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你在道觀見慣清風明月,卻不知朝堂沉浮。”
    她轉身凝視謝廷玉︰“我並非忌恨王琢璋,只是渴求登臨士族之巔,欲令汝南袁氏受建康萬眾仰望。”
    “那你……”
    謝廷玉眸光清冽,絲毫不為自己所說的這番大逆不道話而惶懼,“為何不借此番清君側之機,廢君自立?何須從外尋個草包充數?”
    袁照蘊放聲大笑,“自古朝代更迭,司馬氏沒落後由姬氏取代。可你看,皇室如滄海桑田變幻無常,而士族始終如巨鼎屹立其間。更何況,弒君者須背負千古罵名,這等賠本買賣,我豈會為之?”
    笑聲在牢獄間回蕩未絕,袁照蘊忽地劇咳起來,猝然跌坐草席。一股鐵蚽諈爾{甜涌上喉頭,暗紅血跡濺落席間。
    謝廷玉望著她狼狽樣,冷聲道,“有你此等為官者,是百姓之禍。幸好你此番敗得徹底。”
    “你為了袁氏榮譽,所以設計殺害王氏兩位娘子。如今又為了袁氏,你又謀劃清君側。那你有想過望舒娘和袁郎君嗎?”
    袁照蘊抹去嘴角血跡,神色冷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們雖未參與此事,但關鍵之時,卻未與我同立一途。既如此,她們的結局,自當如此。”
    “可她們不該為你的野心陪葬。”
    謝廷玉扔下這句話,轉身離去。自廷尉獄出來,她抬步上馬車,朝皇宮駛去。
    宮內一片肅穆,眾人皆垂首不語。
    蓬萊殿的宮侍見到來人,俯身一禮,“謝大人安好。”
    殿內白煙裊裊,竹簾後謝鶴瀾一襲素稿,正與謝清宴議事。忽見簾外人影晃動,竹簾輕啟,謝廷玉攜著雨氣步入。
    謝鶴瀾抬眼,眼尾漾開笑意,“怎地來前不知會一聲?”又見她發絲濕潤,水珠落在衣襟上,“怎地來前不打把傘?”
    “雨不算大。”
    謝廷玉向二人執禮,于謝清宴面前端坐,“母親,有些事想與你商討。”
    她從懷中拿出一封信箋,奉至謝清宴掌中。
    “這是?”
    謝廷玉道︰“此乃袁郎君先前急信,召我與望舒速歸建康。故我能于宮宴當日及時救駕。母親,袁照蘊之罪雖萬死難贖,但念在望舒曾為陛下擋下致命一擊,近年剿匪安民、收復失地,與我共行土斷之功。懇請留二人性命。”
    她眸光沉靜,“如今涉案士族多已伏法,朝堂正值用人之際。望舒武藝超群堪當大任,袁郎君醫術精妙侍奉宮闈。我實不忍見明珠蒙塵。”
    謝清宴詫異展開信箋,“事發後她們姐弟確在園中靜守本分。反觀其她涉事士族家眷,多有夤夜潛逃被擒者。”
    謝鶴瀾亦道︰“既然二妹妹如此說,那我也要為袁郎求上一求了。懇請母親念其傳信之功,網開一面。”
    謝清宴將信箋收攏入袖,“原以為你是來求嚴懲不貸。”她端起茶盞,淺啜一口,“你重傷之際,她們姐弟送藥問診之恩,我並未忘記。在你之前,崔元瑛、王蘭之已來求情,皆
    言建康動亂時袁氏姐弟有功于社稷。”
    話音間已透出轉圜之意。
    謝廷玉展顏一笑,又道︰“母親,此番土斷之策雖遭中止,然其利于國家收斂財政甚大。待新帝繼位,還望母親允我再度南下,續行此策。”
    三人又絮絮一會,謝廷玉起身告辭。
    回去時,她依舊沒有撐傘。滿頭濕發貼在鬢邊,衣襟盡數濕透,待她踏入長好院時,恰巧撞見姬憐正自主院而回。
    謝廷玉只是草草換了身衣裳,又隨意泡了個澡,便鑽進被窩里。等姬憐再回來看時,只見她縮在被中一團,露出的半張臉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他伸手一探,額頭滾燙。再探入被中,握住她的手,卻冰涼得很。
    姬憐趕忙令人去打一盆熱水,熬煮姜湯,又特意把府內的醫師喊來。
    他依醫囑,以熱水反復替她擦拭身子。帕子滑至胸口時,謝廷玉迷迷糊糊睜開眼,嗓音又輕又啞︰“憐憐,你別趁我睡著就扒我衣裳。”
    “什麼扒你衣裳,我是在給你散內熱。”
    姬憐端來一碗漆黑的藥汁,光是聞藥香,謝廷玉便苦得舌尖發麻。
    謝廷玉縮在被中,死死裹緊,“能不喝嗎?我身體很棒的。”
    “不行。”
    姬憐語氣嚴厲,舀起一勺湊到她唇邊,“你乖一點,快喝。”
    謝廷玉嘆口氣,“你是氣我一定要你用套子,所以才想著一勺一勺折騰我,讓我苦到掉眼淚?”
