想,什么样拒绝的话不会太让人难受。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们不该把这次的意外归咎於你,然后道德绑架你,要挟你,在这里,我和我的家人想你说一声『对不起』。”
    “都过去了。”程逾说,“一开始我確实愤怒,但你为了我受伤也是事实,我真的理解阿姨,只是不赞同她的做法。”
    “我妈也后悔了,真的对不起。”
    “你干什么。”程逾笑道,“真的过去了,希望你以后能遇到一个真正爱你懂你的人。”
    “你遇到了吗?”张延问。
    程逾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句话。
    “孟竞帆陪我復建这么久,其实是为了你吧。”
    程逾还是没吱声。
    “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我眼睛也不瞎,剧本的事情大概率是假的,只是一个让我答应的藉口。”
    程逾最终点了点头。
    张延嘆了声气:“咱俩確实没有缘分,我也希望你以后能开开心心,找一个懂你爱你的人。”
    或许你现在已经找到了。
    “承你吉言。”程逾笑道,“一起努力吧。”
    张延一家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自此,两家来往少了些。
    孟竞帆飞首都前一晚,故意问程逾会不会想他。
    程逾朝他努努嘴:“不会。”
    但口是心非就是用来打破的,一个月后,孟竞帆片场坠马送医,程逾魂都嚇飞了,当即买了机票飞去了他工作的城市。
    孟竞帆这次拍戏的地点太远,程逾下了飞机又辗转了大巴三轮,终於在镇上的医务室见到了人。
    孟竞帆看著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都惊呆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坠马送医了吗?”程逾呆呆地问。
    “是坠马了,一点小伤而已。”孟竞帆说,“一个人过来的?”
    程逾有苦难言,心里莫名其妙有些委屈。
    见他在片场还要工作,程逾小声说:“我先去酒店吧,等你收工再说。”
    孟竞帆让助理带程逾去了自己的房间。
    程逾说自己可以订房间,助理失笑:“小鱼姐,哪还有房间啊,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有得住就不错了。再说了这里环境不好,鱼龙混杂的,孟哥不放心你一个人住。”
    程逾心里一惊,什么意思?孟竞帆要和她睡一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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