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個人,曾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永遠高大永遠威嚴,可此時此刻他也不過是風前殘燭,混混沌沌地,將最後的生命之火用于咒罵。多麼可笑啊。
    衛載不為所動,她只是冷漠地看著眼前這個人垂死的掙扎。
    這個人在她幼時也曾慈愛地抱她在懷里,也曾極度地寵愛過她,但那不過是對關在籠中的一只雀鳥的喜愛,是對圈養的小獸的喜愛,而不是對一個人。但衛載其實並不恨他,說實話,他們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只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父親和一個不受重視的孩子,他們到底還是父女。但是,但是,作為兒女的衛載可以與她的父親和解,作為許晴初們的主君,作為順應天下大勢而生的新王,她無法替苦難的黎民眾生原諒這個腐朽無能荒唐貪婪的帝王。今夜,她要的不是儲君的袍服,而是帝王的冠冕。
    她眼看著她的父親氣息一點點弱下去,他害怕了,他求衛載,他嘶吼,他詛咒,最後,一切的一切都在憤恨里咽下最後一口氣。他不動了。
    衛載就那樣在榻前站到天明。在黎明的曙光照進永安宮的時候,她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在外面守著的還是許晴初。
    衛載看向許晴初,後知後覺的疲憊涌上來,讓她心力交瘁,她艱澀地開口︰“一切都結束了是嗎?”
    許晴初將抱在手里的白袍抖開,披到她的身上,看向她的眼神溫柔繾綣,話語冰冷又熾熱︰“不,一切才是剛剛開始,我的陛下。”
    第23章
    若是一個平凡的故事,君臨天下或許就該是結尾,皇帝們從此就該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但不是。衛載好似擁有了一切,又好似失去了一切。永安宮修葺一新,一切布局都按她的喜好來,再走進來的時候仿佛換了一個宮室。但她難以安寢。
    她睡不好,淺眠多夢易醒,不是因著她的兄長和父親都死在這里,而是因為沉重的壓力。
    說來好笑,她的繼位詔書是偽造的,畢竟她的父親咒罵她到死,自不會給她寫詔書,她也不屑要。若是放在百年之前,她這種得位不正的皇帝會被朝野上下抵制,會有忠臣良相有衛道士寧死不從,把她罵到發瘋,叫她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洗不干淨的污點。但都沒有,她父親的朝堂哪里還有忠臣良相?所有人都當不知道,只要有詔書就算名正言順了,反正也沒有別人了——三王四王雖說是就藩,但無兵無馬無權,甚至走不出封地,唯一剩下的六王叫衛載把刀架在了脖子上,只要有人敢提六王,六王立時就要暴斃。衛載登基得無比順利。
    但這破敗的王朝不會因為換了新的帝王而煥然一新,倒不如說朝堂上下都松了一口氣,之前因著先帝四五年不上朝而停滯的政務層層疊疊地堆上了衛載的案頭,什麼事都要她來做決定,浩如煙海。左相右相是從犄角旮旯里挖出來的老臣,一個本是心灰意冷地守著文淵閣,衛載三顧茅廬才請得出山,另一個已經左遷西南邊疆十余年了,因著直言不諱,一路從二品紫袍貶到六品綠袍,又叫衛載一紙調令召回京中。兩個老嫗幾乎是吃住都在政事堂了。許晴初則在吏部,掌著文選司,想盡辦法從一堆蠹蟲里挖出幾個可用之才放到該放的位置。這個朝廷,什麼都沒有,沒有錢,沒有人,沒有章程。衛載對著堆積如山的文牘苦笑,他們兄弟姐妹打破了頭在爭的到底是什麼呢?
    她太累了,可是累極了不應該倒頭就能睡著嗎?為什麼她睡不著呢?疲憊、困倦,但就是無法入睡。太醫看過了說她身體並無大礙,她只是睡不著,每日里都要熬到四更乃至五更。就算是閉上了眼也很淺,睡了一覺又仿佛一直醒著,腦子里亂七八糟的東西叫她心煩意亂。許晴初開始搬進永安宮與她同住,到了時間就抱著她躺下,不許她自己埋頭批折子到天明。許晴初熟悉的氣息能讓她平靜下來,躺著躺著也就能睡著了,如若不能,做點什麼也會好一點。
    她通常在三更入睡,開始是昏昏沉沉半夢半醒,好一會兒才能真正進入睡夢,被許晴初搖醒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分明才剛剛合眼。晚上睡不夠,白天也更容易困倦,有些時候說著說著眼楮就要閉上了,如果只是瑣事,許晴初就會放任她小睡一會兒,但多數時候的事務都得要衛載拍板,許晴初便不得不忍下心疼,強行喚她起來。循環往復。
    許晴初沒有任何辦法,她沒法解衛載的心結,也沒法拯救衛載,她不得不做那個惡人,一遍一遍地叫醒她。因為新生的脆弱的朝廷需要他們的帝王按時地精神百倍地出現在早朝上,這樣他們才能知道,這個皇帝與上一個不同,他們才會安心,才不會惶恐。
    成徽元年夏,盈州一個小小的四品宣威將軍起兵造反,稱衛載得位不正,試圖擁立平王衛裁,衛裁圈在封地全然不知。這支兵馬從盈州西南興兵,一路殺向盈州東北的平王封地,要救平王于水火,一路上劫掠無數,勢頭正旺。而後正面撞上押送輜重往雍州軍的運輸隊,這支隊伍的主官是鄒永金,她特意向衛載要了這個差事要去雍州與家人團聚。盈州生亂的消息才剛報到衛載案頭,鄒永金那頭便已打散了匪兵生擒匪首。
    永安宮的議事剛剛起了個調兵遣將的頭,就改為了如何安撫盈州百姓如何處置兵匪上下,仿佛一出滑稽戲。
    該議的事都議完了,大臣們恭敬地退出去,永安宮復又寂靜下來。外頭是炎炎夏日,光亮得晃眼,衛載一個人坐在桌案前,看了一會兒宰輔們擬好的詔書,只覺心煩意亂,隨手就把詔書掀到一邊去了。桌上有一塊黑檀鎮紙,刻了極精細的圖案,衛載把它握在手里,看著外頭的景,無意識地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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