    “什麼啊!”
    姬憐眼神閃躲,“謝廷玉,你別胡說!”
    他小心將她扶坐起來,碗沿抵到唇畔,低聲勸︰“喝吧,喝了就會好得快。”
    “不想喝。”謝廷玉偏過臉。
    姬憐哄道,“好廷玉,你若實在怕苦,那我喂你喝,我陪你一塊兒苦。”
    “罷了。”
    謝廷玉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我不舍得你與我一塊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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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說︰我真的是手欠啊。
    昨晚7點好不容易從審核手里放出來,結果改了兩錯字,又給鎖回去。折騰到今天早上10點多才放出來,我又在116章多加了100多個字,直接寫到了5187==
    真的下次再也不改了,不改了!
    第118章
    有道是來病如山倒,去病如抽絲。
    雖說只是場小小風寒,謝廷玉的病勢卻不見好轉,反倒愈發沉重。
    夜深時分,姬憐正睡得昏沉,在夢境中仿佛被兩條灼熱的觸手牢牢纏住,力道一點點收緊,直至他心口一窒,這才驚得半醒。
    謝廷玉整個人緊緊摟著他,沙啞的嗓音伴著灼/熱/的/呼/吸/拂過他耳畔,“憐憐,你快看看我,我好像風寒加重了。”
    姬憐仍闔著眼眸,手下意識伸過去,口中囈語道︰“怎麼了?”
    謝廷玉迷迷糊糊抓住那只手,提醒道︰“不是讓你摸這兒,是讓你摸額頭。”
    姬憐勉強睜眼,與她額頭相貼的滾燙觸感驚得他心頭一跳,瞬間清明。他掀被下床點亮燭火,暖黃燈光照亮床榻一角。
    帷幔之下,謝廷玉雙頰泛著異樣潮紅,汗濕的青絲黏在鬢邊。寢衣松散,露出的鎖骨上綴滿細密汗珠。
    不同于平日的神采飛揚,此刻她眼神渙散,眸光朦朧,一副受病情摧殘的樣。
    姬憐貼著她發燙的額頭低語,“下午不是喝過藥了嗎?怎地還如此嚴重。”
    不及等待回應,他匆匆披上外衫,急步向外間喚醫師去了。
    醫師提著藥箱匆匆趕來。診過脈後,對姬憐回道︰“回稟郎君,這是浮緊之脈,主風寒外襲。少娘子前些日子推行土斷定然勞累過度,今日又淋了雨,這才邪氣入體。”
    姬憐握著謝廷玉的手,听醫師繼續叮囑︰“這幾日或會畏寒多汗,夜間發熱,食欲不振。小人這就去煎藥。”
    待湯藥送來時,謝廷玉聞著濃重苦味,盯著漆黑藥汁,午後喝藥的可怕記憶頓時涌上心頭。
    實在太苦了,她是真不願喝。這麼痛苦的藥喝一次就夠了。
    謝廷玉伸手擋開藥碗,岔開話頭,“憐憐,你去問問醫師可有什麼服藥禁忌。這藥我待會再喝。”
    姬憐不疑有她。去外頭與醫師不過才說一句話,醫師便道︰“此時夜已深,小人這就回去寫膳食禁忌等,明日早晨便會送來。郎君莫要擔心。”
    他復又問︰“這藥需服用幾日?”
    醫師回︰“任是平日如何強健的人,染了風寒都需至少七日才可好轉。郎君這幾日多勸娘子少走動,多歇息,多喝熱水。”
    “每日要喝多少熱水?”
    “多多益善。”
    姬憐點頭,輕手輕腳回到內室。剛繞過屏風,就見本該躺在榻上的人正鬼鬼祟祟,跟做賊似地端著藥碗往牆角陶盆摸去。
    眼見她要往蘭花里倒藥汁,姬憐冷不丁一聲︰“謝廷玉!”
    嚇得她手一抖,藥汁嘩啦一聲全潑進了花盆中。
    謝廷玉︰“…………”
    姬憐︰“…………”
    謝廷玉面不改色道︰“你怎麼回來得這樣快?你該與醫師多討教幾句才是。”
    姬憐接過她手中的藥碗,只見碗底干干淨淨,連一滴都不剩。他難得沉下臉來,語氣嚴肅︰“你若不好好喝藥,最後苦的是你自己。”
    謝廷玉小聲辯解︰“實在太苦了,真的咽不下去。”話音未落,喉嚨一陣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
    姬憐不為所動,走到外頭喚來侍奴,吩咐再煎一碗藥。待新藥送來,他親自端到榻前,輕輕戳了戳床榻上不知何時鼓起的一坨被團。
    “下午不是還肯喝嗎?怎的現在就不願意了?”
    說著輕輕搖了搖被衾。
    一顆腦袋從被窩里鑽出來,臉頰上的紅暈不僅未消,反而更濃了幾分,“下午喝時不知這般苦澀,現在我可嘗夠滋味了。我可不會上當第二次。”
    見謝廷玉又縮進里頭,姬憐凝視那團被褥良久,低低嘆息數聲,端起藥碗,仰首先吞下半碗。隨即,他猛地掀開被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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